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有錢的話,問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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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旖旎以為自己這是去墨麟公司里的產品開發部門,豈料到了公司,齊昊領著她來到了總裁辦公室門口。

  陸旖旎盯著那扇名貴紅木門半晌,扭頭就走。

  「你帶錯路了。」

  齊昊嚇得趕緊去拉陸旖旎,抓著她細細的腕,「不是,陸小姐,您以後工作地點就在這。」

  陸旖旎裝沒聽見,「鬆手,我要去產品開發部。」

  齊昊不依,「不……真的是這裡。產品開發部,不……不缺人。」

  陸旖旎伸著白玉一般的手指,直戳總裁辦公室那扇門,「那,這是請我來做總裁?」

  「……」您這是要謀朝篡位啊!

  齊昊又是汗如雨下,「不是,是總裁……特級秘書……就……貼身負責日常和工作的那種。」

  陸旖旎一聽,轉身的幅度扭得更大了,「我大學沒學三陪管理,當總裁可以,當三陪沒興趣。」

  誰……誰說是三陪啦!

  齊昊說,「當總裁秘書的工作量很大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種,陸小姐,咱們公司是看得起您的能力水平,才把這個職位給您的。」

  「放屁。」陸旖旎也懶得裝優雅,只是頂著這張明艷的臉,這雙冷冷的眼,這髒話罵得齊昊還有點莫名的爽,男人咽了咽口水。

  聽見她繼續說,「你不就是墨麟的貼身助理?那還要招我幹什麼?」

  齊昊盯著她那張臉,順嘴說了,「您長得好看啊,擺在邊上也好看。」

  「……」這是讓當花瓶唄。

  「陸小姐,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您別覺得我在羞辱你……我很看得起你的學歷……」

  齊昊看見陸旖旎沉默就臉色大變,嚇得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剛說的話,卻看見沉默著的陸旖旎笑了。

  「也行。」

  ……這是同意了?!讓當花瓶就同意啊?!啊??!!

  齊昊內心在咆哮,看著陸旖旎笑眯眯去推門,「我就負責每天當吉祥物,每個月還有錢拿,什麼羞辱不羞辱的啊,墨麟真是男菩薩。」

  齊昊目瞪口呆。

  陸旖旎眉開眼笑。

  推門進去。

  墨麟臉色陰沉。

  表情的鮮明對比襯得陸旖旎像一朵綻開了的花兒。

  她說,「墨少,我來上班了。」

  語氣聽不出絲毫委屈。

  齊昊覺得陸旖旎挺能屈能伸的。

  墨麟冷笑著,白皙漂亮的臉上寫滿了厭惡,「齊助理應該已經把所有該幹的事情都告訴你了吧?」

  「嗯。」陸旖旎點頭,看見了辦公室裡面還有個小隔間,這個隔間大概就是給她單獨工作的區域,「是這裡嗎?」

  墨麟看著她過去坐下,打開電腦,錄入資料,整理檔案,所有步驟辦得遊刃有餘,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出入職場的新人。

  齊昊又想起了陸旖旎資料上那個毫無過去入職經驗的空白處,整個人又凌亂了。

  陸小姐……到底什麼地方是真實的啊。

  ******

  下班的時候,墨麟並沒有等陸旖旎,而是直接走了。

  連眼神都沒有給她一個。

  那冷漠的轉身,背影乾脆利落得像是刀片,帶著風就走了,留下辦公室里死一樣的寂靜。

  陸旖旎攥了攥手指,最後又無力地鬆開。

  也是,她怎麼能總是把希望寄托在墨麟身上呢。

  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第一天來上班,就乾脆一個人整理公司的資料和墨麟手上那些還沒有規劃的行程,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外面天都已經黑了一大半。

  看著手上的紙張,陸旖旎直想笑。

  笑著笑著,又笑不出來了。

  為他努力到這個地步。

  ——愚蠢至極。

  剛想走,門外卻傳來了聲音。

  那腳步聲輕盈無比,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陸旖旎警覺地躲到了門後,察覺到那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


  不,這不是墨麟的腳步聲,那麼這個點還偷偷來公司的……

  「偷竊商業機密」這幾個字幾乎是在瞬間就竄入了陸旖旎的腦袋,她屏住呼吸,彎下腰,一直屏到了有人停在總裁辦公室門口。

  吱扭一聲,門被輕輕地推開。

  有人帶著黑色面罩悄然溜入了這個房間,看背影高大是個男人,動作迅速,目標直直奔向了墨麟之前用過的電腦——

  就在這一刻,躲在門後的陸旖旎猝然動身,動作快得像是一道閃電,從那黑衣人背後飛速繞上去,將他的手剪到背後又狠狠膝蓋一扣,黑衣人吃痛直接雙膝跪在了地上!

  黑衣人用力掙脫,眼裡已經有了殺意,他沒料到這麼晚了墨麟的辦公室里還有人在,更沒想到——居然是一個女人!

  那麼剛才幹脆利落的擒拿術,居然是一個女人做出來的?怎麼可能?!

  被掙脫,陸旖旎表情也沒有驚慌,停在那裡,眼神銳利,在黑衣人出手的那一刻,她幾乎同時動身,側身躲過那人的拳擊,便反手將他控住,劈腿將他摔倒在地!

