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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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在清愣是沒想到自己老媽一下子就站到了楚歌陣營那裡。一時之間還有點回不過神,他說,「男人……男人抽根煙怎麼了?」

  「你看!就是你這種直男癌的態度!」

  陸如冰借題發揮,「楚歌,陸在清不尊重你的身體健康,這種男人,不能要,不能要。」

  楚歌老實巴交地說,「好,不尊重我,不能要,我回家。」

  陸在清急了,香菸頭直接往菸灰缸一丟,張開腿就攔住了楚歌的去路,「誒等會!」

  楚歌道,「幹什麼?」

  陸在清說,「我改,我都改!」

  陸如冰和姚波一左一右站在楚歌身邊,就跟她的保鏢似的,當姐姐的問道,「以後賺了錢,歸誰管?」

  陸在清忙不疊加,「楚歌管楚歌管。」

  當媽的說,「以後楚星河的日常生活,誰來伺候?」

  陸在清又立刻道,「我來伺候,我來伺候。」

  陸庭風補了一句,「以後家裡誰做主?」

  陸在清條件反射,「當然是我——」

  一家人怒目圓睜。

  「我……我們家可愛的楚歌啦!」

  陸在清一下子扭轉了臉色,笑嘻嘻笑嘻嘻,「對不對?這個還用想嘛!真的是!」

  ……鐵骨錚錚陸在清。

  這天晚上楚歌在陸家住下,江凜也跟著蹭了一頓相當豪華的晚飯,楚歌受寵若驚看著陸如冰夾在她碗裡的菜,不知道如何推脫,「那個……冰冰姐,我自己吃就行。」

  「別客氣,楚歌。」

  陸如冰給楚歌開了一瓶可樂,「以後呢,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們也知道,清清以前沒少對你幹壞事,你能原諒他,我們都覺得很幸運。所以以後,你就好好地待在陸家,有我們陸家保護你,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楚歌紅了眼眶,抓著筷子不知道該幹嘛。

  陸如冰看了眼呆若木雞的陸在清,捅了捅他的胸,「愣著幹什麼,人姑娘都願意跟你回老家見父母,什麼意思你不懂啊?趕緊給人家一個承諾!」

  陸在清說,「那……那是我強行帶著她來的,我怕我,我隨便給她承諾,她會有壓力,會不樂意。」

  愛一個人,讓人變得敏感脆弱。

  陸如冰沒想到這層,眼神變了變,扭頭去看楚歌,正巧這個時候陸庭風挖開一隻大螃蟹,輕輕放在了楚歌的碗裡,道,「楚歌,陸家是有虧欠你的地方,你給我們陸家一個機會,也給清清一個機會,五年了,不能再讓你委屈下去了。」

  楚歌嘴唇哆嗦著,「叔父,我……我現在……」

  說著她放下筷子抹了一把眼淚,把頭擡起來仰天,她太要強了,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哭的樣子,使勁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哭聲來。

  陸在清看了心都疼了。

  楚歌一邊擦眼淚一邊說,「我之前……一直以為,是,是你們看不起我。我怕我來了,會……會被冷嘲熱諷,還會想要跟我搶小孩,我沒想到,你們都會讓我留下來。我真的沒想過你們對我這麼好……我很抱歉把你們想那麼壞……」

  她已經受了太多委屈了,她已經太害怕了,所以她讓自己蛻變讓自己堅強,讓自己努力成為一個冷靜強大的成年人。

  可是陸在清回來找她,她所有的防禦就都坍塌了。她看著他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地追在她身後,看他像個孩子一樣紅著眼睛,楚歌心裡就會恨自己的不爭氣。

  她害怕自己這一次重新回去,只會重蹈覆轍。

  可是現在陸家……和她想像的截然不一樣。

  陸在清像是啞巴了一樣,喉結上下動了動,看著楚歌哭,自己都跟著喘不過氣。

  「道什麼歉啊,好孩子。」

  陸庭風趕緊把餐巾紙遞過去,陸在清接了,就給身邊坐著的楚歌擦眼淚,「你別……別哭啊,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那,那要不,我跟你一塊哭……」

  姚波翻了個白眼,「得了,我這兒子就是個直男癌,壓根不會哄女人。」

  陸在清瘋狂往楚歌碗裡夾菜,「你吃,吃飽了,就不哭了。」

  想起在日劇里見過的一句話——能哭著吃飯的人,是可以很堅強地活下去的。


  陸在清不知道如何表達,只能道,「別哭了啊,誒……回頭我跟你見父母,我也緊張……」

  「對哦。」姚波想起來了,「楚歌,你老家在哪呀?」

  「龍山。」

  楚歌穩定了情緒,有點不好意思,「我家裡……條件不好,我怕你們去了,去了住不舒服。」

  「沒事兒,都是要一起做親戚的,哪兒管什麼嫌棄不嫌棄。」陸庭風道,「聽說你還有個弟弟吧?」

  「我可要嫌棄。」姚波哼了一聲,「我才不去農村!你乾脆把她家裡人都接來城裡得了!」

  「好主意。」

  陸如冰笑著說,「媽,你這刀子嘴豆腐心的,乾脆直說讓楚歌一家子搬來城裡不就得了麼?」

  「誰跟說我這麼想的?我就是嫌棄農村那地方,又髒又亂,才不去。」姚波強撐著面子道,「就這幾天,趕緊把親家接出來,我們找個好點的日子,辦個結婚宴。」

  這一晚上,在楚歌還沒好好回味一下的時候,陸家已經一次性把什麼都給楚歌決定好了,最後陸在清打出來一張單子,讓楚歌過目,「寶貝你看看行不行啊。」

  「啊!」楚歌道,「你這是要直接結婚了嗎?」

  「對呀。」

  陸在清指了指上面,「婚紗我給你找人定製,楚星河的小西裝也要手工定製,你看怎麼樣?」

  楚歌眼裡閃爍著淚光,她哽咽了一下,「我也可以結婚了……」

  陸在清愣住了。

  小女人低著頭,紅著眼說,「我一直在想像自己……能不能有個盛大的婚禮,可是後來一個人生活,還帶著個孩子,很少能有男伴願意接納我們母子倆。我覺得我的結婚宴可能這輩子都輪不到了……」

  她擡頭,直勾勾盯住陸在清的眼睛,盯住他直到他都心跳加快,她說,「真好,陸在清,最後還是你,真好。」

  楚星河是在第二天被接回陸家的,這陣子他們都一起住在陸家老宅里,忙著籌備下個月的婚禮。

  陸在清接到楚星河以後,就焦急慌忙拉著楚歌去領證了,裡面工作人員都樂了,「先生您這麼急做什麼?」

  陸在清說,「怕老婆跑。」

  楚歌面上掛不住了,私底下扭了一把陸在清的大腿,疼得陸在清齜牙咧嘴,一堆人好笑地看著他們倆你推我攘地走出去,隨後陸在清上了車,這才喘了口氣。

  「我領證了。」

  男人喃喃著。

  楚歌在副駕駛座給自己繫上了安全帶,扭頭看見陸在清直勾勾盯著那本他的結婚證。

  他又重複了一遍,「我領證了。」

  像在做夢似的。

  陸在清擡頭看著車子天花板,感覺自己這會心情太複雜了,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原來領證的這一刻,感覺如此神聖。

  或許這就是人類才有的人性,看著這本證,陸在清覺得,這就像是一種羈絆,一種責任,一段感情長跑的終點,一個新家庭的起點。

  他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把楚歌追回來,陸在清扭頭看楚歌,忽然間問了一句,「楚歌,你後悔嗎?」

  楚歌愣了愣,「後悔什麼?」

  「後悔現在……被我趕著火速領證。」

  陸在清咽了咽口水,「國外不是,不是還有個外國人在追你嗎?」

  楚歌笑了笑,理了理自己的頭髮道,「你在擔心?」

  「我……怕我太快和你領了證,萬一你以後遇見更好的,那不是,拖累你……」

  陸在清從沒這么小心翼翼過,只是當他把這段話說出來的時候,楚歌噗嗤一聲笑了。

  「是啊,我以後肯定還能遇見更好的。」

  陸在清心一涼。

  「以後的事情,誰說的准呢?你以後沒準兒也能遇上更好的,那麼你會後悔嗎?」

  陸在清怔怔看著楚歌的臉,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睛,一如五年前初見第一面,她青澀如同孩童。

  楚歌笑了,笑起來的時候,眼裡像是有光一樣,「其實後悔也好,設想以後也好,這根本我們已經沒關係了。哪怕以後會有更好的選擇,但是現在這一刻,陸在清。我選擇了你。」

  我選擇了你。


  婚姻最神聖和偉大的地方就在於,從你有了伴侶的那一刻起,就等於親手摒棄了日後更好的情人的可能。不存在後悔,也沒有別的選項,這一生剩下的路,只想和你有約定。

  人類是高於自然界任何其餘生物的最高智慧物種,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因為有了這些,才得以凌駕在社會最頂端。

  貪婪,欲望,自私,陰暗,是人都會有齷齪的念頭,但是婚姻容不得任何齷齪。

  它就像是一個淨化的過程,讓任性做作被寵壞的小女人成為了識大體懂教養的堅強女性,讓放蕩花心流連女人堆的男人從此褪去一身荊棘心甘情願擔起責任。

  愛情成就了婚姻,婚姻保護了愛情。

  陸在清腦子裡想了很多東西,就這麼沉默著。

  沒發動車子,坐在車子裡看了楚歌好久,久到楚歌以為她是不是這樣嚇著他了,結果過了一會男人上前狠狠抱住了楚歌,把她使勁往自己懷裡揉,像是懷著珍寶一樣,下巴在楚歌頭髮上蹭來蹭去。

  他說,「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呢?」

  楚歌道,「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

  「哪兒有?怎麼可能?」

  陸在清抱住了楚歌不肯鬆開,輕聲道,「那……那我親手做的那個戒指,可以送給你嗎?」

  楚歌睫毛顫了顫,「嗯……只要不是太醜就行。」

  「嘖!」陸小霸王眉梢一挑,「怎麼能丑呢!國際設計師陸先生親手做的,奢華大氣上檔次,高端藝術有內涵——」

  ******

  話是這麼說。

  楚歌在三天後看見那個戒指的時候,張了張嘴巴,沒說話。

  陸在清一看她這個表情就知道她有話要說,道,「說!」

  楚歌老實巴交地說,「真……丑。」

  陸在清感覺自己的尊嚴被人一下子擊穿了。

  陸如冰笑得伏在江凜的肩膀上,憋著聲音不停地哆嗦,陸在清哐哐拍打著茶几,「哪裡丑?哪裡丑?」

  楚星河一邊看漫畫書,一邊湊過來瞄了一眼戒指,童言無忌道,「真的好醜啊,還不如人家畫出來的好看。」

  陸在清心碎了。

  江凜和陸如冰很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楚歌一看陸在清的臉色,也跟著想笑,陸在清道,「你們懂什麼!這是藝術!這是傳承!」

