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因為我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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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剎那間,青銅空間內一片死寂。

  吳皓跪坐在那,完全懵了。

  ——她在說什麼?

  在頭頂處,祖龍聽到這話同樣沉吟。

  「你何出此言?」祖龍開口,依舊沒有波動。

  以築基的修為,用自身精血煉製仙丹,無論是成是敗,都必死無疑。

  說話的時候,那雙龍眼中流轉著無以言說的精芒。在這種眼光下,讓人只覺心神都被洞穿了似的,藏不住一點秘密。

  「您方才說,吸取魂魄延壽,是為了更好地庇佑華夏。」袁清清忍著那股壓力道,「那也就是說,只要足以延續自身,就不會濫殺更多人,對麼?」

  她盡力用了謙卑的語氣,但很顯然,這話聽在祖龍耳中,也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

  「你想獻祭自身,換常人活命?」

  袁清清咬著唇點了點頭。

  「你如何覺得,你能有這個資格?」祖龍的聲音依舊沒有波動。

  這話依舊沒有情緒,但言辭中是絕對的不屑。

  ——你一人的命,如何抵得上千百人魂魄之和?

  龐大壓力再臨,袁清清不由得垂下頭來。那一句話像是有著實質般的重量,而她幾乎要被這重量壓垮了。

  只憑著犧牲自己,就想當上所謂的救世主麼?

  你憑什麼就覺得自己能拯救這些人?

  憑什麼認為,你的命就能這麼值錢?

  憑什麼如此自大?

  她咬緊嘴唇,牙尖深刺入肉中,像是在沉默中積攢力量——在祖龍面前說話的力量。

  聲音不大,但這一次,祖龍卻沒有回話。

  祂只是垂目看著,看著跪坐地上的女孩揚起臉來,面對著這來自遠古的萬鱗之王,給出她的理由。

  她是天才。

  魏老師親口承認過,她是這一批學生當中最有天賦的修仙者,是真正的天才。

  這就是她的底氣和本錢。

  話音飄散,青銅空間內再度沉入死寂,無聲像是保持了千萬年。

  「狂妄。」

  祖龍微微闔眼,聲音低沉。

  「不過,既有如此自信,那便賜你一死。」

  所有的壓力突地消失,袁清清身體向前一傾,完全恢復了自由。

  她活動伸展了一下身體,而後慢慢地站起身來,轉過頭,朝那邊的吳皓看去一眼。

  吳皓也在看著她,只是身子依舊被壓在地上。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錯一瞬,前者一臉呆滯,後者表情複雜。

  ——這次,如果她沒能做到的話,第一個被牽連的就是旁邊的吳皓。

  袁清清默然片刻,而後,她忽然放鬆了表情,輕輕地笑了笑。

  她說完這麼一句,並未去看後者變化的表情,只是取出幾張符咒貼於地上,以此為基,畫出一個火屬聚靈法陣,就像是丹爐下的火堆。

  她按下身子,盤坐在這法陣的中心,揉搓著發涼的手指,強行壓下心中無法抑制的恐懼。

  按照花念安所說,那方子會消耗壽元——這種代價,只要是個人,都無法不恐懼。

  但現在她不能害怕。如果因為恐懼而失了手,那才真是滿盤皆輸了。

  不能怕。

  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就不能怕。

  她深深吸進一口氣,閉上眼運轉著靈力,將座下陣法催發,而後緩緩抬起手,置於心口。

  ——以五臟精血為引,以心脈之火為焰,以血肉百脈為爐,此為煉製之基。

  她回想著那張丹方上的內容,吐納著調起全身靈力,又一股腦地,將其全部引向心脈。

  人體之中,肝屬木,脾屬土,肺屬金,腎屬水,心屬火。

  這丹方的基本思路,便是激發利用這潛藏在人體心脈當中的內火,直接進行煉製。

  當初她剛剛看到這張丹方時,也不由得詫異,這到底是個什麼法子?如此暴力衝擊自身心脈,幾乎是自絕般的做法,這居然也屬於煉丹之術麼?

