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殘存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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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辰星君見蘇綰抵死不說,只好嘆了口氣:「不說就睡吧。」

  他有意無意地挨著蘇綰擠過來,蘇綰大窘,連連往外讓,眼看就要跌落錦榻,他卻一副毫不知情地模樣,閉著眼厚著臉皮擠過來。

  蘇綰忍無可忍,正想起身不睡了,他腰一扭,屁股一甩,竟然將她生生從榻上擠落。蘇綰感到身子懸空,不由輕叫一聲,手忙腳亂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他順勢靠過去,兩人一起落到榻下,他正好壓在了她的身上。

  他誇張地喊著:「蘇綰,你幹什麼?這麼寬的榻都不夠你滾,你偏要拉著我一起滾地上。」

  蘇綰的臉頓時熱得可以烤熟雞蛋,不假思索地抬腳向他踢去,腳剛動,就被他的大腿緊緊壓住。

  「蘇綰……」他的眼睛比星辰還要亮,濕熱的氣息纏mian地縈繞在她的鼻端耳尖,頸間,激起她一身的雞皮,蘇綰回想起夢中的情形來,頓時口乾舌燥,閉了眼尖聲道:「我是鬼魂!你會把我壓扁的。」

  「你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夢,我就放你。」他的臉近在咫尺,越靠越近,手也扶上了她的腰間。

  「我說!我說!放開我!」蘇綰怕得要死,尖叫起來。他迅速在她緊閉的眼上落下濕熱一吻,隨即她的身上一輕,他總算是起身離開了她。

  蘇綰磨著牙氣哼哼地抱著肩膀坐在地上,拿眼瞪著北辰星君:「堂堂星君,竟然占一個鬼魂的便宜,太不道德了,神仙應該以你為恥。」

  他越來越過分了!他給她等著,等有一天,她厲害了,她一定要把他扒光了衣服扔在外面免費供觀眾欣賞。一想到扒光他的衣服,蘇綰突然心跳如鼓,全身都不自在,她悄悄摸了摸臉,她怎麼會做那樣的夢呢?

  北辰星君貼著她坐在地上,「分明是你占我的便宜,怎麼還倒打一耙?」

  蘇綰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他可惡的笑著:「難道我說錯了?明明就是你把我拉下去的。我的衣服都差點被你撕爛了。喏,你看。」他拉起衣襟對她晃了晃:「蘇綰,快告訴我你夢見了什麼?不管你夢見了什麼,你且道來,我保證你不會因此受到傷害。」

  蘇綰沉默片刻,終於開口:「那種感覺很不好。」

  北辰星君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慢慢說。」

  蘇綰皺起眉頭。在夢裡,她的眼睛和耳朵似乎是被什麼黏稠的東西緊緊糊住,想睜眼,眼皮都掙疼了還睜不開;明明聽見身邊嘈雜一片,想聽清楚卻又什麼都聽不清;她掙扎著,手腳卻不能動。那種感覺就和做夢被魘住了是一樣的,明明有知覺,偏偏行動不能自主。

  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夾雜著濃烈的腥味朝她劈頭蓋臉地噴來,在一片溫熱中,她睜開了眼,耳朵似乎也突然能聽清了,只是手腳還是不能動。

  耳邊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響,周圍的環境卻是能看清了,她才一看就被嚇了一跳。

  靜寂無聲,死氣沉沉。

  蘇綰看得膽戰心驚,她第一感覺就知道,這是一個古戰場,一個剛剛打完仗,還來不及收拾殘局的古戰場。她痛苦地低咒了一聲,莫非她又穿了?這回是穿到個什麼人身上?在戰場上,難不成還是個男人?女穿男,這回可好了。手腳不能動,只有眼珠子能動,就連自己是個啥樣的人都不知道。

  她正暗自懊惱,她的頭頂突然傳來一陣歇斯底里的咳嗽,震得她都跟著抖起來。她鬆了口氣,總算還有一個活人,看來自己是靠在某人的胸前才對。

  那人咳了一陣,總算停下來,伸出一雙血糊糊的手,輕輕摸了摸她,嘆息了一聲:「多虧有了你,否則我死定了。」

  這聲音是男人的,稍稍帶了點沙啞,有點熟悉,蘇綰很想抬頭看清到底是誰?但她根本不能動,想開口也不行,她只好懊惱地屏住呼吸,儘量少聞空氣中那股濃烈的血腥味。

  那人又沒了動靜,只能感覺到一顆心貼著她的背心強壯地跳動著。蘇綰覺得很累很累,便閉上眼睛。等她再次醒來,她已經不在原處,而是在飛快地移動。空氣仍然很污濁,在她目力所及範圍內,到處都是枯死的樹木和亂飛的怪鳥,死去多時的人,獸的屍體。