  「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啊。」陸如冰上前拍了拍自己弟弟的後背,「你還不如把鑽石交給專業的設計師做呢,好歹還能做個精美的款式,現在好了,這麼丑,鑽石都救不了戒指造型。」

  江凜指著戒指上凸起的一個東西說,「這是什麼?」

  「這個下邊造型是朵花。」陸在清道,「綻放的,太陽花!看得出來嗎!」

  「……」

  第一次聽說有人把鑽戒做成太陽花。

  江凜繼續指著那個凸起的東西,道,「我說這個,鑽石邊緣這邊高起小小一粒,是什麼啊?」

  陸在清雙手把腰一插,道,「小蜜蜂!」

  「……」

  小蜜蜂。

  小蜜蜂。

  全場寂靜。

  陸在清道,「小蜜蜂啊!甜甜蜜蜜啊!太陽花啊!積極向上有活力啊!多好的寓意——」

  陸如冰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我單方面宣布和你斷絕姐弟關係。」

  江凜道,「我要是楚歌,我可能現在就想去和你離婚。」

  楚歌捂著嘴笑,最後還是把那個戒指拿了過來,然後道,「你別傷心,我會戴的,這個哪怕再丑,也是你的心意,心意比造型重要,難看點我不介意。何況這個雖然難看,但是獨一無二啊。」

  陸在清說,「我他媽怎麼覺得被你安慰一通更加難過了呢?」

  這天晚上他們去了陸在清的私人公寓,辦了一場轟趴,把一群好朋友都叫來了,說是告別單身的派對。陸在清打算在這個派對上公布自己和楚歌要辦婚禮的日子,豈料江凜這個不長腦子的,連著榮澤和柴業一起喊過來了。

  柴業一進門,眼裡就沒容下過別人,一路對著楚歌噓寒問暖,特別殷切,最後看見楚歌手指上那個太陽花小蜜蜂的時候,他愣住了。


  「這……是你的訂婚戒指?」

  楚歌不好意思地把手往後一藏,搖搖頭,對著柴業道,「不是的,柴業。我和陸在清領證了,下個月結婚。」

  旁邊裝作喝香檳其實一直在側耳偷聽的榮澤噗的一聲將嘴巴里的香檳統統噴了出來。

  楚歌這話說的很自然,可是柴業和榮澤兩個人的反應都不小,尤其是榮澤,差點香檳噴在對面的柴浩身上,嚇得柴浩大叫,「榮澤哥你搞什麼啊!」

  偷聽被發現了。

  榮澤臉上有點掛不下去,只能把空杯子一放,走上前來硬著脖子道,「路過,順路聽見了,有點吃驚。」

  楚歌站在那裡微微笑,「今天不帶著榮易一起來嗎?」

  榮澤沒說話。

  楚歌還是那副表情。

  隔了好久,榮澤才狠狠嘖了一聲,表情十分不自然道,「今天說什麼是退出單身的派對,我沒有帶我兒子來。」

  是他……是他自己想要見楚歌。

  可是這話榮澤是不可能說出口的,看著楚歌站在那裡,穿著一身漂亮的小禮服,身段優雅,姿態大方,他站在一邊遠遠看著,愈發覺得歲月殘忍。

  從前的時候,楚歌不是這樣的,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看著所有人,生怕自己得罪了什麼人,但是現在,楚歌能夠這樣蛻變成一個成熟冷靜的人,讓榮澤覺得……這或許冥冥之中,是陸在清的驅使,才讓楚歌變成這樣。

  或許有的時候,一些壞事,換個角度,就會變成了一種成長。楚歌吃夠了苦頭,所以在痛苦裡學會了忍耐和努力,哪怕這樣想來很心酸——但是現在的楚歌若是回頭看,也會感謝那個後來拼命努力蛻變的自己。

  楚歌從邊上端起了一杯香檳,「看你有點緊張的樣子,乾杯。」

  她笑著緩解了榮澤的尷尬,榮澤有些木訥,然後愣愣地接過了杯子,旁邊的柴業也加進來和他們一起,然後陸在清從遠處走過去的時候就看見他們三個人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談什麼,登時臉色一拉,大步走上前,站在了楚歌身邊,看見楚歌手裡的香檳杯的時候,一下子就把那杯酒搶了過來。

  陸在清聲音裡帶著不爽,然後將楚歌還沒喝完的酒直接喝完了,眯著眼道,「你們倆在幹嘛呢?」

  柴業說,「聊天。」

  榮澤說,「幹嘛,不能談談心了?」

  陸在清明顯眼神里多了一點不放心,隨後扭頭看著楚歌道,「你真的只是和他們聊天嗎?」

  陸如冰在一邊陰陽怪氣地說,「哎喲喂,當初對人家不屑一顧,現在好了,管這麼牢了,清清喲,你心眼可真小!」

  楚歌眯眼笑了笑,看著陸在清被眾人調侃,也沒說別的話,只是道,「對啊,就是聊一聊,你怎麼過來了,我看你還在和江凜說悄悄話呢。」

  陸在清難得罕見地紅了臉,隨後壓低聲音道,「就是……就是說了點結婚以後要注意的事情。」

  感情江凜像個前輩一樣在教育陸在清。

  可是江凜自己本身不就是不婚主義麼?楚歌好奇的問道,「江凜怎麼會知道呀?」

  陸在清偷偷地將頭伸到了楚歌耳邊,「江凜以前有個娃娃親,江凜可喜歡人家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所有人都說他們倆長大後絕對會在一起結婚,雙方父母都已經同意了,就是從小把他們當一對看待的。」

  楚歌捂住嘴巴,「從來沒聽說過……有這件事兒啊?」

  陸在清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隨後道,「這事兒……後來,那個小姑娘生病去世了。」

  沒了。

  楚歌怔了怔,隨後擡頭去看站在遠處的江凜,他一個人拿著酒杯站在客廳的最角落裡,淡漠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在楚歌的印象里,江凜算是那種比較冷漠成熟的類型,平時也喜歡幫著陸在清出主意,不管是好主意還是壞主意,但凡陸在清有一丁點的小情緒了,都會找江凜聊聊天。

  這足以證明江凜有多靠譜,但是楚歌貌似也的確沒有聽江凜說過自己的事情。

  「所以現在江凜不結婚。」

  陸在清伏在楚歌耳邊,「你可別在我姐姐面前說起這個事兒啊,我姐受不了刺激。對了,我姐說相當一次伴娘,雖然這個不符合禮數和規矩……」

  「可以呀!」

  楚歌兩眼發光,「我沒關係的,我家裡人也不會有意見,如冰姐姐要過來穿伴娘服嗎?完全可以的!」

  「那就行。」

  陸在清噓了一聲,「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滿足一下我姐的願望。」

  柴業和榮澤從最開始的一臉複雜到現在頗感無奈,最終放棄了上去和楚歌單獨聊天的想法。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沒說話,各自錯開了視線。

  ******

  這天晚上,陸在清抓著楚歌到了大家面前,在大家玩到興頭上的時候,把所有的音樂關了,然後舉著話筒說,「我有件事兒!要和大家宣布!」

  一群好朋友都坐在那裡看他們,手裡的動作都停下了。

  陸在清深呼吸一口氣道,「各位男的們女的們——」

  「……」一開口就是這麼毫無文化水準的開場白。

  陸在清乾脆直接喊道,「我和楚歌要結婚啦!!這個月月底28號,良辰吉日!都給我來參加,不准鴿子我!誰不來,我就把誰的名字打在vj大屏幕上,讓他一輩子釘在這個恥辱的大十字架上面!」

  角落裡頭蕭里笑了一聲,「那我沒空。」

  「……」當場打臉。

  陸在清不樂意了,「你必須來,你是我的伴郎。」

  蕭里說,「沒空,你打錢,我來。」

  「我娶媳婦兒你沒空?」陸在清抓著話筒嚎了一嗓子,「老子他媽晚上入洞房你有空嗎!」

  蕭里舉手,「有!我代替你入!」

  「滾蛋!」

  陸在清道,「我說真的,我這次是認認真真要辦婚禮,我希望你們都能過來,因為這是我人生里唯一一次……」

  「沒準離婚了呢。」

  「誰說的?!」

  陸在清怒目圓睜,下邊的江凜一下子閉緊了嘴巴。

  這天晚上,楚歌收到了無數的禮物,都是他們提前準備好的,柴業還送了一罐奶粉,陸在清陰陽怪氣道,「人不咋地,送東西還挺細心啊?」

  楚歌特別受寵若驚,對著柴業連連道,「謝謝柴業!」

  「謝什麼謝,應該的!」

  陸在清搶過奶粉,「我相信你以後奶水多,用不到。」

  楚歌整張臉通紅,「說什麼渾話呢……」

  陸在清明顯是喝多了。臉上都掛著明晃晃的酒暈,眼底一圈發著微紅,「沒有,我今天很開心,我告訴你一會兒就把這罐奶粉拆了,我奶粉泡酒!」

  「多了多了這是。」

  江凜道,「扶著陸在清回房休息!」

  「我沒有!我沒有喝多!扶朕起來!」

  陸在清嚷了一聲被柴業拖住了,楚歌正好想去幫忙扶一把,結果感覺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

  她回頭的時候,看見是榮澤,愣住了。

  榮澤用一隻手捂著自己的嘴巴,眼神明顯帶著閃躲,「你……出來?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說。」

  楚歌看了看已經暈乎乎的陸在清,點了點頭,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他們倆偷偷溜去了外面花園。

  楚歌也喝了一點小酒,夜風吹來帶來了微涼的觸感,她站在花園裡,頭髮被風吹得輕舞飛揚,月光下她的臉顯得有些過分白皙,隨後她站停了,轉過身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榮澤手掌心裡死死攥著什麼,楚歌看見他將手往後藏,就疑惑地問道,「你有什麼要給我嗎?」

  榮澤有些尷尬,「你怎麼發現的?」

  楚歌指了指他藏在背後的手,「我……看出來了。」

  「……」這個性格還是一如既往的老實啊。

  深呼吸一口氣,榮澤偏著臉上前,像是機械步一樣僵硬,隨後上前,伸手的動作也是那麼僵硬,乾巴巴地說道,「送你的。」

  楚歌眨了眨眼睛,剛把手往前伸出去接,榮澤又往後退了幾步,把手收回去。

  這是幹嘛呢?