  黑衣人頭先撞在了地上,感覺眼前頓時一片白光,所有的意識都在離他遠去,身體逐漸失去控制——

  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她……她……

  有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探入他的衣服內袋,輕輕鬆鬆從裡面取出了一個U盤。

  不……那裡面……絕對不能被拿走……

  昏迷過去之前,他看見有人頂著一張嬌俏的小臉,沖他笑得天地失色,說的卻是——

  「你從一開始就挑錯對手了啊,廢物。」

  夜風吹過,從沒有關緊的辦公室窗戶縫隙里卷進來,吹起了陸旖旎齊腰的長髮。

  地上躺著的強壯男人和身材纖細妖嬈的她完全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髮絲糾纏著她的視野,她笑了笑,將那個U盤收入囊中,隨後拿出手機拍下了那個早已昏迷過去的人,最後發送信息。

  短短几秒,有人回復。

  【雷米爾:收到。】

  ******

  這夜過得無比寂靜,就如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陸旖旎下班到家的時候表情無比正常。

  彼時墨麟正在書房開視頻會議,看見陸旖旎推門進來,男人戴著平光鏡,妖孽的眉目上出現了些許冷意,「這麼晚才從公司下班?」

  這話說的,他是總裁,他走的時候看著她留在辦公室的,還能不知道?

  但是陸旖旎一臉純良無辜,「新上班第一天,忙著整理電腦里的文件。」

  墨麟點評,「你還挺認真。」

  陸旖旎點點頭,順從謙卑地說,「你吃過晚飯了嗎?」

  墨麟的鏡片反過去一陣光,而後高深莫測地看著陸旖旎,「你餓了?」

  陸旖旎還是點頭,「畢竟住一起了,我想出去吃東西,還是和你說一聲。」

  他最討厭她這幅虛偽又順從的樣子。

  墨麟眼裡冷笑著,嘴巴上卻說,「你去哪裡不需要跟我打報告,寶貝。」

  他總能不動情地說出最動情的話。

  陸旖旎的心顫了顫,她一邊從書房離開,一邊攥緊了手指,「我就是象徵性問一下,畢竟住一起了。你要是沒心思,那我自己找朋友出去吃了……」

  「等等——」墨麟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找朋友一起?」

  陸旖旎說,嗯。

  墨麟聲音更冷,「譚以煦?」

  陸旖旎說,「墨少真聰明。」

  墨麟拍著書桌站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那可不行啊,我的未婚妻怎麼能大晚上和別的男人出去吃東西?」

  陸旖旎想都沒想,乾脆利落地說,「那要不,一起?」

  ………………

  半個小時後,譚以煦瑟瑟發抖地坐上了墨麟車子的后座。

  他臉色發白,都不敢去看駕駛座墨麟的臉色,但又不能不打招呼,只能強行撐著笑說,「墨少,您今兒晚上怎麼有空……」

  前排陸旖旎對墨麟說,「你看把孩子嚇得。」

  「芝麻綠豆大點膽子。」墨麟嘖了一聲表示評價,「以後晚上約陸旖旎出去吃東西,得先經過我同意知道嗎?」


  譚以煦小心翼翼嘟囔,「陸旖旎是個獨立自由的人,您這是限制她自由。」

  想了想大局,陸旖旎狗腿又面無表情地說,「沒有,我特別喜歡被墨少限制。」

  墨麟硬生生被她這話說得踩著油門的腳都麻了,看了一眼目的地,還有十公里。

  只是……

  男人皺起了眉,看著前方閃爍著一紅一藍交替的燈光,最終踩下了一腳剎車,「前面有交通事故。」

  陸旖旎表情一變。

  前面停著不少車子,都是因為交通事故導致這段路被堵住了,所以大家一起停在這裡,墨麟沒想到自己也趕上了。

  按下車窗,就聽見外面傳來了馬路上的咒罵聲,「老不死的東西!你這是訛錢啊!我根本沒碰到你!」

  「天地良心,我走的好好地是你撞上來……」白髮蒼蒼的老人躺在地上,看起來像是很痛苦的樣子,「現在的年輕人,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

  「你要不要臉!」尖銳的女聲傳出來,讓陸旖旎一驚,緊跟著就聽到女聲繼續道,「這跟我們沒關係好吧!是你個倚老賣老的現在躺在地上訛我們,我告訴你,你休想!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旖旎往外看了一眼,笑了。

  這不是陸雅和陸非徹姐弟嗎。

  墨麟也發覺了,看好戲似的,「陸家被訛錢的纏上了?」

  譚以煦也跟著往外看,喃喃著,「看著不像,那老頭子的表情,好像真的被撞到了。」

  這大半夜的,居然還能碰上陸雅和陸非徹街上鬧事,陸旖旎皺著眉毛,「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有是有……」墨麟看了眼導航,「不過得繞很遠的路,時間比堵在這裡還要長。」

  陸旖旎出乎意料地表現出了自己的煩躁,她撩了一把頭髮想要轉移話題,就看見別家車主也下車和陸雅爭論起來。

  「你們年輕人太不講道理了吧,人家老爺子都摔地上了!」

  「這麼有愛心你怎麼不幫忙扶一下?」陸非徹懟回去,「感情被訛錢的不是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車主臉色尷尬,「你……你們沒有良知!沒有公德心!」

  「那要不你現在開車帶人家去醫院?」陸非徹咄咄逼人,「你敢負責嗎!」

  「撞他的又不是我!」車主也來氣了,對著陸非徹指指點點,「是你們撞的人,為什麼要我們負責?一點公德心沒有,說你幾句怎麼了?你們是誰啊,還有沒有王法了,趕緊把老人送去醫院,不然我們拍視頻曝光你們!」

