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從今往後,我永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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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天,徐生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陳錦君放下了手裡沈笑笑剛剛送來的帳本,看向了徐生。

  她既期待,也害怕。

  期待是一個自己希望的答案,害怕這個答案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買家說,來賣車的人,右手臂上綁著白毛巾。」

  徐生小心翼翼地說道。

  陳錦君聽見這個消息,立刻反應了過來。

  「前些天嚴廿也說,現在北方最有希望的軍隊,是從西北打過來的那一支,你剛剛說的,正是他們的標誌。」

  只是這樣一想,陳錦君就怔住了。

  徐生站在一邊,看著陳錦君臉上的表情逐漸凝固。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錦君才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不行,你快去青紅會,找唐七爺把我之前讓他屯的那一批軍火往西邊送去。」

  徐生反應慢一步,不知道陳錦君為什麼要這樣做。

  但是看著陳錦君有些焦急的神色,徐生覺得,這或許不是一件壞事。

  等徐生走了之後,陳錦君馬不停蹄地找到了嚴廿:「快,我要西北那邊軍隊的,所有領軍人的名字。」

  「這……屬於軍事機密了吧。」嚴廿的臉上閃過了意思為難。

  陳錦君這才稍微冷靜了下來:「對,不能這麼查。」

  嚴廿看陳錦君有的臉色有些不對勁,趕忙問道:「西北那邊怎麼了?」

  陳錦君看向了嚴廿,眼睛裡面亮晶晶的:「我覺得,霍廷昱還活著。」

  嚴廿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是不知道如何接陳錦君的話。

  「我已經讓人往那邊送軍火了,其他的先不管,先和那邊的人打好關係,哪怕是達到了榮城,咱們也能有一個活路。」

  嚴廿對此倒也是點了點頭:「東家的意思我明白,如果我沒有記錯,那邊的軍隊裡面,有很多當年從天南軍校裡面出去的學生。」

  陳錦君手上的動作一滯:「那照這麼說來。他們……」

  她微微偏頭,看向了一邊的藏書閣。

  嚴廿點了點頭:「他們也是在為這件事情奮鬥。」

  陳錦君輕笑了一下,有些悵然地說道:「是啊,畢竟大家都是同一個願望。」

  「都是為了和平統一的國家。」嚴廿的語氣很是沉重。

  陳錦君看向了一邊綠葉鬱鬱蔥蔥的臘梅林,點了點頭。

  那片臘梅林的下面,埋葬的正是死在東洋人手下的黃寧他們。

  曾經的陳錦君以為,自己可以和霍廷昱走到最後,看到一個沒有戰亂的國家,可是現在,她不僅僅是在為霍廷昱的許諾而活,也是在為了這臘梅林下面的無數人而活。

  想到這裡,陳錦君一向沒有什麼波瀾的眼睛裡面泛起了一絲絲漣漪。

  陳錦君送出去的軍火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樣,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回應。

  但是這支軍隊再用自己的努力回答。

  自打東洋人投降之後,整個榮城裡面,那是一群人都想要站出來分口湯。

  陳錦君罕見地收斂了自己的鋒芒,安安穩穩地帶著自己手下還活著的掌柜們做著生意。

  可是寧掌柜卻是知道,陳錦君這並不是膽小了,而是知道,現在這個局勢,誰先出頭,那就是容易死。

  東家沒有出面分一杯羹,但也同時盯著好幾家,這是明哲保身,未雨綢繆。

  自從被寧掌柜說了一頓之後,沈笑笑就再也沒有在陳錦君面前說過什麼,只是好好的經營著自己手下的雍容歌舞廳。

  陳錦君也不急於一時,一邊替嚴廿在私下裡面教授學生,一邊每天拉著於洪念書開門。

  於洪很是聰慧,不到十歲就已經可以自己算下來一本帳簿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死在了吃人的亂世裡面。

  但是於洪也知道,自己是於家最後的獨苗苗了。

  陳錦君心疼於洪,總是勸他不能只讀死書。

  但是於洪從來不在意陳錦君的勸說,經常躲到藏書的書架後面,像是陳錦君當年偷聽黃寧上課一樣偷聽陳錦君和這些學生們討論時局。


  陳錦君很多次都抓了個正著,但是每次於洪都會可憐巴巴地看著陳錦君。

  陳錦君看著於洪那張既像於策,又有幾分像素娘的臉,說到底還是不忍心,於是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轉眼間,就已經到了冬至這天。