  榮澤脖子上緩緩爬上了些許令人懷疑的淡粉色,他結巴地說道,「反正……你別,別嫌棄……」

  楚歌愣住了。


  榮澤再一次伸手,像是擊掌似的重重將那個東西狠狠拍在了楚歌的手掌心裡,然後他立刻轉身像是要跑一樣,楚歌一下子把他喊住了,「誒!你幹什麼呢?」

  榮澤把頭扭回來,聲音像蚊子一樣,細聲細語地說,「送你的禮物……我……你別看不起。」

  楚歌低頭緩緩看了眼手裡的禮物盒子,方方正正一盒,盒子外面包裝著的一層絨布質感摸起來十分舒服,她懷著一種好奇的心情打開了這個禮盒,對面的榮澤在她打開來的時候表情尤為侷促,像是在緊張楚歌的反應。

  怕她不喜歡。

  楚歌打開以後,眼裡似乎有光閃了閃。

  裡面是一顆漂亮的琥珀,旁邊用銀鏈子掛起來,精製細巧,比起那些耀眼奪目的鑽石來,琥珀更顯得靜謐和沉澱,就這麼安安靜靜躺在那裡,任憑時光從它身上流淌而過,直到把它雕琢成渾厚天然的模樣。

  看款式也是手工定製的,不過顯然榮澤找的定製手藝師比陸在清自己做的要好多了。

  楚歌深呼吸一口氣,伸手捂住嘴巴說,「這是你……送我的?」

  「之前幾次你生日,我一直都沒送。」

  榮澤從沒送過楚歌什麼禮物,哪怕這幾年一直聯繫,也一直給楚歌過生日,但是柴業年年都會給楚歌準備禮物,榮澤卻不會。

  他一直都忍著,所有的情緒和衝動。

  但是現在……似乎沒有辦法再克制下去了啊。

  榮澤深呼吸一口氣,才趕走上前,從裡面把項煉拿起來,隨後靠近楚歌,來到她身邊,聲音那麼沉,「我幫你戴上,好不好?」

  楚歌嗯了一聲。

  榮澤將項煉打開,把手從她胸前經過,在她脖子後面繞起來,輕輕撩起了她的發尾。

  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把她擁入懷裡。

  腦袋裡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榮澤自己都驚了驚。

  可是緊跟著,身體比大腦更快速地做出了反應。

  他甚至沒有給自己反應的時間,就這麼直接將楚歌一把摟在了懷裡。

  楚歌驚了驚,榮澤摟得更緊了。

  等到這整個過程發生了以後,榮澤才腦子裡轟的一下,表情都僵在了臉上。

  「你……」楚歌嚇了一跳,剛想推開的時候,榮澤比她更快地直接鬆開了,隨後男人臉上帶著錯愕,像是被當場抓住的小偷一樣,結結巴巴地都不知道說什麼,「我……我可能剛才喝多了,所以……一時衝動。」

  楚歌站在那裡,從最開始的有些受驚嚇到後來整理了情緒安靜地看著榮澤,榮澤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小丑一樣,在楚歌眼裡上躥下跳。

  楚歌道,「沒關係,很謝謝你給我的項煉,我會戴著的。」

  榮澤說,「不戴著也沒關係……反正,陸在清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讓你戴的。」

  「哈哈。」楚歌笑了笑,「對我而言,都是大家的心意,我不會冷落的。」

  榮澤站在那裡好一會,又乾巴巴地說道,「那個……」

  「嗯?」楚歌偏了偏腦袋,睜著一雙眼睛,純真可愛。

  榮澤道,「能……能不能……再抱你一下?」

  楚歌聽完了,張開雙臂,笑著沖他說道,「好呀,擁抱一下吧榮澤,謝謝你這幾年陪著我。」

  榮澤心裡頓時塌了一塊,再無任何顧忌,上前直接把楚歌按在了自己的懷裡,手都在發抖了。

  他另一隻手糾纏插入楚歌的髮絲,和她的頭髮纏繞在一起,那柔軟的觸感毫無變化,熟悉的感覺來襲,一下子令他回到了如同五年前,KTV里見她的第一眼。

  驚慌失措之下扯掉了楚歌的髮帶,隨後她滿頭黑髮傾瀉下來的模樣。

  他還記得當時的楚歌那個眼神,如同一隻小兔子,但是他就心裡狠狠一跳,從此以後這個女人就在他腦子裡生了根發了芽,再也沒能忘掉過。

  如果當時能夠早一點察覺自己這種刻意壓制的心情,是不是也能早一點……和楚歌坦白所有的心意,或許還能快陸在清一步呢?

  然而事實並沒有那麼多回頭路可以走,榮澤按住懷中的楚歌,有點不想放開。

  他後悔了,他後悔自己這麼多年都對楚歌克制自己的所有念頭,等到楚歌和陸在清都複合了,他才發現自己醒悟得太晚了。


  榮澤放開楚歌,手卻不受控制摸上了楚歌的臉頰,他壓低了聲音,喘了口氣才道,「你真的要和陸在清過一輩子嗎?」

  楚歌擡頭看著榮澤的眼睛,眼裡的光那麼亮那麼堅定,「嗯。」

  「你原諒他了嗎?」

  榮澤有些受傷。

  「對的。」

  楚歌也閉上眼睛,而後才緩緩睜開,「我已經想通了,過去的傷害切實存在,我也不打算迴避。他的確做錯了,可我也……我也已經原諒他了。我願意重新賭一次,賭一次他會對我好的可能。」

  楚歌說完之後就將手搓在一起,「我知道這樣聽起來可能很犯傻,可是榮澤……我本身,我本身也是個傻女人,我從最開始,就是個農村出來的,是陸在清帶著我認識了這個世界,是他教給我各種惡意善意,也不能說這種太作踐自己的話,但是……陸在清對我的影響太深了,我沒有辦法去真正意義上忘掉他。」

  既然忘不掉,就擡起頭來誠實面對吧。

  榮澤沒能想到楚歌能這麼直白地把話說完,而後男人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最後重重嘖了一聲,伸手又去揉楚歌的頭髮,「夠了夠了!我已經不想再管你這個聖母心泛濫的傻女人了。」

  楚歌只是笑,哪怕榮澤現在語氣惡劣,她還是沒說什麼,然後說,「榮澤,我知道。」

  我知道。

  榮澤愣住了,瞳仁縮了縮。

  「所以……謝謝你的好意。」楚歌道,「其實,大家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沒法給你回應,所以……一直以來,你照顧我,我只能沉默。」

  榮澤整個人都僵住了,聽著楚歌說的那些話,感覺原本喝得燥熱又蠢蠢欲動的酒一下子都清醒了。

  什麼都不剩下了。

  男人退了幾步,伸手捂住臉,隨後低笑了幾聲,喘氣都跟著哆嗦了,「你這個女人啊……到底是……」

  楚歌沒想明白榮澤要說什麼。

  後來看見榮澤紅了眼擡頭,再一次狠狠撐在了楚歌的腦袋上,「傻女人,反正以後結婚了一定要好好幸福,有什麼事……你就給我打電話。」

  楚歌點點頭,「嗯,我知道。」

  「餵——」

  兩個人原本氣氛好好的,忽然間頭頂上傳來一場活動,楚歌和榮澤一起扭頭往上看,就看見陸在清站在二樓陽台的時候,他們都紛紛一驚。

  「在幹什麼啊!」

  陸在清一條腿架在了陽台上,「背著我——摟摟抱抱!」

  「你小心啊!」

  楚歌叫了一聲,眼睛都瞪大了,榮澤更是緊張,「你把腿收回去!二樓跳下來要摔死啊!」

  「滾蛋!」

  陸在清喝多了,說話都含糊不清,「我看見了!榮澤你這個狗東西!你等著,我下來打死你……」

  「別衝動啊!」楚歌喊道,「我們沒有呢,我好好地和榮澤聊天呢!」

  「放屁!」

  陸在清嚷嚷著,「我站在陽台吹風!就看見榮澤摸你頭髮,還抱你!當我瞎嗎!」

  榮澤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釋了,倒是楚歌很坦誠道,「朋友之間的擁抱啊,你別當真……」

  「你當我傻嗎?」

  陸在清說,「榮澤,我把你當兄弟,你他媽想睡我老婆——臭不要臉的!楚歌,你給我上來!現在就上來!」

  楚歌說,「還沒完呢,我要陪柴浩打牌。」

  「打個屁!」

  陸在清站在陽台對著星星嚷嚷,「我吃醋了!我吃醋了!」

  楚歌臉一紅,「喊太大聲了,人家都聽見了。」

  「這仨臭男人一直都纏著你!」陸在清道,「我就不信了,回頭我娶你,他們還跟著進婚房不成?」

  下面柴浩也喝多了,從房間裡走出來,拿著話筒衝上面陽台上爬出半邊身子的陸在清喊,「你趕緊閉嘴吧!」

  陸在清怒目圓睜看著下面的柴浩,指著他,就差直接跳下去了,「你再說一遍?」

  柴浩跑到楚歌邊上,把她往自己懷裡一拉,然後繼續覺著話筒道,「我說,我要帶著楚歌去打牌了,喝多的人趕緊休息吧,不配參與我們的炸金花。」


  「……」陸在清沒說話,幾個人就在那裡看他沉默,覺得這個風格不像是陸在清的性子,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見陸在清爆了一句錯那娘的髒話,然後哐當一下從二樓陽台跳了下來!

  「啊——!!!」

  楚歌發出一聲尖叫,轟的一下衝上去,然後陸在清愣是沒有吭一聲,一瘸一拐地站起來往他們這邊跑,幾個人都驚了,張大了嘴巴看著陸在清走上前,然後見他呲牙咧嘴道,「翅膀硬了,今天敢和別的男人打牌,明天是不是還敢和別的男人約會?!」

  楚歌注意力全在陸在清跳下來的動作上,嚇了一跳,立刻扶住了陸在清,「你沒事吧?怎麼跟沒事人一樣啊?你……你是人嗎?」

  陸在清說,「我是超人,我跳下來一瞬間變身了。」

  「……」

  眾人用一種震驚的眼神看著他,緊跟著就聽見哐當一聲倒地聲,然後見到陸在清鬼哭狼嚎,「哎喲媽誒,我的jio……我的jio……」

  喝多了發音都發不准了。

  這天夜裡急救車的笛聲從遠到近一路響到了陸在清私人別墅門口,身後還跟著一排巡邏車,不知道的以為這個高檔小區里出了什麼嚴重的殺人事件,陸在清被扛上擔架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誰他媽給老子叫的巡邏車?拖老子屍體嗎?」

  柴浩高舉雙手,「我!我喊我爹派人過來的!」

  陸在清翹著一條腿還要爬下擔架來,這是他和他最後的倔強,「柴浩我今天跟你拼了,狗日的——」

  然後被醫護人員齊心協力一把按在了擔架上,強行塞進了救護車。

  嘭的一聲,門關上了。

  楚歌站在那裡,柴浩轉過身來看了楚歌一眼,表情嚴肅道,「我覺得陸在清不靠譜。」

  「臣附議。」

  榮澤道。

  柴業樂了,跟了個隊形,「臣也附議!」

  「沒門!」

  江凜抱著酒瓶晃出來,「休想挖牆腳!」

  「我看江凜想監守自盜。」

  「去跟陸如冰告狀吧。」

  「臣附議。」

  ******

  陸在清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是疼的。

  他先是睜著眼睛愣愣地看了一會天花板,隨後張了張嗓子,「有人嗎?」

  沒人應。

  陸在清低頭,就看見了自己那條打石膏的腿。

  「……」這都是咋回事啊?

