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圍攻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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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邦彥腿受傷了,至今沒有康復,他坐在了李綱旁邊,自顧自將畝拐順在一邊,另外三人中,除了高俅,全都坐下。

  李綱看了眼,便道:「高太尉,你也坐吧!」

  高俅道謝,隨後坐下。

  而就在這麼一會兒工夫,其他的宰執尚書,朝廷重臣已經從剛剛的震撼中清醒過來,依舊是耿南仲首先發難,他臉色鐵青,首先發問道:「李相公、吳相公,你們從哪裡弄來的富戶名冊?莫不是你們自己胡編亂造的吧?老夫怎麼不知道,大宋朝有這麼多富人?」

  李邦彥臉上帶笑,「好教耿相公得知,你知道大宋朝的買撲吧?」

  耿南仲眉頭挑了挑,「自然知道!」

  李邦彥笑道:「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對大宋朝的富戶略有了解,諸公想必都知道,本朝商稅冠絕歷代,鹽茶銅鐵,酒水瓷器棉紗……樣樣都有商賈合作,樣樣都要向朝廷納稅,清點了這些人之後,僅僅是商賈,從朝廷到地方,就有不下兩千人。再有就是各地的田畝數量,不敢說查的多清楚,但是有千畝良田的,可不在少數。再加上一些宗室貴人,將門大族,湊了一萬多人,並不過分。而且我可以向大傢伙保證,這份名單裡面,只有漏掉的,沒有冤枉的。譬如說,你耿相公,我就沒寫進來!」

  「荒唐!」

  耿南仲勃然大怒,一張老臉瞬間黑了,「李相公,你什麼意思?難不成說老夫是貪官不成?」

  李邦彥呵呵一笑,「耿相公,我朝俸祿最為豐厚,哪怕削減一半,落到你手裡的,也有三千緡左右,加上你家中的田產,鋪面,一年能賺的錢不少於一萬緡!以你的財產,便是每年多征你五百緡,也是綽綽有餘的!」

  「荒唐!荒唐!」耿南仲急了,一扭頭,看向了李綱,怒沖沖道:「李相公,你聽聽,這說的是什麼話?我為國盡忠,所得俸祿勉強度日。而我家中雖然有田產,可也並非我一人所有,同族之中,百十人總是有的,如何能都算到我的頭上?這是什麼道理?難不成我在朝中做官,還要往外賠錢不成?」

  耿南仲的話瞬間引來了一片支持之聲,這裡面有御史中丞陳過庭,中書侍郎張邦昌,禮部尚書王孝迪等等,差不多十位重臣,都提出了質疑。

  最後主管戶部的張愨咳嗽道:「李相公,我先表明態度,戰事緊急,國庫錢糧的確虧欠太多,難以支持,拓展財源,我是同意的。只是你這個徵稅的方式,我以為未必妥當。」

  李邦彥不動聲色,笑道:「張相公,你怎麼說?」

  「李相公,你看是這樣,老話叫家有萬貫,帶毛的不算。你要是想征錢,拿不出來該怎麼辦?」

  李邦彥笑道:「張相公教訓的是,那就規定,不光是錢,銀子,糧食,甚至牲畜,只要能用來打仗的,全都可以。」

  張愨又道:「還有一件事,朝廷徵稅,萬一有大戶轉移財產,又該怎麼辦?」

  「那就鼓勵地方告發!誰能檢舉大戶藏匿財產,雙倍徵稅,一半入朝廷國庫,一半歸檢舉人所有。」

  李邦彥話音剛落,陳過庭豁然站起,「李相公,你這是要算緡告緡嗎?這可是漢武帝的惡政,你也好拿出來?」

  李邦彥呵呵一笑,「怎麼就算惡政了?漢武帝北擊匈奴,保住了大漢江山。我朝雖無白登之圍,卻有靖康之恥!官家多次說過,金人進犯都城,是我大宋君臣百姓的奇恥大辱,為了洗雪恥辱,徵收稅賦,抵禦強敵,難不成你陳中丞想把江山奉送給金人不成?」

  李邦彥翻了翻眼皮,不屑道:「不這樣徵稅,還能怎麼征?你陳中丞有辦法?」

  陳過庭哼道:「商稅田賦,人頭錢,大可以增加一些,又何必盯著區區幾家富戶,弄得天下不寧?」

  李邦彥滿臉不屑,反諷道:「區區富戶,就天下不寧,若是向所有百姓徵稅,豈不是大宋江山,立刻就要亡了?」

  陳過庭被說的惱羞成怒,「李邦彥,你這是強詞奪理。什麼富戶?分明是你巧立名目,想要打擊朝野忠良,漫要以為人看不出來!」

  「哈哈哈哈!」李邦彥仰天大笑,「既是忠良,就該支持加稅,毀家紓難,捐軀為國,在所不惜!而不是愛惜家產,吝嗇出錢,坐視朝廷的仗打不下去!」

  倆人吵到了這個地步,誰也不是傻子,早就清楚了怎麼回事,陳過庭沖著李綱深深一躬,「李相公,此等惡法,如何能施行?還請李相公決斷!」

  耿南仲也道:「如今大敵當前,驟然施行惡法,必定天怒人怨,到時候內憂外患,該如何收拾?」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綱,潮水一般的壓力,落在了這位李相公的身上。

  自從趙桓離京之後,李綱獨自主持朝政,才短短几個月,李綱的白髮就多了一倍,鬢角甚至出現了黑斑,原本筆直的脊背都開始蜷縮佝僂。

  想要扛起一座江山,談何容易啊!

