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6章 「全知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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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林收起翅膀。

  咻。

  一縷紅光自遠處飄來,小蝙蝠張嘴啜進肚子裡。

  她不久前收回了多年前意思意思做做樣子纏在船舵上的「束縛」。

  隨著一根根「束縛」斷裂。

  隨著四座塔先後下沉。

  隨著永夜一點點被暴力撕開。

  夜空下。

  一隻小蝙蝠與一隻紅色的晴天娃娃,安靜地懸浮在那處,無人可探無人可查,似是與世隔絕,遺世獨立。

  「呀,」

  格林收回「束縛」後,抬著小腦袋看向某個方向,咂咂嘴:「要出事了。」

  「是大事。」深紅馴獸師感受著無限遙遠處的震盪,內心忐忑:「整不好,可是要爆發『主宰戰爭』的咯。」

  「爆就爆唄,」格林無所謂地掏掏耳朵,似乎聽見了什麼,撇嘴道:「老娘的字典里就沒『害怕』這字。」

  「嘶!大人你這……」深紅馴獸師本想說「大人你這是舔瓶舔魔怔了吧」,但想到這位大人的恐怖之處,便立即從心改口:「啊不,小的意思是,我也沒有。」

  「你是不是覺得咱舔瓶舔魔怔了?」格林虛眼刮著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身上嗤出一道道血痕。

  「那當然不。」深紅馴獸師從容否認。

  「嘿,」格林嗤笑指著那處:「你們知不知道,他的權柄是啥?」

  「『無限』。」深紅馴獸師答。

  這些年,關於「無限子」的傳聞,劇團里早傳開了,都嗑瓜子八卦了一輪又一輪,誰還能不知道呢。

  「無限。」

  「無限?」

  「無限。」

  「你再動點腦子想想?」

  「無……」深紅馴獸師剛想順著茬往下繼續接,才說了一字,冷汗冒出:「對啊……這不可能!」

  「是呀,從一開始,他的『無限』,就是一個不可能誕生的『權柄』。」格林神情一肅:「可偏偏,他坐上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深紅馴獸師越思越恐,晴天娃娃上跟漏水似地,下面冒著水兒,那是止不住的冷汗:「悖論!這是悖論!這根本就是悖論!我們怎麼就沒想到呢?」他轉而變臉,腆道:「不愧是格林大人。」

  「那當然,咱慧眼如炬。」格林豎起一根翅膀,鄭重其事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之前根本不知道,我在他身上,下了多大的賭注。」

  「可不,你將整個『劇團』壓上去叻。不過,小的有一件事不明白。」

  「不懂就要多問。」

  「啊對對對,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大人您如此看好他,甚至舔他,可為什麼,你明明能替他擋下一道束縛,卻要眼睜睜看著他砸了自個的權柄?」

  「那玩意,錯了。」格林篤定道:「錯了,真錯了。」

  「可當初,可是您引導他走上這條錯路的呀。」

  「嘖,不錯一錯,又怎麼知道什麼是對的?不瞎幾把往前走一段,又怎麼知道回頭瞧一瞧?」格林理所當然地說:「最關鍵是,他得自己『理解』,那是錯的。」

  格林的翅膀如指頭般,緩慢左右擺動:「那必須吖!我們在無窮紀元中,不斷嘗試航向『盡頭』,想要抵達那處。可我們越是靠近,就離得越遠。『盡頭』,就不是我們能抵達的地方。」格林笑嘻嘻地說出結論:「有沒有一種可能……」

  「「10」,他,就是來自『那處』?」

  「!!!」

  格林:「懂?」

  馴獸師:「懂!那我們……」

  格林:「嘿嘿嘿!給老娘,搖人!!」

  馴獸師吶喊附和:「好嘞!搖人!」

  它從晴天娃娃濕漉漉的下面拔出一面印有蝙蝠圖案的旗子,原地搖曳。

  五顏六色的光影在蝙蝠與晴天娃娃背後凝聚。

  一張風格誇張卡通的幕布,出現在他們身後。

  幕布緩緩上撩。

  一個個形狀怪異的剪影,在幕布後搖曳,如瘋似魔!


  夢魘劇團,

  降臨!