  隔了好久外面有人進來,陸在清一看,是江凜。

  「感覺怎麼樣啊?」

  「我感覺……我是不是幹了件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對。」

  江凜點點頭,「你從二樓陽台跳下來了。」

  陸在清給自己鼓了鼓掌,「牛逼。」

  「所以你現在腿斷了。」江凜雙手抱在胸前,「導致婚禮拖後。開心嗎?」

  陸在清哐哐拍著床單,然後一邊說一邊爬下來,「不存在的!我就算是腿斷了,一條腿我也照樣能把楚歌娶回家——」

  話音沒落他直接摔在了地上。江凜走上前,從上往下看他,「還敢喝多了耍酒瘋嗎?」

  陸在清搖頭,「楚歌呢,我媳婦兒呢……我酒醒媳婦兒沒了……」

  楚歌和陸庭風從外面走進來,身後跟著姚波,看見自己寶貝兒子坐在地上,叫了一聲,「怎麼回事啊?」

  陸在清說,「不小心摔下來了。」

  「快扶上去,誒……清清,你看看你這麼莽撞,這個月月末的婚禮怎麼辦呀……」

  姚波真是又急又氣,陸在清也咬牙切齒,「就怪榮澤,都怪他們挑釁我!」

  陸庭風在那裡隨口囑咐了陸在清幾句,也沒多關切,隨後幾個人跟著楚歌走了,陸在清張著嘴巴看著楚歌進來打招呼,又帶著自己爹媽走了,跟見了鬼似的。

  她什麼時候把自己爹媽都收買了的?!

  一周後,陸在清複查自己的腿,硬是要下地,可是傷筋動骨一百天,醫生不讓,陸在清急了,「有沒有什麼辦法?」


  醫生無奈搖搖頭,「年輕人,以後還是不要衝動了,小命要緊啊。」

  陸在清坐在輪椅上被楚歌推出去了。

  他臉上的表情是絕望的。

  ——然而什麼事都難不倒無法無天的陸小霸王。

  這個月月底,陸在清還是固執己見地舉辦了婚禮,婚禮當天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來到後面休息室,穿著一身人模狗樣的西裝,楚歌見了,笑得很開心,道,「你今天特別帥。」

  陸在清還有點不好意思,拄著拐杖絲毫沒有減弱他的氣場,男人道,「那可不,你老公哪天不帥了?」

  楚歌給自己塗口紅,邊上的化妝師在一邊祝賀,「新郎新娘是郎才女貌啊,你們太配了。」

  陸在清臭不要臉地說,「就是,天生一對!」

  良辰吉時終於到來,此時此刻楚歌站在會場舞台的另一端,被楚魏攙扶著,緩緩走向了陸在清。

  她的父母已經離婚了,因為父親喜歡賭博,母親為了不拖累兒子,怕兒子以後找不到老婆,毅然決然離了婚。

  現在楚魏儼然是個小大人的樣子,穿著一身小西裝,本該是由楚歌的爸爸扶著楚歌結婚,現在變作了楚魏登場。

  他牽著自己的姐姐,一步一步走到了陸在清面前。

  然後,把自己姐姐的手,交到了陸在清手裡。

  榮易比誰都先哇的一聲哭出來,榮澤嚇了一跳,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影響到楚歌的婚禮進程,趕緊捂住他的嘴巴,可是榮易還是哭了,邊哭邊喊著,「不要!我不允許,我要娶楚歌,楚歌是我的……哇……我說過要娶楚歌回家的。」

  眾人都開始笑了,隨後替楚歌和陸在清鼓掌,陸在清握住了楚歌的手,扭頭看著台下哭得委屈巴巴的榮易,「臭小子你再長大幾年來跟我搶楚歌吧。」

  氣得榮易哭得開始打嗝了都。

  一幫人又是被榮易的天真笑得人仰馬翻,婚禮最終是有驚無險到了最後關頭,陸在清給楚歌戴上戒指,然後掀開那層朦朧的頭紗,直接對著楚歌吻了上去。

  台下一幫人跳起來尖叫,楚歌整張臉通紅,小兔子一隻縮進了陸在清的懷裡,緊跟著榮易和楚魏開始哭天喊地的二重奏——

  「我的姐姐沒有了!」

  「我的楚歌被別人娶走了!」

  楚歌的媽媽紅著眼睛擦眼淚,隨後抱住了楚魏道,「以後找個你姐姐這樣的,也給你做媳婦。給你洗衣做飯拖地生孩子。」

  「還要對她好。」楚魏嘟囔著。

  楚歌的媽媽連連道,「好啊,必須對兒媳婦好,人都伺候我們呢……」

  走完了所有流程,接下去就是一幫親戚吃飯,楚歌的媽媽帶著楚魏坐在最隆重的一桌里,還有點侷促,幸好姚波會說話,嘴巴利索,左一個親家右一個親家,還夸楚魏長得好看,楚歌的媽媽這才稍稍安穩。

  「你還是蠻喜歡人家小兒子的嘛?」陸庭風笑了,對姚波道,「看人家楚魏長得可愛吧?」

  「誰看上農村小孩了。」姚波嘴硬,「才沒呢!」

  只是有個不和諧的聲音從隔壁傳出來了——「農村人還高攀我們陸家,嗤,真是給他們臉了。」

  姚波和陸庭風臉色齊齊一變,對面的楚歌媽媽鄧水仙直接沒抓穩筷子,畢竟她隱藏情緒的能力沒有姚波和陸庭風強。

  轉臉一看,是陸庭風弟弟陸振海的女兒——陸月潔,今年二十,年輕叛逆,哪怕是在這麼重要的飯桌上,各種不過腦子的話也是張口就來,「幹什麼?我可沒說錯話,聽說最開始勾搭上我堂哥就是因為出去做那種……嘖嘖,賣——」

  話音還未落,姚波站起來直接一個耳光打在了陸月潔的臉上。

  鄧水仙愣住了,連著陸庭風都愣住了。

  陸月潔當場哭了,「姑媽,您這是幹什麼呢!您居然為了一個外人,打我?」

  她說楚歌是外人。

  姚波也直接紅了眼,「陸月潔,你平時沒家教,我這個當姑媽的就來教教你怎麼尊重別人!」

  「您動手打我,您還說尊敬我?」陸月潔相當叛逆,直接和姚波對著干,「你這就是仗著自己輩分大,肆意妄為,道德綁架!」

  姚波胸口直哆嗦,「詞彙量挺多,就是讀書的時候沒用腦子吧?陸家有你這樣的小輩真是丟人!我告訴你,她楚歌哪怕是個農村人,那也是我們陸家明媒正娶光明正大娶進門的兒媳婦!我不允許你這樣侮辱我的兒媳婦!何況,這人以後還是你大嫂!」


  「我才不要這種垃圾人當大嫂!」

  「你算什麼東西!」

  姚波被氣出眼淚來,「怎麼會有你這種小輩,真是陸家的恥辱!別人家的女兒就不是東西了?你能有今天,還不是你爹媽打拼出來的,你得意什麼,楚歌靠自己能去國外五百強企業當高管,你離了姓陸的爸爸,你能有什麼出息?」

  陸月潔從沒有被人這樣不留情面地當眾說教過,她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主兒,哪受得了這種詞語,紅了眼眶便口不擇言,「姑媽你就是倚老賣老!說什麼我姓陸的爸爸,你還跟我們不是一個姓呢!陸家的是也輪不到你來管!我說楚歌是農村人,就是個農村人!土鱉女人就是給我們陸家丟臉!我哪怕混得再差,我好歹還姓這個陸!」

  姚波氣得一口氣沒喘上來,指著陸月潔不停地哆嗦,「你聽聽你說出口的都是什麼話?啊?老陸,這孩子怎麼能這麼沒教養呢?」

  姚波也是個豪門闊太太,沒被小輩這樣蹬鼻子上臉過,一時之間兩個人都紅著眼爭鋒相對,陸振海腦子缺根筋比較心疼女兒,倒是他老婆一直拽著自己女兒坐下去,「吵什麼吵,跟自家人都能吵起來,月潔,不能這麼過分啊。」

  「我哪兒過分了?」陸月潔指著自己,「媽,我在受委屈,你的女兒在受委屈,你看不見嗎?我被人指著鼻子罵,你怎麼不幫幫我?!」

  「我老婆還他媽在受委屈呢,說過一句話來頂撞你嗎?!」

  陸在清終於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勁,原本在另外幾桌敬酒,現在酒杯往地上一摔直接沖著最前面的大圓桌走過來,身後還跟著楚歌,「你搞什麼!」

  「堂哥,你也罵我?」陸月潔向來喜歡自己這個高高帥帥的堂哥,走出去就是陸家的驕傲。她一直覺得自己堂哥就該有個超級漂亮的千金大小姐來配,誰成想配了一隻攀上高枝的山雞,她感覺連帶著自己的尊嚴都收到了侮辱。

  「我就罵你,怎麼了?我媽罵你你說她仗勢欺人,現在我和你同一輩分,你還打算說我什麼?說我不分青紅皂白?」

  陸在清上面,把楚歌往身邊一攬,「我不娶楚歌,娶你啊?」

  陸月潔的臉紅了又白,她換掉了咄咄逼人的口氣,一下子帶上了哭腔道,「堂哥,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家教問題。」

  陸在清眯眼笑了一聲,他一走過來,身後幾個江凜柴業都跟著站了起來往這裡走,楚歌察覺到了情況可能會更不好,剛想制止陸在清,就看見陸在清轉頭道,「你休想跟我說什么小孩子不懂事別和她一般計較。」

  楚歌把話咽了回去,「你怎麼知道我要這麼說?」

  陸在清怒目圓睜,「你什麼性子我不知道?」

  楚歌往後退一步,「那我不攔著你,你上吧。」

  陸在清雙手一兜,「我也不攔著了,保安,把我堂妹請出去吧。」

  請出去。

  陸在清這話一落,陸振海全家都站起來了,「在清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怎麼能這樣,撕破臉皮連親人都不要做了?」

  「婚禮現場,你這是想要鬧點不愉快嗎?」

  陸振海氣勢直逼陸在清而來,「何況,月潔也只是不喜歡你這個新媳婦兒而已,說話稍微過分了一點,大家都是同一家族的人,怎麼能為了一個外姓的——」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你跟我來論輩分這一套?」

  陸在清當場一腳踹翻了陸振海原本坐著的椅子,賓客椅被他直接踹飛在地上,這個動作連著陸庭風都嚇到了,別說陸振海,他壓根兒沒想到自己大哥的兒子性格能囂張成這樣,連長輩的臉色都不管,直接發了飆。

  「在清!」

  江凜衝上前裝模作樣地阻攔著,柴業來到楚歌身邊讓她不要著急,倒是柴浩跑過去把椅子扶正了,豈料剛扶起來,又被陸在清一腿踹飛,他紅了眼睛對著陸振海和他家人道,「都給我滾出去。」