  倒在地上的老人顫顫巍巍地自己扶著車子站起來,「不用去醫院了,我……唉……」

  他扶著車頭,陸旖旎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當初陸雅向她炫耀的——陸長風給買的新車。

  陸雅雙手叉腰,站在那裡一派大小姐姿態,「既然這樣,那我們可就走了!」

  周圍車主紛紛按下車窗指責,「你們兩個人太不要臉了!」

  「就是,誰家的小孩啊,這麼沒素質,撞到人還不肯帶人去醫院。」

  只是說著說著,被撞倒又跌跌撞撞爬起來的老人沖著他們走了過來,看樣子好像還傷得不輕。

  一直走到了墨麟他們的車子旁邊。

  老人敲敲車窗,「年輕人,你願不願意——」

  墨麟當著他的面將車窗緩緩升了上去,「誰撞得你你找誰送。關我屁事。」

  譚以煦坐在後排,目瞪口呆,「墨少你——你這……太過分了吧!」

  扭頭看陸旖旎,卻見陸旖旎低著頭玩手機,好像外面發生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你倆這不剛才還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嗎!怎麼現在又都有事兒幹了!

  老人敲打著車窗,眼裡都快掉下眼淚來了,「年輕人……」

  墨麟嘖了一聲,乾脆踩了一腳油門超車,原地掉頭繞遠路走了。

  老人掉頭又去纏著陸雅和陸非徹姐弟倆,墨麟從後視鏡里觀察到以後才放緩車速,陸旖旎放下手機,「那人走了?」

  「嗯。」

  「我說你們……」譚以煦臉上寫滿了吃驚,「剛才為什麼不搭把手?還無視老爺爺,人家都——」

  「不關我事,我拿什麼去負責?」墨麟指指自己,「我看著像好人?」


  譚以煦不說話。

  「何況那個老人一聽說去醫院就爬起來了,然後還直奔我的車子,這你還看不出來嘛?」墨麟冷笑著,「不敢去醫院是怕驗不出傷口,直奔我是因為堵著的這圈車子裡面,我的車子最貴,你明白了嗎?」

  譚以煦臉色漲紅,「你這意思是……是……那個老人……」

  「噓。」一直不說話的陸旖旎豎起一根手指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話說到這裡就可以了。」

  給大家的良心和面子一點台階下。

  所以陸旖旎也是早就看出來了,才會在老人過來敲車窗的時候低頭玩手機?

  譚以煦倒抽一口涼氣,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雖然墨麟和陸旖旎八字不合,但是本質上,她和墨麟其實根本就是一類人。

  墨麟這趟遠路多繞了半個小時,到的時候夜宵店家差點關門,陸旖旎進去打了個招呼,這才繼續營業。

  老闆夫婦看見墨麟,還笑著說,「旖旎,這是你新男友啊?」

  陸旖旎很坦誠地說,「是未婚夫。」

  墨麟聽見這話,表情不變,站在那裡,和整個夜宵大牌坊的氣氛格格不入。天人之姿氣場優越,像是少年天子微服出巡來查看人間疾苦一般。

  陸旖旎想,他這樣優秀的人,她自然是配不上的。

  這聲未婚夫,也不知道能喊多久,就要夢醒。

  點完菜,夜宵店老闆看看譚以煦,遺憾地撇嘴,「你出局了啊?」

  譚以煦又是一頓咆哮,「我根本就沒和她在一起過!」

  墨麟察覺出來陸旖旎和這邊的老闆很熟,「經常來?」

  「嗯,可以說是秘密基地。」也沒藏著掖著,陸旖旎開了一瓶啤酒,又想幫墨麟也來一瓶的時候,記起來他要開車。

  於是換了一瓶椰奶放在了墨麟面前。

  墨麟:「……」

  「沒辦法,您要開車。」陸旖旎又指了指譚以煦,「那個未成年,不能喝酒。所以今兒就我一個人。」

  墨麟環繞了一圈周圍環境,倒也沒多挑剔,三個人點了一堆菜,最後吃不完陸旖旎還要打包。

  譚以煦說,「別了,你這大小姐也不吃隔夜菜啊。」

  陸旖旎硬要打包盒,被譚以煦一把拽住,「你是不是啤酒喝上頭了?」

  女人臉色微紅,整個人垂下來壓在譚以煦懷裡,眸子半眯,「沒有。」

  「……」譚以煦擡頭看墨麟,嚇得差點從椅子上竄起來,「墨墨墨墨少,你你你老婆她她她喝多了!」

  墨麟雖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眼睛就跟刀子似的直直扎在譚以煦的臉上,他被墨麟嚇得說話都連貫,「不是,我……我發誓沒有……」

  墨麟站起來結帳買單,隨後一把將陸旖旎從譚以煦那邊撕下來,撈在自己手下,像是夾著一隻小雞仔似的直接夾住了。

  陸旖旎身子軟地出奇,像是沒有骨頭似的,她靠著墨麟,還看著那堆沒吃完的剩菜,「打包……」

  「搞得像是你打包回去會吃一樣。」

  「打包給巴魯。」

  陌生名字一出,墨麟和譚以煦紛紛一愣,隨後男人將她直接拎出了夜宵攤,「我看你是要好好吹吹夜風了,陸旖旎。」

  譚以煦跟在後頭不敢說話,就這麼看著墨麟一路拎著小奶狗似的將陸旖旎丟進了自己車子的副駕駛座。

  他咽咽口水,又看見男人關上副駕駛的門,扭頭沖他掃來。

  那眼神銳利得能在他臉上扎出兩個血窟窿來。

  譚以煦脖子一縮,橫豎是個死,也得死得不窩囊一點!

