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扛起創投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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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4章 扛起創投的旗

  用小推車裝的演講文本推了三車,服務台的電話響過整個午餐會時間,容納三百人的分會場座位改了又改,簽到花名冊臨時加塞的人名哪個都無法輕易去掉。

  「領導,協調個大會場吧!」服務台志願者語氣凝重。

  新華社財經報的副總編雙手抱在胸前:「沒有多餘場地,願意來就加椅子。」

  「加多少?」

  志願者雙眼發暈,即使是在一板磚砸下去十個人裡面六個科長四個處長的京城,讓這些人像乘坐早高峰地鐵似的擠得前胸貼後背也不太合適吧。

  「能加多少加多少,留給創投行業人員的位置,保留不動。」

  副總編面無表情強調,自詡創投代表的青年商業領袖要豎大旗,恰好在京的諸多風險投資人出於各種心理紛紛臨時趕來。

  這批人才是這場演講的實際受眾,京城相關部門那些大頭小頭,都不如地方直接管錢的下級部門重要。

  因為這份演講稿已經提前送到頂層辦公桌案頭,如今公開宣講,是刀斧烈火加身之路,趟過去是真金,趟不過去是劈柴。

  就這麼簡單,年輕人自己選的。

  「非常榮幸能夠站在台上,和大家一起聊聊我國金融投資行業的發展。老實說,剛剛上台之前我有點緊張,一位相熟的朋友,打趣我說你也知道你今天的演講內容要得罪人了?」

  謝景行抬手指向台下:「對,就是這位,招商金投總經理俞念女士。她說得坐遠點以防我連累她,她越是這樣,我偏要特地感謝她為我本次演講提供的專業支持!」

  台下響起陣陣友善笑意鼓掌起鬨,俞念滿臉欣賞矜持地微微頷首示意,暗地裡卻要把後槽牙咬碎了。

  「除了俞念女士,還要特別感謝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交大金融學院經濟研究所,雲南春城市城市投資集團。」

  謝景行每念出一個名字表情便嚴肅一分,擠進了四百多人的會場氣氛便鄭重一分。

  《論政府引導基金市場化機制建設》,這個標題分時間分場合看待,要是大學教授在學術論壇講四平八穩。

  而一位社會資本投資人剛剛獲得年度經濟人物獎項的情況下,在國家年度經濟峰會用如此演講標題,還拉上一連串事業單位背書,你是不是有點心裡沒逼數了,攜聲望以令領導,太想進步了吧?

  「按照俞念女士的說法,以上就是被我連累的名單了,我先向各位說聲實在抱歉。然後再狡辯一句恩將仇報非我所願,創投市場是我的,也是你們的,更是在場所有人的。」

  謝景行念完長長一串名單,略作停頓待台下鴉雀無聲,進入正題:「我們都知道在過去的一年裡,出於宏觀經濟調整,政府引導基金規模呈現爆發式增長。」

  「這為整個創投市場注入了不可忽視的發展活力,我們在以全世界所有經濟體中都沒出現過的行業增速成長。樂觀估計,未來我國財政可能由此從土地財政轉向股權財政。」

  乖乖隆地洞煎餅卷大蔥,好麼,調門一下定到宏觀財政基礎的高度了,這還得了。

  幾位財政部門的領導心思各異,不約而同的做出凝神傾聽狀,廣開言路聽取熱心市民意見是美德嘛,小伙子說錯了不要緊,我們絕對不會計較的,絕對不會。

  「但在市場整體紅火狀態之下,有一些具備必然性的問題正在顯現。」

  謝景行進入狀態,身體放鬆單手撐著演講桌,調整話筒角度:「前段時間我跟某省市地區剛成立的政府引導基金負責人聊天,他問我:謝總,你的基金2-3年能投出幾個上市項目?」