  剛才說的還是請出去,現在直接用了滾出去的字眼。

  陸振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陸在清,你別這樣無法無天,你爹媽都還看著——」

  「你女兒沒教養出口傷人的時候,你這個當爹的怎麼不出來管管?」

  陸在清根本不怕這是他爸爸的親弟弟,伸手直接毫無素質地指著陸振海的鼻子,「我告訴你,你跟我比素質差,我就素質差給你看。陸振海你今天不帶著你一家老小滾出我婚禮現場,我他媽找人打你出去!」


  「陸在清!」

  這話實在是越界了,陸庭風終於吼了一聲,可是他剛吼完,就見自己兒子雙眸猩紅把臉轉過來,聲音裡帶著無法遏制的顫抖,「爸,我告訴你,你要是讓我把這事兒忍了,我跟你斷絕父子關係!陸月潔頂撞我媽還敗壞楚歌,我咽不下這口氣,何況這還是我的大婚現場!我跟楚歌這輩子就這麼一個神聖的婚禮!有這種親戚,我真是覺得噁心!」

  陸庭風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又看見自己老婆姚波擦著眼淚,走上前安慰楚歌。

  姚波把楚歌摟進懷裡,「沒事呢,媽在啊,誰敢看不起你,媽都幫著你。」

  楚歌自己的媽媽鄧水仙在一邊捂著楚魏的眼睛和耳朵,眼神麻木喃喃著,「沒事,小寶,沒事兒,乖乖喝可樂……」

  陸振海望著這一切,忽然間退了兩步。

  陸庭風閉上眼睛,最後對著自己的弟弟重重嘆了口氣,大手一揮,「振海,你出去吧,月潔,你也出去吧。」

  沒人幫著他們。

  尤其是榮澤,還特別欠揍地走到會場大門邊上,把門拉開,然後做了個手勢——

  請。

  楚歌看著陸振海他們被一堆保安圍出去的時候,心臟砰砰直跳,她走過去扯了扯陸在清的袖子,「沒關係嗎?」

  這一碰,才發現陸在清在發抖。

  男人伸手摁住楚歌的頭,因為憤怒所以一直都在哆嗦,他什麼時候遭過這種氣?為了讓楚歌放心,他搖搖頭,像是安慰自己一樣,用力將楚歌擁緊,像是抱住了全世界,不停地重複著,「沒事,這種親戚不要也罷。楚歌,你跟著我,什麼都別多想,千萬不要多想。你這輩子就是我們陸家的女主人,我只認你一個,只認你一個。」

  外面放起了盛大的煙花,楚歌淚眼朦朧中從陸在清肩膀上擡起頭來,看見了窗戶外面那絢麗的煙花景色,像極了那天燈盞海洋里,遇見陸在清的驚鴻一瞥。

  ******

  婚禮以後陸庭風和陸振海斷絕了兄弟關係,後來日子風平浪靜,倒是姚波因此一直怕楚歌留下什麼不高興的陰影,天天和鄧水仙變著花樣給楚歌做菜。

  楚歌特別不好意思,「媽,該是我來做菜伺候你們,怎麼還……」

  「哎喲!你這什麼思想。」豪門闊太太道,「真是迂腐!難怪是農村出來的,我給你做頓飯怎麼啦,你不高興啊。」

  農村兩個字讓楚歌臉色變了變,姚波知道自己嘴巴快了,又悻悻閉了嘴。

  陸在清笑了,「我媽就是嘴巴毒,她其實是心疼你呢,想讓你好好養身子,長胖點。」

  「對呀對呀,親家母心腸好。」鄧水仙也幫著解圍,隨後又上下看了楚歌一眼,「你最近……沒有沒什麼……」

  楚歌一臉無知。

  陸在清也有點不好意思。

  姚波急了,「誒!怎麼可能啊!我兒子不是挺中用的嗎,你們最近測了嗎?」

  陸在清說,「測了,沒有……」

  姚波嘆了口氣,「完了,我兒子不中用了。」

  楚星河在一邊寫大字,隨後問道,「奶奶,什麼叫不中用啊。」

  陸庭風趕緊把小孩子耳朵捂起來,然後就聽見邊上楚魏道,「我覺得,生不出小孩兒就是不中用。」

  「……」一家人臉色都變了,尤其是陸在清,脖子一硬,扯著臉道,「我他媽,怎麼就不中用了呢!楚星河不是我生的嗎!我好使呢!我特別好使!我還年輕,我還能生十個八個!」

  別人家都是拿女人當生育機器,怎麼到了陸家,就是他陸在清不中用的鍋了呢!

  ******

  兩個月後,楚歌懷孕了,到陸家老宅里家庭聚會的時候,陸在清捧著寶貝似的把一堆驗孕棒拿出來,「噹噹!測了六次!都是兩條槓!準確率達百分之九九以上!楚歌又懷孕啦!」

  姚波和鄧水仙捂著嘴站起來,兩個婦人上去一塊摟住楚歌,左一聲哎喲右一聲高興,陸在清手裡拿著驗孕棒站在一邊被冷落得徹底。

  他張著嘴巴,把眼神挪向自己的父親。

  陸庭風站起來了。

  陸在清心裡一喜,心說總歸父子就是心意相通,他爹肯定是來祝賀自己的。

  豈料陸庭風也直奔楚歌而去,已經開始在摘自己手上的大金表了,一咕嚕懟在了楚歌的手腕上。


  「……」陸在清覺得自己身為陸家接班人,活得特別失敗。

  ******

  楚歌在陸家被養得很好,這回懷胎十月,要生產的時候送去醫院,陸在清多交了筆錢進去全程陪著,看著楚歌沒辦法順利生產要剖腹的時候,男人聲音都抖了,「怎麼回事啊……怎麼會臍帶纏繞這麼多圈啊……楚歌你忍一忍啊,忍一忍……我陪著你呢,你別哭……」

  楚歌眼淚都出來了,外面一堆親朋好友也都緊張得等著。

  後來剖腹成功把小孩取出來那一刻,清亮的孩提聲為大家打了一劑強心劑,鄧水仙和姚波一邊擦眼淚一邊道,「沒事了沒事了,剖腹也行,小孩大人沒事就好!楚歌受苦了……」

  是個女兒。

  陸在清先是陪著楚歌去了復甦室,然後晚上轉到病房的時候,才和大家一塊去看了小孩。

  陸庭風不住地喃喃著,「兒女成雙好啊,兒女成雙好。」

  楚歌在醫院休養了半個月,身體開始漸漸好轉,期間是陸在清帶著娃,全程伺候楚歌和女兒娘倆,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渣男收心變人夫了。

  有次楚歌突發奇想想吃荔枝,陸在清問自己姐姐,「荔枝哪兒有賣啊。」

  陸如冰頭也沒回,「淘寶啊。」

  「淘寶送來不是得臭了嗎?」

  「傻啊,有網上的生鮮超市的。」

  陸如冰道,「你自個兒去搜搜不就好了。」

  「噢,行。」

  第二天,陸在清抱著一個快遞盒子來到楚歌面前,正巧幾個朋友都在看望楚歌,大家湊過來一起。

  陸在清說,「你不是想吃荔枝嗎?我上馬雲那兒給你買了。」

  楚歌眼睛發亮,特別高興地拆開了快遞盒子,打開來傻眼了。

  陸在清還雙手叉腰特別牛逼地站在那裡,瞄了一眼發現楚歌表情不對勁,他問道。「怎麼了?」

  楚歌把盒子往陸在清面前一放。

  她說,「你買的啥?」

  陸在清說,「荔枝。」

  楚歌又指了指盒子,「那裡面是啥?」

  「……荔枝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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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凜和陸如冰認識,純屬一個意外。

  幾年前的陸如冰生日宴上,陸在清這個當弟弟的向來都風風火火叫了一堆人給自己姐姐過生日,一樣也喊了從國外旅遊回來的江凜。

  江凜去之前還說,「不好吧?我都不認識你姐,去了多尷尬啊。」

  陸在清說,「你這客氣的,帶錢來送禮不就不尷尬了麼?」

  江凜說,「你麻痹更加不客氣。」

  他還是打聽了一下陸如冰的喜好,陸在清說,他姐姐喜歡限量版衣服,包包,口紅,眼影,反正一切女人喜歡的,他姐都喜歡。

  這好辦。

  江凜就去了掃了一圈貨,裝滿了一個車子的前備箱,踩著油門就轟的一下開到了陸在清的家門口。

  陸在清人模狗樣穿著西裝在外面等他,看他下車,笑著丟給他一根煙,「總算來了。」

  「之前怎麼沒聽你說起你這個姐姐啊?」

  江凜道。

  「我姐和她前未婚夫一直都很低調的。」陸在清擠眉弄眼,「誒,我跟你說,我姐現在恢復單身了,你可以抓緊一把了。」

  「你丫不要臉。」江凜給陸在清氣笑了,推了他一把,「正經點,面都沒見過呢。你還不如推給榮澤。」

  「榮澤有私生子,那我姐不是給人家當後媽去麼?我不樂意。」陸在清給江凜點菸,「蕭里麼,我都分不清他是喜歡薄顏還是喜歡容羨,我看他老盯著容羨,要萬一他是個基佬,我姐和他一塊,不是被騙婚嗎?」

  江凜笑得抽菸都咳嗽了,煙囪鼻子往外冒,他捂著嘴巴屏氣道,「單身的不是還有尉嬴那老光棍嗎,怎麼就獨獨推給我?」

  「你這人,都說了不當後媽不當後媽。」陸在清捅了捅江凜,「聽不懂人話還是怎麼,尉嬴那兒子是擺設啊?」

  「費矢唄。」

  江凜雙手一攤,「有錢長得帥。」


  「小梨頭能打死你,還費矢。」

  陸在清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我平時多看費矢一眼,小梨頭她就跟要弄死我似的,要是我姐,估計得被送上天。」

  完了,一圈人都說的差不多了,算下來好像的確就剩自己了。

  江凜說,「不了吧,我還不婚主義呢。」

  「還在……為了你那個,青梅,守身如玉啊?」

  陸在清眨了眨眼睛,「別老沉溺於過去,有合適的人就要把握呀,我姐長得挺適合你審美的。」

  說到點子上了。江凜眉梢挑了挑,表示有些興趣。

  正巧這個時候,大門被推開,陸如冰一身紅色旗袍像極了民國里走出來的烽火佳人,手指間夾著一隻細長的煙,調笑著對陸在清道,「找了你半天,大家都在等你唱歌呢。咦,這位是?」

