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聽起來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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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4章 聽起來像騙子

  「老美解除對伊朗的經濟制裁希望換取別的方式撈好處,從上個月開始擴產『頁岩油』。但中東的『歐佩克(OPEC石油輸出國聯盟)又不是伊朗一家開的,他們不僅拒絕減產,還準備通過增產打價格戰的方式,徹底擠死老美的頁岩油,這下子國際原油價格算是要崩盤了。」

  綠蔭步道下,法令紋深刻的中年男略微寒暄幾句,自然而然將話題轉到宏觀經濟。

  周鳳瀾體貼的接過小扇子自行扇風,謝景行出於禮貌不咸不淡聽著,沒有發表看法。

  如果把大宗能源商品排個鄙視鏈,原油毋庸置疑站在最頂端且沒有之一,作為工業血液,這東西是真正能夠影響國際經濟局勢的核彈級戰略武器。

  上個世紀美元綁定原油之前,中東原油產出國便聚到一起整出個歐佩克,同進同退對抗西方原油巨頭。

  二者之間的價格戰本質和網際網路燒錢沒區別,但形式上要變態很多。

  正常情況下石油企業會主動控制原油產能,保持供給平衡維持國際原油交易市場價格平穩。

  所以當無限度擴產供應端大於供給端,油價自然下跌。

  接著產生連鎖反應,先是天然氣、新能源等競爭品類被動倒霉,隨後整個化工產業鏈跟著倒霉,一步步傳導到經濟方面就是通脹被抑制。

  而問題關鍵是美國突然增產『頁岩油』源於技術革新,開採石油成本降低帶來的產能提升。

  這意味著除非中東原油產出國能把成本壓到比『頁岩油』還低,直接乾死對方,要不然誰都說不好這輪價格戰會打到什麼時候。

  再加之上半年房地產走勢陽痿,國內宏觀經濟下行預期萎靡不振,上半年國家層面已經進行多輪政策利好提振市場。

  謝景行跟許多同行交流過,大家都認為下半年國家層面還得加大力度,給市場嗑點壯陽藥。

  這跟重生記憶金手指關係不是特別大,事實上以他現在的業界段位,能夠交流專業分析的業內人士,某種程度上即是間接影響或者直接參與宏觀經濟走向的推手。

  「上半年的多次貨幣定向寬鬆不足以支撐宏觀經濟預期,下半年很可能進入全面寬鬆階段,畢竟從去年開始就把金融改革提上日程了。」

  中年男趙傳雄囉囉嗦嗦總結著觀點,把話題聚焦到金融市場:「這個月A股漲了不少,謝總有關注嗎?」

  「也不新鮮,去年初的黃金行情,年底的創業板走勢,都是長盛不衰的論調。」

  謝景行架起胳膊,周鳳瀾起身挽住。

  「這次情況不一樣,前幾天國家正式宣布滬港通11月份開通,海外資本進入國內預期強烈。」

  趙傳雄全當沒看見繼續說:「而國內貨幣寬鬆,民間資本的無風險投資機會體量不足,資金必定會大量進入金融市場。場外槓桿資金加速入場可以預見,聽說太禾資本有轉融通資質,看來得提前恭喜謝總了。」

  「……你到底幹嘛的?」謝景行眉頭微皺。

  趙傳雄滿面微笑解釋道:「謝總別誤會,我真的跟君泰陳總是老朋友。我的公司跟君泰有深度戰略合作也涉及信託業務,咱們說不定能聊出業務合作。」

  「不好意思,我今天難得休假,不方便聊工作。」謝景行無動於衷。

  金融企業名字凡是帶『寰球』、『寰宇』、『國際』之流,十之八九都是坑逼貨色。

  並且在一級風投市場,他會被崔阿柳陰陽怪氣,沈南鵬需要在機場堵創始人,那是因為雙方之間的求同存異關係。

  在二級市場,作為體量數十億美元的私募基金掌門人,則是完完全全的金主大爹。

  趙傳雄所謂『轉融通』資質,是中金搞的一個融資融券平台,銀行、養老保險基金等有實力的資方把錢借給券商,券商再把錢借給客戶做兩融業務。

  隨著場外資金湧入股市下半年起飛,太禾水漲船高躺賺利息手續費。

  去年錄綜藝君泰那位親切拍著他肩膀說小謝請喝茶的陳副總,現在想見面得提前跟宋安梨預約,更別說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頂著對方好友名號的選手。

