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番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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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禎和李棠、京春安、金暖帶著孩子去港城時,是十月。

  海上的風有點涼了。

  她們雇了一艘郵輪,帶著孩子們,浩浩蕩蕩。

  金暖的女兒寧冬年紀最大,也是孩子王,她負責帶著弟弟妹妹們玩。

  寧禎的小女兒盛夏是表姐跟屁蟲,非要霸占表姐,把其他人都擠開。

  「江原情況如何?」寧禎和京春安在甲板上聊天。

  京春安和妯娌被婆母下藥後,反覆調理身體。

  她妯娌吃藥時間短,很快懷了身孕;京春安則始終不見動靜,直到盛長裕從貴州尋到了一位很有名氣的神醫,推薦給江南浦,京春安終於見喜。

  她生了個女兒。

  不過她生產時候大出血,往後可能再也無法生育。

  江南浦覺得保命就行,其他不重要。

  京春安比較樂觀,對什麼都看得透。她和江南浦沒打算過繼族中侄兒,預備將來替女兒招婿,支撐門庭。

  她的小女兒是一群孩子中最乖的,也是最漂亮的。

  京春安這次去港城,和寧禎他們探親、遊玩的目的不同,她是替江南浦去看望江原。

  江家最小的兒子江原,這些年一直跟著寧禎的大哥在福州。

  大哥一升再升,四十多歲成了師長,在軍中是年紀最輕的高官;江原卻始終拒絕升官。

  他仍做個小小班長,很沉默。

  福州一次小動亂,他沖在最前線,左邊大腿挨了一槍,傷及大動脈;而後傷勢一直不見好,轉到了港城的醫院時,醫生都說遲了,要截肢。

  腿截了,病情卻繼續惡化,醫院發了緊急通知。

  江郴已經去世了。自從江家的事情爆發後,江郴身體一直不太好,他是今年四月走的。

  江家其他人都在任上,輕易不能離開督軍的轄區。

  江南浦急切發電報,想要接弟弟回來,但遭到了江原強烈拒絕。

  京春安這次去港城,是替江南浦看望弟弟。

  寧禎問起江原的病情,京春安眼睛裡有了淚光:「我們收到了三封電報。不好,很不好,很危急。醫院在極力搶救他的命。」

  寧禎:「你別慌。」

  京春安:「他這些年過得很苦。他從小嫉惡如仇,眼睛裡容不下不平事。我婆母造的孽,阿原從未釋懷過。」

  寧禎想起江原的性格,嘆了口氣:「他一根筋。」

  「阿泰性格柔軟,結婚生子、在軍中本本分分做事,督軍也信任他。唯獨阿原,始終放不下。」京春安道。

  寧禎安慰了她幾句。

  這艘郵輪新裝了動力馬達,從前五六天的行程,兩天就到了港城。

  寧策帶著姚雲舒,在碼頭等候多時。

  他先抱了寧禎的小女兒,又把外甥、侄兒侄女一個個全部抱起來轉了圈。

  金暖:「你消停點吧,別閃了腰。」

  「我腰好著呢。」寧策說。

  姚雲舒在旁邊笑,很是溫柔:「二嫂、妹妹,路上累了吧?快回家去住。」

  金暖拉了她的手:「我們不住你家,住寧禎的房子。孩子太多了,會吵死你們的。」

  又道,「我家四個,四隻潑猴。寧禎三個,沒一個善茬。」

  寧策:「不留你們住,兩處房子很近。傭人煮了飯,你們先去吃飯。」

  寧策和姚雲舒前年結了婚。

  姚雲舒發誓此生不回蘇城,寧家很尊重她的禁忌。故而,全家人來港城參加她與寧策的婚禮。

  婚後,寧策仍管著湯家的郵輪分公司,姚雲舒則在大學裡做後勤工作。

  問起孩子,寧策自己說不想要。西藥房有避孕的東西賣,不傷身。

  祖母和母親性格都隨意。

  如今全世界都在打仗,國內時常有炮火衝突,寧策和姚雲舒自己活著,比什麼都強。

  不安定的時候,子嗣就沒那麼重要了。

  一行人在碼頭分開。

  寧禎和金暖去了半山豪宅;京春安帶著孩子和傭人住飯店;李棠則帶著孩子去姐姐家。


  彼此留了電話,忙好了再聚。

  寧禎問京春安:「需要我陪你去醫院嗎?」

  「不用了。」

  京春安叫傭人帶著孩子去飯店住下,她叫了街車,直接去了醫院。

  江原在重症病房,他的情況很嚴重。

  醫生直接告訴京春安:「難以迴轉,只是吊著一口氣,見見親屬。他自己很拼命求生,可惜……」

  京春安心口發沉。

  瞧見江原時,她幾乎不認識了。

  江原黑黝黝、頭髮花白,比當年督軍還嚴重,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他很高大,似一副骨頭架子躺在病床上。

  「阿原,我來看你了。」京春安腳步很輕,似怕驚擾了他。

  江原瞧見了她,眼睛亮了亮:「大嫂。」

  「我接你回家,阿原。」京春安輕聲說,「你大哥一直叫你回去,可惜他有要職在身,不能來港城接你。」

  江原苦笑了下。

  「大哥好不好?」

  「他很好,發福了。」京春安說。

  「阿爸的葬禮我沒參加,別人是否罵了我?」他又問。

  京春安:「沒有,我們說福州駐地軍情緊急,你不能回來。親朋都能理解。」

  江原聲音虛弱,把家裡全部問了一遍。

  京春安在醫院陪著他。

  給他餵飯,還替他擦了擦身體。

  「頭髮花白了,小小年紀的。」京春安說,「能養回來。當年督軍也這樣,這些年好好調養,如今滿頭黑髮。」

  江原笑了下,沒反駁。

  「等我們回去了,我問督軍夫人要個藥方,替你調養身體。」京春安又道。

  江原難得應付了下:「好,多謝大嫂。」

  這天夜裡,江原再次發高燒,病入膏肓;燒不退,他卻是難得清醒了些,說有點餓了。

  京春安叫人去買了米粥給他吃。

  他現在只能吃流食。

  「大嫂,我死後,可以埋在江家的祖墳嗎?」他問。

  京春安聲音失控般顫抖了:「不要說胡話。」

  又道,「你是江郴的兒子。不管在江家,還是在外人眼裡,你永遠都是江郴的兒子。」

  「太好了。」他慢慢喝了一口粥,「我真怕做個孤魂野鬼,沒辦法投胎。下輩子,我想投個好胎。大嫂,把我埋在我父親旁邊,叫我死後有個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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