第222章 皇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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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2章 皇嗣(一)

  安樂閣,庭院頂層閣樓。

  閣樓不算大,建造的卻極為精巧,間修造有長廊,正通前院酒樓,但其中有迷惑之處,等閒人並不能輕易尋到這條廊道所在。

  這也便是這閣樓設計的心機之處了,若有緊要的消息或者來客送至安樂閣,卻為了不引人注目,便可經此引入後面的閣樓之中,從外人的視角內,似乎只是入了一間雅房用膳,但其人實則已然從中消失。

  整個安樂閣中,這等掩人耳目的小設計還有很多,畢竟是一座疏通整個汴京乃至中原南北的情報中心,向西至鳳翔,向東到兗州,北可出塞,南亦能抵達各個要鎮,隨著外賣業務在汴京城中愈來愈廣,每日被攜帶來的情報也越來越多,甚而已致絡繹不絕的地步。

  其中的情報,都會被細緻的分為『政』、『商』、『武』三門,政字門,就可囊括天下大半諸侯的朝政消息,諸如什麼世子相爭、收買朝官等等,都會經由專人接手。

  而商字門,則是包括糧莊、馬行、茶葉、瓷器等等所有在內,江南哪裡糧食豐收、哪裡茶葉折價、哪裡有囤積的瓷器因戰亂而不能脫手,都會經由各地的線人報告給當地的負責人,通常來說,小宗交易負責人就可拍板,但大宗的交易,就需要先請大區負責人商議,再不能決定的,便會第一時間上報給安樂閣。

  且格外需要一提的是,馬行交易通常都是由大區負責人做主,下面的地區負責人只負責聯繫買家,或地方軍閥、或大宗諸侯,但並沒有交易權,而交易權只有大區負責人才能夠拍板。

  至於所謂的大區負責人,便就是蕭硯按照初唐時對中原以南的地域劃分而設立的五個負責人。

  這五個負責人分別處理山南道、淮南道、江南道、劍南道、嶺南道這五大區的商業交易,俱是由不良人中有商業才能者擔任。

  不過其下的各地區負責人,倒是不良人和幻音坊的人互相摻雜,因為這類的人才並不好培養,那五個所謂的大區負責人,其實有三個都是趕鴨子上架,沒奈何,實在是這制度才初創一年余,還沒有徹底形成專業體系,所以難免需要幻音坊支援人力。

  畢竟蕭硯麾下實際掌控的,僅有兗州、洛陽這兩個分舵的不良人,外加半個滄州分舵、大半個瀛洲分舵,甚至瀛洲分舵還是近來才誠心投效的,里內九成的不良人都是那種純粹的殺才,不能用在這一途。

  而另外兩個半的分舵里,當其中的人才是有不少,甚至有世從商事的不良人,但想要一口氣挑出一套完整的班底來,卻實在是強人所難,所以新的人才還在培養中,不過蕭硯已經在安排公羊左和游義讓河北士族出人了,想讓他們湊出個商事智囊團來,還是沒有問題的。

  除此之外,魚幼姝還建議蕭硯聯繫不良人天貴星,畢竟這個大佬據傳產業遍足天下,甚至這座安樂閣都是其人送給蕭硯的,手底下應是不缺這等人才,但蕭硯在思忖過後,終究還是拒絕了。他並不了解這個所謂的天貴星,更不知其是否在暗地裡活躍於袁天罡身邊。

  他是有私心的。

  天貴星固然慷慨,但終究是三十六校尉之一,他不想讓自己下面建立起來的體系,與之或者說其背後的袁天罡牽扯上太大的關係。

  或者說,蕭硯這一路來所做的的一切,本來就是在慢慢撬袁天罡的牆角,所以他才會盡力培養第九代不良人,因為這些年輕人的熱血終究要多一些,對袁天罡的畏懼終究要少一些,只有這樣,他才能借不良人之名,謀一己私計。

  所以在短暫來看,在商事一途上,還是有必要加強與幻音坊的合作,畢竟幻音坊怎麼說也能夠在天下組織中位列前三,家大業大,已活躍了有數十年,其下的可用人才不會少。

  且馬行一事,本就是最開始聯合歧國一起鋪展開來的,馬匹來源在隴右,打通的商路也是隴右、中原、江南一線,雖說蕭硯現在已經能從漠北獲得比隴右更多的馬匹,但能夠吃歧國的,何必急著用自己的?且想運送漠北的馬匹到江南進行交易,陸路的成本太高,海運也需要花時間準備,所以蕭硯並不急於一時。