  而現在,她就在親身實驗這張丹方的內容。


  靈力猛灌入主脈,激得心臟猛烈跳動起來,砰砰聲如擂鼓一般響徹內識。

  果然如之前所想的那樣:強衝心脈,帶來的負擔難以想像。

  負荷的心臟在發出警告式的鼓動,陣陣暈眩感密集如雨,同時傳來的,還有心房處遭受重擊般的悶痛。

  但在同時,她也感覺到了,那血流摩擦經絡所擦出的灼熱,如隱約的火焰在胸口處燃起。

  如果花念安在這裡,也一定會顯露驚訝:雖說這煉製之法本身並不難,難的只是找到這個應用內火的方式。但,只第一次嘗試,她居然一下就找到了這靈力運轉的關鍵。

  但這其實也並不意外。她本就是那第一個找到氣感的人,現在也一樣。這樣的感知力和操縱力,實在不愧天才之名。

  袁清清深吸口氣,運轉靈力將那全部的灼熱歸於一點,凝為真正的「心內之火」,又緩緩將其挪出心室,就仿佛舉起一束剛點燃的火把,在主脈中緩緩移轉開來。

  這無疑於將經絡置於火上烘烤。意料之中地,這個動作帶來的,是真正火燒般的疼痛感。

  就像是胸口處忽然被插入無數細小的刀刃碎片,而這些碎片正在細細切割著血肉經脈,整個胸口處因此而緩緩開裂,就像是在火焰燒得收縮開裂的泥磚。

  在催發心火的一瞬間,她的身體就開始顫抖,臉頰淌汗,額上青筋道道綻起,連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起來,險些要支撐不住身體。

  但也正是因為這等感覺,她頓時明白了這所謂「丹術」的本質。

  這就如同現代的蒸餾之法,將裝滿水的燒瓶放在火焰之上烘烤,直至多余的水被蒸發乾,留下最底的那一點精華。

  現在,她自己就是那個燒瓶;而她要留下的精華,是提煉到極致的生機。

  「你有拯救眾生的心思,我便也就將這方交予你。至於如何使用,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剩下的,便靠你自己摸索罷。」

  「去拯救最多、最重要的人。」

  百里夫婦所研之法為邪道所用。他們身為創始之人,自然不會看不出那些邪術的運作方式。

  他們的煉製之法,被旁門左道改為煉化生命的邪術,而這邪術被他們覺察、並再度回收改良:只是在他們手中,這煉化的對象並非指向他人,而是自己。

  為達自己的目的煉化他人,是為邪道;但如果用同樣的方法來煉製自己,這還稱得上邪術麼?

  袁清清也想不清這個問題了。

  這個時刻,她只覺得很慶幸,也很感激。

  幸好花念安當時真的教了她這個方法。否則的話,現在她就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死去而無能為力了——這一次涉及到的人數成千上萬,甚至於熟悉的同學也在其中。

  而現在,因為有了這種力量,她有能力挽救這個局面了。

  這就是她的「道」。

  從學校里學到的東西,讓她真的實現了自己的「道」。

  如果沒有學過這種方法,她一定會悔憾到最後一刻——花念安應當也是看出了這點,才會將這法子授予她的吧?

  真該當面感謝一下那位老師的。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當中,她如此堅信著,亦為此而驕傲。

  但她是這麼想,卻不知如今景象落在旁觀者眼中,又是何等的駭人。

  隨著她的催發,她座下的聚靈陣同樣亮了起來,細微的火屬靈力被從四周抽離環繞她身邊,製造出最合適的火行靈性環境,仿佛火焰中起舞的聖女。

  面對這片焰光,他忽然想到曾在書上看過的一種民族祭典。

  那是一個祭祀春天之神的儀式,儀式進行時無數的觀眾坐在台下,看著台上被選作祭品的一位少女跳舞直至跳死。舞至最後,少女的雙腳沾滿鮮血、筋脈脫力斷裂,而村莊就在這樣的淋漓當中迎來又一個美好的春天。