  ……

  ……

  船舵上,五根鎖鏈,先後斷裂。

  四座塔下沉。

  夜空被撕開。

  四顆天啟星,先後熄滅。

  無名老黑未來得及報出真名,慘死蜜莉恩劍下。

  少女斬殺饑荒騎士,因騎士序列強行剝離,跪坐在地,開心大哭。

  遠處天空。

  一隻只迎風展翅的骨龍,地面一隻只匍匐前進的骷髏與死士,在「死亡星」熄滅剎那,定格不動。

  陽光一束束撕開夜幕落下,在溫暖的陽光中,死亡軍團化作粉塵消散。

  「瞧,我說了,這是黎明的鐘聲。」

  谷天晴無力地在空中墜落。

  身上的醜陋骨甲,一點點地剝落,隨之下墜。

  谷天晴貪婪地吸著一口口新鮮的空氣,如獲新生。

  「你們……」

  谷天晴背後,那道影子,因突如其來的變故,驚詫不已。

  片刻後。

  影子道:「你們以為,「希樂園」,能航出去?」

  噗通!

  谷天晴落地。

  在地面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凹坑。

  他感受著背部、四肢傳來的久違疼痛,開心地笑了:「死了那麼久,我還會害怕『死亡』?」

  「我能讓你的妹妹,復活。」

  影子拋出了新的籌碼。

  谷天晴有一個妹妹。

  在加勒比海上時,谷天晴就曾對伊凜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他有一個妹妹。

  連伊凜都覺得谷天晴是在胡扯,但偏偏,谷天晴曾經,真的有一個妹妹。

  妹妹死了。

  廢土上,曾經隸屬於死亡騎士座下的八影,快速在地表上移動,找到了躺在地上的谷天晴。

  曾經成為他們不死不滅「力量來源」的死亡之氣,如今卻在不斷地逸出。

  蕭陽用力捂住口鼻,卻難阻大勢。

  八影的復活方式與騎士不同。

  騎士是身體備份與靈魂暫時分割,融合後復活。

  伊凜則是「輪迴」,算是真死過的人。

  但「八影」,卻是純粹的「死物」,借死亡之主的權柄而「重生」。

  如今死亡之主離開,他們,消失。

  在驚愕中,八影逐一倒下。

  這次,蕭陽是真的死透了,透了。

  「呵呵呵呵,」

  谷天晴嘴巴不漏風了,終於能發出聽著正常地笑聲。疲憊地指著八影消失之處,谷天晴對影子笑道:「在與『死亡』為伍的這些年,我真正明白了一件事。人死,不能復生。」

  「用各種方式復活出來的那人啊,還是她嗎?」

  「頂多,只是一件『造物』。」

  影子聞言,知道大勢已去,沉默變淡。

  「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最後提醒你一句吧,大人。」谷天晴躺地上,風度翩翩地捋著劉海,即便是面對九位之一的「暗影之主」,在這一位面前,他也從不卑躬屈膝、你愛咋咋的。谷天晴頓後,道:「決定你們命運的一次『站隊』,開始咯。」

  影子默然,徹底離去。

  谷天晴微笑著閉上眼睛,涼風吹拂,暖光映面,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

  ……

  外界發生著各種變化。

  他允諾過的黎明,將至。

  但伊凜卻無暇顧及。

  因為,當他拍碎「無限」權柄的剎那,精神像是被吸入了一個空間,忘了他處。

  碎塊般的空間相互擠壓,時而像玻璃碎裂,時而又像水墨暈開。

  這裡似乎沒有空間、時間的概念,沒有五識,沒有感知,只有靈魂上的觸覺。


  陌生的環境,卻給伊凜帶來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咻!

  在光怪陸離的空間內,他無力地向某個方向飄。

  甚至連方向也說不上,忽前忽後,忽左忽右,當伊凜回過神時,他已隨波逐流,來到了一處巨大的「扭曲」面前。

  在扭曲內。

  一個個形狀不規則的碎片,上面閃爍著一些奇怪的畫面。

  有的陌生人在寒風中顫抖,有身披龍袍的王者在指點江山,有道骨仙風的老道御劍飛行,有太空人在太空遨遊,有枝葉長出嫩芽,有雨滴落在翠綠的葉兒上滴滴答答,有曝曬下逐漸枯萎的湖泊,有風沙中舉步維艱的旅人。

