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原路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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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原路折返

  武關道,商邑。

  南山秋霖泛濫,丹水洶湧,漕運暫停將近半月。

  商邑城內,王邑正閱讀馬騰寫給他的挽留書信,陷入猶豫。

  關中戰事進展迅速,虎牙軍推進很快。

  消息延遲,王邑只知目前虎牙軍主力向池陽集結。

  而現在信中馬騰講述,關中已經統一。

  對王邑來說,最重要的是北地郡守段煨的態度。

  王邑是北地泥陽人,早年拜太尉華陰劉寬為師,後出任西河郡離石縣長,董卓經營關中時以王邑為河東郡守。

  他不僅僅是泥陽人,少年時羌胡作亂,他跟隨鄉人遷居涇水北岸、池陽周邊避難。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背井離鄉,帶著宗族親戚去荊州賭劉表的良心。

  更何況,他九成家資、部曲分割給了虎牙軍;虎牙軍也確實出動為他復仇,打掉了有嫌疑的李堪。

  甚至可以這麼說,虎牙軍向渭北諸將進兵的導火索,就是王邑險些被劫殺。

  給虎牙軍投入了那麼多財富人力,又退讓了鎮北將軍印。

  如馬騰信中挽留的那樣,這次去荊州是漂泊寄旅仰人鼻息,而留在關中他才能有所作為,也能惠及子孫。

  他一個落魄的西州士人,去了荊州,能受到多少優待?

  猶豫再三,王邑準備找賈逵商議。

  送他出關中的舊吏、門生多數已經返回,賈逵哪怕步行也要送他到荊州安頓好後才會返回。

  哪怕這只是出於賈逵的為人原則,也值得王邑付出信賴。

  賈逵來時又起風雨,賈逵腳踩一雙木釘屐履,咯噔咯噔順著走廊地板來到王邑的小庭院。

  賈逵這才脫下屐履,解下蓑衣斗笠。

  見房檐雨水落下如珠簾,賈逵就用這雨水清洗了雙腳,雙手,這才進入。

  內廳狹小,賈逵進來時就見王邑正抓木棍搗弄火塘,將中間灰燼撥開,木炭層層迭迭堆好,火勢正旺盛。

  「王公。」

  「梁道啊,你看看這馬壽成所書,我一時難以相信。」

  王邑將身邊帛書遞出,又繼續擺弄火塘,圍著木炭擺了一圈四四方方泥磚,這些泥磚早已燒成紅褐色。

  泥磚圍好木炭,王邑才將三足銅釜擺在泥磚上,轉身出去接取半瓮雨水注入銅釜,又取一撮清茶放入。

  王邑烹煮茶湯之際,賈逵閱讀馬騰的書信,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黑虎牙真如此善戰?」

  王邑為什麼相信李堪會劫殺他?

  因為以李堪的實力,只要出兵,王邑就覺得自己很難倖免。

  結果呢,李堪成了黑熊第一個摧破的渭北屯帥。

  就連死因,都有些可笑。

  「王公,馬壽成不會拿這種事情說笑。」

  賈逵折迭帛書雙手奉上:「若黑虎牙此般善戰,也就可以理解馬壽成這般殷切。」

  王邑跟馬騰有交情麼?

  亂世之中沒有交惡,也能算是十分難得的交情。

  所以馬騰圖什麼?

  圖的還不是王邑對河東地區的影響力?

  圖的還不是王邑這位前鎮北將軍的影響力?

  王邑留在關中,哪怕清養著,也能持續增加虎牙軍對河東的壓迫力,以及『鎮北幕府』的正統性。

  鎮南、鎮北兩相對應,劉表能總督南方四州,鎮北督個雍涼二州不過分吧?

  王邑用木勺攪動銅釜,雙腿盤坐,垂目看銅釜:「我也知他為何如此熱情,世人看來,黑虎牙征討渭北,也是因我而起。就此返回,自能得到優待。」

  「只是,黑虎牙如此善戰,更兼年輕,就恐他有孫策之失。」

  如果關中再次大亂,那許都朝廷絕不會給現在這些人留什麼活路。

  王邑抬眉看賈逵:「我已生出返回之心,現在看來,梁道用武之機來矣。待雨水停歇,梁道就北出藍田,探查關中變化。你若將我勸回關中,未來也有立身之地。」

  「王公栽培之恩,仆不敢遺忘。」


  賈逵斂容,就提議:「馬壽成與黑虎牙定有翁婿之盟約,王公族中可有適齡貴女?」

  「好事不可盡享,我無意與馬壽成相爭什麼。」

  王邑說著笑了笑:「若關中自此大治,我能保全族裔,已然無愧父老祖宗。再奢求更多,那災禍不是我願意承受的。」

  河東承平十餘年,王家繁衍生息,現在正是新一輩成長的時節,怎麼可能會缺待嫁的好姑娘?

