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聖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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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辰星君在洞裡看著,嚇得全身冒冷汗,正要不顧一切地衝出去,卻驚見那也得鳥眨了眨眼睛,淡藍色虹膜上下翻滾,猶如翻白眼一般,滿臉的不耐煩,卻不曾躲開蘇綰的手,任由她摸來摸去,甚至蘇綰得寸進尺地扒著它的毛看,又彎下腰去摸它的腳趾,它也沒有躲開。

  鴉雀無聲……蘇綰卻一點都沒發現不對勁。只顧著觀察這也得鳥,這隻出自聖靈殿的也得鳥,並不像栗葉所說的那麼不堪,相反地,它的體型更巨大,鳥喙和爪子更堅硬,眼睛也更有神采,貌似是要開竅的樣子。

  果然是好鳥,果然值得擁有。蘇綰觀察夠了,才滿足地抬頭,對著聖靈綻開一個大大的微笑:「不好意思,耽擱你上路了,再見……」

  她的那聲再見只說出一半就含在了喉嚨里,聖靈死死地盯著她,那眼神,似乎要吃人。栗葉飛快地跑過去,急速將她拉開,把她往洞裡推,邊推邊罵:「你瘋掉了?你傻掉了?什麼都想摸?還說你變聰明一些了,誰知道是越發地蠢了。那也是你摸得的?多虧今天那也得鳥被我給煩累了,沒精神理你,否則你就等著當烤鴨吧!」

  聖靈手腳有些不聽使喚地爬上也得鳥的背,坐穩了,他舉起手來聞了聞,一股淡淡的金蓮花味道沁入心脾,他嘆了口氣,拍拍也得鳥的背,讓它趕緊走。也得鳥拽長了脖子,拼命把頭往洞裡伸,那包銅皮的門卻「哐當」一聲狠狠砸上。也得鳥失望地晃了晃大腦袋,往後退了兩步,拍拍翅膀,衝上藍天。

  也得鳥剛飛走,門就打開了,蘇綰探頭看著天上越來越小的一人一鳥,疑惑地問栗葉:「咱們可是從水裡過來的,莫非這鳥還能鳧水?」海陸空啊,不弄一隻來怎麼對得起自己?

  栗葉道:「聖靈殿不從水裡走,他另有一條路。」

  「在哪裡?為什麼我們不能走?」蘇綰東張西望。

  「這是人家的老巢,自然來去自如。」北辰星君從裡面緩緩走出,看向蘇綰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好奇:「沒想到,那也得鳥居然不嫌棄你。」

  蘇綰得意地笑:「我是誰?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它怎會嫌棄我?我嫌棄它還差不多。」

  「你就得瑟吧!」北辰星君白了她一眼,提著她的衣領往裡走,蘇綰哇哇地叫著:「我是有功之臣,你不能這樣對待我,栗姑……」

  栗葉心事重重地看著她,搖頭道:「我去采點野棉花來鋪床。」

  「我和你一起去……」蘇綰的下半句話被北辰星君捂在了嘴裡。

  「唔……你做什麼?」蘇綰好不容易才掰開北辰星君的手,圓睜雙眼瞪著他:「我剛才被聖靈掐著脖子,你現在又來捂我的嘴,巴不得我早點死掉是不是?」

  北辰星君只是望著她笑,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脖子:「他根本不可能殺死你。除非他不是聖靈。」

  「為什麼?」

  「堂堂聖靈親手殺死一個像你這樣的小蝦米?而且還是在雪霓的洞府里?蘇綰,你對人心還是看不透啊。」北辰星君擁著她坐到了石板床上。

  蘇綰眨巴眨巴眼睛:「我不需要看透別人的,只需要看透你的就行,我只知道,你不會坐視我倒霉吃苦。」就是北辰星君讓她換了那麼一套衣服坐在那裡裝模作樣地泡茶,引聖靈和她說話的,若是真的有危險,他怎會讓她去做?

  這句話北辰星君愛聽,他一手捏著蘇綰的耳垂,輕輕揉弄,一邊低聲道:「你洗杯子的水,很好。我第一次看見他吃癟。」他想起聖靈那副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

  「惡趣味!」蘇綰打擊他:「你不會是因為聽見他說,他不會管這件閒事,還邀你去聖靈殿做客,高興得忘乎所以了吧?誰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別高興得太早了。」

  蘇綰歪著頭想了想,道:「他這個人,應該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其他的,我說不上來,但我覺得,他的心腸肯定比你狠得多,而且,他也不討厭我。」至少看向她的那眼神,比東煌星君看向她的眼神和善多了。

  「何以見得?這些年,他手上犯下的殺戮可沒我的多。」北辰星君自嘲一笑:「我那時候年輕,不懂低調,不懂隱藏,有多少斤兩,人盡皆知。他卻是深藏不露,到底有多厲害,沒人知道深淺。」他若是像聖靈這般不露深淺,想必天宮也不會逼他至此吧?