  於是他深呼吸大喊,「別拿那種眼神看我,我和陸旖旎清——清清白白,你不准自私隔離我和她!」

  他朋友不多的。

  陸旖旎算一個。

  墨麟笑得壓根沒把他放眼裡,「你放心,陸旖旎看不上你。」

  然後走到駕駛座,車子一啟動,就留了一車的尾氣給譚以煦。

  氣得譚以煦站在馬路口捶胸頓足。

  ******

  陸旖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等到她意識終於回來一點點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躺在了床上。


  她喘著氣,醉醺醺的臉色讓她看起來無比誘人,像是一隻一掐就能出水的蜜桃。

  她看著墨麟,「我們不是在吃夜宵嗎??」

  墨麟拽了拽領口,「你喝多了,我們已經回家了。」

  陸旖旎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頭腦發脹,「我……譚以煦呢?」

  話音剛落,一隻大手直接伸過來,陸旖旎的臉太小,墨麟一隻手便能堪堪遮住她整張臉。

  而後整個人被他按回了床上。

  喘息著,陸旖旎使勁想要睜開眼睛,男人的氣息已經壓了上來,「這個時候還在想別的男人?嗯?」

  墨麟覺得陸旖旎可恨,她太能裝了,裝得什麼都不知情,裝得純潔無瑕,偏偏外面有男人見了她就跟在屁股後頭跑,譚以煦是——連上回只見過一面的秦淮予都追著墨麟要她的聯繫方式,這是墨麟覺得最令他噁心的地方。

  她清楚知道自己這張臉能招惹到男人,更清楚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臉,讓男人對自己念念不忘。

  豈料陸旖旎反為主動,伸手摟住了壓上來的墨麟,帶著酒氣的唇一張一合,貼在他耳邊呢喃,「你在吃醋嗎?」

  墨麟眼底如同有一滴墨水落入,迅速暈染加深了他的眸色。

  「裝清白是你的拿手好戲嗎?」

  「是。」陸旖旎毫不猶豫地承認了,她勾著唇,和墨麟身體貼得極近,「都是下三濫,也就別互相看不起了,墨少,您說呢?」

  當初那個一臉天真跟在他後面告白的女孩子已經徹底不見了。

  如今在他身下,笑得像朵綻開的花似的陸旖旎,早就已經不是當初的她了。

  墨麟的聲音愈發沙啞,「你已經不是之前那個陸旖旎了。」

  「之前那個陸旖旎早就死了。」那個時候,墨麟覺得陸旖旎喝醉的眼裡像是有了片刻清明,可是很快,又被一片濃墨重彩的酒意所覆蓋,她笑靨如花,聲音軟糯婉轉,「兩年前就死了,死在國外,魂飛魄散。」

  說出話的那個瞬間,像是有刀子從背後刺穿了她的脊樑,痛意將她的理智從崩潰邊緣拽回。

  陸旖旎垂眸,我見猶憐,「你最清楚我是什麼樣的貨色了,不是嗎?」

  墨麟看著陸旖旎,眼裡像是有一團霧,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陸旖旎這人太會裝了,夾著尾巴做人,裝大尾巴狼。可是很早以前,她不是這樣的。

  墨麟無法揣測這兩年陸旖旎發生了什麼,只是她回來的時候,的的確確已經不再是那個陸旖旎了。

  可是墨麟恨,恨她不爭氣,「你就這麼需要男人嗎?」

  「需要又如何?」陸旖旎笑得眼眶猩紅,「就讓全天下的人大罵我是婊子好了,我身敗名裂,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那些幾欲宣洩卻又偏偏被神經拉扯到緊繃了的欲望,如同城牆跟下敵軍壓上來的千軍萬馬,墨麟死死盯著陸旖旎的臉,伸出手去描繪她的輪廓。

  「你太聰明了,你這張臉就是最大的武器。」

  陸旖旎身體一僵。

  「擅長示弱,擅長放低身段,擅長將自己貶低到泥土裡。陸旖旎,如果有人說你是個窩囊廢,我是絕對不贊同的。」

  這話像是在誇她,卻又帶著一股子嘲諷。

  墨麟說,「你能把底線放這麼低,只能說明你這人太可怕了,隨意放縱別人侮辱自己都在所不惜——能對別人下狠手不算什麼,敢對自己下狠手,這才令人感到恐懼。」

  而陸旖旎就是這麼一個人。

  她回國以後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再也看不出,曾經撕心裂肺愛過他的樣子。

  陸旖旎不再回答墨麟的任何話,她想轉移話題,「你既然都知道,也就別再質問我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深淵,而她陸旖旎的深淵,是她窮極一生也擺脫不了的。

  既然如此,我便陷落在我的深淵裡,而你,天堂大路,歌舞昇平,不是很好?

