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最後一場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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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賽前的一晚,夜幕下的安城依舊璀璨。

  從鐘鼓樓到雁塔芙蓉園,繽紛多彩的燈光連成明亮的火樹銀花。在他們之間,車隊在高速路上流成交錯的光河,千萬的河流奔涌在連綿的鋼鐵森林之間。夜空之下,都市的燈火顯得如此輝煌。

  而在外界的紛擾之外,崑崙大學玉山校區內卻依舊寂靜一片。古典的校舍群靜靜地立在薄暮之中,像是獨坐於夜晚的思想者。

  「明日,便是仙運會最後的一場鬥法了。」

  辦公室內,化作魏澤模樣的王畫皮聽了柳秀才帶來的報告,點著下巴道:「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魏大人卻依舊沒有出關的意思?」

  「正是如此。」身後的柳秀才點點頭,「入關之前,魏大人並未提及出關時間,只說了若是出事,那麼便照他留下的旨意行事。看他的安排…似乎將數月內的情況都考慮在內。」

  「也是,畢竟是崑崙之主啊…」王畫皮嘆了口氣,「那麼,他此次選中的那名學子,情況如何了?」

  「你說那位解天揚麼?」

  柳秀才沉吟片刻:「他已經同意了接下學校授予的器物。現在,雲深不知處當中的準備已經完成,明日,他便會去完成大學給予他的最後一道試煉。」

  「他已經自主接下了麼?看來,魏大人的確是慧眼識才啊。」

  王畫皮輕嘆一聲,轉身向後,透過辦公室的窗,看向夜空下矗立的厚德書閣。

  書閣的一角出,正散發著一層奇特的微光。不同於顏如玉文道之氣的璀璨金芒,那微光透出的是淡淡的白色,卻給予人無形的壓迫感。

  「只是不知道…在這次之後,我們還能不能見到曾經的魏大人。」

  ……

  就在王畫皮所注視的這個方向,厚德書閣的封閉密室里,整個空間正被浩瀚的靈力所覆蓋。

  明明這只是個不過十幾平的狹室,但此時,整個室內被靈力暈染成一片完全的空白,一眼看去那白色仿佛沒有盡頭,就像是漫無邊際的虛空。

  在這白色的靈力虛空當中,端坐中央的人影是唯一的色彩。

  他微微地閉著眼睛,半長的鬚髮在肩側微微搖著,與身上的白色衣袍一同無風自動。端坐在這虛空當中,就像是已經在此存在了千百年。

  這正是閉關的魏澤。

  當然,若是有旁人在這裡的話,恐怕都已經認不出他來——儘管面容和衣著看起來沒有一點異常,但此時那張臉木然得如同石刻,沒有一點表情。

  心念下沉,他的靈識陷入識海內,注視著那座坐臥丹田的元嬰金身。

  那座與他相貌相同的金身正顫著,發出微不可查的震動,像是某種常人無法理解的音符。

  他早已發現,這座凝結的金身雖然的確聽任自己調動,但卻仿佛多了什麼東西…一些,不屬於他的東西。

  閉關的這段時日,他始終在嘗試以神識勾連這座金身,這出乎意料地難。

  但在今天,他終於聽到了那「音符」中所包含的意義。

  「太早了。」

  太早了?

  魏澤微微一怔,向著金身傳去了問詢的意念。片刻的寂靜後,第二句回答傳來。

  「突破至此,太早了。」

  這是在說…他太早突破到元嬰境界了?

  魏澤心下生疑。按理說,他的修為是和學校的發展掛鉤的。如果說他突破的太早…難道還得怪小綿羊們太給力,給他提供了太多的靈力?

  當然,他也沒打算就這麼完全聽信了這金身中包含的信息,倒不如說這反而使他心中生疑。

  「你是誰?」他朝著那金身發問道。

  震動停止了。金嬰並不發言。

  「為什麼說突破太早了?」他想了想,轉而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這一次,金嬰再度震動起來。

  「此世,尚無法承受。」

  「你,尚無法承受。」

  無法承受?承受什麼?承受元嬰的力量麼?

  這凝結出的元嬰,警告自己無法承受它的力量?

