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元嬰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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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在半空響起,青衣招展的上官雨凝負劍於後,朗聲向下方的新生道:「在此,諸位將面對真我、脫出紛擾。渡劫當中,保持緊守靈台,防止元神被懾。渡過此劫,方為真正築基之修者,望各位堅定道心,不被心魔所迷。」

  這原本該是由魏澤宣布的條例,但今天由於特殊的原因,便交由她來實施。

  ——集合眾學子渡劫時散發的心氣,助魏大人進一步精進。

  這是她提前得到的指令。雖然不知魏澤的那『集合心氣』是何手段,但一直以來的經驗都證明,聽從於他總不會錯。

  說著話的時候,她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角落處的韓江塵:他站在那,依舊不跟其他人說話,只默默盯視著地上的術式符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就是前兩天打敗了解天揚的那個…」

  「咱這屆的第一名…這種人也會有心魔?」

  「噓,小聲點吧,看人家都不樂意搭理咱…」

  在他身邊的新生們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語氣中不乏羨艷。但與他們的慕色正相反,看到這一幕的上官雨凝暗地搖了搖頭。

  沒人比她更了解這學生的情況,看這樣子,依舊心志不堅。

  但現今這事態已是弓在弦上不得不發,即使作為導師,她也沒法單保。

  心魔之劫,渡己渡心,一切只能憑自己。

  上官雨凝眼神突然一凜,轉頭向福地入口處看去:一個身影正從風旋中飄身出來,落在她背後的平台上。

  「之前聽魏大人說,有一名學子申請當此次渡劫的護法,就是你麼?」

  「是。」姜玲看著她,點了點頭,「渡劫涉及魂魄。那麼,由魂修來助陣應當會好一些。」

  「而且…」她頓了頓,「有個不太讓人省心的傢伙…感覺還是我親自來看著點好。」

  心魔劫外人無法插手,本來這事是不用志願者的,她悄悄遞了額外申請才拿到這個機會。這事她沒和任何人說。

  「大學之內,的確沒有比你更了解渡劫風險的學子…那便好。」

  上官雨凝微微頷首,重又轉過身,摘下了背後的靈劍:「接下來我會開啟牢獄術式、引導學子心氣流向魏大人處。你散發神識注意他們的情況,若有異常隨時通告便是。」

  「是。」

  在她施展的同時,上官雨凝亦舉起了手中的長劍,青芒自她手上奔出,流入平台上那各個陣法術式之內,一個又一個牢籠自台上展開,身處牢籠當中的新生們立時目光呆滯,而後,如預計的那樣,一個個在原地掙紮起來。

  站在外部的姜玲忽然變了臉色:在術式催發的一瞬間,那個身影便當即腳下一晃栽倒在地。在這之前她是親眼看著他做好了冥想的,但在心魔浮現的剎那,他立刻就被壓垮了。

  這個距離下,她看不清那張臉上的表情,但能看見爆發的黑煙眨眼間裹住了他。這讓他抱上頭,整個人都在原地顫抖起來。

  她知道這時候擔心只是白費心力。但這一幕落在她眼中,與曾經的自己重合了。

  姜玲下意識握緊了手裡那枚玉佩,直攥到手心出汗。她由不住地一陣呼吸加速,感覺心臟都被捏緊了起來。

  這傢伙到底看到了些什麼?

  ……

  很多、很多的記憶涌了出來,都是似曾相識的場景。

  他本以為自己早已經忘掉了。但在試煉開始的一瞬間,所有的畫面都被粗暴地挖了出來,強行放在眼前,像是無法抵抗的潮水那樣把五感塞滿了。

  ——全部想起來。

  「妖怪。」

  「腦子有病。」

  「你幹什麼呢?不是和你說了別跟他玩的麼?」

  「唉,真麻煩,要是我沒生過那孩子該多好…」

  「不是說你能看見鬼麼?來給咱看一個試試…看不到?那你怎麼不去死?」

  「咿…你剛才碰著他了?快去洗手!那人身上不乾淨的…」

  「哥,咱今天把人打成這樣,會不會被老師罵啊?」

  「放心,就這個逼樣,他爹媽都不要他,老師怎麼會管?」

  人影們嬉笑著離開了,四周變得寂靜如死,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他想爬起身,但身體重得像是灌了鉛,稍稍一動渾身的傷口就痛得發瘋,只能躺在那,竭力呼吸讓自己保持清醒,感覺自己像是屍體那樣逐漸凍了起來。