  「裝著一副多麼關心我過去的樣子,事實上連幫我都嫌費力吧?」陸旖旎借著醉意,用同樣嘲諷的語氣回敬墨麟,「我虛偽,你陰險,誰也別看不起誰。」

  何必下凡,卻不救我。

  墨麟鬆開陸旖旎,「你喝醉了。」


  「我沒有。」陸旖旎重複了一遍,「我清醒著,我清醒得很。」

  不敢喝醉了。

  有人曾經在她的回憶里放了一把火,酒精加重了煉獄的煎烤,直到將她身體燒光。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敢喝得酩酊大醉。

  墨麟看了一眼陸旖旎的表情,確定她雖然還有些理智,但確實是喝得有點多了,動手替她換起了衣服。

  陸旖旎深覺恥辱,一邊掙扎反抗,一邊咬著牙。

  偏偏墨麟還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最後換好衣服,他還幫她蓋上了被子。

  虛偽!

  陸旖旎很想現在竄起來指著墨麟發酒瘋,裝什麼裝,當初巴不得她死遠點的人也是他!

  然而酒意下去了,睡意又沉沉來襲,陸旖旎死死攥著手指,也終究一根一根散開了。

  關上門,墨麟背靠著門好久,低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攤開了手指。

  掌心裡,赫然躺著一個U盤。

  那是當初陸旖旎打暈了深夜潛入辦公室的黑衣人身上拿來的。

  墨麟看了那個U盤好久,收回目光,合攏掌心。

  是時候動手了。

  陸旖旎又做了很長一個夢,夢見在國外,她勤工儉學,每天兼職和學校兩頭跑,忙得抽不開身。

  深夜她一個人為自己調酒,一個人打開了音響,招來的卻是一場滔天大火。

  火舌發出嘶嘶的聲音吞噬了一切,高溫將所有都融化燒盡,再睜眼的時候,她的家已經成為了廢墟。

  求生無門,求死不能,異國他鄉帶給她的除了新生,還有毀滅。

  陸旖旎尖叫著從夢中驚醒的時候,臥室一地陽光,溫馨和煦。

  她睜著眼睛喘著氣,感覺自己還在夢裡,伸手攤開掌心看了看,那掌紋斷斷續續,如同斑駁的刀疤。

  已經過去兩年了,她應該不會再做噩夢了才對。

  下床,陸旖旎起身收拾自己,出門的時候墨麟正在餐桌邊用電腦瀏覽新聞,見她下來,皺眉,「醒了?」

  明明是夫妻同居的生活模式,口吻卻如此陌生疏離。

  陸旖旎自嘲地笑,說,「嗯。」

  「準備吃東西吧。」

  墨麟關掉了網站,「齊昊已經在外面等了。」

  陸旖旎意外地看了一眼餐桌,上面已經擺好了早餐,她有些吃驚,「你做的?」

  墨麟聲音很冷,「怎麼?」

  「意外。」

  「做飯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任何智商,有什麼值得意外?」墨麟冷笑說,「也就你做不好罷了。」

  陸旖旎心口一刺,果然墨麟還是那個墨麟。

  他太聰明了,什麼事情都能完成,陸旖旎嚴重懷疑這個世界上沒有墨麟辦不到的事情。

  吃完飯,兩人上了車去公司,齊昊在前面開車,看了一眼今天的陸旖旎。

  碎花包臀裙,和口紅同個顏色的小高跟。

  男人咽咽口水。

  拋開實力來說,墨少未婚妻這張臉真是……明艷得像一朵人家富貴花啊。

  墨麟察覺到了前面齊昊瞟過來的視線,聽見身邊陸旖旎問他,「我們的關係需要在公司里公開嗎?」

  墨麟就跟聽見笑話似的,「你覺得可以嗎?」

  哦好,當她沒說。

  這意思就是不讓公開了。

  也是,墨麟嫌她丟人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讓她借著總裁未婚妻的名義在公司里作威作福?

  陸旖旎理理頭髮不再說話,下了車她和墨麟分開走,一前一後。

  墨麟坐高層專用電梯。

  陸旖旎乘普通員工電梯。

  正好這會兒,撞上了陸雅過來。

  定睛一看,陸雅全副武裝得比她還要仔細,這禮服穿得就像今天來參加晚會似的,不知道比陸旖旎這身白領服要隆重多少。

  她看見了陸旖旎,故意一扭,當著大堂所有人的面,和陸旖旎打招呼,「呦,旖旎妹妹。」


  周圍人頻頻側目。

  「誰呀?」

  「看著像是和新來的員工認識。」

  「聽說了嗎,新來的員工和墨少關係很曖昧……」

  「嘖嘖嘖,不會是小三吧?」

  「……」陸旖旎眼皮都沒擡一下,當著她的面,關上了電梯門。

  叮的一聲,電梯往上升起,隔絕開了陸雅咬牙切齒的視線。

  十分鐘後,陸旖旎剛收拾好要準備的文件,總裁辦公室的門再一次被人推開。

  還是陸雅。

  她花枝招展地進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意,大美人做出這種表情,換別的男人一定坐不住,但是陸雅沒想到墨麟看了她一眼,就低頭繼續看電腦。

  陸旖旎在邊上,翹著二郎腿,妖嬈的坐姿挺像個被老闆包養在辦公室里的秘書小情人,她仗著墨麟沒聲音,便狐假虎威地說,「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狗仗人勢的小賤人!