  太平宰相尚且困難,更何況這種天崩地裂,國家危亡的關頭。

  沒掌權的時候,大可以談正道直行,可坐上了宰相的位置,就剩下柴米油鹽,哪樣顧不到,就要出大事,每日裡都仿佛置身火爐的鴨子,被千般事情,烤得滋滋冒油,骨肉酥爛……沒有把自己變成銅豌豆的本事,千萬別入仕為官!

  「老夫無能,到現在為止,距離所需的糧餉輜重,還有偌大缺口。如今又大戰在即,什麼事情都不如抗金重要。徵稅之事的確牽連甚廣,卻也是不得不為。朝廷養士一百多年,到了報國的時候了。老夫身為首相,願意拿出三千緡,至於其他,立刻按照名冊徵收,不可怠慢!誰敢逃避稅賦,國法無情!」

  李綱的表態瞬間驚呆了眾人,瘋了!什麼時候李綱居然和李邦彥穿一條褲子了?

  眾人大驚失色,還想要勸說,可李綱根本不給駁斥的餘地。

  「張相公,你的戶部立刻下發公文,徵稅之事,刻不容緩!八月之前,老夫要所有稅賦入庫!不得有誤!」

  張愨愣了片刻,他太清楚了,自己之前抓了趙明誠等人,已經惡了士林,現在又來徵稅個,幹得罪天下人的事情,下場絕對好不了。可問題是他能反對嗎?

  為什麼二李會聯手推動此事?

  他們可不會無緣無故走到一起啊!

  張愨思忖再三,終於點頭,「我盡力而為!」

  李邦彥笑道:「不是盡力而為,是一定要做成!不但要徵收稅賦,還不能影響到普通百姓,我和吳相公,還有高太尉,都會協助你的。」

  張愨跟喝了二斤苦瓜汁似的,和你們攪在一起,我豈不是成了奸佞!

  不過事到如今,貌似想躲也躲不過了,張愨用力頷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就有勞李相公了。」

  到了這一步,徵收富人稅這件事,已經是無可阻擋,從決策層落到了執行層……誰也不是傻子,這項政策不是虎口奪食,而是在老虎身上割肉!

  名冊上的富商大戶,豪門貴胄,哪個是好惹的?

  敢對他們動手,人家就能刨了你的祖墳。

  李邦彥完全是在作死,真不知道李綱為什麼願意陪著他一起死?

  朝中諸公,感慨萬千,誰都能預感到,更大的風暴即將到來。

  李邦彥呵呵笑道:「伯紀兄過謙了,你是朝野公認的救時宰相,我這套東西,如果沒有你的支持,等於是鼓勵朝野一起添亂掣肘,能落實下去才怪!可你李伯紀都點頭了,反對的聲音就會小了很多,也有了那麼一絲成功的機會。」

  李綱頷首,卻又擔心道:「富商大族都十分狡詐奸猾,想從他們身上徵稅,並不容易,就怕他們會把稅賦轉給普通人,說到底,苦的還是普通百姓!」

  吳敏突然悶聲道:「伯紀兄,這個富人稅,是一定會落到普通百姓身上的,不用懷疑!」

  李綱勃然變色,痴痴看著幾個人,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

  李邦彥無奈笑道:「伯紀兄,朝廷跟富人徵稅,富人再轉移到窮人頭上,跟朝廷直接向所有人徵稅,到底是不同的。」

  李綱繃著臉道:「不同在哪裡?」

  「不同在於百姓的感受,一種是把怒火直接放在朝廷身上,一種是可以引導到富人身上。我們如果用人得當,加強監察,富人還是要出一點血的,至於鬧得太過的富人,我們可以請高太尉的皇城司出手,抓幾個富戶砍頭,安撫人心。」李邦彥笑呵呵解釋。

  高俅嘿嘿笑著點頭,表示贊同。

  李綱眉頭緊鎖,突然無奈苦笑,「說來說去,苦的還是老百姓啊!」

  又過了片刻,李綱終於點頭,徐徐道:「我知道了,就這麼辦吧!」

  幾個人又聊了一陣,李綱頗為感慨,他算是徹底領教了,還真別瞧不起這幾個「奸佞」,他還真沒有幾個人的本事!

  談論結束,李邦彥坐著馬車,返回府中,臉上帶著一絲笑容……也不知道官家能不能滿意?反正臣是盡力了。

  就在李邦彥的馬車距離府門還有幾百步的時候,突然從四面八方,衝出來許多年輕的太學生,在幾個人的帶領之下,迅速包圍了李邦彥的馬車。

  「老賊!」

  「禍國殃民的老賊!你蠱惑太上皇在先,為非作歹在後,好好的大宋朝,都讓你給禍害了!」

  「除賊!為國除賊!」人們紅著眼睛,攘臂高呼,狀若癲狂。

  ……

  成百上千的太學生,振臂高呼,如凶神惡煞一般,圍住了李邦彥,車夫嚇得魂飛魄散,聲音都變了。

  「李相公,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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