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新燕啄春泥(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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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羲兒母親的死帶給了衛家極大的打擊,也帶來了恐懼。

  沒有人不希望這天下早日恢復正軌,讓人心變得安定。

  衛家的長輩看好他,也願意成就這樁婚事。

  只是聽說他想在孝期里娶她,卻是反對的,不管怎麼說,這樣總有些不合規矩。

  她跪在祠堂里,對著母親的靈位訴說她的決心。後來他也來了。

  那段時期烏馬族人也與赫連朝廷頻起了幾次紛爭,衛家子弟都不弱,但在仕途上始終爭不過那些純正血統的赫連貴族子弟,這種憋屈感一朝一夕尚能忍耐,長久幾代地下來,便令人生起了反叛之心。

  而蕭家已經在伺機起事了。

  她的孝期還有兩年,於亂世而言,兩年時間實在可以發生太多難料的事情了。

  何況,母親的仇還是他拼命幫他們報的。

  父親看到了他們珍惜彼此的決心,在與祖父及家裡叔輩們商議過後,便還是答應了他們。

  現在想起來,於他們來說,當時這決定幾乎等於是孤注一擲。

  蕭家一旦起兵,蕭放便成了反賊,如此衛家定然落不得什麼好下場。

  他們這是以合家性命壓在了這個少年將軍身上。

  很快他們訂了婚,商定了成親的日期。

  但是為保險起見,他們的婚事對外一概是保密的。就連他回到衛家來,也是秘密進行的。

  因此直到後來她嫁到蕭家,也沒有人拿她孝期出閣的事來為難他還有衛家。

  在他準備出發回南邊準備婚事的前夕,她又鑽進了他房間。

  他將她攏在身下,把她疼進了心坎兒里。

  關於床幃,那時的她就是圖著給他生孩子去的。

  她就想早早地懷上他的孩子,然後他就可以放心地去辦他的大事。

  末了,他握緊她的手,在她耳邊這樣說。

  明明跟他比起來,自己才是沒用的那個,可她竟然聽出來他的忐忑,仿佛忐忑的孩子,在確認自己的歸屬。

  他愛她,這點她確認不疑。

  她忍著眼酸,豪氣地拍拍他的背:「你放心,日後誰要是敢打你的主意,我就滅了她!」

  他笑起來,捏她的耳垂:「怎麼滅?放大黑嗎?」

  那樣的甜蜜啊……

  那時候,他們倆只要在一起,外頭天下亂成了什麼樣,似乎都跟他們沒有關係。

  一個月後,她被他派來的馬車接出了城,以去黔地省親的名義瞞天過海,嫁去了蕭家。

  半路上來接她的他,一路牽著她的手沒有說話。

  只是在下馬車前的時候他才緩緩說:「羲兒,我要什麼時候才能還你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呀。」

  她這樣悄沒聲兒地自衛家出嫁了,按世俗眼光來看,是不光彩的。

  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她在乎的,比如他。

  她進門之前,他已經主動把事情全都跟家裡交代過了,並且也因為婚前失檢的事挨過了他父親幾鞭子的懲罰。

  但她過門後並沒有受到半點不好的待遇,公公婆婆以及蕭家上下,甚至對於衛家能夠在這種時候,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對蕭家的支持,而十分感動。

  而十天後,他突然接到北方李錠傳來的消息,出發準備起兵去了。

  蕭家上下進入全面戒備時期。

  而就在那十天裡,她終於懷上了。

  他也很高興,派人送來一隻木雕的小娃娃給她。

  某天他又突然派來身邊心腹前來送信,讓他們即刻收拾細軟去屯營。

  他們連夜去往屯營,才知道朝廷已經派人往蕭家和李家的祖宅下手了。

  接連的奔波使她水土不服,嘔吐得厲害,也消瘦得厲害。

  而他忙於應敵,但凡有空就守在她身邊,默默地給她遞痰盂,遞帕子,然後不厭其煩地餵她吃東西。

  夜裡她也睡不好,翻來覆去,總是做夢,他時刻保持著輕眠,給她蓋被子,安撫她。

  她不忍他分心,總是在他不在的時候才放任自己的反應,他在的時候,總是極力克制,表現得很好。


  他那麼細心,又豈能不知道?

  他不忍她辛苦,開始起了些不該有的念頭。

  他說:「不如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好不好?以後打完仗,舒舒服服地了,咱們再生。」

  她當然不肯,這是他的孩子啊!而且這是頭胎!她受苦歸受苦,卻無論怎麼著也要生下他來的!

  她思考了幾日,也提出來:「不如我回衛家吧,在這裡你總是不能專心。」

  他也不肯。「看不到你我更加不專心。這天下我一半是為黎明百姓打的,一半是為你打的。你不在,我有什麼意思。」

  沒幾天,他重新給她和家人找了個住處,隱居在營房附近一個小鎮上。

  他隔三差五地回來,那是相對安定的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肚裡的孩子也在卯足勁地長,大夫說是個男孩兒,她很高興。

  男孩兒多好,將來可以用兵打仗——不不,用兵護國就好,打仗就不用了!

  不管怎麼說,男孩子可以代替她幫他,不是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嘛!

  他這麼英勇,他的兒子,將來也一定也會很有出息的!

  她把他的想法說給他聽,他凝眉捉著她的手說道:「傻瓜,你為我做的夠多了,我倒希望是個女孩兒,不會那麼淘氣,能讓你省心些。」

  危境之中,情人間的每一句話都是刻骨的情話。

  其實那些年裡她所面臨過的險境並不少,可是她一點也不害怕。唯一令她害怕的只有在他和孩子面臨危險的時候。

  城池很快攻下來,但這天夜裡,他們突然被官兵包圍了。

  他的兩個叔父帶人突圍,掩護著她出了城!

  在郊外荒山腳下,她等到了他,他披著傷,提著遍布著血污的劍衝到她面前,如同一頭極度憤怒的雄獅,紅著眼眶,將她按到胸前無聲地流淚,然後一言不發地將她抱上馬車,徹夜往北上進發。

  這天夜裡,蕭家所有人都被朝廷軍殺死了。

  他的父親,在帶領家人撤退的時候被亂箭穿胸。朝廷軍原是要捉住他們要脅正在攻城的他,是他的母親下令讓全家人自刎。

  他面臨著最為艱難而且巨大的失敗,他要崛起,要求生,就只能選擇把她送回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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