  陸雅眼裡有了恨,「我來找墨少,是談談兩家婚期將近的事情……」

  「誒?那不正好也是我的事兒嗎。」陸旖旎放下大長腿,「巧了,我也在,一起說吧。」

  「你出去。」陸雅氣不打一處來,「這是長輩之間談的事情,你憑什麼旁聽?」

  陸旖旎像聽見笑話似的,指了指自己,「我要訂婚的事情,我為什麼不能聽?何況要說長輩那也該是我爸來,你過來幹什麼,想一塊嫁進墨家?」

  「陸旖旎你幾天不見說話越來越放肆了!!」陸雅羞紅了一張臉,氣得肩膀直發抖,「不要以為嫁進墨家,就可以在陸家作威作福了,我還是你姐姐!」

  「嗯。」陸旖旎說,「姐姐早上好。」

  她又是一副順從的態度,這讓陸雅甚至不知道如何反擊,乾脆用委屈的眼神看向墨麟,「墨少……這事情的確是挺重要的,畢竟兩家婚事……」

  這是讓墨麟來趕陸旖旎出去。

  陸旖旎做好了準備,就看見墨麟伸手揮了揮。

  她以為這是皇上要自己退下,於是站起來往外走。

  剛邁一步,背後說,「站住。」

  得,她停住。

  墨麟又招狗似的招招手,「過來。」

  陸旖旎茫然,「我?」

  墨麟冷著一張漂亮的臉,大概是覺得陸旖旎現在傻得有些令人心煩。

  陸旖旎意外,「我以為您要我滾呢。」

  「你挺會滾啊。」墨麟皮笑肉不笑,然而就算是這幅不善的表情,他的臉依舊那麼精緻妖孽,「一會地拖乾淨了,有的是你滾的時候,整個房間都用來給你滾。」

  陸旖旎說不過他,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等到終於站在了墨麟身邊,墨麟才看向臉色煞白的陸雅,道,「現在你可以繼續談了。」

  陸雅不可置信,「墨少,可是陸旖旎在……」

  「她好歹也是訂婚當事人之一,在場不算過分。」墨麟表情不變,「我覺得把她趕出去,反而比較落人口舌。」

  陸雅打得什麼算盤,陸旖旎還看不出來?

  她今兒這樣盛裝出席過來談訂婚的事情,不就是想和借著這個理由和墨麟單獨相處,好使出力氣來讓墨麟注意自己嗎?

  可惜了,又被陸旖旎給打破了!

  陸雅看著陸旖旎的眼神愈發的恨,但嘴巴只能沒辦法地說,「墨少說的有理,是我疏忽了,其實是這樣,我爸爸比較喜歡金融中心那塊場地,覺得用來做訂婚場合正好,讓我來問問墨家有沒有別的備選的……」

  兩個小時,整整兩個小時,因為陸旖旎在場,陸雅什麼花招都沒使上。

  愣是官方地和墨麟談定了所有訂婚細節,不甘心地咬著唇,三步一回頭地走出了總裁辦公室。

  陸旖旎站在那裡,隔了好久,看了一眼墨麟,「還需要我站著嗎?」

  墨麟指著地板,「可以滾給我看看了。」

  陸旖旎低頭,聲音有些啞,「墨麟,我知道你討厭我,何必在我姐姐面前一副很維護我的樣子。」

  「請你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麼重要。」墨麟接下去的話,直截了當粉碎了陸旖旎的尊嚴,「我維護的是我自己,不是你。」


  陸旖旎深呼吸了一下,吸著鼻子回到了單獨的小隔間裡,正巧這個時候發現了電腦上冒出了不正常的提醒。

  她立馬變了表情,踩著高跟鞋衝到了電腦邊上,看到了整個屏幕已經中了病毒,不知道為什么正在瘋狂跳閃,尤其是——

  硬碟里的文件!!

  陸旖旎臉色大變,抽開椅子就在邊上坐下,甚至不用低頭看一眼,就已經將鍵盤敲得啪啪響,原本一直在閃動的屏幕忽然間跳出了一個黑屏,伴隨著陸旖旎的敲打,無數排代碼出現在了屏幕上面,她沒有多想,那些代碼便自動出現在了她的腦子裡。

  直到最後,她忽然間一愣。

  這個工程……

  身後忽然間有人伸手過來,替她填寫完了最後一串代碼,然後重重敲下了Enter鍵,原本被入侵的電腦系統在瞬間恢復成了無比健康的狀態,所有的文件資料被快速復原,甚至電腦桌面的角落裡出現了一個小窗口,窗口裡正顯示著那串破解碼還在反向追蹤電腦病毒的來源。

  陸旖旎動作徹底僵硬。

  男人從她背後壓上來,單手撐住了她的電腦桌,將她整個人籠罩在他的陰影里。

  而後,笑著說,「這個工程,很熟悉是不是?」

  陸旖旎心臟狂跳。

  她不敢相信,墨麟的手,居然已經伸到了這麼深的地步……

  他到底知道多少……

  「因為這就是當年你命名的病毒,C-C,不是嗎?」墨麟伸手撫摸了一把陸旖旎的長髮,那細膩的觸感讓男人眯起眼睛來。

  「不……」

  「Cell-collapes,縮寫C-C,這個病毒代碼又被稱作——」頓了頓,墨麟道,「細胞崩壞。」

  沒人知道這串強大又可怕的代碼出自陸旖旎之手,當年她只是一個興起,沒想到製作出來了如此恐懼的程序。

  能複製並且摧毀電腦里的所有文件。

  「為什麼會……」陸旖旎想起來了,是陸雅剛才走出去的時候,路過她的單獨隔間,在她的電腦上做了手腳!