  「我當時特別慚愧甚至有點自卑,抱著學習心態請教他們2-3年能投出幾個上市項目,然後他特別詫異2-3年怎麼可能投出一個上市項目。」

  現場頓時再次響起陣陣笑聲,謝景行不等安靜,搖搖頭繼續講:「我不明所以又問既然你知道2-3年很難做出一個上市項目,為什麼還要問我。」

  「他說,這是領導問他的問題,他以為盛名之下無虛士想要請教一二,結果看來謝總專業水平不過爾爾。」

  笑聲戛然而止,但上百位相關領導臉上還殘留未散去的笑容,盡皆僵硬保持臉部肌肉扯動嘴角。

  風投行業從早期投資到最後推動上市退出,整個項目周期往往長達7-10年,少數極優質企業也得五年,他們懂基本專業常識。


  奈何屁股下的椅子2-3年就得換一茬,在任時辛辛苦苦種下的種子,留給繼任者摘桃子,這種虧本買賣不允許他們懂專業常識。

  2-3年,有條件要上市,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市!

  這就導致很多原本還不錯的優質項目,違背市場規律強行催生膨脹,老話說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強擼灰飛煙滅便是如此。

  謝景行原演講稿內容稍微露骨,經俞念修改點到為止,以另一個角度展開解釋:「造成政府引導基金對所投項目的短期高回報期待,我認為主要問題在於『資金錯配』。」

  「政府引導基金的資金來源通常為財政、銀行、保險金融等傳統LP,而這些LP的資金來源是老百姓的存款、養老金,這導致他們的投資偏好無法脫離穩健、保守策略。」

  他脫稿看向台下:「那麼反映到具體投資項目層面就是,引導基金違背市場規律帳面有錢投不出去,堆積大量沉澱資金,投資效率低下。」

  「受迫於業績壓力,將資金過度強行塞給那些敢接受2-3年上市退出的項目,這些來者不拒什麼融資條件都敢答應的被投企業,拿著過度膨脹無法消化的現金流,去收購併購做出漂亮財務報表爭取上市,完全不顧企業真實經營情況。」

  謝景行環顧四周:「更有甚者,與引導基金合作的子基金管理方,幫助被投企業撮合被上市公司低於市場價值收購,變相達到項目成功上市目的。某種程度上,相當於花錢買個上市名額。」

  「最終,被投企業達成三年上市明星項目成就,創始人功成名就;政府引導基金帳面業績良好;子基金管理方賺到高額回報率。」

  「那麼政府引導基金作為新型『招商引資』工具的政策任務是否真正完成了?二級市場投資者購入的股票,未來是否真正具備投資成長空間?」

  沒有人能回答,眾多子基金管理人定力稍遜不自禁冷臉,領導們倒還好盡皆風輕雲淡渾不在意。

  笑吧,生氣就微笑,年輕人不懂事不值當跟他一般見識;再者大家都被指鼻子罵,那就相當於沒人被指鼻子罵。

  全國幾十個省份幾百個市縣,有點經濟條件的誰不是這樣玩,誰家沒個專門跑本地企業上市的工作組。

  兩市個股不到三千支,能這樣玩到上市是本事,絕大多數根本走到不上市步驟,參與各方撈點實惠別整的太狠及時功成身退就完了。

  太陽五十億年後熄滅,難道現在就不活了,管的到那麼寬麼!

  「事實上,能夠上市的項目終究是少數,創投行業的風險性客觀存在,更多的項目是投資失敗。」

  台上謝景行也講到了這點,眾多基金負責人與相關領導們情緒得到稍稍緩和,可緊接著財政、發改等相關部委的領導們感到顏面難堪宛若火燒火燎。

  只聽小年輕話鋒一轉:「投資項目失敗就關係到基金虧損,那麼這裡有一個問題,政府引導基金虧損,算不算國有產業資產流失?」

  「更進一步,政府引導基金的國有資產該如何界定?」

  他放低話筒,舉起手中演講稿示意:「在這裡我列舉了兩個具有代表性的定義,分別來自發改和財政。前者明確由財政、中央、地方各類專項出資建設的基金歸屬引導基金,五十億以上規模由其審察監管,五十億以下由省級發改監管。」

