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真子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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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撒離喝?是金國太祖帳前養子?」

  撒離喝點頭。

  「你很熟悉金國過往之事?」

  撒離喝沉吟片刻,漸漸握緊了拳頭,「我,我不會出賣大金的。」

  趙桓微微一笑,「朕幾時讓你出賣大金了?撒離喝,朕俘虜了三太子訛里朵,想讓他撰寫金史,奈何他只求一死,不願意答應朕。沒辦法,只能看看你願不願意了。」

  撒離喝微微咬牙,自嘲道:「三太子不願投降,我,我也不願投降,我情願殉國……」

  「撒離喝!」曲端低吼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有心殉國,又何必在黃河岸邊哭哭啼啼,你不是嫌棄河水太涼嗎?」

  「你!」撒離喝面紅耳赤,嘴唇哆嗦。

  趙桓卻是擺手,攔住了曲端。

  「撒離喝,時至今日,大金斷然沒法繼續霸占中原……金人退到塞外也好,還是被蒙兀諸部吞併也好……不管怎樣,只怕是沒有史筆,能夠記錄金國之事……撒離喝,你以為完顏阿骨打可謂英雄乎?」

  「那是自然!」

  撒離喝挺直了腰杆,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我太祖皇帝英明神武,以兩千五百部下起兵,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不足十年,便滅了契丹,建立萬里之國,如此雄主,怎麼算不得英雄?難道僅僅中原才有雄主不成?」

  趙桓大笑,「說得好,阿骨打驍勇豪傑,朕不能親自領教,也是一件憾事……撒離喝,朕准你修訂金史,可以領一份國史館的俸祿,你意下如何?」

  撒離喝鼓著腮幫,無可奈何道:「領了大宋俸祿,不還是降臣嗎?」

  「好……既然你不願意領俸祿,那你就想辦法,自己找一份差事,掙點口糧……但是修史這事,你不會推辭吧?」

  撒離喝張了張嘴,到底是說不出什麼,只能點頭應承……趙桓果然讓人將撒離喝帶了下去。

  目睹這一幕,好幾位文臣武將,都黑了臉。

  曲端更是直接道:「官家,撒離喝既然是金國萬戶,他棄城逃走,被俘之後,又不能死節,便是無恥!此輩又哪裡值得官家如此厚待?我看還不如一殺了之,看著他噁心!」

  趙桓擺手,「不要多說了,朕自有主張。」

  六年女真統治,有太多百姓,受盡了苦楚。

  每當休息的時候,就有百姓到軍營之中,訴說金人的殘忍,他們切齒咬牙,希望朝廷報仇雪恨。

  有人說乾脆都殺了,把他們都埋了肥田。

  還有人說婦孺可以饒過,但成丁必須殺戮。

  更有人直接說,就應該把女真滅族,蕩然無存,讓他們從陽間消失!

  百姓的怒火,亡國滅種的恐懼,幾乎晝夜不停折磨著撒離喝……讓這位啼哭郎君越發心驚肉跳,坐立不安。

  能留下修史,或許也是不錯的選擇吧!

  不然自己死了,大金的歷史還不定被糟蹋成什麼樣子呢!

  撒離喝在這一刻,甚至覺得找到了人生的價值,他要做好大金國的守墓人……呸呸呸,大金還沒有亡國,梁王兀朮還在河東,還有,還有諳班勃極烈合剌……還有二十萬兵馬。

  只是這些力量,能保住大金國嗎?

  撒離喝並不確定,說得更直白一點,他絲毫把握也沒有,或許大金國真的完了吧?

  遲疑了許久,撒離喝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或許能做更多的事情。

  「官家,我要見官家!」

  吵嚷了好一陣子,才有人注意到他,最終在撒離喝的軟磨硬泡之下,來見趙桓了。

  撒離喝跪在了地上,認真道:「沒有,真的沒有了!官家,我,我想去真定府,去見四太子兀朮!」

  「見兀朮?你不怕他殺了你?」

  「不怕!」撒離喝搖頭,「官家,宋金之戰,罪在大金,金國貪圖中原繁華,驅兵南下,六載鏖戰,金國損兵折將,亡國滅種之禍就在眼前……我受太祖恩養,不願眼睜睜看著族人死亡略盡,我,我願意去見四太子,若是能以一條命,化解干戈,就算死千百回,我也心甘情願啊!」

  撒離喝不停磕頭,態度堅決。

  趙桓沉吟片刻,低聲道:「你願意捨身赴險,朕也不妨開個天恩……你告訴兀朮,讓他退到塞外,去帝號國號,伏首認罪,朕可以給女真一條活路。」


  撒離喝面色為難,猶豫不語。

  趙桓笑道:「撒離喝,朕的底限如此,朕不屑於花言巧語,更不會騙人……至於兀朮願不願意聽,就看他的了。」

  撒離喝深吸口氣,「回官家的話,不管兀朮如何,臣既是大金國的人,便該為了女真全族盡點心力,百死不悔!」

  趙桓頷首,「如此看來,你也是忠義之士,朕讓他們給你旨意一道,現在就動身吧!」

  撒離喝拜別趙桓,當真就帶著一道旨意走了。

  面對這個結果,有不少文臣武將,都表示不解。

  「官家,這不是放虎歸山嗎?」曲端忍不住抱怨。

  趙桓大笑,「放走了撒離喝,你的功勞也在,不用害怕……再說了,撒離喝算是老虎嗎?」

  老虎?