  魏澤心中微微一動。在這元嬰心音的引導下,他突然想起了此前被忽略的種種話語。


  「你沒發現,你最近的性情淡泊了許多麼?」

  「無法突破至元嬰,是因道友你心氣不足。」

  「魏大人…你似乎有些不對。」

  修為無法進一步提升,是因為性情淡泊、心氣不足——這句話,反過來是不是也能成立?

  心氣的不足、性情的淡漠,逐漸平復的感情…歸根結底,也是修為提升帶來的,按照元嬰所說,因為它超出了自己能承受的極限,因此磨平了自己的心氣,或許還有...感情。

  …這還真是個可怕的猜想啊。

  魏澤這麼想著。想法如此,但心裡卻沒有一點波動。

  放在當前這個情況下,這似乎並不是件好事。但也正因如此,他能用最冷靜客觀的方式去分析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元嬰,以元神為基化成,是修者之本,但現在它卻對自己發出了額外的意念。

  這麼說的話,在他身上,就寄宿著不止一個意志?

  他作為修仙者的路,是從拿到那張「校長聘書」時開始的。也就是說,這意識是在那時候進入自己體內、並且幫助自己修煉提升的麼?

  而到了元嬰之後,這另一個意志終於開始顯現了...顯現的第一件事,便是對他提出警告。

  至少目前看來,這對自己並無害處。畢竟,如果他真是跗骨之蛆一類的、想要加害自己的東西,也不會特地發出聲音告誡自己。

  況且,當初那份聘書,也的確是自己自主接下的。一切都顯得那麼順理成章,甚至於自己都沒覺得有什麼異常。

  ...等等?

  沒有異常?

  按理說靈氣復甦之前,修仙這種事情對普通人來說應該是天外奇譚。可為什麼當初接下修仙大學聘書的時候,自己絲毫不覺得有異常?

  「是你選中我的麼?」他再度試探性地朝那元嬰拋出問句,「為什麼?」

  元嬰再度沉默了一會。魏澤本以為這次它依舊不回回答,但出人意料地,片刻過後,那金身再度震動起來。

  「你是傳承之人。」

  無波無瀾的心念忽然顫動了一下,與金身相勾連的神識斷開,再也捕捉不到來自那元嬰內的聲音。

  如果修為的提升,真的會剝奪心氣、剝奪他自己的意志的話。那麼毫無疑問,無論是誰想要這麼做,他一定要予以對抗。

  為此,他需要重新凝結心氣、重新把握住那些本屬於他的部分。

  他必須要確定,在出關的一刻,他還是他自己。

  至於在這之前的事情...就得暫且交給其他人了。

  ……

  當新一次的太陽升起時,解天揚自床鋪上睜開眼,收氣回腹,完成了一晚的修煉。

  他將胸口的濁氣吐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還早,便自口袋中掏出手機來,習慣性地點開了仙運會的官網。

  官網上已經打出了最後的決賽名單。而吸引最多目光的,便是位於最上方的那一個分組。

  那一組的兩個名字分別是:肖游宇——韓江塵。

  意料之中地,最後剩下的這些選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而這兩人更是成為了眾人的目光中心。