  蘇綰安慰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低聲道:「栗葉說了,那套青瓷杯子是雪霓的愛物,那麼,對於他來說,關於那套杯子的記憶應該是很多的。所以他才會在看到我穿著雪霓最愛顏色衣裙坐在那裡弄茶杯時,久久不語。後來他拿起那杯子喝茶的時候,我明明從他眼裡看到了痛楚和眷戀,可他放下,並起身走開的時候,卻又是那麼的決然。


  結合他當初對雪霓不聞不問,死後也不去追尋她的魂魄,但是卻選擇用保存這個洞府的原貌來寄託他的思念的方式,讓我以為,他並不是不喜歡雪霓,而是他這個人太冷靜太理智。這導致他的愛情和思念,從始至終都是把握在一個非常有限,非常好把握的範圍內。

  再加上一點,他寧願自己硬撐著聖靈殿,也不願意放出玲瓏珠去搜尋傳人,這又從側面反映了他的極度不信任人,極度沒有安全感。和你相比,他理智冷酷不是一點。所以我才說,他是個冷靜甚至冷酷,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的人。我覺得他很是個很可怕的對手,我不想與他為敵,也不希望你與他為敵。」

  北辰星君靜靜地聽她分析完,深以為是,卻不喜歡聽她後面那句話,他用手指給蘇綰梳頭,皮笑肉不笑,聲音不變:「你覺得他很厲害?你也覺得他不討厭你?」

  蘇綰眯縫著眼,舒服得像冬天太陽光下曬得四肢攤開的貓,並沒有看見身後人的表情:「他是很厲害啊。你也發現他不討厭我了?難道,是我包里的那兩顆玲瓏珠讓他無形之中對我產生了好感?」

  頭皮一陣吃痛,北辰星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我手笨。」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聖靈不討厭蘇綰。與其說是邀請他去聖靈殿玩的,還不如說是邀請蘇綰去玩的。聖靈的為人,他再熟悉不過,既然他不屑於與天宮合作,但他也不會好心到為了他的事,明目張胆地和天宮作對。因為聖靈的身後,還有一個聖靈殿,他要確保聖靈殿其他人的利益和安危。

  北辰星君突然覺得,自己當初沒有發展自己的勢力是對的。他風光的時候,那些人可以跟著享福,也算對得起他們當初跟著他浴血奮戰;他倒霉了,那些人也可以輕輕鬆鬆就把自家摘得乾乾淨淨,繼續過自己的好日子。他不欠誰的,別人也不欠他的,所以就沒那麼多煩惱和憎怨,更沒有拖累。

  「想什麼呢?」蘇綰這才發現,他是用手指給她梳頭,並不是用梳子。她剛才還在想,假如他是用那把碧玉梳給她梳頭,她也認了,不過就是一把梳子而已,沒必要那麼認真,更沒必要為了一把梳子給自己找不自在,他喜歡留著,就留著好了。現在她才想起,她已經很久不曾看見過那邊梳子了。

  她從懷裡摸出一把象牙梳遞給北辰星君:「喏,用這個梳,手指梳的頭髮也叫梳過的?」儘管她很想知道,那把梳子的去向,但她還是聰明地選擇不問。他若是想告訴她,自然會告訴她。

  北辰星君接過去,細細給她打理那頭柔順的長髮,炫耀道:「這頭髮先前還是參差不齊,仿佛被狗啃過一般,現在卻像一匹緞子,我還是很厲害的吧?」

  男人的虛榮心,集中體現在渴求愛人承認和誇獎的時刻。蘇綰拉著北辰星君的手笑道:「你是不是覺得,你不是世間最強很遺憾?其實我覺得,他比你可憐多了。你看他,法令紋那麼深,就是從來不愛笑,或者不能笑,經常喪臉發號施令,管事操心的人。

  換了是你在他那個位置上,就算是你想,也不能像從前那般,什麼都不管,上天入地,一去幾千年,一心一意只為了一個目標而奮鬥,別人卻不敢說你,也沒人追究你的責任,更沒有人追著你一邊哭,一邊喊,聖靈殿要完了,辜負了祖師爺的期望了,等等云云。

  還有,他能像你那樣,恣意妄為,駕著五彩雲頭,拉風地到處亂飛嗎?他不能!他基本不會笑,你的笑容很魅惑,很好看,而他的笑容,就像一張白紙從中間撕開,怎麼看怎麼彆扭,怎麼看怎麼生硬古怪。他的生活單調而沒有激情,他其實是在慢性自殺。如果是我,我寧願我的能力差一些,也不要孤寂一生。你覺得呢?」

  「到底是一家人啊,此話深得我心。」北辰星君開心地笑起來:「累了,我們鋪床睡覺吧?要抓緊時間恢復體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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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滴天,第二更總算送到了,困死了,爬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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