  她的手腳和脖頸仍然不能動,只能感覺到身後傳來的溫熱和心跳——她應該還在那人的胸前靠著,是那個人在移動。蘇綰暗自慶幸,謝天謝地,這個人沒把全身癱瘓的她給拋屍荒野。

  昂?全身癱瘓的她,只有眼珠子能動,其他都不能動,靠在一個男人的胸前,TMD,她不會又是穿成他的護心鏡了吧?想到這個可能,蘇綰簡直要抓狂了。


  那人終於在一座山林里停了下來,他走得很慢,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最後他終於在一條清澈的小溪前停了下來,蘇綰感覺到他的手在她身上緩慢地摸索著,接著她離開了他的身體。一片冰寒,她被他放入了溪水中。

  她總算能看見這個人的臉了,原來是北辰星君。他的臉上滿是血污,眉頭緊鎖,嘴唇乾裂,看上去非常疲憊。

  蘇綰在看清的同時鬆了口氣,既然是跟著他,不用說,她還是附在金縷衣上的,剛才金縷衣肯定是因為被他穿著,所以她才不能動。

  與此同時,蘇綰感到自己飄離了溪水中的那件金縷衣,詭異地浮在半空中俯瞰著眼前的一切,她又自由了!

  而溪水裡的那件金縷衣則高興地以一個人的姿勢划動起四肢來,北辰星君驚訝地皺起眉頭,飛快地將它從溪水中撈了出來:「你開竅了?」

  「什麼開竅了?」蘇綰問他是什麼意思,但她發現,北辰星君根本就沒有理睬她,而是怔怔地望著那件金縷衣。蘇綰看見那件金縷衣無風自動,甩著濕噠噠的袖子像藤蔓一樣地纏上了北辰星君的手臂。

  蘇綰羞得緊緊捂住眼睛,真不要臉!捂住了眼睛,她又遏制不住好奇心,到底這件金縷衣是怎麼回事?她明明都沒在裡面了,它怎麼還會動?莫非裡面換了另外一個靈魂?

  她劇烈地做著思想鬥爭,看剛才北辰星君的樣子,似乎是沒有發現她的存在才是,既然他不知道她在偷窺他,她就看看又有何妨?於是蘇綰半遮半掩地從指縫裡偷偷往外瞟。

  她只看了一眼就挪不開眼睛,她總結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欣賞美麗是人的天性。所以她欣賞北辰星君,正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是高尚的。

  北辰星君披散了如墨的長髮,捧了水澆到臉上,他的身材很好,線條優美,既不是肌肉男,又不是骨感男,一切恰到好處。蘇綰聚精會神地數著他腹上肌肉,不多不少,剛好六塊,一點贅肉也沒有,她自動忽略了某處,繼續打量他的腿,嗯,嗯,又長又直,身材真不賴。

  在她的密切關注下,北辰星君總算是洗完了,他走過去抓住金縷衣的袍袖洗涮起來,口裡念念有辭:「真是沒想到會因禍得福,我吐的血流到你身上,居然就讓你開了竅。以後你我血脈相通,待我把你煉到如意隨心,豈不是更好用?可惜才剛開竅,未現人形,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模樣?」

  正在瘋玩,弄得水花四濺的金縷衣見他給它洗涮,乖巧柔順地抱著他一隻手臂,任由他打整。

  「你想不想修成人形?」北辰星君問金縷衣,金縷衣扭了幾扭,他呵呵地笑起來:「想啊?反正是我的衣服,你就修成女人吧,我寂寞得很,我們倆正好作伴。」

  金縷衣呆立不動。

  北辰星君道:「不願意做女人?你想想,要是你做了男人,被我一天穿在身上,豈不是怪異得緊?你就做女人好了。」

  金縷衣卻突然掙開了他的手,瞬間漲得三倍大,蘇綰大奇,難道金縷衣不願做女人,發怒了?金縷衣還可以變得這麼大的?

  卻看見金縷衣飛快地將北辰星君包裹在其中,與此同時,一道冷光伴隨著一聲古怪的笑聲風馳電掣地朝北辰星君襲來!接著,一陣古怪的紅色煙霧瀰漫開來,淹沒了整個山林。

  「轟!」的一聲巨響,北辰星君連帶著金縷衣被那道冷光擊出老遠,輕飄飄地跌落在一塊巨石上。蘇綰剛湊過去一看究竟,一隻冰冷刺骨的手就緊緊抓住她的腳,把她使勁往下拖。她瘋狂地掙扎著,卻怎麼也掙不開。那個時候,她的心裡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這就是她做的夢。

  蘇綰略過了北辰星君脫guang洗澡,她偷窺他那一段,把大概的情節和他說了一遍,擔憂地說:「我覺得這個夢,有點讓人滲得發慌。」她總覺得不是她就是北辰星君要倒霉。

  「沒有了?」北辰星君的聲音聽上有些失望。

  蘇綰搖頭,就是這個已經夠混亂,夠累人的了,他還希望她再夢見些什麼?

  北辰星君垂下眼眸:「你做的這個夢,只是殘存在金縷衣上一縷記憶,無需擔心。」

  「你是說,我做的夢是真正發生過的?」那這件金縷衣上,從前也有一個像明珠那樣的小妖精了?蘇綰感覺自己就像穿著死人的衣服,全身像被蟲爬過,膩得要死。

  北辰星君敷衍道:「也不完全是。太晚了,睡吧。」不等她再問,他已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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