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殘夜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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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催更達標,今日守信加更,我可不是什麼【欺詐】信徒!)

  之後的日子大多都如這般,在蔣無寐眼裡,老甲不像是個凡人,倒像是【命運】的歌者,預言家。

  幾乎小程實的每一個想法動作都能被他料到,而後遊刃有餘的化解。

  就在這老甲織就的騙局中,小程實誠實的長大了。

  他確實覺得這個世界沒有謊言也可以過的很好,因為所有的不好都被老甲用謊言擋在了家的外面。

  高考前夕,老甲在燒烤攤前撿別人喝完的啤酒瓶子,聽到有一桌客人說起自家孩子是去年的高考狀元,他眼裡閃著羨慕的光盯著這人看了半天。

  直到這人嚇得把酒幹了把瓶子給他,他才嘆了口氣收了瓶子離開。

  回家之後,看著伏在桌上學習的程實,他啥也沒說,就這麼坐在旁邊陪著。

  程實感覺到老甲有些怪,就開口問:「老頭兒,咋了,沒撿過別人?」

  老甲嗤笑一聲嘴硬道:「怎麼可能,我撿的最多,撿了44個,老劉頭那慢的,最多撿了10個,還都是我剩下的。」

  蔣無寐在屋頂聽了笑著點點頭,確實,老劉頭撿了44個,老甲撿了10個,還都是人家剩下的。

  哦對了,還得加上狀元他爹親手遞過來的那個。

  「怎麼,怕我考不好?」

  「別想這些,你啊,就按平時考,考成啥樣都比你爹強。」

  「我也覺著。」

  「你小子......」

  老甲拍了拍桌子,父子二人笑作一團。

  再後來,程實要上學了,家裡沒錢。

  老甲愁的公園都不去了,在家門口轉了三天,還是趁著程實上學的時候敲開了孫姓女人家的門。

  女人見老甲來了,錯愕的把他迎了進去。

  老賈坐在沙發上沉默半天,開口就倆字:借錢。

  女人一愣,走到臥室里掀開床單,在搭成床榻的現金里拿了幾沓,裝進自己的包里放到了老甲面前。

  「用不了這麼多......我也還不起。」

  女人抿了抿嘴,苦笑一聲:「這都是你的,不用還。」

  「送出去的可就不算是我的嘍。」

  女人惱了,指著老甲罵道:「你手裡的本事但凡漏出來一點,小實吃十輩子都夠了,為什麼不敢了?」

  老甲摸了摸腦門,嘆了口氣。

  「騙子不得好死,賭徒沒有善終,你看看我,這就是下場,做人還是要誠實,這些髒東西不能讓他碰。」

  「你享受了半輩子,臨了讓一個孩子跟你受苦?」

  老甲愣了一下,轉而欣慰的笑道:「他不苦。」

  女人顯然被他這自豪的表情氣到了,她沒好氣的對著老甲指指點點,最終還是沒罵出來。

  「行行行,他不苦,我苦行了吧,借多少?」

  「2萬,四年的學費夠了,生活費小實自己掙,我給你打欠條。」

  「你會寫字?」女人嗤笑一聲,目露嫌棄。

  「......」老甲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她盯著他看了半天,終究是嘆了口氣,隨手拿了張紙開始寫,寫完了又熟練的取出了一盒嶄新的沒開過封的印泥,遞給老甲讓他按手印。

  老甲是真不識字,他看著這看不懂的字據,只認得上面寫了個20000,數了十遍確認沒多個0後點了點頭,笑著問道:

  「你這不會是高利貸吧?」

  女人沒好氣道:「你簽不簽吧?不簽,一分錢沒有。」

  老甲猶豫片刻,咬了咬牙,按了手印。

  女人見他簽了,眼睛一亮,一把就把字據抽了過來,滿臉欣喜的捂在胸口就往屋裡走,連家裡的「客人」都不管了。

  「自己拿,自己走,趕緊滾,見了你就煩。」

  老甲嘆了口氣,取了2萬,一分不多。

  蔣無寐躺在屋頂聽牆角很好奇那紙上寫了什麼,於是在某天趁孫姓女人在門外溜達的時候撬開了她的保險柜,將那封字據取出來看了一眼。


  內容其實很簡潔,上面寫著:

  老賈欠孫玉盈200000000000元整,這輩子還不清,下輩子還。

  看到這蔣無寐樂了,誰家寫借條會用阿拉伯數字呢,一旦被人做了手腳,就如這孫姨一般在後面補上無數個0,到時候算帳的時候說都說不清。

  可轉瞬他便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發現自從他笑出聲的那一刻開始,小丑就不再是老甲而是他自己。