  故在這一年余,蕭硯雖說本人是一直在河北廝殺,但中原圍繞安樂閣鋪展開來的各路商線卻是一刻不停的在發展,雖然仍然還處於初創的階段,但各地的商線卻已基本搭建出來,這也是蕭硯集團現在獲利的最大一項來源,但是各地鋪建開來的商行,這一年為蕭硯帶來的現利統合起來都有近二十萬貫,還不提什麼糧食、絲絹、布匹等等,算起來已經勉強能夠達到大梁一年稅收的十分之一了。

  實在是江南各鎮有錢,這些東西又俱為剛需,買賣很容易,就算給不起銅錢也能以物換物,從中收了茶葉、瓷器、布匹,蕭硯再轉手丟到草原上,又能夠換取一批暴利,如牛羊、各式皮子等物……


  這些,就是蕭硯養得起麾下不良人以及幾部私軍,乃至這一支龐大情報機構的底氣來源,這也是女帝願意極力與他合作的原因。

  歧國,從中得到的利益也不少,這項投資的回報,早已超出女帝所料。

  至於最後這一個『武』字門,最是低調,但實際上卻是最為緊要的。各地的戰事情報、江湖紛爭、兵馬調動,都儘可能的會被搜攏過來,進行一個統籌。

  雖然大多數時候,這些情報都不會有什麼用處,但在關鍵之時,卻能夠成為蕭硯推測各路諸侯大動作的小細節。且除此之外,諸如江湖之事,一些派系也會被蕭硯收為編外人員,參與各地商行的運送與保護,當然,他們不會有機會知曉內情。

  所以現今的蕭硯集團,是不良人和幻音坊圍繞安樂閣,或者說圍繞汴京為中心向整個天下鋪展,以政事、商事、軍事獲取最大的利益,雖說大多都為草創,但效率很高,已然超脫原本的不良人結構,在不知不覺中成為蕭硯一人之私物。

  甚至在這個轉變中,很難有不良人真正的反應過來,或者說,他們原本就不願反應過來。

  不過當下,這一目標仍然只是放在中原以及江南,對於河東晉國,卻很難有什麼突破。畢竟較於不良人來說,江南各個諸侯設立的什麼組織大部分都難有什麼作為。

  而中原一地的玄冥教,確實是在幾十年如一日的替大梁監管天下,不過格外讓人詫異的是,這玄冥教好似就是一個篩子,明明是天下第一大教,其中反而漏洞百出,竟對不良人造成不了什麼實質性的威脅,實在讓段成天在內的一眾不良人不解。

  反觀晉國通文館,起碼在河東一地,已經在數十年間被其打造成鐵桶一塊,若沒有當時蕭硯突然要三千院去替代那巴爾,竟是輕易不得滲透進去。

  當此之時,在這安樂閣庭院中的閣樓上,蕭硯與『岐王』所談之事,便就是這一問題。

  ……

  閣樓中甚是涼爽,瓜果酒水皆備,其旁有廣目天撫琴、妙成天伴樂,游魚出聽,甚是好聽,而樓閣當中,亦有魚幼姝作舞,薄紗遮面,實是無愧於胭脂評上天下第一舞姬之名。

  這會,蕭硯隨意坐在小案後的地板上,手指在桌上的琉璃盞上輕輕點著,唯只是一副好笑的樣子:「岐王今日設出如此陣仗,在這安樂閣中,倒像是蕭某成了客人。」

  在他對面,女帝亦是發笑,以中性的嗓音回道:「君侯征戰歸來,便當不能以俗禮相迎,妙成天和廣目天為幻音坊內音律善者,換旁人來,本王只恐不合君侯的身份。」

  說罷,她微微一頓,豪爽的執起身前的酒杯,一面淡笑,一面遙遙相敬:「至於君侯主客一言,本王只以為,按照君侯與本王的交情,當不用分這所謂的主客二字,這一年余,不良人和幻音坊的合作甚是相宜,兩家可謂一家,不過若君侯真要說主客,倒著實是本王喧賓奪主了,該罰、該罰……」