  江凜擡頭和陸如冰對視,那一眼,他似乎看見了她妖嬈的背影身後紛飛的炮火,古老的舊城牆轟然在她眉眼裡傾塌,她勾唇似是在譏笑戰爭毀滅,亦或是諷刺國家新生。

  大地上遍布狼煙,而她佇立一方,身姿豐盈多情,紅唇嫵媚。

  江凜笑著上前,伸出自己的手,「姐姐大人第一次見,我是在清的朋友,很冒昧被他喊來陪你一塊過生日,不如下來挑挑生日禮物?」

  陸在清吹了聲口哨,「姐,江凜第一次來,給你帶了一車子禮物。」

  陸如冰也笑了,「來就來嘛,還帶禮物。」

  江凜將自己車子的前備箱打開,陸如冰愣了愣,隨後一把抓住了自己弟弟的手,「天啊!好多禮物!我前男友一次都沒送過我禮物……都是吃頓飯就得了……」

  江凜摸了摸鼻子,「禮物表示心意,姐姐您也別對比,我興許還沒你前男友好呢。」

  「喊什麼姐姐啊。」

  陸如冰伸手直指江凜而來,「你多大啊?」

  「我比在清大一歲。」

  「那咱倆同歲啊。」

  陸如冰眉眼彎彎,上去挽住了江凜的手臂,「你叫什麼?」

  「陸大小姐,我叫江凜。」

  江凜偏了偏腦袋,欣然接受了纏上自己手臂的那雙白皙柔軟的手,「江河的江,凜冽的凜。」

  陸在清伏在陸如冰耳邊嘀咕,「白陽江畔的那個江家,大兒子。」

  陸如冰嚇了一跳,「那不是拐賣人口的黑道組織嗎?長這麼帥,不會背地裡是個人販子吧?」

  「哈哈。」

  江凜笑了,「沒有沒有,那都是以訛傳訛越說越可怕罷了。」

  這天晚上江凜以新人的身份來參加這次聚會,後來坐在陸如冰身邊頻頻替她擋酒,一群好朋友看著來勁,乾脆對著他們灌酒,到後來陸如冰靠在江凜懷裡笑得花枝亂顫,「你們幾個一個個膽子都大了,說,是不是陸在清出的瞎主意?」

  「我哪兒敢呢?」

  陸在清說,「我們一表人才的江凜前陣子一直在環球旅行,所以沒回國。我喊他回國過來玩玩,順路認識認識你而已,你這人倒打一耙。」

  陸如冰摟著江凜的脖子咯咯直笑,後來一直玩到早上四點,幾個人被陸在清家裡的司機扶著送回去了,就留下江凜沒走。

  江凜站起來,將陸如冰橫抱而起,「你姐睡哪兒?」

  「樓上左手邊第一間。」

  陸在清擡了擡下巴,「誒,我姐交給你了啊。」

  「少說兩句,表情真齷齪。」江凜嘖了一聲,「我就送你姐上去。」

  「哦——」陸在清拖長了音調,隨後看著江凜上樓,他站在那裡無奈搖頭笑了笑。

  江凜將陸如冰放倒在了床上,剛想走,手就被人握住。

  陸如冰醉眼朦朧地睨著江凜,那表情太過迷離曖昧,江凜喉結上下動了動,在床邊坐下,「怎麼了?」

  陸如冰挪過去一點,趴在了江凜的腿上,笑著說,「回去太晚了,要不要住在我們家?」

  江凜伸手抓了一把陸如冰的頭髮,低聲道,「姐姐大人一直都這麼熱情的嗎?」

  「都說了別喊我姐姐……」陸如冰皺眉,「總共也就比你們一幫人大了一兩歲,都把我喊老了。」

  江凜留了個吻在陸如冰額頭,「好的如冰,不過我得先回去。」


  陸如冰的酒意有幾分清醒,像是不敢相信。

  看著江凜起身,她想張嘴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直到江凜走到門口,轉過身來,晃了晃手機道,「陸在清把你微信推我了,等你明天清醒了……」

  男人站在那裡,眉眼雖是冷漠卻笑著,「我再約你出去吃飯。」

  陸如冰看著江凜走出去的時候,表情還是呆愣的。後來江凜走了,陸在清走上來,看了眼自己靠在床上滿臉紅暈的姐姐,他說,「怎麼樣啊?」

  陸如冰把自己的臉一半悶進被子裡,小聲說了一句,「還……還蠻帥的。」

  陸在清樂了,「喜歡嗎?」

  陸如冰點點頭,「看臉是喜歡的類型。」

  「那就得了。」陸在清打了個指響,「我看你倆挺好的,江凜單身。」

  陸如冰看了陸在清一會,才喃喃著,「可是啊,我感覺江凜不是那種想談戀愛的人。」

  陸在清愣住了。

  「要不還是再看看吧,反正我也不急。」

  陸如冰拉了一下被子,隨後笑著說道,「反正你姐姐我也不缺人喜歡,你也別瞎操心了。那個渣男未婚夫我會忘掉的。」

  「那就好。」陸在清上前給自己姐姐整理了一下被子,「可別讓人欺負了。」

  「我不會再吃虧啦。」

  陸如冰抱著自己弟弟的臉用力地啵了一聲,「好了退下吧清清!」

  「晚安。」

  「晚安,早點睡。」

  門嘭的一聲被關上了,陸如冰的表情垮下來,黑夜裡她睜著一雙眼睛,哪怕酒意再兇狠,她還是這樣維持著令人覺得絕望的清醒。

  ******

  可是第二天江凜如約而至。

  陸如冰下午睡醒打著哈欠下樓的時候,看見江凜和陸在清坐在客廳里打遊戲,還嚇了一跳。

  「你怎麼……」

  「喲,醒了?」

  江凜笑著打了個招呼,「給你發微信沒回,就直接來陸在清家裡找你了。」

  陸如冰有點意外,掏出手機一看,果然半小時前江凜發了兩條消息過來。

  一條是,醒了嗎?

  第二條是,那我來陸家接你吧。

  陸如冰抓著手機,耳邊有些嗡嗡作響,她挪開視線去看樓下的江凜,男人手裡抓著打遊戲的手柄,隨後道,「走之前不是答應你了嗎?」

  江凜放下遊戲手柄站起來,「走吧,想去哪裡吃飯?」

  陸如冰先是發了幾秒呆,隨後轟的一下沖回了自己房間裡,「你等我洗個澡化個妝!!!」

  陸在清在樓下不停地樂,「我還是頭一次看見我姐姐這幅樣子。」

  「你這不是廢話麼!」

  陸如冰在樓上吼一聲,「老娘也沒給誰見過自己的素顏啊!」

  江凜和陸在清又在樓下打了一小時的遊戲,之後陸如冰才款款下樓,穿著最新款的皮衣,笑著對江凜道,「走吧。」

  「去吃什麼?」

  「我想吃泰國菜。」

  陸如冰和江凜旁若無人地聊天,看都不看陸在清一眼,剛走出門去,陸在清扒著門框道,「你倆出去約會不帶我啊?」

  「都說了是約會了。」

  江凜回頭看了陸在清一眼,「帶你幹嘛?」

  「……」陸在清比了個中指,「狗男女。」

  這天夜裡陸如冰沒有回家。

  陸在清坐在自己家的沙發上想了一晚上,然後第二天凌晨的時候,給陸如冰打了個電話。

  結果接通,是江凜在那裡嗓音沙啞地說,「有什麼事啊?」

  「……」陸在清差點跳起來,「你就這麼把我姐辦了?狗東西——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姐?」

  江凜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拿著陸如冰的手機翻了個身,陸如冰正在另一邊安睡,表情十分沒有防備。

  江凜說,「自然而然……」

  「你倆吃一頓泰國菜都能自然而然滾床單啊!」陸在清大吼,「吃的是泰國菜還是春藥啊!」


  江凜噗嗤一聲樂了,「你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啊。放心好麼……我絕對不干對不起你姐的事情。」

  「敢讓我姐吃虧,我千里之外取你首級。」

  陸在清叮囑了一些事情就掛了電話,隨後江凜嘆了口氣,將手機放下,背後有人抱上來。

  是陸如冰。

  她正在沉睡,只是沉睡的之後,也習慣性從後面摟住了男人的腰,長長的睫毛垂著,若是褪去平日裡囂張嬌蠻的模樣,陸如冰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柔弱的小女人。

  江凜沒說話,望著天花板,睡衣被陸在清這個電話打得煙消雲散,他乾脆起來抽菸。

  ******

  四點多的時候陸如冰睜開眼,察覺身邊空了一塊。

  她毫無聲息地下床,發現了套房不遠處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愣了愣,陸如冰走近,發現是江凜。

  她上前推了一把,「醒醒,怎麼趴在桌子上睡覺?」

  江凜睡得很沉,沒有動。

  陸如冰感覺奇怪,有床不睡怎麼就來桌子邊上趴著了?乾脆去拉他的手,結果這一拉,從江凜臂彎里掉落了一個皮夾。

  陸如冰盯著掉在毛毯上的皮夾許久,彎腰撿起來的時候,忽然間動作一頓。

  她看見了江凜放在皮夾里的一張照片,雖然這樣很不禮貌,但的確是無意間看到了——一個在照片上笑得燦爛的姑娘。

  看樣子是高中生的年齡,白皙純淨的臉,高高扎著馬尾。並不算那種纖細的美少女,圓圓的臉上還有點小肉肉,但也因此襯得她表情愈發可愛,兩顆小虎牙搭著臉頰上的酒窩,像極了日本那種笑起來眼裡閃閃發光的女藝人。

  陸如冰捏著皮夾的手有點發抖。

  原來……是這樣嗎?

  她將皮夾放回了江凜的臂彎里,退了兩步。

  隨後她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景色,從一片漆黑到天邊乍白,陸如冰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才緩緩閉上眼睛。

  不然夜裡總是太寂寞,寂寞到她要瘋掉了。

  ******

  江凜送陸如冰回家的時候,陸如冰望著男人英俊的側臉,還是試探著問了一句,「那個江凜,我們要不要試試——」

  「抱歉。」

  話音未落,江凜轉過頭來,「我這輩子……是不婚主義。不拖累你了。別的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不婚主義。

  陸如冰想起了那張被江凜小心翼翼妥帖保管在皮夾里的照片,心頭淌過過血的麻。

  有那麼點痛。可能是因為她有點好感的男人,早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吧。

  而且是,等不回來的那種。

  那麼既然這樣,不如讓所有好感在開始喜歡之前統統都被鎖進心底,一絲一毫,都不要暴露。只有不愛,才能常伴。

  陸如冰換了笑容說,「好啊,那麼……這周末改為我約你吃飯,怎麼樣?」

  江凜開著方向盤的手一頓,隨後道,「嗯,好。」

  他們約定俗成。

  他們默不作聲。

  他們互相後退。

  他們絕不承認。

  這天晚上陸在清問陸如冰,「有沒有拿下江凜啊?」

  陸如冰笑著說,「臭小子管好你自己就好了,你老姐我這輩子不婚主義,你別瞎想了。」

  楚歌和陸在清結婚以後,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因為陸在清這種暴發戶富二代從來不缺錢,導致楚歌有時候靈光一閃想幹嘛了,陸在清都能分分鐘滿足楚歌。

  就比如今天。

  楚星河和陸初雲吵著鬧著說要出去旅遊。

  蕭里和薄顏坐在一邊,帶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和楚歌的孩子們玩,四個大人坐在邊上搓麻將。