  對於這種人謝景行委實沒什麼交際興趣。

  「這樣吧,謝總,咱們小區的休閒會所還不錯,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待會兒可以去看看,我等你。」

  趙傳雄略感沒面子遞出張名片,斜眼掃視小腹隆起的周鳳瀾,拽著情人悻悻然離去。


  謝景行臉色變幻,扯了扯嘴角呲著牙吐出口氣,將名片仔細收好。

  周鳳瀾淡笑著說:「這小區房價不低,這位趙總應該有點實力吧,要不然你去跟他聊聊。」

  「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謝景行叫屈。

  周鳳瀾不自覺用力挽緊他的胳膊:「你可是要當父親的人了,不辛苦點怎麼給孩子賺奶粉錢。」

  「切,請不要質疑你男人的賺錢能力,懂不懂什麼叫人形印鈔機啊!」

  謝景行來了個戰術後仰,逗得周鳳瀾抿嘴輕笑出聲歪頭靠著他的肩膀,二人說笑著邊走邊聊回到家中。

  深夜時分,手機屏幕閃過幽亮。

  謝景行輕手輕腳翻身下床,摸黑走出臥室,到客廳小吧檯邊歪頭用肩膀夾著手機邊倒了杯冰水。

  「金通國際是家電銷公司,他們做傘形信託業務,一邊把炒股散戶拉到君泰證券開戶,一邊讓散戶開通配資帳戶。」

  電話那頭宋安梨詳細介紹道:「他們去年花2億買的投顧牌照,公司主體在天津,趙傳雄是合伙人之一,他妻子的父親是當地經偵部門領導。公司大老闆移民加拿大了,具體資料有待查證,暫時打聽到好像是前些年在江浙跟同花順賣股票軟體那批人。」

  「確定他們在做傘形信託嗎?」謝景行換姿勢手持電話喝了口水。

  宋安梨沒有正面回答:「他們規模不小,有多家資方背景……而且君泰跟雲山有合作,收購五峰農業項目。」

  「我不停賺錢,難道只是為了買車買房買奢侈品?」謝景行認真提問。

  宋安梨無言以對,沉默幾秒說:「我明白了。」

  電話掛斷,謝景行倚靠吧檯雙手環抱,望著窗外深沉夜色陷入思索。

  傘形信託是他去年做過2億變8億結構性信託的變種,也是接下來這波槓桿型牛市中最普及的場外配資工具。

  沒有任何准入門檻限制,哪怕只有1000塊錢本金的小散戶都可以通過配資撬動十倍槓桿,因此場外配資總量峰值一度達到接近5萬億規模。

  這其中的風險顯而易見,於是在明年股市由牛轉熊市場暴跌坑殺無數投資者後,傘形信託被禁止。

  一家做場外配資的電銷公司合伙人,居然有底氣大搖大擺跑來跟他談生意,看來二級市場確實要起飛了。

  西柚資本在股市投資總計超過30億自有資金,且具備部分槓桿資金,下半年應該能賺不少。

  謝景行琢磨著過幾天回魔都分點精力關注一下相關投資,手指夾起名片扔進垃圾桶,回到臥室悄無聲息爬上床,輕輕親了下周鳳瀾的額頭。

  趙傳雄,這個名字他記住了。

  …………

  難得沒有緊要工作處理,謝景行儘可能抽出幾天空閒留在京城陪伴周鳳瀾。

  時間臨近七月底,就在他經受各種電話轟炸騷擾即將返回魔都前一天,老謝突然打來電話,雲山集團收購五峰農業項目發生變故。

  謝景行當即變更行程前往瀋陽,宋安梨陪同,在航班飛行途中整理一份份文件資料。

  五峰農業是一家商業模式比較新的農業公司,上游農作物種植,中游農產品深加工生產銷售,下游生物發電全產業循環經濟覆蓋。

  這套玩法涉及如今很火的「生態閉環」概念,又迭加環保概念,近幾年在資本市場非常受追捧。

  但他們發展節奏太快貪功冒進負債率奇高,從去年便被老謝惦記上了,今年隨著雲山集團拆分上市項目在股市獲得大筆融資,理所應當進行相關布局。

  首先是雲山集團借給五峰農業1.5億資金,幫助其進入吉黑兩省承包土地種植、搭建農產品加工廠,進一步催化負債率的同時降低營收能力。

  按照原本計劃到過兩個月債務償還期正逢秋收,雲山集團將在黑、吉兩地提高上游糧食收購價格抬高市場競爭風險,只要銀行那邊一抽貸,這家企業便原地爆炸。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最近宏觀經濟下行,國家全方位發放政策利好也包括農業。