  沈笑笑帶著包好的餃子來到了陳錦君這邊,一邊剝蒜,一邊壓低了聲音對陳錦君說:「東家,馬上就打到榮城了,咱們要不要躲躲?」

  「躲?躲哪去?」陳錦君挑了一下眉梢。

  「那也輪不到我。」陳錦君哼笑了一聲。

  「我這麼長時間裡面,都沒有讓你們開門做生意,就是怕被這些人盯上了,一個兩個的,仗著自己還有一條命,就想當榮城的家了,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陳錦君沉下了臉色,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沈笑笑看著陳錦君,半晌不敢說話,自從東洋人那事出來了之後,陳錦君身邊的人少了太多太多,雖然說是在榮城起了帶頭作用,能夠讓榮城不被東洋人壓製得沒有人樣。

  可是榮城畢竟不是陳家的,陳錦君為他們愛國的行為驕傲,但是卻不願意失去自己一路走來的夥伴。

  現在的陳錦君,一個眼神就能夠看出她這麼多年以來的風風雨雨,一點也不像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

  陳錦君嘆了一口氣:「現在誰當家,誰做主,對我來說不過也沒什麼,只要……太平就好。」

  沈笑笑看著陳錦君笑了笑:「東家現在是越活越通透了。」

  陳錦君揉了揉太陽穴,合上了自己手裡面的帳簿:「哪有什麼通透一說,只不過是不敢爭,爭不動罷了。」

  菊媽敲了兩下門,隨後端了煮好的餃子送了進來。

  陳錦君喊住了菊媽:「麻煩再給藏書閣的那些學生送一些,這些天也不知道都發什麼瘋,過節也要在藏書閣窩著。」

  菊媽應了一聲之後,立刻轉身出去了。

  她本是黃家的家僕,但是小姐走之前,囑咐了自己一定要照顧好陳家的東家,儘管心裏面難過,可是菊媽還是十分盡心盡力的。

  等榮城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已經是進了臘月里了。

  也不知道這嚴廿一天到晚的帶著這些學生,在藏書閣裡面做什麼。

  而藏書閣裡面,嚴廿透過窗戶看了陳錦君一眼,隨後轉身對一邊的學生說:「馬上就打到榮城了,咱們一定要和大部隊那邊裡應外合。」

  一邊的學生不解地問道:「嚴校長,您這樣不會被民國除名嗎?」

  嚴廿想也不想:「狗屁東西,看看當年東洋人打進來時候那一副慫樣子,有什麼能讓我信的?」

  這還是嚴廿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爆了粗口。

  一邊的學生互相對視了一眼,都不敢說什麼。

  嚴廿嘆了一口氣:「最後一戰了,等榮城打完了,也算是能歇歇了。」

  「嚴校長,您說咱們這段時間一直都瞞著陳先生,她不會懷疑嗎?」

  一邊的學生好奇地問道。

  嚴廿果斷地搖了搖頭:「不會。」

  學生眨巴著眼睛,雖然不理解,可到底還是沒有繼續追問。

  陳錦君日復一日地坐在庭院裡面,欣賞著這難得的大雪。

  「一場雪,又要死多少人。」陳錦君嘆了一口氣。

  一邊的菊媽站在陳錦君身邊,為陳錦君續上手邊的熱茶:「東家難不成忘了,還有一句話叫做,瑞雪兆豐年。」

  陳錦君眯起眼睛,看著遠處,恍惚間,她又是哼起來了那一折子戲文。

  之後的幾天裡面,街上都看不見一個人影,街坊鄰里匆匆見面,也都在說榮城又要打仗了。

  陳錦君看著天上飄落的白雪,嘆了一口氣:「這天氣,打起仗來還真是不知道鹿死誰手。」

  「你啊,就在這裡老老實實地呆著吧。」嚴廿在陳錦君身邊打趣道。

  陳錦君怔了一下,猛地回頭看向了嚴廿:「你想幹什麼?」

  嚴廿笑了一下,什麼都沒有說,可是陳錦君就是看懂了嚴廿笑容裡面的含義。

  「你也要上戰場,對嗎?」陳錦君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嚴廿鄭重地點了點頭:「沒事的,等打完了勝仗,給東家一個驚喜。」