  「官家,臣還是想不通,讓撒離喝去見兀朮,到底有什麼用處呢?」

  趙桓笑道:「怎麼,文武雙全的曲相公,也有看不明白的時候了?」

  曲端老臉一紅,「官家,還是別提這事情,臣現在捫心自問,不過是武人之中,讀書最多的,文人當中,最能打的罷了。」

  「這不是挺好嗎!」趙桓嘿嘿一笑,「這是你的優勢,一定要好好保持!」

  曲端老臉鐵青,遲疑了好半晌,才緩緩道:「官家,潑韓五前些時候說,說……」

  「他說什麼?」

  「他說別人是駿馬才俊,臣,臣是老騾一匹!」曲端跺足氣到。

  趙桓愣了好半天,到底是忍不住,竟然笑了出來。

  「別在意,騾子老成可靠,朕身邊還真離不開一匹負重的老騾。」趙桓安撫了曲端好半天,最後才緩緩說道:「不論如何,該到了決定兩河歸屬的時候了。」

  曲端愣了半晌,最終恍然大悟。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其實以撒離喝的膽子,他還真不敢欺騙趙桓,更何況跑到兀朮那裡,又有什麼好果汁吃嗎?

  沒有的!

  他是真心想著太平,這就很玄妙了,一個太祖養子,一個太祖親子,兀朮面對撒離喝,還能無動於衷嗎?

  曲端不得不承認,趙桓現在的手段真的已經到了一個令人仰望的程度了,一個啼哭郎君,都讓他玩到了這個地步,簡直是嘆為觀止啊!

  果不其然,撒離喝風塵僕僕,趕到了真定府。

  還沒等通報,不少金國將領便已經抽出了彎刀,要把他給剁了。

  「撒離喝,你還是大金臣子嗎?你怎麼成了宋狗的信使?你忘了太祖的恩德嗎?」

  面對一片彎刀,撒離喝只能鼓起勇氣,硬撐著道:「我,我為女真全族而來,我要見四太子。」

  「呸!你還有臉見四太子,你還是死了吧!」

  正在他們準備殺撒離喝的時候,突然有一個文臣趕來,此人一身儒雅之氣,正是秦會之。

  見到了撒離喝之後,秦檜沉吟半晌道:「到底是大金萬戶,還是讓四太子決斷吧!」

  秦檜一句話,這幫人竟然乖乖聽從,沒人敢胡來。

  秦學士竟然有如此威力?

  原來秦檜在燕京城破之時,竟然搶先帶走了合剌,他一路喬裝成要飯花子,寧可自己挨餓,不讓合剌受到委屈……歷經千辛萬苦,才把合剌送到了太原,見到了兀朮。

  此時吳乞買死訊已經傳來,兀朮含著淚,擁立合剌登基,而秦檜一步登天,成了大金國的平章軍國重事,和兀朮對掌文武大權。

  不過秦檜很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他一直還是稱呼兀朮為四太子,保持了絕對的尊重。

  只不過除了兀朮之外,別人可不敢不把秦檜當回事。

  就這樣,撒離喝終於進來,只見兀朮大馬金刀,坐在中間,他見撒離喝進來,忍不住唾罵道:「畜生,你還有臉見我?」

  撒離喝想要下跪,卻又想到了懷裡的聖旨,只是深深一躬。

  「四太子,我帶了一份大宋官家旨意,請四太子過目。」

  兀朮冷哼,「什麼大宋官家,那不是你的新主子嗎?」

  撒離喝的臉瞬間漲紅,「我,我並未降宋,也並未領宋人俸祿……我只是替太祖修史,免得玷辱了他老人家的威名……四太子,你,你的格局胸襟,真是遠不如大宋官家!」

  「這就替趙桓擦胭脂抹粉了,還說你沒有投降?」兀朮輕蔑嘲諷,「說說吧,你的主子又有什麼金玉之言?」

  撒離喝深深吸口氣,這才掏出了旨意。

  「天道好還,蓋中國有必伸之理,人心助順,雖匹夫無不報之仇。朕丕承萬世之基,追述三朝之志……齊君復仇,上通九世,唐宗刷恥,卒報百王。矧乎家國之仇,接乎月日之近,夙宵是悼,涕泗無從。將勉輯於大勛,必允資於眾力。言乎遠,言乎邇,孰無忠義之心?為人子,為人臣,當念祖宗之憤。益礪執干之勇,式對在天之靈,庶幾中黎舊業之再光,庸示永世宏綱之猶在……」

  撒離喝還沒念完,兀朮已經勃然而起,「趙桓狂妄,俺要和你一決雌雄!」說完之後,他復又撲向撒離喝,一把推到,狠狠重踢,撒離喝只是蜷縮身體,小心護著聖旨在心口,不使兀朮毀壞污損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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