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雖無愛意,亦有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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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音怔怔望著眼前的畫卷。

  回憶一幕幕從眼前掠過。

  從延昌四年,與君初相識。

  到延昌十一年,與君死別。

  他們互相算計,互相防備。

  先是君臣,再是皇帝與妃嬪,從來都不可能只是普通夫妻。

  回首過往,寧婉音對皇帝並無怨念。她不會要求一個皇帝,對她信任,予她獨寵。

  這一路是她步步謀算,而同時她也有過感動。

  可是,人在命不由己的時候,是不可能心動的。

  不管他此刻有多真心,但凡他活著一日,但凡他隨時能殺了自己,寧婉音就不可能心動。

  下位者,謀生。上位者,謀愛。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站到最高的位置,掌控自己的性命。

  若赫連祁沒有英年早逝……

  他們將來也許,反目成仇。

  但時間恰好停留在了此時此刻,停留在他們最美好的年景。

  停留在他願意為她畫滿回憶的這一刻。

  寧婉音的眼淚,滴答落了下來。

  回過神來,寧婉音才發現,她哭了。

  畢竟相處八年,畢竟他曾在她最難過的時候陪她出宮,這些年,在利益算計之外,他們之間也有一些感動與溫暖。

  不是愛侶,亦是師生,棋友,盟友,「夫妻」。

  羈絆這種東西,本就是相互的。你以此為局,謀他待你特別,而線的另一端,綁著的是你自己。

  這八年,他亦是她最親密的枕邊人。這也是寧婉音的八年。

  雖無愛意,亦有情誼。

  寧婉音十分清楚,她與赫連祁,註定是不能相愛相守的。

  就像反過來……

  赫連祁也不會在性命捏在她手中的時候,愛上她一樣。

  此刻成為上位者的寧婉音,看見這些畫卷才會勾起回憶,感念他的情誼,為故人落下一滴眼淚。而若是下位者的寧婉音,她只會繼續謀帝心,小心翼翼往前走,她不會回頭看。

  寧婉音一個人在畫閣里坐了許久。

  從天亮到日暮。

  窗外大雪紛紛揚揚。

  直到掌燈時分,寧婉音起身離開了畫閣。

  過去,承蒙關照。

  接下來的路,我一個人,會好好走。

  ……

  延昌十一年冬月,帝葬於皇陵。

  太子熙登基。

  按大炎祖制,先帝妃嬪中主位及生育兒女者,遷居慈寧宮、壽康宮。其餘低位妃嬪,皆遷於水月庵清修。

  不過慈寧宮等宮殿現在住滿了。

  寧婉音下了懿旨,來年春日,所有妃嬪不論品階全部送去避暑山莊養老。

  暫且讓眾人都留在原地,如今天寒地凍搬走也不方便。

  「主子,德太妃娘娘病重,情勢不大好!」蓮蕊進來稟報。

  德太妃(原莊妃)自從皇帝駕崩那日便病倒了,這些日子,病的愈發嚴重。

  寧婉音皺眉,「趙院判怎麼說?」

  「趙院判說,德太妃娘娘是悲痛過度,情陷於心,心病只有心藥能醫,他縱然用再多的藥,也救不回來……若德太妃娘娘的病況這兩日不能起色,那只怕是不能成了。」蓮蕊答道。

  寧婉音沉默片刻,道,「先用最好的藥養著,讓大公主多陪陪她。明日讓御醫抬她去東暖閣,讓韓尋和她見一面。」

  她的心病,最終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撐過去。

  另外,讓她見見她的親人。

  除了男人,這世上還有許多值得在乎的事情。

  當然,若她自己想不開,那誰也救不了她。

  「是。」

  ……

  琳琅宮裡。

  濃重的藥味瀰漫,眾人的臉色都很凝重。

  大公主跪在床榻邊哭的淚眼朦朧。


  父皇剛剛去了,母妃也快走了,大公主十分難過,無助又惶恐。

  趙院判等人換了好幾個藥方。

  「這方子確實是對症的……」

  「哎,娘娘心事太重了,這藥也不起用啊,除非娘娘自己能想明白……」

  終歸是德太妃起了隨先帝一同去了的心思。

  所以藥石無醫。

  正在琳琅宮一片愁雲慘澹的時候,唐妙菱和魏瑩雅聯袂而來。

  唐妙菱拎著一隻綠色鸚鵡,魏瑩雅則拎著一堆點心。

  魏瑩雅知道德太妃如今用不了點心,這是給大公主做的。

  「你們怎麼來了?」德太妃病的昏昏沉沉,病懨懨歪在榻上,看見兩人,有些詫異。

  唐妙菱將那隻鸚鵡擺在她面前,「我聽聞你病重了,所以特意來看看你。聽說你這是心病,你該不會是想要殉葬吧?」

  德太妃只是流淚不語。

  她與赫連祁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心知,赫連祁待她的情誼,一半是救命之恩,一半是兄長為他重用。

  但也避免不了她深深愛上赫連祁。

  上一次她中毒,撐著她活下來的希望,一大半都是赫連祁。

  如今他走了……

  她也不想活了。

  「韓姐姐你可不要有這種糊塗心思啊,你看看大公主,她才剛剛沒了父皇,再沒了你,她可怎麼辦啊?」唐妙菱趕緊勸道。

  德太妃韓瓊月看了大公主一眼,眼中淌下淚。

  但她心如刀割,悲痛欲絕,實在難以自抑。

  「韓姐姐,太后娘娘下旨,明年開春,我們一起搬去避暑山莊。那兒風景秀麗,景色也好。等春天到了,我們可以抓蝴蝶,打鞦韆!」魏瑩雅繪聲繪色描述道:

  「大家可以串門子,天天一起玩。對了我還做了一個新玩意,叫做麻將,需要四個人才能玩。我和唐妹妹,再加上你和公主,咱們正好四個人,你不來就是三缺一了。」

  魏瑩雅說著,眼中也閃爍了淚光。平日一起玩的小姐姐要走了,她真的難過。

  「是啊,韓姐姐,咱們一起養老,多開心的事啊。沒了先帝,但你還有公主,還有我們……你別一直哭啊……」唐妙菱指揮著鸚鵡,道:

  「小綠,快逗韓姐姐笑一笑。」

  鸚鵡搖頭晃腦念道,「今天吃什麼呢?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滷鴨、醬雞……」

  「哎呀,你念這個幹什麼?不對不對,不是要你念這個!」唐妙菱連忙擺手,臉都紅了。

  臭小綠,怎麼把她平時自己嘀咕的話給記下來了啊!

  「表妹,你是三月的風四月的雨五月的西瓜我的驚喜。」鸚鵡又換了一段。

  唐妙菱這次徹底捂住了它的嘴,俏臉漲紅,「行了你別念了。」

  魏瑩雅和韓瓊月都看呆了。

  「這……是什麼啊?」魏瑩雅迷惑。

  唐妙菱理直氣壯看向她,「不是你教我的嗎?你說叫彩虹……馬屁?」

  魏瑩雅:啊這?

  你這青出於藍的水準,也太藍了點吧。

  韓瓊月看著她們這吵吵鬧鬧雞飛狗跳的樣子,悲痛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一時間還覺得有點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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