  楚星河說,「今年我要出國旅遊!媽咪很久沒帶我出國了!」

  陸初雲在一邊給洋娃娃穿衣服,一邊接自己哥哥的腔,「我想去ying國做公主!」

  薄蔚說,「我媽咪帶著我在國外住了好久呢!」

  陸在清嘿嘿賊笑看了蕭里一眼,蕭里臉一黑,這大概說到了薄顏一個人在國外帶小孩的事情。

  豈料楚星河也跟著和薄蔚槓上了,「我媽之前也帶我在國外住了好久!」

  倆有前科的男人都跟著臉一拉,表情都變了。

  後來楚歌贏了錢,和薄顏兩個人在那裡算帳,陸在清叼著一根煙說,「看著蠢乎乎的,打麻將居然還能贏錢。」

  楚歌說,「這就是你小看我的下場。」

  蕭里樂了,「你應該和小梨頭來一場曠世賭博,看看誰贏誰輸。」

  歡聲笑語溢滿了整個客廳,可是後來從門口走進來一個女人,搖搖晃晃扶著門框站穩了,看著裡面好久,都沒有邁開步子再進來。

  大概是覺得自己這副模樣,和裡面的大家格格不入。

  陸在清愣住了,隨後才上去扶了一把,「姐姐,怎麼回事啊?」

  陸如冰白天回來就是醉醺醺的樣子,她晃著自己的身體,這讓陸在清嚇了一跳,隨後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如冰抹了一把眼淚,靠在自己弟弟肩膀上,楚歌拿了餐巾紙,扶著她走進來在沙發上坐下,幾個小孩兒看見陸如冰哭了,也不敢吱聲,蕭里一個眼神,他們就統統去了書房玩耍。

  隨後陸如冰哭著說,「江凜……跟我上床的時候,喊著別的女人名字!」

  楚歌愣住了,陸在清也愣住了。

  江凜這是怎麼回事啊?

  陸在清只能安慰道,「你……聽岔了吧?」

  江凜不是一心都給了那個早就死掉的小青梅嗎?怎麼可能還會惦記別人?

  陸如冰推了自己弟弟一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早就知道江凜皮夾子裡藏著那個姑娘的照片了!」

  陸在清說不下去了。

  看著自己姐姐哭成這樣,他有點心疼。

  畢竟陸如冰向來都是以大家的姐姐大人的模樣來和他們往來的,從來沒有這麼脆弱的時候。

  然而正是這種強烈的對比,讓陸在清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姐姐,可能比他想像中還要喜歡江凜。

  任何人的安慰都是徒勞無功,江凜心裡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若是還在,陸如冰至少還能拼一把,可是這個人早就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從某種角度來說,就已經沒有辦法再被超越了。

  幾個人呆呆地看著陸如冰給自己擦眼淚,隨後她起身,腳步不穩地上了樓,孤零零的一個背影,看著十分落魄。

  陸在清覺得,他姐姐這次是真的傷心了。比上一次和訂婚好幾年的未婚夫分手時那種傷害,來得都要深。

  ******

  陸如冰在第二天又約見了江凜一次,再見面的時候,江凜已經沒有了以前對她的那種笑容,或者說,連笑,都已經懶得笑了。

  陸如冰坐在他面前,看著服務員把菜一碗一碗端上來,那些看著令人垂涎三尺的菜餚在她眼裡卻顯得索然無味,陸如冰放下筷子,只是低低叫了一聲,「江凜。」

  江凜擡頭,「嗯?」

  「那個……」陸如冰深呼吸一口氣,才敢問出聲,「林犖,是誰?」

  林犖。

  江凜的表情一變,筷子哐當撞到了碗的邊緣,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男人的聲音都跟著壓低下來,「你說什麼?」

  「我聽到你喊林犖的名字……」

  陸如冰紅了眼,「昨天晚上,你喝多的時候。這個女人……不是已經,死了嗎?你還愛著她嗎?」

  「你調查她?」

  江凜徹底掀翻了表情,和之前冷然又風度翩翩的他截然不同,男人像是恨急了,手指都攥成了拳頭,「你調查林犖?」

  陸如冰沒想到江凜的態度能轉變得那麼直接,她嚇了一跳,隨後立刻解釋,「不是,我是偶然聽見,太好奇了,所以才去調查的,江凜,你相信我,我沒有惡意……」

  「林犖都已經死了,你還不讓她安息?」江凜當場摔了杯子,提及林犖,他像是一隻被踩到痛腳的野獸,整個人都帶著一層令人覺得可怕的怒意,這動靜讓周圍的人紛紛看過眼來,江凜不管不顧直指陸如冰,「我對你不夠好?你要這樣背著我去調查林犖?她都已經死了——死了你怎麼還不放過她?!」


  聽聽這話說得,就如同她陸如冰挖了林犖的祖墳一樣。

  大庭廣眾之下,陸如冰絲毫沒想過會迎來這樣無法承受的侮辱,她握緊了筷子,對面江凜發了火,就直接站了起來。

  站了起來,對著陸如冰一字一句,「你真是令我覺得可怕。」

  可怕。

  他竟說她可怕。

  就因為,她去調查了一個叫做林犖的,已經死掉的女人。

  陸如冰根本不敢相信江凜的態度能變換地這麼劇烈,從最開始的對她面帶笑容,到如今怒目而視,只因為另外一個女人,一個江凜心裡藏了幾年的女人。

  江凜因為她,甚至成了一個不婚主義的人。

  而她……不婚,卻是因為,在等他。等他放棄別人。

  陸如冰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兒傻,後來想了想,豈止是有點傻,這樣的她,根本和那種戀愛里卑微下賤的受虐方沒有任何區別。

  這頓晚餐還是江凜付了帳,但是後來他走到門口就和陸如冰分道揚鑣,眼神冷得能把人血管凍住,他說,「以後不要再來往了,你不要嘗試再去挑戰林犖的地位。」

  陸如冰怔怔看著江凜,「你在跟我說笑話嗎?」

  「你覺得呢?」

  江凜眯眼冷笑,「還真是沒想到,你會去查我的從前。」

  「怎麼?」陸如冰笑了兩聲,口不擇言,「你江凜什麼人啊,國家總理啊?不讓查?我跟你上床的時候你喊別的女人名字,還不准我查?你有本事一輩子憋著林犖的名字,我還能知道有這麼個人的存在?再說了,我做了什麼不尊重逝者的事情了嗎?我一句話都沒有評價過林犖,你著急跳腳來侮辱我幹什麼?我做了不對的事情嗎?」

  我做了不對的事情嗎?

  江凜沒有和陸如冰吵過架,他們之前的感情太過成年人,互相心裡清楚所有的底細,也從來不會越界,只是這一次——江凜有了一種被逼迫的感覺。

  他察覺到了陸如冰想要的,是更多。

  「更多的,你又給不起我。」

  陸如冰紅了眼眶,想笑,但是眼淚落下來了。

  她擦了一把眼淚,隨後踩著高跟鞋,挺直了脊背,「既然你覺得我在你眼裡的形象已經一落千丈的話,不如就如你所說一樣,不要來往了吧。」

  江凜愣住了。

  陸如冰隨手攔下一輛計程車,一舉一動都是風情萬種,可惜了那雙哭紅的眼,她道,「你就,抱著對林犖的念想,抱著所謂的不婚主義的自我保護方式,孤獨終老去吧。」

  隨後她鑽入車內,揚塵而去。

  留下江凜一個人站在馬路邊,瞳孔里再也沒了她的影子。

  ******

  江凜得知陸如冰要閃婚,是在一個禮拜後。

  陸在清說,「陪我姐挑戒指挑了一整天,女人怎麼就這麼喜歡鑽石呢?楚歌也是,和我姐兩個人逛街能逛這麼久!要我看,買倆金條不得了麼!」

  江凜一聽這個語音,就感覺有什麼不對勁。

  他說,你姐買戒指幹什麼?

  陸在清說,結婚啊!哦對了,忘了說了,我姐要閃婚了,媽的對方長啥樣我都還沒見過,就說要結婚了。真是氣死我了。

  江凜愣住了。

  手機屏幕還顯示在微信群聊上面,陸在清那通語音播放完,整個房間裡就陷入一股死一樣的沉寂。

  陸如冰要結婚了。

  她……不是口口聲聲自己也是不婚主義麼?如今隨便拉了個男人就閃婚,呵,真是說話像放屁一樣!

  江凜不知道自己的憤怒到底來源於哪裡,可是他沒有辦法克制這種憤怒。

  最後他抓起手機,出門想要去找陸如冰好好聊聊,卻在剛上車的時候,整個人猝然一晃。

  耳邊響起了陸如冰最後對他說的話——你就,抱著對林犖的念想,抱著所謂的不婚主義的自我保護方式,孤獨終老去吧。

  孤獨終老去吧。

  她這是選擇了棄他而去。

  江凜愣住了,抓著自己胸口的衣服,隔了好久,直到喘不過氣來,才發現自己按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一直在顫抖。

  男人閉上眼睛,隨後再睜開,他沉默無聲地發動了車子,整個人像是死了一遭一樣,腦子裡沒有任何念頭。

  可是本能的驅使下,他居然開車到了陸家老宅門口。

  陸如冰正好走出來澆花,看見江凜上門,整個人震了一下。

  她沒有想到自己現在還能遇到江凜,或者說,再說完了老死不相往來之後,江凜還能找上門。

  陸如冰收起了花灑,隨後看了江凜一眼,道,「你怎麼來了?」

  她努力裝做自己沒有任何反應,但是江凜看到了她顫抖的手指。

  男人關上車門,朝著陸如冰走去,「聽說你要結婚了。」

  陸如冰往後退了一步,江凜再上前,她便再往後,直到整個人被江凜逼到了門口,陸如冰才喘了口氣,「對的,你別靠我這麼近。」

  江凜眼睛眯起來,「這麼快就要撇清楚關係了?」

  「畢竟要結婚了。」陸如冰理了一下頭髮,「不清不楚的關係還是早點斷乾淨比較好。」

  不清不楚的關係。

  陸如冰現在用這種詞語來稱呼他們之間。

  江凜沒能想到再見陸如冰會是這樣一幅場景,覺得有些諷刺,又覺得,像是被背叛了。

  他們都說自己是不婚主義,可是陸如冰的不婚主義原來不過是個藉口,接近他的藉口。

  只要發現一點不對勁,就立刻,可以轉身去找別的男人閃婚。

  江凜覺得這樣的陸如冰,和當初自己看上的陸如冰,截然不同。現在的陸如冰太虛偽了,又或者說……目的性太強了。

  她想從自己這裡獲得的,不僅僅是一時的快感。

  從最開始他們之間就已經彼此說好了當個相好,該進的時候進,該退的時候退,陸如冰的母親姚波很喜歡自己,江凜清楚,所以每次上門都會扮演一個合格的男朋友角色,但是他們內心都清楚。

  除卻一層上過床的關係,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

  ——但是現在。

  江凜看著陸如冰的眉眼,覺得有些恍惚。

  陸如冰眼眶微紅,卻還是笑著,「你還有什麼事嗎?」

  江凜忍了忍,隨後深呼吸一口氣才對著陸如冰說道,「我過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要結婚。」

