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靖康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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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名府通往開封的官道上,趙官家一騎狂奔,在他的身後,緊緊跟著少帥岳雲……這對翁婿火急火燎,趕回京城……說句實話,岳雲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岳父在幹什麼……他甚至覺得趙桓腦子壞了。

  明明在大名府,面對著百姓官吏,說得慷慨激昂,弄得岳雲熱血沸騰,還以為立刻就要大刀闊斧,掃蕩雜碎,重建新宋了。

  可誰能想到,趙桓的第一步竟然是返回開封……難不成是要去誅殺朝臣?

  即便如此,也該多帶點人啊?

  岳雲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趙桓卻是心裡有桿秤,說到底,他不是開國君主,沒法大殺四方……而且就算是開國君主,也有很多殺不了的人,解決不了的事情。

  這一點趙桓很清楚,他在大名府的表態,可以說是霹靂天驚。

  尤其是關於蘇軾的評價,幾乎讓趙桓說得一錢不值。

  蘇大學士的文採風流,蕩然無存,甚至可能變成狹隘偏頗的小人……如果不趕快處置,勢必人心混亂,影響整個大局。

  所以趙桓甚至沒有等政事堂諸公去大名府商議,自己就先回開封了。

  他也沒有任何歡迎儀式,直接帶著幾十個護衛,僅僅是岳雲陪著,就回到了開封,來到了垂拱殿。

  趙桓甚至沒來得及洗漱,就傳旨讓政事堂諸公來見他。

  首相呂頤浩第一個來了,看到趙桓滿身的塵土,一臉的汗水,忍不住黑了臉。

  「官家……天子一身肩負九州重任,一舉一動,天下百姓無不側目。如何能狼狽回京?這要是傳開了,不免有人胡思亂想,以為北伐大業出了什麼事情,或是軍中出現了變故……這可不是大宋之福啊!」

  趙桓含笑,「多謝呂相公指點,朕曉得錯了……用不用朕下一道罪己詔?好好反思一下?」

  呂頤浩臉更黑了,他知道趙桓為什麼著急,這事情豈是能說出去的?

  半晌之後,老呂只能道:「官家,臣不盡同意官家的話語,卻也知道,王家的事情,傷了天子的心,臣等也在反思,斷然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就耽誤了朝廷大事,官家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就是了,臣這把年紀,不會魯莽的。」

  趙桓連連點頭,笑吟吟道:「呂相公,聽你這話,朕就放心了,朕的確是年輕魯莽,還望呂相公原諒則個!」

  說著,趙桓當真就給呂頤浩抱拳拱手。這下子可嚇壞了老呂,「官家,就別折煞老臣了,老臣坦言,心裡的確有委屈……老臣辛辛苦苦這麼多年,熬白了頭髮,熬幹了心血,就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卻得到了官家如是評價,臣心裡想不通……還有,官家嫌棄衛青奴才不妥,怕傷了韓良臣等人的心。臣反問官家,如是評價東坡先生,就不怕寒了臣等的心?」

  說話之時,張叔夜、劉韐、陳過庭、梁揚祖、李若水、乃至於病體沉重的張愨都來了。

  這幾位宰執重臣,悉數在列。

  宰執就是整個文官集團的精華,他們誰也不是一個人。門生故吏,執掌權柄,遍及天下,一呼百應。

  他們在小事情上,能夠獨斷專行,在大事情上,也有諫言的權力……而且他們還要負責執行政務,就算是趙桓,也不能無視宰執,不然他真的就可能混成孤家寡人。

  「諸位相公都來了……話朕都說出去了,現在朕就想跟大傢伙好好聊聊……到底該如何看待大蘇學士的事情。」

  眾人片刻沉吟,張叔夜搶先開口,「官家,大蘇學士文章蓋世,足以堪比前朝的韓愈、柳宗元,他的詩作詩篇,都是頂尖兒的,便是書畫,也是天下一絕……比起韓柳,多了一份風流,比起李杜,勝在周全……當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千年文風薈萃,能生在大宋,是朝廷的福分……老臣竊以為,官家有多少氣惱,也不該輕視大蘇學士的。」

  趙桓頷首,復又看了看其他人,見眾人都是這個態度,趙桓又道:「朕知道大蘇學士的厲害,卻是想請教,大蘇學士在朝政上,有什麼建樹?」

  「這個……」張叔夜瞠目。

  劉韐急忙道:「官家,東坡先生才華蓋世,說不幸的,是懷才不遇!夾在新舊兩派中間,鬱郁不得志罷了。」

  趙桓頓了頓,突然道:「是懷才不遇,還是無才可遇?」

  無才!

  說誰呢?

