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誰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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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書房內,趙承業正在和皇上下棋。💗😈  👤♦

  最後一子落定,趙承業淡淡笑道:「皇兄,是臣弟贏了。」

  「好,你的棋藝又精進了。」皇上並沒有不悅,仔細復盤著棋局:「說吧,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看來什麼事都瞞不過皇兄。」

  「少來!你是打哪裡學來的這些油腔滑調的話,都不像你了。」皇上道:「還是按照你以前的脾氣,有事直說吧。」

  趙承業才道:「皇兄,我想求一道聖旨。」

  見皇上示意他說下去,趙承業才道:「薛小姐近日開了一家強國書鋪,不賣書,只租書。價錢也定的極為便宜,但即使是這樣,薛小姐還是發現,有許多人讀不起書,所以,薛小姐想讓強國書鋪完全免費開放,讓天下想讀書的人,都能讀到書,但是憑她一己之力,這件事無法完成。最近,裴家的人找到薛小姐,想與她共謀此事,薛小姐並無誥命,也無品級,且尚未及笄。臣弟私以為她這主意極好,難得的是裴家也十分認同,所以臣弟代薛小姐,來求道皇兄的聖旨。」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著趙承業:「承業最近與這薛小姐走的頗近啊。」

  趙承業道:「我與她確實有幾分淵源。」

  皇上意味深長道:「恐怕不是救命恩人的淵源吧!」

  趙承業微微一愣,垂眸不語。

  皇上道:「花開折時直須折啊!」

  見趙承業微微失神,既沒承認也沒否認,皇上知道他的性子,這就相當於默認了。

  「行吧,朕這就賜你一道聖旨,好回去哄薛小姐開心。」

  皇上隨手將一道聖旨遞給趙承業,趙承業展開一看,聖旨上面是空的。

  趙承業愕然,待要跪下,皇上止住他道:「還記得我們流落在外的時日嗎?」

  趙承業點點頭。

  皇上大笑道:「那時你不是經常替我代筆寫聖旨嗎,怎麼到了宮裡頭,反而拘束了!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弟,我不信你,還能信誰?」

  趙承業道:「皇兄,今時不同以往……」

  皇上道:「我心裡有數,但是你的薛小姐心裡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你知道嗎?恐怕你我二人寫下的東西,都不合她的心意啊,不若你回去問一問,她到底要求一道怎樣的恩典?然後你再寫上,如何,也免得三番四次進宮了!」

  趙承業遲疑了一下,跪謝後匆匆拿著空白的聖旨離去了。

  皇后從帷幕後走出來,看著趙承業離開的方向,溫柔道:「十五弟也有自己在意的人了,真好,當初,我還擔心他今生今世都不想成家……」

  皇上溫柔道:「遇到你之前,朕也不覺得自己能夠成家……」

  皇后怔了一下,慢慢走到皇帝的身側,兩人一同看著窗外的風景。

  皇后柔聲道:「十五弟既然很在意薛小姐,為何不開口言明,他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

  皇上道:「十五弟雖然在戰場上殺伐果斷,但他這是第一次經歷兒女情事,就算能看的分明自己的心思,卻哪裡明白女兒家的心思?怕是情怯吧。」

  皇后好奇道:「十五弟這樣的性格,也會情怯嗎?」

  皇上笑道:「但凡是動了真心的痴男痴女,又怎少得了這個怯字呢?」

  皇后微微點頭:「十五弟被皇上委以重任,想必他也時刻憂心著自己的未來……」話一出口,看到皇上臉上黯然的神色,皇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待要張口再說些什麼補救,皇上搖搖頭道:「你的意思,朕知道。」

  皇上道:「朕也不想勞累十五弟到如此地步,但凡朕身邊還能有一兩個靠得住的幫手,朕就不會把所有的重任,讓十五弟擔上……」

  皇后道:「我聽聞這位薛小姐行事,手段詭秘莫測……」

  皇上看著棋盤道:「十五弟的身旁,若是一位平常的淑女閨秀,怕是根本撐不住吧……」

  縱橫的棋盤上,黑白棋子焦灼廝殺,慘烈非常。

  皇上緩緩道:「手段詭秘莫測不要緊,只要心不是壞的,就好。我相信十五弟的眼光。」

  趙承業府上,薛安然應邀前來。

  一路分花拂柳,薛安然在婢女的帶領下來到趙承業身前。

  趙承業坐在涼亭內,桌上已經放好了兩杯茶。


  兩人之間從沒什麼多餘的廢話,趙承業道:「你想讓裴家做什麼?」

  薛安然道:「他們說是誤會,那就是誤會好了,倒也不用非得逼著他們狗急跳牆。」

  狗急跳牆四字一出口,趙承業和薛安然都不約而同笑了一笑。

  顯然,用狗急跳牆四字形容裴家,讓他們倆都覺得很好笑。

  站在不遠處的絳雪悄悄問青峰:「姑娘和瑞王殿下到底在笑什麼啊,我怎麼覺得一點也不好笑。」

  青峰道:「我也覺得不好笑。」

  絳雪道:「所以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青峰道:「如果是你們家姑娘和我們家王爺在一起的話,他們做什麼都不奇怪。」

  絳雪琢磨了這句話半天:在一起?????