  種種畫面,沒有聯繫,甚至來自於不同的世界,來自於不同的時空。

  他們相互切割,分離,卻又同時在「扭曲」中上演。

  其中。

  伊凜偶爾看見了屬於自己的畫面。

  他的生平,

  他的過往,

  他的喜樂,

  他的哀愁,

  他的往世,

  他的今生。

  畫面快速閃爍,無窮的信息如潮水般湧入他的靈魂,這些信息卻又像是過客,簡簡單單地過目後,並沒有讓伊凜覺得難受,反倒有些意猶未盡。

  伊凜像是一位對「萬物」有著好奇的孩子,正在站在一台「電視」面前,任由頻道切換,他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過了多久。

  或是一瞬,或是永恆。

  扭曲上的碎片畫面漸漸地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噌。

  擠壓的,水墨的,扭曲的,崩塌的,周圍不斷「運動」的空間,此剎凍結,凝成一瞬。

  「你應該問的。」

  一個空靈的聲音響起。

  伊凜平靜道:「我本來仍有疑惑,但現在,似乎又沒有了。」

  「那由『我們』發問。」

  「好。」

  伊凜沉吟片刻,答非所問:「誰也不會想到,『盡頭』竟在『腳下』。」

  那個聲音迴蕩:「在不同的時代,在不同象限,在不同時空,在不同世界,在不同宇宙,我們有著不同的稱呼。」

  「一,」

  「全,」

  「真理,」

  「盡頭,」

  「無限,」

  「道,」

  「萬物,」

  「唯一,」

  「至高,」

  「法,」

  「我們既是『全部』,同時,也是『我們』,也是『我』,也是『你』。」

  那個聲音話落,停了片許,伊凜想到了一個問題,二者如師生般,在這個定格的空間裡交流。

  「孕育『原始碼』的母體。」

  「所以,我是『原始碼』。」

  「是,你來自『我們』。」

  「為什麼?」

  「當你抵達此處,你應該有了『答案』。」

  伊凜:「或者說,我就是『答案』。」

  剛才那些碎片畫面,看似沒有在伊凜的靈魂中烙下什麼,但伊凜現在卻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他只需稍作思考,就能想通一切,在無限的碎片中,找到某一個「問題」的答案。

  硬要比喻的話,現在的他,就像是加載了一個無窮無盡的「資料庫」,他只需提出一個「問題」,就能夠從「資料庫」里尋到相應的「答案」。

  「全知。」

  伊凜很快為這種狀態給出了一個定義。

  然後,

  伊凜心念一動,定格的空間重新流動,一束束光匯成了一副光溜的身體。

  「全能。」

  那團扭曲之前,伊凜憑虛而立,無奈嘆道:「全知全能。」

  「高興是什麼?」伊凜道:「那是人類在面臨『意外之喜』時,在激素分泌下,所生出的一種情緒。我已沒有意外,自不會出現『高興』。」


  「該走了。」扭曲深處,出現了一道門,咿呀一聲,門打開了一道沁著暖光的縫隙,似是在誘惑伊凜進去,那個聲音徐徐說道:「新的未知在等你。」

  「未知」。

  這個看似普通的詞彙,對此刻的伊凜,似乎有著無窮的吸引力,他一點點地向扭曲深處走去,手握上門把。

  可他即將擰開門把時,卻停下了動作。

  那個聲音出現了一絲疑惑:「為什麼?」

  伊凜微笑:「同樣的話還給你們,你們,應該有『答案』。」

  「正是因為『我們』有答案,所以才問為什麼。」

  「哦?說說。」

  「人類是否,真實與否,對你而言已沒有任何意義。」那個聲音回答:「你接受了自己『非人』的身份,你曾打破真實與虛幻的隔閡,你將成為完美的『信息生命』。」

  「是,我無所謂。」伊凜點點頭:「都無所謂了,這也許是我從一開始,就被設定好的『命運』。」

  「你成為了『自己』。」

  「讓我覺得諷刺的是,我和尼爾真能成『姐弟』。」伊凜平靜自嘲,卻無喜悲,他的手一點點,輕輕的,向己側拉開名為「未知」的門,一邊說道:「你們,有『緊急預案』嗎?」

  那個聲音陡然沉默。

  「那麼,現在該有了。」

  伊凜用力將門重新關上,轉身離去,踏出這片名為「盡頭」的神秘之地。

  伊凜一步步走遠,一步跨越億萬里。

  時間、星空、世界,在伊凜身後逝去。

  無窮遠的那扇門,也隨之破碎。

  他關上了那裡。

  徹底地關上了。

  「無限,不該有盡頭。」

  「從此刻開始,我將走屬於我自己的路,」

  「屬於,我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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