  「這倆人的比賽都看過,倆人都猛得一批啊!這場看點不小!」

  「聽說那個韓江塵是個大一生啊,居然能打進決賽?」

  「可真別小看這人。崑崙大學嘛,鍊氣當築基使,大一當大二使,基操了。」

  「話雖然這麼說,但對面那可是學生會長啊!大二里也算強的。就算他能贏普通的老生,這個也有點懸吧?」

  「我先押會長一發,要是打臉了回來告訴我。」

  「……」

  在討論版面,類似這樣的網民評論就已經刷了近萬條,看傾向投票,這兩人的得票數基本五五開。

  但是,這些和他都沒關係了。

  無論今天的決賽結果如何,那也不是屬於他的比賽。

  他的賽場,在另外一處。

  按照魏澤之前留下來的指示,自從渡過心魔劫後,這幾天他一直日夜不停地修煉,為的就是今日。

  解天揚關掉手機,站起身朝外走去,通過後場的通道,跳入了雲深不知處當中。


  他腳下一點、飛身而起,越過外圍作為教學區的平台、越過中央的上官家駐地,最後來到了最里側的、少有人踏足的荒廢「浮島」上。

  比起外圍平台的平整,內里的這些「浮島」個個亂石嶙峋,沿著浮島周遭遍布著起伏的石丘。那猙獰的黑色石塊上,隱約能看見刻畫其上的青色術式符號。

  他知道,那是封魔陣法的符號。這亂石之下,就封印著上官家曾經鎮壓於此的大妖。

  此時此刻,百里瑜和上官雨凝正分別立於這石丘兩側。見他飛身下來,前者向這邊轉過了目光,神色中有肯定的意味。

  「看樣子,你已經穩固了築基境界,很好。」

  百里瑜淡淡說著,一揮手,將一樣東西拋給他。解天揚伸手接住,而後發覺,那竟是一枚象棋的棋子。

  「正如你所想的那樣,這便是大學煉製出的靈器。作用是…御妖。」

  百里瑜向他說著,轉頭看向面前的石丘:「今天,便是大學的第一次嘗試——要用這個靈器,收服這福地內的大妖,為己所用。」

  在他說話的時候,邊上的上官雨凝已經走到了那石丘前,鏡華劍刃舉出,石丘上的封印術式立即亮了起來。

  「如百里同門所說,這只是大學的嘗試,並不強求。但若你願意承擔此任的話,那麼我現在便會解開封印術式。」

  上官雨凝看著他道:「在此之後,我與百里氏將會將這大妖控制住。而在這之後…便是你與這妖的博弈了。」

  解天揚攥緊了手裡的那顆棋子,將靈力注入其中。

  「我接受。」他說,「這場博弈,我會贏下來的。」

  ……

  同一時刻,仙運會賽場當中,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在觀眾席間上萬道目光的注視下,兩道身影自兩邊的入口處緩緩走入場內,當頭的陽光照耀著他們胸口相同的雲繞陰陽徽記,道服的衣擺迎風飄蕩。

  「觀眾朋友們,歡迎來到仙運會個人賽比賽現場。今天在這裡進行的,將是本次比賽的最終流程。」

  「此次比賽的勝負,將會為整場仙運會畫上句號。本次對戰人員為——肖游宇、韓江塵。」

  主持音在場內迴響,場內的兩人在賽場兩邊止步,相對準備。

  「這個新生…就是你說過的能看破靈力的那個…」

  場內的休息處內,袁清清正隔著窗向外注視著,邊看邊低聲感嘆一句。在她身邊,吳皓同樣靠在那看著外面,面有擔憂。

  「是,別看是個新生,這個韓江塵相當厲害。」吳皓道,「不管怎麼說,他這次得小心點了。」

  在他們交流的時候,賽場另一端,姜玲抱著雙臂站在過道處,暗暗注視著場上的那個身影,面露凝然。

  不過此時沒人在意他們這邊的這些小細節。觀眾們只是以最賣力的方式鼓著掌,將室內的空氣鼓動得一陣灼熱。

  當熱度到達最高潮時,所有的聲響平息下去,四周來自全球各地的攝像機調整了角度,將鏡頭對準中央。

  肖游宇手指捏上了口袋中的符咒,看著對面那雙漆黑的眼睛,在心下默默地思考著。

  在作為最終賽,這一場對決註定不會輕鬆。他該展示的在此前都已經展示過了,那麼這場比賽,就不要吝嗇任何手段。

  在他心念急轉的時候,對面的韓江塵正伸出手,將靈劍自鞘里拔出,立於身前。

  作為新生,他能闖到這一步,不能說沒有運氣因素。但既然站在這了,就必然要全力以赴。

  兩人站在各自的準備位上,相互對望著,彼此都不出聲,只是全神貫注地盯著對方毫末之間的動作,不放過一點細節。

  「請雙方選手準備。」

  賽場上方的大鼎內,代表計時的焚香被插入鼎中,摩擦點燃。

  與此同時,崑崙大學校內、雲深不知處當中,上官雨凝劍刃急揮,在身邊解天揚的盯視下,解開了附著平台上的封印術式。

  「比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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