  陸旖旎的隔間在總裁辦公室的最外面,想進來辦公室,就必須從她的隔間裡穿過,而那個時候陸旖旎偏偏又被墨麟喊到了身邊,沒待在隔間裡。

  原來……

  陸旖旎想清楚了一切,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陸雅想讓陸旖旎丟了飯碗,又被墨麟嫌棄,不惜花高價買了這道程序,送進她的電腦里,這樣一來,泄露了公司機密的陸旖旎肯定會被墨麟開除,甚至還會被趕出墨家。

  難怪今天陸雅要親自來,她還留了後手。如果沒辦法引起墨麟的注意,就乾脆毀掉陸旖旎的前途!

  雖然陸旖旎一直都知道陸家人對她毫無感情,可是當陸雅的惡意就這樣血淋淋撲面而來的時候,饒是對陸家毫無期待的她也還是打了個寒顫。

  墨麟在她身後,把玩著她的秀髮,他說,「寶貝,你怎麼這麼神奇,每一次,我都能從你身上發現新的東西?」

  他用著最漫不經心的語氣,卻偏偏那樣傷人。

  陸旖旎死死攥著手指,發現自己真的根本玩不過他,只能放棄狡辯,「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猜?」墨麟眯著眼睛,精緻的臉上寫滿了陸旖旎看不懂的深沉。

  於是她暗自咬牙,「所以你……從開始那一刻,就已經徹底知道了嗎?」

  「倒也不是。」墨麟輕描淡寫地丟出一個炸彈,「我只是恰好知道罷了。」

  他只是個旁觀者,看戲人。

  這代表著,或許背後的更多真相,他也一清二楚。

  「既然……」陸旖旎已經無法寧靜,她覺得自己的偽裝很好,誰都看不出來。

  在外人眼裡,她就是個默默無聞又好欺負的弱女子,可是——可是眼前這個男人……

  「既然你明明知道最初的一切——」陸旖旎再也裝不下去了,眼眶通紅站起來,那力道大得能把墨麟這個大男人頂在牆上,逼得他後退一步。

  後退一步,擡頭,是陸旖旎絕望又支離破碎的眼睛,「明明知道一切,為什麼不救我——!!」

  為什麼當初不救她!

  「是你親手……」陸旖旎搖著頭,渾身發著抖,「墨麟,是你親手把我從懸崖丟下去的!你既然神通廣大,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救我!」


  聲聲質問如同喉間泣血,墨麟站在那裡,只是用那種平靜又毫無感情的眼神看著她,陌生得就如同一個路人。

  他說,「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為什麼非要對你施以援手?」

  陸旖旎如遭重錘,整個人晃了晃,她像是忽然間清醒了一般,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她應該想到的,墨麟這人,心就像塊石頭,捂不熱的。

  墨麟說完伸手摸了摸陸旖旎的臉,溫熱的掌心貼在她臉頰上,女人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一般任他動手動腳。

  滿意地欣賞完陸旖旎的表情,墨麟收手,往外走,聲音低沉,「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你所能做的,就是活在當下。」

  活在當下。

  可如果我早已死在了過去,再也拼湊不回來了呢?

  這四個字就像是一耳光打在陸旖旎的臉上,她擡頭看了一眼墨麟從隔間走出去的背影,最後化作她眼底的一抹漆黑,緩緩消失不見。

  ******

  下班的時候,墨麟照例沒有帶著陸旖旎走。

  他們像是約好了似的,上班一起來,下班卻不一起走,大概墨麟潛意識裡認為下班更加私人一點。

  畢竟,他也有可能在下班後找別的女人。

  帶上陸旖旎,就不方便了。

  墨麟走的時候路過隔間,還往陸旖旎的屏幕上看了一眼,發現小傢伙正在死死盯著屏幕重新壘代碼,男人聲音低沉,「你要摧毀C-C程序?」

  「這種東西,留著也沒有什麼意思。」陸旖旎收拾好了所有情緒,頭也不帶,「從我手裡出來的,也只能經由我手毀滅。」

  她就是這樣一個決絕的人,當年這個病毒和程序讓所有人恐慌和期待,如今卻能眼睛都不眨地銷毀。

  墨麟想,陸旖旎這女人是真的捨得對自己下狠手。

  等到墨麟的身影徹底離開了,陸旖旎喘了口氣,這幾天墨麟在她身邊,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她的社交,也就下班這個點墨麟會選擇自己一個人,可以讓她有空喘氣。

  陸旖旎不是沒想過,墨麟不帶她,是在下班後找女人。

  只是她也不在乎。

  這顆心已經傷得夠透的了,再痛一點,也無所謂了。

  陸旖旎和墨麟一前一後起身下班,誰料想這個時候,正好在大廳里遇上了陸雅。

  這女人還真是不死心啊……之前沒成功,現在就故意等著墨麟下班也要來刷存在感嗎。

  果然墨麟沒有離開多遠,被陸雅纏在了樓下大廳,如今陸雅又換了一身小家碧玉的衣服,粉色的唇讓她看起來無比清新秀麗,笑得時候尤為甜美,正纏著墨麟道,「墨少,你和我們旖旎一起下班嗎?」

  這是想打聽墨麟下班後的行蹤嗎?

