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掩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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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玲珠自蘇綰手裡滑落,咕嚕咕嚕滾落到床腳,徹底失去了光明。見蘇綰出了問題,魘雲獸「呼」地躥起來,喘著粗氣懷疑地看著青蘿,又看看蘇綰。兩個人對於它來說,都有恩。是青蘿把它從籠子裡放出來的,又是蘇綰一直不肯殺它,還把它帶出來的,它直覺發生了大問題,卻因為腦袋不靈光,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青蘿隨即就探手去蘇綰懷裡捉小白,卻被驚醒過來的小白狠狠啄了一口,趁她縮手的時候,它敏捷地飛了出來。它可沒魘雲獸那麼多想法,它從蘇綰懷裡鑽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問青紅皂白,惡狠狠地一口火朝青蘿噴了過去。

  剛才它雖然一直蜷在蘇綰懷裡睡覺,但二人說什麼,它可都聽著呢。在小白的思維中,那珠子是青蘿的,蘇綰因那珠子出了問題,那就是青蘿的錯!青蘿既然是草木妖,草木妖都怕火,這是亘古不不變的真理。

  青蘿的反應也迅速得很,她的腰肢很柔軟,手臂瞬間長到原來的兩倍還要長,在折腰躲避小白噴出的火的同時,還不忘把蘇綰穩穩放到床上躺好。

  小白不依不饒,撲棱著翅膀湊過去又是一大口,青蘿一個閃身,翻上了床,躲在蘇綰身邊,緊貼著她,拉起她半幅裙子擋住自己,惱怒地對小白道:「你這蠢鳥好沒道理!怎地不分青紅皂白?如果不是我,蘇綰此時還在和那笨獸苦鬥,你早餵了那笨東西。我又不是打不過她,我要害她,還用得著耍這麼多心思麼?」

  小白不吭氣,固執地瞪著她,撲過去用爪子抓她的頭臉。青蘿結了個手勢,全身浮起一層淡淡的青光,將她和蘇綰緊密地包裹在內,小白沖了幾次都沖不進去,她冷笑著:「白痴烏鴉,你要再亂來,我就不客氣了!此刻可沒人護著你,我不是來找氣受,找罪受的。」

  小白停在床頭上,兇狠地瞪青蘿幾眼,又擔憂地看著蘇綰,很是矛盾。青蘿在青光里綻開一個微笑,柔聲道:「小白,你聽我說,我也不知道這珠子會這樣的,說不定是因為蘇綰不懂使用,捏爆了它也不一定,你沒看我都先把它扔了嗎?我幫蘇綰探探經脈可好?要是她受了傷,我一定幫她治好,我保證不會害她的,我要是害她,叫我魂飛魄散,不得好死!」

  小白示威地狠狠啄了床欄幾口,硬硬的沉香木都被它鐵一樣的嘴殼給啄了一個坑。

  青蘿無奈地說:「你想想啊,我有必要害她嗎?也不知道她到底傷了哪裡,我先給她檢查檢查。你可以等等看啊,若是我真的害了她,你再放火把這整間屋子都燒了不好嗎?」她邊說,邊試探性地去解蘇綰的腰帶,小白暗想,這草木妖肯定是看上蘇綰身上那件金縷衣了,想趁亂偷了呢,不由大怒,一口火噴在那錦繡帳簾上,大有隻要青蘿敢動蘇綰的衣服,它要和青蘿同歸於盡的意思在裡面。

  那錦繡帳簾如火如荼地燃起來,青蘿忙不迭地抱著蘇綰彈起,浮在半空中,袍袖搧動,化出一大片墨綠色的葉片來蓋住床帳,生生捂滅了那火,卻也壓塌了床。她心中氣惱,冷聲道:「小白,你是生怕外面的人看不見這裡的火光和聞不到這煙氣嗎?你想害死我們大家啊?你好歹也給我個證明的機會麼。」

  這回魘雲獸也哼哼地表示反對小白的行為。小白死死盯著蘇綰,它是固執的,它只認蘇綰的安危,其他它什麼都不管。

  青蘿嘆了口氣,低聲抱怨:「真是一對榆木疙瘩。本事沒多少,疑心倒挺重的。」但她到底還是沒敢再有下一步的行動,只降下來尋了個繡墩坐下,把蘇綰半摟在她懷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撫摸著蘇綰的臉,臉上竟然露出溫柔的淡笑來。

  小白就在一旁盯著,一臉的鬱悶。大約是發現這烏鴉是哄不乖的,青蘿索性挑釁:「不高興我抱著她?我有什麼辦法?你又不許我給她檢查傷口療傷,床也被你燒了,我總不能讓她睡在地上吧?」

  屋裡終於安靜了,一人一獸一鳥,各占據一個角落,都盯著昏迷過去的蘇綰。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青蘿一躍而起:「時辰到了,再不出去就沒機會了。」說著抱起蘇綰,打開房門,也不管小白和魘雲獸跟上來沒有,閃身就往外飄去。

  小白愣了愣,飛到正在發呆淌口水的魘雲獸身上,用爪子刨了刨它的頭,啄了它兩口,示意它趕快跟上。而小白自己,就如同一個將軍,神赳赳,氣昂昂地停在魘雲獸的頭頂,坐享其成。