  「後者表述為各級地區公共預算、專項預算、國有事業單位或獨立出資,或與社會資金共同出資建設的基金法律歸屬引導基金,由建設基金的本級單位監管。」

  謝景行放下演講稿,不疾不徐說道:「其他各相關部門也都有不同的界定歸屬,現實操作中,引導基金建設方往往會選擇向所有相關上級部門提交審批監管請求。」

  「與之相對應,在向下級單位方面,縣級、區級、市級、事業單位,以及各職能部門都有資格成立引導基金,產業引導基金、科創基金層出不窮趨同化嚴重。對項目投資競爭的隱性成本加劇,住房補貼、稅收減免、政策扶持條件輪番加碼。」

  說著說著,現場幾百號人心思都不對了,誅心之言大逆不道!

  項目擺在那裡,你不搶我不搶等他來搶?

  就算都是同個市的引導基金之間也得爭搶,甚至搶的更厲害,競爭加劇的隱性成本是大家的,進步機會是個人的。

  等著兄弟單位進步了再回過頭來溫良恭儉讓,這種事大可不必,還是我先進步再向兄弟單位溫良恭儉讓吧。

  「所以總的來說,我國產業投資呈政府主導性強,國資企業參與度較深,單一項目融資多,投資功能強引導性弱四個特徵。」


  謝景行站直身體,語氣平淡毫無波瀾:「主要問題集中為引導基金行業制度不完善,多頭並進管理混亂;投資風險不透明,商業可持續性差;基金的資金來源錯配,與政策性資產及地方性債務關聯的金融系統性風險。」

  「最後在我看來,這些問題都可以用不尊重市場來解釋,政府參與度主導性太強了。當然,反過來也可以用尊重市場的行為,來解決這些問題。」

  謝景行深深吐出口氣:「由於時間有限我就不展開談了,接下來西柚資本希望以社會資本主導的方式,與政府引導基金合作一同實踐尋求解決政府引導基金市場化的方案。歡迎各位領導,同行們加入我們,感興趣的朋友會後可以聯繫我。」

  「所以回到最初,這是我們所有人都要面臨解決的問題,如果這要得罪人,那就得罪吧,謝謝大家。」

  講的人無所謂,聽的人仔細思量解讀。

  我今天只是為了當面指著鼻子罵一句,在座的幾百位都是廢物,擠在角落裡站著那些也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尸位素餐的樂色。

  好好看,好好學,我來教教你們什麼是個人英雄主義。

  現場一片譁然,連維持最基本的場面掌聲都稀稀拉拉,俞念莫名地忘了氣氛,視線怔怔望著台上那腰背挺拔的年輕身影,肩不搖晃腳步從容漸行漸遠。

  「咔嚓。」

  攝像頭定格,廳堂高高的穹頂之下,獨行的身影背對閃耀水晶吊燈,走向被厚重木門遮住光線的黑暗。

  光影交錯間,門裡門外界限鮮明。

  「看起來有點孤獨。」拍照片的人說。

  看照片的人說:「照片有種,門倒下了,也能撐住的感覺。」

  「牙尖嘴利,好生厲害。」

  「留學回來的人都這樣,被歐美洗腦了,對市場經濟抱有不切實際的信心。」

  「誇誇其談當不得真,年輕人沽名釣譽要不得,得摔打摔打。」被罵廢物的人們說。

  「吃力不討好,何必呢。」

  「沒什麼壞心思說的也不錯,只不過應該是有點膨脹了。」

  「年輕人想法是好的,太理想化了。」冷眼旁觀的人們說。

  「敢說,敢幹。無論如何,他要扛創投的大旗,倒也認了。」

  「稍微接觸一下吧,是好是壞真銀白銀做不了假。」

  「為眾人抱薪拾柴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意動的人們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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