  陳錦君看著嚴廿興奮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面有種不安。

  可是她攔不住嚴廿。

  自打嚴廿帶著人離開了之後,榮城就響起了隆隆的炮聲。

  陳錦君像往常一樣坐在院子裡面,聽著城外隆隆的炮聲。

  「東家,今天是小年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菊媽勸著陳錦君。

  終於,城外的炮聲停了。

  而時間,也來到了除夕夜。

  「今天可是慶功宴,不醉不歸啊。」

  酒席上面,霍廷昱喝了一杯又一杯。

  「多虧了霍團長,不然也不能這麼快,剛剛好趕上過年不是?」雷義山笑著端起酒杯。

  霍廷昱笑了笑,喝了一杯又一杯。

  一邊的嚴廿舉著手裡面的酒杯,緩緩湊到了霍廷昱的身邊。

  「好久不見了,霍大帥。」

  霍廷昱怔怔地看著嚴廿,像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一樣。

  嚴廿俯身,在霍廷昱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霍廷昱拿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你說真的?」

  嚴廿後退了一步,笑著點了點頭。

  霍廷昱坐不住了,直接放下了自己手裡面的酒杯。

  一邊的雷義山看到霍廷昱要走,又看到了一邊的嚴廿,自己心裏面已經明白了霍廷昱是為什麼要走。

  霍廷昱一邊披上了自己的大衣,一邊往屋外走:「見一個人去。」

  雷義山挑了一下眉梢,眼睛裡面閃過了一絲揶揄:「不會是去見女人吧!」

  這話一出,周圍的戰友們立刻噓聲一片。

  可是霍廷昱的下句話讓整個場面都火爆了起來:「大過年的,看看自家夫人去。」

  說完之後,霍廷昱一頭扎進了屋外的風雪中,留下了身後熱熱鬧鬧的慶功宴。

  他按照嚴廿給的地址,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寒風一吹,倒是讓霍廷昱更加清醒了。

  他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巷子裡面。

  而此時此刻,陳錦君依舊是坐在那松樹下面,出神的看著落下的鵝毛大雪。

  嚴廿走之前說了,等仗打完了,給自己一個驚喜。

  驚喜什麼的,陳錦君已經不在意了,此時此刻,她只希望自己身邊的人不會死去。

  一陣風吹過,屋檐下面那一串背雲風鈴響了響,倒是讓陳錦君回憶起了多年前,自己跟在霍廷昱的身後走進霍府的時候,它們都在霍廷昱的後背上,帶著自己走進了霍家。

  物是人非啊。

  陳錦君嘆了一口氣,抿了一口熱茶。

  四周安靜極了,安靜的只能夠聽見雪花落下的聲音。

  敲門聲響了起來,菊媽熱切地跑去開門。

  「是嚴廿回來了嗎?」陳錦君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但是陳錦君並沒有得到回答。

  她好奇地扭頭,看向了門口的人。

  就一眼,只是這一眼,陳錦君就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人,日思夜想,終於是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陳錦君想說很多,可一時間竟然是不知道從何開始說起,千言萬語最後只有一句話:「仗打完了嗎?」

  霍廷昱臉上浮現出了這幾年來從未有過的溫情,他緩緩走上前去:「打完了,你還好嗎?」

  僅僅是這一句話,陳錦君的眼淚奔流而下。

  霍廷昱輕輕拍著陳錦君的後背,溫柔地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從今往後,我永遠在。」

  就在此時,遠處的鐘聲響了起來,四下爆竹聲不絕於耳。

  大雪紛飛,風鈴聲響。

  斯人重逢,於新年伊始。

  【全文完】

  後來,陳錦君對霍廷昱說起庭院裡面的臘梅林,說起這些年發生的事情。

  霍廷昱默默地聽完她的話,隨後對著臘梅林緩緩的跪了下來。

  「這是做什麼?」陳錦君怔了一下。

  霍廷昱鄭重地叩首。

  「他們救了我的命。」霍廷昱神色莊重,一本正經。

  陳錦君不解:「要是說救命也是我的命,你?」

  霍廷昱點了點頭,兩隻手放在了陳錦君的肩頭,正對著陳錦君的眼睛:「你就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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