  走到某處,雖然涼風習習,還有人交談的聲音隱隱傳來,但仍然很黑,什麼都看不清楚。小白驚異地看見,青蘿躺在了地上,迅速化成了一條粗大的黑色樹藤,上面茂盛的枝葉將蘇綰迅速包裹起來,那樹藤還向著它和魘雲獸爬過來,似乎也想把它們包裹起來。


  魘雲獸害怕地往後倒縱幾丈遠,小白不放心蘇綰,飛了過去,只聽青蘿低聲道:「想走的就聽我的安排,若是想留下來,我也不勉強。」

  小白猶豫了一下,停在了樹藤上,任由那枝葉將它包裹起來,魘雲獸見它都沒反對,也就迅速飛過來任由青蘿安排。黑色的樹藤猶如一條蛇,飛快地順著甬道最黑暗的角落往外蜿蜒爬行出去。

  一隻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還能怎樣?陛下讓她負責宮裡外圍的安全,還有這齣口通道也是由她負責巡視的。她一天要管那麼多事,又要巡視,若是總靠她一人,還不得累死?自然要靠她這些樹藤孩兒們四處巡視一通才是正理。」

  有妖輕輕踢了踢那樹藤,粗嘎著嗓子說:「媽的,當樹精就是有這點好處,不用自己飛過去看,只消伸伸手,動動腳,探探樹須樹根的,就啥都知道了,還悄無聲息的。」

  青蘿化作的樹藤先是往旁邊讓了讓,那粗嘎嗓子還不依不饒地:「躲什麼躲?老子踩疼你了嗎?」

  樹藤憤怒地像蛇一樣地豎起藤稍來,張開枝條,張牙舞爪。粗嘎嗓子冷笑:「不過就是一根爛樹藤罷了,什麼都還不懂,就知道做狗了。」

  有妖勸道:「快別!你還不知道早上發生的事吧?小麼兒被逢春取了一隻眼睛了,此刻還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陛下什麼都沒說,陛下信任逢春得緊呢。」

  「她差事當得好啊,從來就沒出過錯事。更何況,她還算是陛下的保姆呢。快別踢了,你別看這小東西不會說話,轉眼就回去告狀了,沉香護短著呢。」

  「話怎麼這麼多,好好當你們的差!看看人家多盡心,難怪你們一輩子都只能當個門神!」大約是一個頭目的妖出來威嚴地訓話,輕輕踢了踢地上的樹藤:「去吧,大家都是同僚,都是為了把差事辦好,見了你家老祖宗,可別亂說話。」

  地上的樹藤沒吱聲,只是軟了下去,沉默地順著牆根爬了出去,沿著攬天宮的外牆往下爬。爬著爬著,就沒了影蹤。那看守的幾人中,不知是誰突然發現並驚呼起來:「這樹藤怎麼沒根的?還是斷了?是不是你砍斷了?」

  「我沒有……哪裡還敢動它?莫非我比小麼兒還拽?」正是那粗嘎嗓子。

  「不對勁,快去打聽打聽。」

  一聲尖利的哭喊從某處的窗口處傳來:「逢春,逢春,你在哪裡?抓姦細……奸細偷了寶貝跑了……」正是香菇的聲音。

  幾妖神色大變,互相看了一眼,連忙順著樹藤爬過的地方追了下去。但黑沉沉的霧色中,到處都是那沉香樹那些黑色的枝椏和樹藤,哪裡分辨得出到底是哪一條?

  與此同時,攬天宮一陣劇烈的晃動,地動山搖中,有人抬頭,只見第六十九層處金光燦燦,猶如太陽的光輝,把整個黑沉沉的攬天宮照得纖毫畢現。然而,這燦爛的光輝卻伴隨著恐怖的巨大轟鳴聲和四溢的火光,無數的青石板塊雨點似地飛了下來……一路砸斷無數的樹枝樹藤。劇烈的搖晃和潮水一般的坍塌,似乎永無止境,停也停不下來。

  那幾隻妖停止了追擊,滿臉悲憤,紛紛亮出隨身的兵刃法寶,折身向著攬天宮的最高處飛了上去。攬天宮自從敗了被毀之後,不見天日,處處瀰漫著死氣和妖氛。很多妖自出生以來,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漂亮的金色和光明,可惜的是,沒有喜悅,有的只是恐懼和災難。

  在離攬天宮幾里開外的一片霧氣蒙蒙的沼澤地上的半空中,青蘿已經重又化作人形,抱著蘇綰騎在魘雲獸背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遠處遭了第二波大劫,光燦燦的攬天宮。

  小白立在魘雲獸的頭頂,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青蘿的表情,試圖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異樣來。但其實,這裡雖然遠離攬天宮,光線仍然很暗淡,它只能看到青蘿一雙黑黑的眼睛裡水光粼粼,其他的它什麼也看不懂。

  青蘿看了很久,才低下頭,把頭埋在身前蘇綰的背上,低聲道:「但願你值得我這樣對你。你是第一個說我娘不笨,很聰明的人。」

  小白疑惑地刨了刨爪子,想了半天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它只好憤恨地抓了抓魘雲獸頭頂那幾根少得可憐的毛的出氣。

  青蘿用腳踢了踢魘雲獸的背,隨手指了個方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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