  話畢,她便將手中滿滿一大杯酒一飲而盡,甚而在最後還不忘提杯口向下示意,極顯一介男兒的豪爽之態。

  馬上,與她同一席案的姬如雪雖然一直在靜觀二人的對談,但也在女帝放杯的瞬間,下意識就要給後者斟酒。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以往在風險再平常不過的舉動,正是她這個貼身侍女應當做的事情,卻被後者不動聲色的抬手掩在杯口。

  在姬如雪怔然間,旁邊因為不那麼擅長音律而只能入席的玄淨天馬上持著酒壺過來,俯身給二人各自斟了一杯酒。

  是的,她在給女帝斟酒過後,亦以侍女的姿態,給姬如雪倒了一盞。

  這套動作行雲流水,旁邊的妙成天和廣目天二人毫無異色,便是玄淨天本人,也一副坦然的樣子。

  且很明顯,這是在無意中,卻又有意讓蕭硯看見的,反倒是姬如雪本人,被這個舉動弄的愣了一愣,顯得有幾分突兀。

  蕭硯虛眸下去,臉色卻不變,只是持起酒杯虛敬了一下,笑道:「岐王豪邁,所言也有理有據,實讓蕭某嘆服。至於這所謂的主客之分,實在是蕭某一句戲言,去年若無岐王鼎力支持,安樂閣又豈有今日這副局面?中原和江南的馬行、糧莊等等建設,更是仰仗岐王所撥之錢財、人力,這份信任,蕭某隻能勉力回報而已。」

  女帝洒然發笑,道:「君侯實在是客氣了,沒有君侯,幻音坊早就元氣大傷,本王給君侯的,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而已,而君侯給歧國帶來的,卻是難以想像的助力。什麼回報之言,還望君侯今後莫要再提。」

  兩人這番話自是真假參半,但起碼在明面上似乎真的增進了情誼,當此之時俱是相視發笑而已。


  女帝到底是目的更強一些,也不想再和蕭硯耗費時間下去,不然這酒還得吃到何時去。

  蕭硯這廝倒是不急,他可以欣賞自家的小美人不提,連妙成天、廣目天、玄淨天,甚至是那個本就是不良人的魚幼姝,各個都是絕色,完全就是身處溫柔鄉內,一邊飲酒一邊聽曲兒,實在是快活至極。

  她呢,性取向是正常的,妙成天一行人的舞姿、曲樂,早就欣賞過了,甚至在技藝上還遠勝她們,輕易就能從中挑出不妥之處,除此之外,難道真要看著蕭硯的『美色』下酒不成?

  想到這,她倒是失笑,而後坦然道:「不瞞君侯,本王此番特地來中原,所謂是有兩件事,望與君侯商議一二。」

  「還請岐王直言。」

  「一則,晉國是為君侯大敵,李存勖與君侯恩怨不提,那通文館亦也視君侯為死敵,於江湖中懸賞君侯的性命已然高達五十萬貫,可以說,通文館較君侯,威脅性在當下遠勝於玄冥教,不可不防才是。」

  「岐王的想法是……」

  「近年來,李克用見向東、向南皆擴張不成,每年又要抵禦朱溫叩境,遂將目光放在了定難、朔方二鎮上,君侯應當知道,在這二鎮當中,諸如党項等部族甚多,而李克用本就在胡人中素有聲望,若其得圖,免不了會將心思打在歧國上,雖說其現下並未有太大的兵馬調動,但據本王所知,通文館的人手已經延伸至定難二鎮……

  本王坦言,只憑幻音坊,不足以和通文館相抗衡,雖說不懼,但不必要的傷亡定是極重,且在明面上亦難免和李克用撕破臉皮,所以……」

  「岐王的意思我明白了。」蕭硯眯了眯眼,想了想,然後失笑道:「對付通文館,我可以代為之,但歧國,又能做什麼呢?」

  「這便是本王想要說的第二件事。」

  女帝的神色一斂,沉吟道:「本王知君侯為唐臣,復唐之心甚重,我歧國亦可獻一臂之力……」

  說罷,她突然一頓,然後看向身側的姬如雪,就要開口:「本王有意與雪兒結……」

  然而就在此時,外間人影閃爍,卻正是一個不良人小心進來俯身向蕭硯附耳,見此景,女帝便話音一滯,舉杯飲了一口酒。

  而蕭硯先是皺眉,而後突然向女帝歉意點頭:「岐王稍待,蕭某去去就來。」

  但就在他起身之際,外間已經傳來一道驚呼聲。

  「喂喂喂,老陽,闖不得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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