  視野中空了下來,連帶著牆壁和地面也步步消失,最後眼中只留下那漆黑一片的穹頂。在無邊的夜幕下,他忽然覺得自己那么小,而這世界大得好像沒有盡頭,大得讓人恐懼。

  這恐懼快要把他壓垮了。

  大概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吧…他想。

  ……

  「…可是我是來找你的啊!」

  突然間有誰的話音傳進了耳中。聲音不大,但那個人卻是很用力在喊了。

  「你活著,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大的意義了!」

  黑夜中似乎有一點明亮透了進來,很微弱。他努力伸出手,想去夠那一點光。

  ……

  同一時刻,福地當中,的確亮起了耀眼的光。

  所有牢獄中散發出的氣息如同潮水般流向中央,那座下的陰陽徽記漂浮起來,化作陰陽雙魚在周遭的雲海中遊動。而就在這雙魚的四周,心氣的江河正在向中央的光團奔去,百川歸海。

  就如同長鯨汲水一般,不詳的黑煙在接觸到那陰陽魚的一刻立刻消失無形,反而像是養料般使其被其同化在內。

  陰陽雙魚就在這心氣的水流中遊動著,每騰躍一次,身形便膨脹一分。從雙魚、到巨鯨、直至最終,變得如同兩隻鯤鵬般龐大。

  它們扶搖在當空,近乎大半個福地全被其籠罩,攪動雲海令整個天空都風起雲湧,像是天地剎那間被置換,涌動的大海被搬到了穹頂之上,而此時這大海正在掀起巨浪!

  流雲聚集、陰陽置換,就在一切涌動的中心,盤坐的魏澤緩緩睜開了眼。

  只是那麼輕微的動作,但卻停止了這空間內的一切動靜。

  空中最後一絲心氣被吸收殆盡,遊動的陰陽大陣停止了流轉。處於中央的魏澤伸出雙手,空中化作鯤鵬的陰陽雙魚隨即垂落下來,正正浮於他掌心之上。

  他的身影坐於乾坤的中央,他的掌心托舉著八卦陰陽。

  「這是…」

  四周的雲海開始向那個身影流去,那場景連在旁的上官雨凝都不僅微露驚色。

  就在天地重歸動態的同時,平台下心魔牢獄的青芒開始消退,身在其中的新生們一個接一個地跌坐在地,個個都是面色潮紅大汗淋漓,表情如同剛從噩夢中醒來。

  眼看著試煉接近尾聲,空中地姜玲縱身而起,卻不是朝著那術式符號、而是向著平台的一角直衝而去。

  像是突然抽掉了支撐,他感到極致的疲憊,連坐都坐不住,眼看就要撲倒,然而這時某個人迅速地落到了他背後,張開手臂,從後托住了他。

  「別怕,沒事了。」那人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在呢。」

  這次聲音很真實,不是心魔的幻象。

  韓江塵甩甩頭,竭力睜開眼想看清什麼。但視野恢復的一瞬,他看到的不是身邊的人影,而是…風。

  從四周捲起的狂風,唯有他能看到的風,那是…屬於靈力的風。

  無形的風流正從四周捲起,如同龍捲席捲天地。在這巨大風眼的中央,正站著一個淡金色的影子。

  此時只能用「影子」來形容那個存在了。在四周靈力縱起的一瞬,湛然金光從魏澤體內亮起,那金光模糊了他的面目,繼而將他的全身籠罩在耀眼的金芒之中。

  空中巨大的陰陽雙魚遊動,帶著福地內六百餘人匯集的細小心氣,就如同兩柄刻刀環繞在那金芒邊,逐漸在那上面雕刻出成型的紋路。

  那似乎是一個人的輪廓,面貌與魏澤極其相似,但卻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元嬰,鑄成。

  金嬰鑄成的一瞬,沖天的金光突然自平台上縱起,近乎實體的光柱自平台直接蒼穹。

  那光芒在雲海間暈染開來,將整片穹頂染作與他相同的色彩。天地之間的靈氣因此排山倒海地波動,以那光團為中心奔流開來。

  此時的安城市內,數以千計的人被突然的閃光晃到了眼,舉目看去,能見到玉山方向的山影正沐浴在璀璨金芒當中。

  在陰暗的穹頂下,那光芒金得發紫,掛在天邊猶如紫氣東來。

  這番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聽見。在那一個時刻,目睹那一幕的人都無意識地呆在當場,某種浩然的意志擊中了他們,一時間他們能做的只有虔誠遠望。


  ……

  而就在所有人的視野之外,在那異象的中央,光團之內的魏澤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情景。