  「裴家讓我們替他們澄清,沒有做陷害我們的事,我覺得也可以。」薛安然道:「但是對方卻不願意送上賠禮,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趙承業道:「你意如何?」

  薛安然笑道:「我們就對所有人說,他已經把賠禮送過來,不就行了,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要給我們賠禮道歉,這禮嘛,不送也得送。」

  趙承業道:「我明白了。」

  趙承業並沒有當著薛安然的面拿出空白的聖旨,等薛安然走後,他將聖旨帶回了宮裡,告訴了皇上薛安然真正的意思,才將聖旨整個寫好,再次帶回來。

  於是第二天,裴太傅上朝的時候,罕見的一上朝就迎來了皇上的笑臉。

  「裴太傅,沒想到你有如此胸懷。」皇上一臉和善的對他笑。

  裴太傅莫名其妙,心裡也打了個突,下意識躬身道:「微臣不敢,微臣才德淺陋……」

  皇上揮手打斷他:「愛卿不用說了,朕知道愛卿的心意,宣。」

  於是裴太傅在完全莫名其妙的狀態中聽完了宣讀的聖旨。

  聽完之後,他大腦嗡嗡一片,幾乎已經不記得今夕何夕。

  在這一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聖旨中,他大概聽明白了幾件事:

  一、薛安然的強國書鋪改名聞道書院,並且由租書的模式轉為無償供天下所有人讀書。

  二、他裴家願與薛安然一起做這件事,並且聞道書院沒有搜集到的典籍書本,將由裴家提供。

  三、將在聞道書院門口立個碑,大書特書薛安然和裴家做的這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四、聞道書院需要擴建並重新裝飾,這筆銀錢裴家自願出全部。

  五、裴家已與薛安然握手言和,並且承諾,以後但凡是薛安然的產業,裴家絕不會主動再找一絲麻煩,原先所有的事,不過是個誤會罷了。

  六、雖有賊人作祟,但感謝薛小姐明辨是非,沒有被賊人誆騙,還了裴家一個清白。

  總結:裴家賠了夫人又折兵。

  聞道書院沒有搜集到的書本,裴家來提供。聞道書院能搜集到多少書本?!

  裴家的藏書可是號稱天下之富!這條約看上去寫的很公平,實際上就是裴家出十分之九,薛安然出十分之一。

  後面聞道書院需要擴建並重新裝飾,裴家願意出全部銀錢,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直接搶錢了!

  握手言和,裴家不許再找一絲麻煩,表示裴家掐斷薛安然的貨源以及題書名家一事,以後也全部不許再干。

  而他裴家得到的好處是什麼?

  碑文上空口提了幾筆而已!

  那碑,薛安然隨便在什麼雷雨交加的時日找個人偷偷毀了,不就等於裴家啥也沒得到嗎!

  天下百姓交口稱讚這件事也提的主要是薛安然,再次才是他裴家。

  因為聞道書院的模式是薛安然先創辦的,無償供天下所有人讀書這個概念也是薛安然先提出來的,再加上薛安然是女子,並且是一介孤女,居然能想到這個層面,居然能提出一個裴家都沒想過的利國利民的好事,無疑更加讓人津津樂道。

  好比一個本來就很有錢的人賺很多錢,大家都覺得很平常。

  但如果一個本來非常窮困的人賺了很多錢,大家才會震驚不已,並且這件事才會得到大範圍的迅速傳播。

  總之這份「契約」表面上看上去每一個字都很公平,裴家好似出了錢贏了名聲,但實際上毛都沒得到。


  裴太傅剛想辯駁,就被群臣的一連串恭喜聲,祝賀聲,利國利民,舉世無雙,「有史以來第一件」等等高帽子戴的根本還不了嘴。

  不但說不出來一句反駁的話,面上還得強裝著笑臉。

  早朝過去後,裴太傅直接就在朝堂上暈倒了。

  裴家其他的人還得連忙解釋說,裴太傅這是高興的暈了過去……

  很顯然,裴太傅受到的打擊不止於此。

  第二日,薛安然就遣人來搬書了。

  來的人正是清辭和周勉。

  因這是皇上下的聖旨,裴太傅就算氣到內傷,也只能親自來接。

  他本以為又是薛安然和趙承業前來,沒想到這次薛安然本人都不親自出面,居然是教清辭這個花樓花魁前來交涉?!

  豈有此理,這是把他裴家當成什麼了!