  現在,在他眼前,祭祀開始了。這個女孩就是那個跳舞的祭品,只不過他是唯一的觀眾。

  這是一場奔向死亡的舞蹈,一場無法停止的舞蹈,一場帶來新生的舞蹈。

  淡紅色的氤氳開始從她身上蒸騰起來,那像是血霧,但出現在這裡卻不帶一絲邪性,反而散發著極致的純淨與生機。

  ——這便是她的煉製物,是凝練到極致的、最精純潔淨的生氣。也只有這種結晶,才能成為仙藥的藥引,做到真正的起死回生。


  所謂起死回生的仙丹,本質不過是採集富含生機的天地之精華而煉——天材地寶可遇而不可求,但生機處處皆有。

  是人的生機。

  她自己的生機。

  那血霧從袁清清身上剝離出來,也在同時剝下了她臉上的血色。明明是置身火焰當中,她卻無意識地慢慢地蜷起身來,樣子仿佛一隻寒天中受凍的小貓,在微微地顫抖著。

  同樣的寒意也出現在吳皓身上。他張嘴想說些什麼,但連聲音都發不出,更沒法挪動半步。他被強制摁在了這觀眾席上,觀看著這一幕無法停止的演出。

  在血霧升起的一刻,位於頭頂的那雙龍眼似乎在瞬間產生了微微的顫動。祂盯視著這個被籠罩在血霧當中的女孩,像是沉吟了片刻後,才緩緩揚起首級來,張開了巨大的龍口。

  隨著祖龍張口,就見那升騰起的血霧如被牽引般的細線般向其而去,被陣陣吞入其體內。

  在血霧入體的一瞬,那雙龍眼中像是有微不可查的精光閃過,連帶著盤於上方的龍身都像是煥發起新生的微光,如同被什麼擦亮了一般。

  只可惜...

  祖龍巨眼下垂,靜靜注視著下方的袁清清:此時她的臉色已然煞白如紙,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虛弱下去,如同一朵正在被抽乾水分的花。

  她現今已是築基高階,這個修為足以傲視全校。但對於祖龍來說,她所能提供的力量也遠遠不夠。

  無論如何,她到底不是丹神花念安,在這秘技的使用上,無論是提煉的數量還是質量都差得遠。更不要說,作為築基,即使她提出全部生機,對祖龍來說也是杯水車薪,最多,也不過是能抵下少數人的犧牲罷了。

  她自己在使用的前一刻,有沒有想到這點?

  那一瞬間,這見證天地變換的萬鱗之王似乎也微不可查地觸動了些許,就像人看到火堆中掙扎求生的蟻蟲,也會為其駐足感嘆片刻。

  但也僅此而已了。身為上層的存在,祂並不會因此而多一分無謂的憐憫。

  祖龍微微合眼,感受著那弱小卻頑強的生氣在體內流轉,就像是一朵野花綻放於荒土之上,雖然微不足道,卻讓整片土壤都甦醒了過來。

  難以言喻的力量開始從祂身上散發出來,頭頂夜明星圖的光澤像是瞬間黯然失色,但那下方的金山銀海卻震盪起來。整個空間仿佛正在經歷一次微縮般的天地重生,頭頂移星換斗,地底山呼海嘯。

  這震盪是如此的劇烈、溢出了青銅空間,如同陣陣無形的大浪掃過外面的地下陵宮。

  內殿之中,架上的書簡一陣相互磕碰,幾近落地。蘇羽竹一陣驚叫,前方的姜玲與韓江塵則齊齊地猛然起身,神情如同腳下踩著火。

  就在他們起身的同時,他們的視野沉入了一片陰暗。

  準確地說,是原本聚集在這裡的光源突然熄滅了——伴隨著那一陣龍吟,就如同狂風颳過吹滅桌上的片片蠟燭,原本遍布著整片內殿的防禦結界...全然消散!

  他們躲藏在這內殿當中,憑仗的就是這外層自帶的結界,如果這東西消失了的話...

  在這個想法閃現腦中的下一瞬,就聽一聲巨響傳入耳中。

  在結界消失的同時,面前關閉的殿門一抖,被猛力撞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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