  王邑拒絕了賈逵的提議,不僅是黑熊,王邑甚至不準備跟虎牙軍的軍吏聯姻。

  不是看不起,而是不想承擔額外的風險。

  以王家現在繁衍的人力,只要找個秩序穩定的地方耕讀傳家,必然不缺出頭的機會。

  關中各處人力折損很大,只要王家新一輩能健康成長,一個個開枝散葉,那麼再下一輩,光是人口優勢就能成為一縣冠族。

  王邑、賈逵又進行詳細磋商時,關中統合的消息以步行的方式繼續向南陽、南鄉擴散,只是速度緩慢。

  商雒縣邑,司馬芝沐浴齋戒一日。

  排盡身體污穢後,才入供奉亡父靈位的靜室內頌詞禱告。

  虎牙軍統一關中,他司馬芝也將一飛沖天。

  同時也意味著兇險,虎牙軍崩解,想乘機弄死他的人也將數之不盡。

  城內館舍,王粲身子單薄,已經披上了羊裘。

  他則翻閱黑熊的手書,真的是沒有想到黑熊這麼能打。

  他知道黑熊很能打,卻沒想到關中十部如此不經打。

  特別是馬騰,還未開戰,就交割兵權投降了。

  大概當年那些人都老了,厭倦了戰爭,也開始畏懼戰爭。

  二十幾名受他器重的士人圍坐在客廳里,為了冬日保暖,這客廳面積有限,所以二十幾個人前後坐成兩圈。

  圍著王粲和中間的火塘,火塘上燒煮一鍋茶湯,已然沸騰。

  何止是王粲,這些士人也是面面相覷。

  其中一些人對司馬芝命運的變化已經到了心緒難平、念念不忘的地步。

  王粲放下手書,對眾人說:「關中將平,黑公將率各軍聚集長安,我等也不能靜靜等候。」

  雖然信中黑熊已經說了,會讓司隸校尉鍾繇親自來迎接他……可這樣把他架在火上燒,真的好麼?

  如果關中打成爛仗,鍾繇或其他重量級人物來接他,他還要考慮一下自己這些士人的安全問題。

  可現在,又有什麼好考慮的?

  劉望兄弟坐在他身邊,劉望開口:「先生所言極是,修葺整備長安,我等自當盡力。」

  荊南士人代表之一的潘濬也表態:「仆也聽聞黑公教令,一曰剿匪,二曰教育。我等不熟悉關中地理人文,如今入關,也只能助力於官學教育。」

  王粲見無人持反對意見,就說:「既然諸位志氣相同,那今日收拾行裝,明日向長安進發。」

  「是,先生。」

  眾人拱手施禮,這才紛紛告退。

  誰都不是單身一人,都有鄉黨士人需要去通知。

  劉望、劉廙兄弟戴了斗笠走出館舍,就見街上百姓堵住了巷口。

  靠近就見北門大街城門附近跪拜了百餘人,男女老少都有,還有幾個孕婦以及抱著嬰孩的哺乳婦人。

  巷口等候看熱鬧的宗預迎接劉望:「先生,這是冢嶺山盜匪,聽聞黑公教令,故來請降。」

  劉廙踮腳去看裡面,見這些盜匪穿的是縫縫補補的葛布、獸皮衣,男女也都面黃肌瘦,不由一嘆:「不過是山民而已,乘機下山罷了。」

  現在下山,官府就會分配田地。

  明年夏收之前,官府也不會看著他們餓死。

  比起殘酷的冬天來說,現在下山投靠官府,未嘗不是更好的選擇。

  潘濬擠過人群,回到荊南士人聚集的小院落里,對諸人做了通知後,就返回屋舍搓搓凍僵的雙手。

  用薄被蓋住雙腿、肩背,盤坐在破舊桌案前取出兩片木牘,研墨後向表兄蔣琬寫信。

  信中簡單講述關中的變化,隨後講述了自己即將跟隨王粲去開挖蔡公遺書,同時講述了目前清苦的生活環境。


  最後希望親愛的表兄能為他送來一些錢財和絹帛,並著重講述了臨近九月的寒冷,以及絹帛謄抄書籍的必要性。

  至於錢財、絹帛的運輸,潘濬不覺得有問題。

  蔣琬肯定能辦法走官方的託運渠道,現在也就秋霖導致丹水、漢水暴漲,漕運暫時中止罷了。

  等到九月中旬,丹水漕運會短暫恢復的,怎麼也能持續到十月底。

  不管是司馬芝,還是主管丹水漕運的宣良,都在恢復建設驛站、傳郵體系。

  哪怕丹水漕運冬日停歇,潘濬也相信會有陸路傳郵。

  就憑現在關中統一,虎牙軍獲得了太多的馬匹。

  馬匹集中飼養,那馬料運輸的成本很高。

  所以潘濬本能的斷定虎牙軍會分散飼養馬匹,裁汰馬匹充實、恢復驛站幾乎是一種資源的再利用。

  對,虎牙軍要肅清盜匪,這才是潘濬潛意識裡認為虎牙軍治下要恢復亭驛、傳郵體系的關鍵。

  城邑、鄉社之外,想要切斷盜匪的流竄,那就要建設亭驛、傳郵體系。

  肅清沿途盜匪,維持治安,是亭驛系統最基本的職能。

  潘濬書寫後閱覽全文,又擔心表兄不肯盡力,當即又在末尾另起一列,寫下三個急。

  每一個急,都比上一個急大三分。

  這個冬天能不能穿暖,就要看表兄的了。

  至於找父母要錢財布帛……大丈夫出門在外,哪能什麼都靠父母?

  時不時報一下平安就行了,抄了蔡公遺書返回家鄉,他就是家族、親族最靚的崽,族譜中也能著重講述此事!

  現在給表兄一個立功的機會,他必須要珍惜。

  潘濬確認書信無誤後,兩片木牘文字面對著貼合,用麻繩紮緊,又在木牘上書寫寄信人和收信人。

  很想現在出去就把這份家書交給商雒縣府請託郵寄,可總覺得披在身上的薄被沉甸甸,壓的他難以起身。

  稍稍緩了會,大約到了正午時分,屋舍內的寒意被壓制,潘濬才掙脫被子的封印。

  然後一臉嚴肅,步伐颯踏出門,走向縣府所在的北城區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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