  本月中糧等國企農業巨頭按照糧食托市政策指導,把糧食收購價格抬高5.4%,無論雲山還是五峰都面臨著糧食收購成本增加的競爭。

  銀行跟進風險評估瞬間反悔不給五峰農業續貸,五峰卻剛從雲山手裡以高額利息借貸1.5億還掉銀行的帳,正準備再從銀行貸款還雲山的債。


  這下五峰農業傻了,他們共計從十二家銀行借貸9.5億資金,每筆貸款資金環環相扣一點抵禦風險能力都沒有,還不上雲山的債所有貸款都要爆雷。

  遼省政府眼看本地優質企業要涼,趕緊主動找上門幫忙控制債務危機,跟雲山好說好商量從中協商增加抵押物延遲還債期限。

  結果五峰農業創始人朱金鳳不願意,上躥下跳嚷嚷著要去資本市場融資直接推進上市計劃,並倒打一耙耍無賴說當地官方勾結雲山集團侵吞她的企業。

  僵局由此而來,老謝搞不明白這娘們到底是真瘋還是裝傻,當地官方也怕雲山來硬的真把五峰農業搞死,留下10億巨額貸款爛攤子。

  「所以變故在哪裡,無非是銀行因為糧食托市政策風險提前抽貸,導致提前進入收購流程?」

  一路趕到瀋陽,在市區酒店臨時租用的會議室里,謝景行見到雲山集團負責收購項目的部門經理和君泰併購服務團隊負責人。

  「目前當地官方給出建議,想讓我們把借貸轉成債券融資。」部門經理臉上寫滿了一言難盡。

  「這是官方給出的建議?據我們掌握的財務信息顯示,五峰農業可不只欠銀行9.5億,欠民間資本和風投機構的錢加起來差不多也有這個數。」

  宋安梨嗤之以鼻:「這明顯是一家資不抵債的企業,怎麼可能把借貸轉成債券融資。」

  「呃,這其實是五峰農業創始人朱金鳳的條件。這樣說吧,她喜歡別人稱呼她:遼省三八紅旗手、遼省十大女傑、全國十大農業女狀元……這個人情況比較複雜,她和她丈夫是國企改革下崗工人,沒什麼文化。野蠻,聽不進別人勸。」

  君泰的團隊經理是個典型的精英金融男,言語間難以掩蓋的咬牙切齒深惡痛絕。

  宋安梨隱約聽懂了,一時間深有同感不知該作何評價。

  所以事情全貌是這位女性企業家是當地典型,相關部門為政績只能硬著頭皮保,雲山集團不想把場面搞得太難堪,但是也不可能接受見了鬼的債轉股。

  「從頭開始推,首先讓他們還錢。」謝景行思索著說。

  宋安梨自動站在預設立場:「沒錢,要麼延期要麼打官司,當地官方出面干預。」

  「他們還不起債企業經營風險提高,其他債權人和投資方沒意見?」謝景行挑起眉毛。

  來自君泰的金融精英無力嘆氣:「這是另一個問題,我們沒法進行正常財務審計工作,就像剛剛宋助理說的,現在債權人和投資方只能統計到他們欠銀行多少錢,其他民間借貸全靠預估具體數字誰都不知道。」

  「大家都知道他們財務有問題但拿不到實際財務報表,如果我們進入司法程序起訴,當地官方干預以及企業不配合,光是前期審計流程就能拖到明年。」雲山的部門經理補充道。

  宋安梨瞪大眼睛很是震撼:「那麼問題來了,雲山意在收購不在乎財務審計,其他投資方和債權人掏錢之前都沒仔細審計過嗎?」

  「創始人朱金鳳夫婦太能忽悠,前兩年融資引入的風投機構股東互相之間競爭份額,完全顧不上仔細盡調。比如她的長江商學院同學,同創偉業老闆娘黃荔,請她吃了無數次飯才爭取到投資份額。」君泰的金融精英越說越無力。

  謝景行若有所思:「怎麼聽起來這麼像騙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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