  他強忍著撕爛這散發著酸臭味的收據的衝動,又給它完好無損的塞了回去。

  再然後時間便到了程實去上大學的時候,父子倆在校門口告了別,程實擁抱了新生活,而老甲並未離去。

  大概是擔心程實打零工養不活自己,他就在附近的城中村又找了個地方住了下來,偷偷的打點零工,給程實攢些錢,每個月雖然不多,但以蔣無寐對程實生活花銷的估計來看,這些足夠了,而且剛剛好。

  直到程實畢業前的某天,老甲發生了意外。

  他在夜裡回家的時候突然倒在了無人的馬路上,蔣無寐看著這一幕蹲在樹上沒敢動作。

  果不其然老甲在地上躺了半天后又自己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對著地面狠狠的啐了一口。

  「老子的,到底是沒人性還是真沒人啊。」

  說完又背著手溜達回去。

  但蔣無寐看出來了,老甲這一下不是假的,他的身體真的不行了。

  老甲似乎對自己的身體也有所了解,可還是咬著牙在程實學校旁邊撐了一段日子。

  終於有一天他撐不住了,在校門口遙望了程實的宿舍一眼便坐車回了家。

  他先是借隔壁孫玉盈家的衛生間洗了一個最乾淨的澡,洗完之後又塞給了她一台錄音機,而後回家躺在了那張屬於他和程實的床上,笑著閉上了眼。

  誰都沒想到,一個看上去還算壯實的人突然就這麼沒了。

  當天下午,程實打了電話回來。

  看著老甲的手機在床上震動,哭的沒力氣的孫玉盈咬牙憋住了哭聲,接起了電話,同時打開了那台錄音機。

  程實的聲音立刻從電話那頭傳來。

  「餵?老頭兒,我馬上就要找到工作了,我跟你說,這家公司待遇很好,同事也......還行,人家老闆大概是看中我了,約我第二次面試呢。」

  錄音機里頓了兩秒,傳出了老甲的聲音。

  「噢,噢,很好,很好,我曉得了,你可不能驕傲,進了公司待人要和善,做事要認真,還有,要誠實!」

  「行了,念叨了多少年了,我耳朵都起繭了。

  嗯?不對,老頭兒,你聲音怎麼怪怪的?

  你不會哭了吧,哈哈哈哈,別哭啊,等我賺錢了,咱家就有好日子了。」

  「放你媽的屁,老子沒哭。」

  「我沒媽,也放不了屁。」

  「......小實啊,以後就是大人了,莫再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讓公司的同事聽了不好。」

  「......哦,好,我改。」

  「我還不知道你,全身上下就一張嘴最聽話,還有什麼事,沒事兒掛了,你孫姨又敲門了。」

  「我說老頭兒,人家孫姨這麼有錢到底看上你啥了,你不用騙我,我早看出來了,她等了你一輩子,不行你倆湊合湊合過得了,嗯,也不是,跟孫姨過可不湊合,要是她能當我媽,我可就是富二代了!」

  孫玉盈從始至終都在一旁聽著,她死死的掐著自己的腿不敢出聲,但聽到這裡終究是沒忍住,嗚咽了出來,好在她的手快,又立刻捂住了嘴。

  程實那邊聽到聲音猛地頓了一下,沉默片刻後似乎想到了什麼,略有些忐忑的問道:

  「老頭兒,我這電話打的是不是不是時候?」

  錄音機沉默幾秒,爆發出咆哮的罵聲:

  「放你媽的屁,小兔崽子又欠收拾,人家清白著的呢,咱不配,你別到處亂叨叨讓你孫姨聽見了。」

  「......哦,那我不說了。」

  「唉,你這張嘴,得長點記性,行了,我掛了,忙。」

  「得了吧,你有啥可忙的?公園裡下象棋的大爺們都快死了一茬了......


  額,習慣了,我改,我以後不貧了。

  就這樣吧,給我孫姨帶個好,等我簽了約回去請孫姨吃飯,蹭了人家這麼多年,終於能還上一頓了。」

  「嗤。」

  「嘟嘟嘟——」

  電話掛斷的瞬間,孫玉盈撲在老甲身上嚎啕大哭。

  蔣無寐聽到這裡頭皮發麻,整個人的腦子都是懵的。

  他不敢相信怎麼能有一個人料事如神到這種地步,老甲幾乎把程實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反應都料到了,甚至錄下的回覆里還空出了自己沉默的時間。

  這真的能是一個沒有任何【祂們】祝福加身的人類能辦到的事嗎?

  錄音機里最後一句錄音是一聲嗤笑,蔣無寐不知道這是老甲是在嗤笑程實的亂點鴛鴦,還是在嗤笑他自己的一生,亦或是在嗤笑這拗不過的命運。

  又或者,嗤笑自己?

  他到底看沒看到我?

  蔣無寐渾身一顫有些後怕,但卻也更加興奮,因為他發現自己找到了成為窺夢遊俠以來最精彩的一段夢境,如果將這場記憶敬獻給祂,不知,祂會賜下何等獎勵。

  想及此,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完美的故事需要一個結局,所以他還是按下心中激動,繼續旁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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