  ——烈焰燃燒,人影潰散,世間景象四分五裂。就在那一片崩壞當中,僅存的一座建築矗立在火光當中。

  仔細看去,那是一座青柱的大門,門上裝著寫有「崑崙」二字的牌匾。在那大門四周,烈火當中的世界寂靜如死,像是空無一人。

  魏澤微微眯眼,試圖靠近那番景象,但念頭剛剛一動,一個模糊的聲音便響起在耳邊。

  「不要出手。」

  他略微一怔,神念再動,就聽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這次似乎還更加清晰。

  「不要出手。」

  「不要出手、不要出手、不要出手。」

  「...這是,必然會有的一劫。」

  「若對此世仍有留戀,那便...不要再出手。」

  ......

  沖天的金光開始收斂,從天際、到雲層、最後回歸他所在的平台之上。

  光芒收斂,重又聚集在中心那個人影之上、光團片片剝離,重又露出那個他們熟悉的魏澤的身影。

  外表看來他與方才沒有任何區別。但此時就在他丹田處,形似嬰孩的金身正沐浴在靈力的海洋當中,如同活物般呼吸著。四周的靈力隨其吐納而波動,將七經八脈都勾上極致的色彩。

  果然如他所想,身為崑崙之主,他能調用這校內對一切資源,連心氣都包括在內。

  雖然這麼說...用這種方法凝結出的元嬰,真的還算是他的元嬰麼?

  「魏大人,您...」

  上官雨凝顯然也已發覺他身上的變化,飛身上前正準備問些什麼,卻在一步遠外停住。

  在她面前,魏澤正舉目遠眺著當頭祥雲籠罩的天空,良久不發一言。

  他沒有散發任何威勢,但單單是站在那裡,那無形的氣場便讓她這級別的存在都不敢近前。

  魏澤抬眼看去,遠眺的視角中,他能見到當頭的靈潮巨浪因自己的作為而垂落,就像是狂嘯的大海被生生壓平——僅僅是方才那一突破,便引得四周天象巨變。

  只是突破的氣場,便能引得如此變化。那麼,如果他現在真對外出手呢?

  ——若對此世還有留戀,那便不要再出手。

  他品味著方才聽到的那句話,內視身體,循著丹田下視,能看到識海當中那剛剛結成的金嬰。在靈力的沖刷下,那元嬰的五官似乎還在顫動,像是...在說話。

  難道說,剛才傳入腦內的聲音...便是自己體內這元嬰發出的?

  元嬰,以元神為憑、以金丹為身結成的第二化身,可以說就是以靈力為基構築的另一個自己。

  魏澤收回神識,站在原地沉吟著。那樣子看在旁邊的上官雨凝眼中,竟顯得有些陌生。

  就仿佛站在面前的,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人。

  「此次順利突破,都是托各位的福。感謝你能主持這次渡劫、也感謝學生們的配合。」

  正氣氛凝然的當,魏澤卻忽然開了口,以一如既往的溫和聲音道:「我還需一些時間來穩定修為。接下來的工作,就還有勞你了。」

  「這...」

  上官雨凝眉頭微蹙,遲疑了一下,才接著道:「恕在下冒犯。但魏大人...您現在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你也這麼認為麼?」

  魏澤輕笑一聲,並未多講,只是身形一晃,在上官雨凝和福地內學生們的注視下,整個人憑空消失原地。

  一片呆若木雞當中,角落處的姜玲最先清醒過來,轉頭去看旁邊的韓江塵。

  他同樣正呆愣地看著面前的異狀。那張臉還有些泛白,是方才渡劫時脫力所致。

  但此時,那雙漆黑的眼睛卻黑得發亮,透著前所未有的清明。

  雖然不知道剛剛魏老師那邊發生了什麼。但至少自己這邊...看樣子是沒事了。

  姜玲突然寬心起來,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而後一拍他肩:「嘿。」

  韓江塵被她拍醒過來,一扭頭,就看姜玲一臉笑意地坐在他背後:「諾,低頭。」


  「都說了,我可不替人收屍。」姜玲一手戳上他胸口,有些得意地一笑,「你看,還是我說對了吧?」

  ......