  劉韐忙道:「官家,東坡先生在地方為官,頗有便民之舉,他還修了蘇堤,人盡皆知,他的才華,自然是少有的。」


  「不!」趙桓搖頭,「朕不這麼看……蘇軾早年,意氣風發,支持變法,替王舒王搖旗吶喊,後來他反對新法,被貶出京。再後來,舊黨得勢,盡數廢了新法,蘇軾又覺得過分,便替新黨鳴不平……他在新舊之間,搖擺不定,以至於仕途蹉跎,毫無建樹,一再貶官,死在異鄉……這事情固然值得同情,但咱們是不是也該剖析一下,看看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

  「要是讓朕來說,只有一點,名不配位……讓一個不該摻和朝政的人,摻和進來了,說到底,是我們選才用官的規則出了問題,把不該放進官場的人放了進來!」

  官家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趙桓哈哈一笑,「呂卿,像你就很不錯……朕舉兵北伐,幾十萬將士,上百萬民夫,綿延幾千里,物資調運,並無疏漏,運籌帷幄,決斷如流。你,還有張相公,劉相公,還有其他朝中諸公,在朕看來,你們的餓本事比起房玄齡、杜如晦一般的明相,也差不了太多。大蘇學士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你們的!」

  這馬屁拍的,還真是直接啊!

  張叔夜動了動屁股,劉韐臉都紅了,張愨更是情緒激動,不停咳嗽。

  過了好一會兒,呂頤浩才說道:「官家,老臣揣度,是不是大蘇學士有文采,而無為政之才?」

  趙桓點頭,「這就是了,呂相公,你們都是朝中大員,宰執重臣……朕讓你們說,治國理政,跟寫文章填詞,是一回事嗎?」

  呂頤浩沉吟道:「國朝取士,以文章論人才,一直便是如此啊!臣等也是從科舉出來的。」

  趙桓笑道:「一棵樹上,還有甜苦之分……說到底,朕想講一個道理……官和文人,還是不一樣的!」

  「蘇軾若只是填詞寫文章,只是在文壇揚名,他做什麼,都是情理之中,朕也不會諷刺他,甚至會把他視作文人表率。可他以文名捲入朝堂,甚至靠著自己的聲望,阻撓變法,介入黨爭……到了這時候,蘇軾便不是文人了。以官吏來評價大蘇學士,朕以為他做官是失敗的。」

  「朕不是說他有貪墨枉法的行為,而是單純的能力不足,意志不堅定,搖擺無常,胸無主見……像他這種人,最多只能當個通判縣令,根本就不該入朝,更不該隨便置喙,胡言亂語!新舊黨爭,是三句話兩句話能說清的?大宋朝到底需要什麼?」

  「你們跟著朕好幾年了,朕不妨明說了……彈劾你們誤國的人,也不在少數,說為了北伐,殘害百姓,橫徵暴斂,敲骨吸髓……這話也未必全錯,可他們都忘了,北伐才是最重要的。這時候,如果有人,憑著天下皆知的文名,跑來跟朕諫言,攻訐朝中宰執,破壞北伐大計……朕必誅殺!所以說蘇軾能落個客死異鄉的結果,算他便宜。要是在朕的面前,胡言亂語,朕不會放過他的!」

  誅殺蘇軾!

  官家啊,你可真敢說!

  當年烏台詩案,神宗皇帝就要殺蘇軾,結果被群臣勸阻,甚至病重的曹太后都出面了,拿著仁宗來壓神宗,讓他放過蘇軾。

  同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趙桓身上,又會怎麼樣?

  事情似乎不能一概而論,但是有一點卻可以清楚,趙桓多半不會留情,這一刀一定會砍下去的……

  問題要怎麼說呢?

  烏台詩案是不是個冤案……答案是毫無疑問的,的確是冤案。

  但蘇軾無辜不無辜呢?

  同樣說實話,不無辜,一點也不,甚至可以說是找死!

  你蘇軾可不是普通文人,你的同科進士,很多已經成為了變法的中堅力量……彼時王安石罷相,變法岌岌可危,神宗苦心支撐……結果蘇軾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跟一群人詩詞唱和,來往頻繁。

  有人就利用蘇軾的名氣,阻撓變法。

  事情到了這一步,你蘇軾無辜與否,已經無關緊要了,真正重要的是變法大局……所以從蘇軾逃過一劫來看,王安石變法,非敗不可。

  沒有一往無前,破釜沉舟的勇氣,拿不出壯士斷腕的魄力,還想變法,做夢去吧!

  說到這裡這裡,其實也看得出來,趙桓這個皇帝,的確比前面幾個強多了。

  「呂相公,說到了這裡,朕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將文壇和官場分開……朝廷要做事的幹吏,那些才子書生,就讓他們老老實實在民間,別來摻和……如果實在是安排不下來,朕就出錢,修一本《靖康大典》,讓他們老老實實修書,不許干涉政務,畢竟朕可不會像神宗那麼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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