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活在欺瞞和謊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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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在偏殿的一個單獨的位置,擺著一個三層的大木架,紫檀製成的佛龕前放著一盞長生燈。

  唐綰牽著蕭澈的手,兩人緩步上前,她的目光凝視著那佛龕,剛想用手帕擦拭乾淨,卻發現佛龕四周,就連那盞長明燈都不見一絲灰塵。

  唐綰心頭微愣,沒想到這裡佛堂竟十分盡職。

  她接過半夏從錦盒裡取出備好的瓜果線香,擺在長明燈前,又小心翼翼地添上香油,看著冷冷清清的佛龕前,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她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雙手合十,對著蕭澈母親的佛龕拜了又拜,又小心地嘟喃了一會,才轉頭去看身側的人。

  卻發現蕭澈仿佛石化了般,整個人僵站在原地,一雙黑漆漆的眼眸正一錯不錯地盯著那佛龕看。

  唐綰心頭微酸,往他的身側靠近幾分,十指慢慢擠進他的指縫裡,直到十指緊扣,她柔聲道:「娘親,以後蕭澈都不會是一個人了,以後有我,還有寶寶,都會陪著他,您放心吧。」

  蕭澈聞言,這才側了下頭,看著身側妻子堅定的眼神,心中頓時有細細密密的暖流涌了出來。

  他薄唇微微勾起一抹輕笑,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幾分,轉頭看向母親的佛龕,目光一寸寸地拂過那上面的紋路,忽而眼底的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

  母親,我很快就能幫你報仇了,用不了多久了。

  靜默了片刻,他低低道:「望母親保佑綰綰和肚子裡的寶寶能平安喜樂。」

  唐綰心頭一動,抬眸對著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下一刻,就聽到房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半夏緩緩走入殿內,對著蕭澈和唐綰點了下頭。

  半夏帶著二人穿過一條長廊,轉進了一座十分清靜的院子裡。

  「顧丞相已經到了佛堂前。」半夏緩言話罷,就退了出去。

  「將人請過來吧。」蕭澈沉聲道,牽著唐綰推門進了房內。

  顧珺冉扶著顧丞相入房內時,就見蕭澈和唐綰端坐在紫檀木的茶几旁,聽見開門聲,皆抬頭朝著他們看來。

  唐綰起身,對著來人露出了一抹輕笑。

  少年一身青衫,身上沒有一絲裝飾,讓他稚嫩的臉龐襯得穩重了許多。

  二人緩緩落座。

  唐綰正身對顧丞相行了一禮。

  「姐姐身子有孕,不用多禮……」少年手忙腳亂地起身,腳步剛往前邁出一步,卻一下子對上了蕭澈那雙森冷的眼眸,不由得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不,這一禮,綰綰拜的是丞相大人。」唐綰一字一頓,字正腔圓地道,話罷,她抬起一雙清亮澄澈的眼眸,定定地看向那神色清冷的老者。

  顧丞相愣了下,抬起頭來,對上了眼前人的眼睛。

  一下子瞧見了她眼裡的感激之情。

  他花白的眉毛一揚,愣了一瞬,旋即猜到了些什麼,擱在茶几上的大手顫了顫,他蜷縮起手指,將手掌收到茶几下。

  「唐家小姐這是何意?」他不動聲色問道,僅一瞬他就斂住了心頭的驚慌,幽幽的視線卻下意識地看向一直端坐著的蕭澈。

  見他神色冷冷,並沒有看他們,黑眸低垂,長長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讓人瞧不出他此刻心情的好壞。

  唐綰那雙漂亮的眼睛瞥了一眼,一側的楠木屏風,旋即又移回了顧丞相的身上,唇角邊的溫柔絲毫不減,又對著他福了福身道:「綰綰謝的是十六年前的事。」

  這話一落,顧丞相渾身一僵,旋即抬起一雙滿是驚愕的眼眸,顫聲道:「你、你在說些什麼?」

  顧珺冉見父親臉色一變,眼神閃爍,不由地開口道:「十六年前?是什麼事?」

  這時一直一言不發的蕭澈冷哼了一聲,大手握住唐綰的手掌,沉聲道:「十六年前發生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屋內的氣氛仿佛凝住了,氣溫一下子將至冰點。