  裴太傅見到清辭的那一刻,徹底繃不住臉色,臉上勉強擠出的那絲笑意立刻消失不見。

  清辭見到殺父仇人,也控制不住的渾身微微顫抖起來。

  不過她答應了薛安然,不會衝動行事。

  好不容易走到此地步,怎麼可以因為自己衝動行事功虧一簣……

  清辭的手指甲幾乎陷入肉里,才控制住自己上去撕了裴太傅的衝動。

  周勉微微擔憂的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的擋在她身前,隔絕了裴太傅和她互相對視的目光。

  周勉客氣的行禮:「裴太傅,我等奉聖上之命,前來抄錄、搬運所缺書籍。」

  薛安然的意思是讓他們能帶走的全部帶走,裴家實在不願讓帶走的就抄一份帶走。

  聽了周勉的話,裴太傅也秒懂他們是什麼意思,看著周勉背後跟著的十幾個抄錄的書生,各個都穿的寒磣無比,一看就不是世家貴族子弟,想到自己屹立百年的藏書閣在自己手上要被這樣一堆人踏進,裴太傅心頭就泛起一陣噁心。

  仿佛自己有個仙女似的女兒,被野小子拐跑,生米煮成熟飯了一樣。

  「抄錄就不必了,裴家藏書閣的書,恕不外傳。」

  清辭冷冷道:「我等奉皇上口諭而來,難道裴太傅又要陰奉陽違?」

  裴太傅也冷笑道:「你不過一黃口小兒,連男人都不是,我說的話,你有資格插嘴嗎?」他又陰陰冷冷的一笑:「你父親當初便是因為口舌太利,落下一個那樣的下場,怎麼,你想步他後塵?」

  清辭眼中怒火中燒,就要上前動手,周勉攔住她:「師妹,你忘了薛小姐對你說的話嗎!」

  清辭深深吸了一口氣,收住火氣。

  周勉對裴太傅道:「裴太傅已年過半百,沒想到還是如此為老不尊,當真非要如此不可?」

  裴太傅冷笑道:「這裡是裴家,我讓你們帶走什麼書,你們就只能帶走什麼書,我不願讓你們帶走的,你們一本也別想拿走!就算老夫一把火把藏書閣燒了,也不會讓你們這群奸惡之輩得逞!」

  周勉倒也不生氣,點點頭道:「薛小姐果然猜的不錯。」

  裴太傅一愣,心裡生起絲絲寒意:薛安然又猜到了什麼?

  為什麼每次薛安然總能猜到他們世家要做什麼,先一步想出對策,而他們世家卻猜不到薛安然想做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緣故?!

  雜亂的念頭在裴太傅腦海中一閃而過。

  「裴太傅放心,我們都是讀書人,自然不會做那種強搶的事情。」周勉客客氣氣道,但是他手一揮:「走!」

  一行人便要繞過擋在前頭的裴太傅,徑直去往藏書閣的方向。

  裴太傅驚怒交加,論官職,他是當朝太傅,論年紀,他是前輩,這周勉和清辭他們怎麼敢?!

  裴太傅看著清辭,不由又想起了數十年前,林墨晨那張討厭的臉上,那狂傲不羈的神色。

  ——裴氏早已立身不正,心中清濁不分,有何顏面,求我題字?

  這句話,哪怕是過了快十年,每每想起,依然讓裴太傅恨的咬牙切齒……

  所以林墨晨死後,清辭本可以沒入教坊司成為清婠人,是他暗中使了手段,讓清辭不得不賣身接客……

  他本以為一個小小的閨中女兒,遭遇如此大的變故,不過能撐得了一二年折辱,便羞憤而死,但是沒想到,這一撐,竟然能是六年……


  裴太傅令裴家的僕從攔住周勉等人:「你是諸葛明的弟子,行事卻不似諸葛明啊,你這諸葛明弟子的身份,不會是假冒的吧,不如我們現在就向聖上去分辨一下,你到底是何身份?」

  周勉並不理會他,青峰忽然從周勉背後走出來,面無表情道:「裴太傅,請你不要阻攔公務。」

  裴太傅道:「是你們非要強闖……」

  「哦?」清辭眼中怒火迸發,面上卻露出和善的笑意:「我們強闖,誰看到了嗎?」

  她揚聲問自己帶來的所有人:「你們誰看到了,我們是在強闖?」

  「沒有!」身後那些書生看著雖羸弱,但聲若洪鐘。

  身為學子,誰不眼饞裴家的藏書?!

  清辭又微笑道:「你們當真要違抗聖上的旨意?」

  她這話一出,裴太傅身後的家僕便出現了一陣騷動。

  裴家請的護衛,為免武夫生事,請的都是些沒腦子沒讀過書只會愚忠的武夫,但這畢竟是大胤的天下,正因為愚忠,武夫們更清楚自己最該效忠的是當今的聖上,而不是裴太傅!

  他們只是來護衛的,又不是來跟裴太傅一起造反的!

  聽到清辭這麼說,不少人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其他武夫見狀,也都放下了武器。

  沒等裴太傅從自家僕從的反叛中反應過來,周勉又吩咐道:「拿火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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