  可能在他心裡,陸如冰賭氣的成分多於這真的要結婚的成分。

  陸如冰只是搖了搖頭,「我是真的要結婚了,你不用特地跑那麼遠,就為了試探我。」

  這話讓江凜皺著眉頭,「你怎麼現在陰陽怪氣的。」

  「是我放棄了,所以態度在你眼裡才會顯得陰陽怪氣。」

  陸如冰轉身,倒是拉開了家裡的大門,「要進來休息一下嗎?」

  江凜微微睜了睜眼睛,以為陸如冰這是要和他恢復之前的關係,可是後來再看一眼陸如冰的表情,他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陸如冰那種疏離的眼神,對待他,就像是在對待一個客人。

  客氣的態度讓江凜覺得無比陌生。

  他覺得自己像是快要認不出陸如冰了,她的態度轉變,太殘忍了,殘忍到一點過程都沒有給江凜,到現在為止——他這麼愣愣地站在陸如冰家門口,就像是久違來訪的朋友,除此之外,別的什麼都不剩下。

  江凜覺得自己狠,為了一個不存在的女人乾脆斷了自己後半生的感情路。

  可是現在,他覺得陸如冰比他還要狠。說不愛的時候,轉身的姿態,比誰都要決絕。

  ******

  這天夜裡江凜出去找陸在清,找到陸在清的時候,嚇了他一跳,陸在清往後退幾步,「你身上酒味怎麼這麼重!得虧還能平安開著車找到我啊!離我遠點,讓我媳婦兒聞見了多不好。」

  江凜車鑰匙都快戳破陸在清腦門了,「每個月抽點時間陪我時間都不成嗎!」

  「你又不是我小三,我幹什麼陪你……」陸在清最後還是拉著江凜在邊上坐下,「誒,我老婆今天出去和我姐看電影了,你速戰速決啊,找我什麼事,說。」

  江凜忍無可忍,「滾!結了婚一個一個就不關心兄弟了!」

  陸在清只能一邊安慰他,一邊去燒熱水,隨後拿著杯子走過來,「到底怎麼了?」


  江凜醉眼朦朧看著陸在清,隨後道,「你姐……能不結婚嗎?」

  陸在清嚇了一跳,放下杯子上去捂住他嘴巴,左右看了一眼,才喘了口氣,「忘了楚歌出門去了……媽呀這話還好沒給她聽見,要是傳給我姐聽,那不得完蛋。」

  江凜一把扒掉了陸在清的手,直勾勾看著他,「你姐……能不結婚嗎?」

  那眼神看得陸在清自己都心裡一跳。

  「可是都說好了,不結婚,你……想幹什麼。」

  江凜愣住了。

  隨後喃喃著,「我想幹什麼。」

  他想幹什麼?

  他就是不想陸如冰嫁給別人。

  然後呢?

  然後……嫁給他嗎?

  江凜的瞳仁縮了縮,手哆嗦著去給陸如冰打電話,可是當著陸在清的面,陸如冰掛掉了他的來電。

  緊跟著,短短几分鐘之內,手機號,微信號,郵箱,統統拉黑。

  江凜哪怕知道陸如冰這個人的存在,也徹底失去了所有有關於她的聯繫方式。

  那天晚上陸在清陪著江凜在沙發邊上等了一晚上,後來楚歌打電話說,「冰冰姐喝多了,我一會送她回去,再回家裡。」

  他們都喝多了,隔著城市的兩端,江凜坐在陸在清家裡睜著眼睛等天亮,而陸如冰,在楚歌面前哭得像個小孩子,一遍遍對楚歌說,「不要回去犯傻,女人,要對自己好,知道嗎?」

  這話說給誰聽呢。

  知道嗎?

  ******

  陸如冰還是結了婚,結婚現場陸在清把江凜帶進來了,蕭里一看就眉毛皺的老高,「來砸場子?」

  江凜穿著一身西裝沒說話。

  一堆男人站在那裡沉默。看起來都挺人模狗樣的。但是在談戀愛的時候,都挺不是個東西的。

  後來陸庭風牽著自己女兒的手放進另外一個男人手裡的時候,江凜原計劃是想要衝出去打斷的,可是那一瞬間,他遲疑了。

  他害怕自己打破了陸如冰的幸福。

  更害怕,自己這樣一腔孤勇衝出去,迎來的是陸如冰的冷眼。

  事到如今,江凜說自己後悔了,上心了,想要了,這一切都沒有用。沒有人會永無止境停在原地等他——何況陸如冰當初陪著他說了那麼多遍自己不婚主義,他都從沒在意過。

  沒在意過,那是一種怎樣的,喜歡的勇氣。

  陸如冰戴上婚戒,在神父面前宣誓忠誠的時候,猝然擡頭,看見禮堂門口有個逆著光走出去的背影。

  一步一步離開,背影寂寞。

  那一瞬間,心臟深處晃過令她覺得無助的痛意,而後她紅了眼眶。

  江凜,你來看我了啊。

  真好。

  ******

  陸如冰嫁給了一個富商,溫文爾雅,陸在清有時候會咋舌,「我姐夫怎麼的會這麼溫柔體貼?媽的每次看見他我都不好意思了。」

  江凜說,「你有什麼不好意思?」

  陸在清愣住了,「哦……我幹嘛不好意思?」

  江凜不說話,隨後繼續玩手機,陸如冰結婚後,他們兩個在沒任何火花,甚至再也沒見過面,就別提什麼舊情復燃的情節了。何況陸如冰對江凜的感情,一把火燒成了灰,被他當頭一盆冷水潑下,再復燃,也只是徒勞無功。

  但是江凜還是會很想陸如冰,一個恍惚間會覺得她還沒嫁人,還是最適合自己的那個伴侶。可是擡頭一看時間,一晃而過的,是兩個人越走越遠的孤獨歲月。

  陸如冰35歲那年離婚,遭遇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被gay騙婚了。

  不,準確意義上說,應該是她的老公是個雙性戀,在和她結婚之前,就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因為不能在一起,正好陸如冰也要找個男人閃婚,他就乾脆利用了陸如冰,直接騙婚。

  後來被陸在清抓姦在床,小霸王氣紅了一雙眼睛,連著楚歌都不停地控訴,「你怎麼能這樣?」

  「我說他媽每次感覺看見你眼神怪不好意思的。」

  陸在清手裡還舉著鐵棍要砸下去,被楚歌一把攔住,「原來他媽是個基佬!」


  陸如冰捂著臉哭,沒有多餘的力氣再來勸陸在清不要衝動,後來是江凜衝上來,先是攔住了陸在清,隨後一腳踹在了陸如冰老公的肚子上。

  他轉頭,眼神凶得可怕,像是能吃人一樣,陸如冰怔怔地看著江凜的出現,這個男人的氣質在歲月的沉澱下愈發冷漠又兇狠,他盯住她,一字一句,聲音冰冷,「現在,就帶上所有東西,去民政局,離婚。」

  離婚。

  陸如冰被姚波牽著手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當家長的夫妻倆都痛心疾首,好好的閨女遇上了這麼個渣男,真是遇人不淑。

  楚歌想著法子逗陸如冰高興,陸在清一會心疼自己姐姐一會又心疼自己老婆,只能道,「楚歌,我們給我姐一點時間,有江凜在,不會出事。」

  說完這話,幾個人都愣住了,連同姚波和陸庭風一起。

  曾幾何時,他們都有這麼個習慣認知,有江凜陪著陸如冰,不會出事的。整個陸家在當年,都已經把江凜看做了自己人。

  陸如冰風風火火,好歹有江凜在一邊鎮場子呢。

  經年累月的蹉跎下,他們有多久再沒想起這個習慣了?怕陸如冰脆弱,怕江凜生氣。

  可是習慣就是習慣,哪怕深壓在大腦深處,一不留神,還是會說出來。

  陸如冰紅著眼睛看江凜。

  男人孤身一人站在她身側,影子被拉長,垂著眼睛,漠然地看著她半晌,隨後道,「別哭。」

  別哭。

  陸如冰的眼淚徹底決堤,抓著江凜胸口的領子,嚎啕大哭起來。

  陸在清鬆了口氣,帶著父母和楚歌到了地下車庫,隨後道,「咱也別多管閒事了,江凜這幾年也一直一個人,要是能對我姐好……」

  姚波擔心自己的女兒,「可是當年,他為什麼不要我家冰冰?」

  陸在清喉結上下動了動,才緩緩道,「可能……愛情里,不是每個人,都那麼恰好,容易被對方原諒吧。」

  而代價就是,陸如冰結婚的那幾年,江凜每每一個人的時候,眼神都會恍惚。

  恍惚中,似乎看見有人一身旗袍紅唇微揚,笑著說,「外面的女人哪有我漂亮?對不對?」

  姚波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江凜陪著陸如冰在民政局外面散步一圈又一圈,直到她不哭了。江凜才道,「有那麼喜歡那個男人嗎?」

  陸如冰搖頭,「只是覺得,拿他押賭注,最後輸了一切,像是被背叛了。」

  江凜沒說話,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然後披在陸如冰的肩頭。

  她現在溫婉收斂了很多,連帶著整個人氣場都寧靜了下來,遠遠看去真的跟賢惠的人妻似的,江凜攥緊了手指,看著陸如冰披上衣服,然後沒說話。

  隔了好久,陸如冰說,「你呢,這兩年……沒再結婚嗎?」

  江凜搖搖頭,「我不婚主義,你忘了?」

  原來這麼多年了,心還會痛。陸如冰咧嘴笑了笑說,「真是忠誠……果然還是不結婚好啊,現在我成了離過婚的二手女人了,再嫁可能都會被人家背後說。」

  江凜卻道,「你當年不結婚,是在等誰嗎?」

  陸如冰再度紅了眼眶,仍是嘴硬不肯承認,「沒有啊,當年沒玩夠,覺得好玩而已。」

  「哦。」

  江凜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陸如冰,「我當年,是為了等人。」

  陸如冰嘴唇哆嗦著,整顆心像是被人挖開一樣。

  「等一個死人,後來。」江凜笑了笑,那笑竟帶著無數令人覺得疼痛的情緒,「等不來了,才發現自己也在被人等。」

  愛情就是這麼可笑,在互相等待的日子裡錯過。

  陸如冰只能強撐,「好了,不想聽你說那些成年往事了。我承認我當年的確愛過你所以才等你,你不用再來挖我的舊傷,故意重複一遍林犖的事情給我聽。你就繼續等她吧,我現在……不在意了,真的。」

  最後「真的」兩個字,聲音都在顫抖。

  江凜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隨後伸手按在了陸如冰的頭頂。

  「你怎麼每次都這麼要強?」

  陸如冰沒說話,瞳仁縮了縮。

  「我說自己不婚主義也好,這幾年不結婚也好。」江凜頓了頓,隨後看著陸如冰的臉,讓她看見自己眼裡的她,才繼續道,「不是在等林犖。」

  現在他能如此輕鬆地說出這個名字了。

  「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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