  是肯定句。

  蕭澈薄唇勾起,沉聲道:「我不僅見過他,他現在就在我手裡。」

  「什麼?」顧丞相猛地站起身來,目光炯炯地望著蕭澈。

  腦海里想到自家嫡親姐姐將那孩子視如珍寶,還有那孩子……

  又想到蕭澈的性子,顧丞相心頭越發沉了下去,顫聲道,「他是你的……你不會對他下手吧?」


  唐綰抬手給顧丞相斟了杯茶,輕笑了一聲道:「可是他想對我們下手,不,他已經對我們下手了。」

  聽見這話,顧丞相幽幽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那孩子心機不純,所以這些日子,他一直命人在找他的下落,就是想阻止現在的局面。

  「他死了嗎?」顧丞相閉了閉眼睛道。

  「還沒,不過快了。」蕭澈冷聲回答道。

  聽見這話,顧丞相方才已經沉到深潭裡的心又突然看見了一絲的希望。

  如果當年的事,蕭澈全都知道了,依著他的心性,不可能讓那孩子還活著。

  他神色疲乏,掀起低垂著的眼睫,望著蕭澈道:「你想做什麼?你今日見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我想知道十六年前所有的真相,殺我母親的人,真的是……顧……太后嗎?」蕭澈咬牙切齒道。

  可這話一落,一側屏風後就突然傳出一聲輕微的聲響。

  他被迫對上蕭澈那雙滿是戾氣的眼眸,心中突然對那屏風後的人有些猜測。

  耳邊就聽到蕭澈質問道:「當年,顧太后不惜殺死兒媳,偷走親孫兒的人生,都是為了給她的小兒子一個能活在陽光下的身份,對嗎?」

  「什麼?」一側一臉呆滯的顧珺冉終是聽明白了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下一刻,就聽到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從屏風後傳來,少年驚愕道,「二姐姐,你怎麼在這?」

  顧丞相聞言,急急低下眼眸,避開那人的目光,心口有一股誰不上來的慌亂,甚至是壓迫感,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父親!」近乎哽咽的聲音砸在耳邊時,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在他的心間來回切割。

  死死攥著屏風的顧皇后瞳孔瞪得極大,她驚恐到連眼珠都動不了。

  感覺眼前這一幕就像是在做夢。

  她鬆開了咬著的下唇,指甲死死地刺進了掌心裡卻渾然不知,她顫聲道:「父親,他說的都是真的嗎?不是女兒害死的?」

  話罷,她提著一口氣,雙眸死死地凝著自己最為尊敬的父親,直到見到他點了下頭,頓時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二姐姐。」少年飛奔過去,將人攬在懷裡。

  「是父親對不起你。」顧丞相落下這話,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顧丞相看著蕭澈,渾身就像是被泄了氣的氣球,有氣無力道:

  「當年我並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你父親,如果知道自己的母親殺死了自己的妻子,他該是何等的痛苦,所以我才會在阻止了一切後,又編造了這樣的謊言。」

  「父親!」

  顧皇后滿眼悽苦,面露死灰,一雙還無星光的眼眸凝視著自己的父親。

  他垂在身側的手臂微微發顫,心口仿佛被人挖去了一角,連帶著五臟六腑都開始抽疼起來。

  「這麼些年來,女兒一直以為自己害死了表哥的王妃,無時無刻都活得不安寧,從來沒有一刻不在為自己的罪懺悔,可是……可是這……」

  顧丞相眉頭緊蹙,面色冷凝,「都是為了顧氏,當年那事,我不得不瞞下來,又為了譽兒,為了……父親面前只有一條路可走……所以只得委屈你了。」

  唐綰面露不忍之色,卻又覺得只有真相大白,才是對所有人最為有利的。

  這麼多年來,她承受了這一切的後果,於她實在不公。

  唐綰吐出一口濁氣,抬眸去看身側的蕭澈,兩人十指緊扣的手掌又緊了緊。

  「走吧。」她起身,拉著蕭澈出了房間。

  她拉著他緩緩往前走去,出了佛堂,她望著不遠處的楓林,沉聲問道:「你在想些什麼?不,這幾日,你知道了真相後,都在想些什麼?」

  話罷,她轉頭定定地望著蕭澈,似是想從他幽深的眼眸里,瞧清他的心底的想法。

  「我在想,他知道了一切後,會做些什麼?」蕭澈的聲音冷得像冰,眼底漸漸聚起無邊的寒意。

  「你覺得他會做些什麼?」唐綰雙眸微眯,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的神色。

  蕭澈劍眉壓緊,眼底的戾氣四散開來,冷聲道:「我真是太可笑了,那樣的人,我能指望他能做些什麼……」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來,腳尖一側,幽幽的目光掃了一眼一側的高牆,「我娘親真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上你這樣的縮頭烏龜,你一輩子都只配活在欺瞞和謊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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