  與此同時,辦公室內,魏澤的身影再度出現。而在同時,一條提示晃過眼前。

  【學生【韓江塵】修為突破至築基期,靈力值+30】

  不愧是所謂的「特長生」,這突破的速度稱得上無人能比。按照這速度,這是奠定了這屆第一人的地位了。

  他臉上浮上些許欣慰,不過那神色轉瞬即逝。

  若是放在平時,這內容實在是頗讓人驚喜,不過這時候他沒心思去想這些了。

  魏澤在原地思索片刻,心念一動,將王畫皮和柳秀才一併召了進來。

  「接下來,我需要閉關一段時間。在此期間的校內事務,交由王畫皮代我出面。除此以外,接下來的一些事情我已有計劃,我閉關後,由柳秀才將安排傳達給各個職工、學生和老師。」

  面前的兩位職工對視一眼,俯身作揖。

  「大人籌劃許久的仙運會已到眼前,卻要在此時閉關麼?」王畫皮道。

  魏澤沉吟片刻。這種重要關頭,校長隱退的確不是個好選擇,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出面的時候了。

  他的元神和肉身不統一,而現在元神向他發出了意料外的警告。這是來自於另一個自己的聲音。

  無論他遵從或是不遵從,事情就是這樣:隨著他突破到元嬰境界,另一個具有自主性的意識在他體內甦醒了,而他甚至都不清楚這一個「自己」的來源。

  無論如何,他不能冒這個險。在徹底探明體內金身的來源之前,他不能再掌握校園了。

  「我意已決,不必多說。按我說的做就是了。」

  魏澤在桌前坐下來,目光掃過桌上的文件。在閉關之前,他還想盡力將剩餘的事情全部掃尾。

  「至於在外界代表學校出面的問題,就交給學生會去辦。在這之後的工作,先從肖游宇入手,除此以外...」

  他挨個吩咐完,柳秀才微微躬身,重又化作柳絮,飄向四處。他率先出現在了羲和宿舍當中,將仙運會的演講稿交予肖游宇,片刻之後,柳葉又在百里瑜所在的器房現身。

  「魏大人有令,接下來諸老師固守校內…這是仙運會期間,與校內有關的事務。」

  百里瑜從他手中接過紙頁,一掃上面的內容,面色隨即變得微妙起來。

  「麻煩告知魏澤閣下,小生已經知曉。」

  他將那紙頁收起,緩緩看向背後。

  在器房的座位上,解天揚正坐在桌邊,細緻入微的靈力從他手上湧出,灌入面前的靈材將之煉化。他的右腿處依然空落,但此時他的臉上全是聚精會神。

  「接下來,此處會依照閣下所說行事。」百里瑜道,「無論是師長…或是學子。」

  柳秀才點頭應聲,身影再度化作柳絮,飄向校園中下一個方向:天行實驗室丹房、明心悟道台、厚德書閣…直至最後踏遍校園的各個角落。而與此同時,無忻的聲音亦配合響起。

  「接下來,按魏大人所說…」

  兩位員工的配合極其周密,不過半注香的功夫,大大小小的指令便已傳向有所涉及的全校師生。

  「大人,您所說之事,都已布置下去了。」

  「如此便好。」魏澤微微點頭,「退下吧。」

  二位員工作揖退後,各自化作微光從窗口飛出,室內只留下了伏坐桌前的魏澤。

  不知多久的寂靜過後,他緩緩長出一口氣,轉頭看向窗外,那眼裡有著奇異的金芒滾動。

  「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

  與此同時,安城市內。

  一扇扇窗戶被推開,憋了許久的人們像是雨後的蘑菇那樣從中冒出頭來。就在同時,走在路上的人們都一致地抬起了雙眼,面帶驚異地看向天空。

  ——盤旋數日的陰雲散去了,萬里碧空重現人間。

  安城市迎來了近一周未曾有過的大晴,天氣預報還是氣象觀測站全都在此時失靈,沒有人能解釋是什麼導致了這一番異景,唯一的解釋只有:真仙降臨。

  當然這只是表層的含義。所有人都明白,這一切只是因為——那場盛會要來了。

  ……

  在這樣的陽光之下,安城度過了三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三天之內,天空萬里無雲,是中部地區常年罕見的大晴天。

  在第四次日出來臨之時,安城的街上沒有了車水馬龍,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攔截的警戒線。北郊四環從零點起便被嚴格封鎖。

  諾大的城市萬人空巷,全部的喧囂聚集在城北的奧琳匹克中心。數千人流像潮水般將體育場包圍、又如潮水般從各個入口湧入其中。通過道道嚴密的安檢,而後坐上全新的體育場座位。

  「歡迎各位來賓的到場,請有序落座。」

  廣播之中傳出清麗的聲音,宛如自空中而來一般,從圓頂型的體育場擴散開來。

  「第一屆仙運會開幕式,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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