  墨麟不冷不熱地看了一眼陸雅,「不,下班我們分開。」

  有戲啊!

  陸雅眼前一亮,整個人又往前湊近幾分,那胸就快要貼上了墨麟的胸膛。

  看得出來她擠得很努力了,這傲人胸圍讓周圍下班的男同事頻頻側目。

  「這人是誰啊?」

  「不知道,看起來還挺漂亮的。」

  「身材不錯啊,不會是墨少的新歡吧。」

  「嘖嘖,墨少有福了。」

  「聽說最近墨少還和另外一個女的走得很近,也不知道……嘿嘿嘿……」

  「我們墨少這麼牛的人,多找幾個女朋友怎麼了,是吧?」

  陸旖旎走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些議論聲,她面無表情地和流言蜚語擦肩而過,最後來到了陸雅身邊,站穩。

  她說,「姐姐,你怎麼來了。」

  「哎呀,旖旎。」陸雅又笑得親昵,像是從小到大和陸旖旎關係都特別好似的,「姐姐是來接你下班的。」

  你tm騙誰呢。

  但是陸旖旎明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順著陸雅的話繼續往下說,「多謝姐姐關心了,今天怎麼有空來接我。」

  「爸爸媽媽想你了,覺得你這快要去墨家了,都要把自己家忘了。」說起謊話來面不改色,陸旖旎覺得自己也快變成和陸雅一類人了。


  她耐心聽著陸雅說,「所以啊,爸爸讓我過來接你。說是早晚是一家人,讓你帶著墨少,多來陸家吃吃飯。」

  嘖嘖,這話術可真是高超了,一邊說著讓陸旖旎回陸家,一邊還能恰好地讓墨麟也跟著過去。

  陸旖旎覺得陸雅腦子是不傻的。

  可惜腦細胞全花在雌雄競爭上了。

  她順從地應下,「好啊,如果爸爸媽媽想我了,那我就回去吧。」

  說完還看了墨麟一眼,特別「善解人意」地問道,「你要一起嗎?」

  豈料墨麟皮笑肉不笑,「隨你。」

  棘手。

  陸旖旎硬著頭皮說,「我爸媽肯定也是想你了,我們一起回去陸家吃頓晚飯吧。」

  墨麟意味深長看了陸旖旎一眼,也不再多說話,跟著陸雅往外走,兩人上了陸家的車。

  一看,開車的居然是陸非徹。

  這小子最近在娛樂圈這麼閒嗎,回家如此頻繁。

  陸非徹看見墨麟坐進來,整個人表情都變得無比凝重,倒是陸雅特別熱情,替墨麟放好了後排座位,等著墨麟一坐上去——

  她也跟著坐了進去。

  就剩下最外面的陸旖旎一個人懵逼。

  看著自己姐姐和自己未婚夫就這麼坐在了車子後排。

  陸非徹看笑話似的,勾著唇,「不上車?」

  陸旖旎攥著手機,拎著包拉開了前門,坐進了副駕駛。

  她真想給陸雅鼓鼓掌。

  不要臉的本事登峰造極。

  只是陸旖旎從來不是一個會在他們面前表現出自己情緒的人,不咸不淡地坐上了副駕駛,好像壓根兒不在意似的。

  這倒是讓陸雅咬牙切齒,她裝什麼清高!其實心裡恨得不得了吧!

  陸旖旎,你就是我的手下敗將,根本不配和墨少坐在一起!

  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看著身邊和自己靠著坐的墨麟,陸雅心情又愉悅起來。

  靠她的姿色,早晚把墨少搶到手裡。

  陸非徹開車,一路開回了陸家,陸長風和姚鳳早已在家門口等著,看見車子過來,立刻出門迎接。

  陸旖旎知道,他們迎接的不是自己。

  只是墨麟罷了。

  果不其然,兩個人直奔后座墨麟而去,替墨麟殷勤拉開車門,引他下車。

  墨麟說,「叔父太客氣了。」

  「哎呀,這孩子禮貌的。」姚鳳見了墨麟就像看見了親女婿似的,「雅雅,你也快下來。」

  陸長風一臉滿意和欣賞地看著他倆下車。

  見他們二人坐後排,當爹媽的似乎沒有覺得任何不妥。

  絲毫不顧陸旖旎才是墨麟的未婚妻。

  「夜夜開車也累了吧?」姚鳳扭頭,又堆著笑過來,「媽今天叫人做了你最愛吃的菜。」

  「謝謝媽。」陸非徹也笑,「那我今晚有口福了。」

  這個小兒子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粉絲一大堆,讓姚鳳出去都一直被貴婦人們夸,說她兒女雙全,孩子們又都這麼厲害,老了可以享福了。

  姚鳳慈祥親切地看著陸非徹,全過程無視了從副駕駛座下來的陸旖旎。

  或者說,這場迎接里,根本沒有人在乎過陸旖旎的感受。

  她不卑不亢地下車,一個人站在車邊,看著眼前幾個人互相奉承,內心沒有一絲波瀾。

  墨麟被陸長風領進去了,陸家的殷勤讓墨麟皺著眉,想甩都甩不開。

  只有陸非徹,忽然間記起了陸旖旎,往回看了一眼。

  女人拎著包,踩著高跟鞋走在他們的最後面。

  明明是最後面,可她的背卻繃得筆直,像是身後還有千軍萬馬一般。

  陸非徹深呼吸一口氣,「走快點。」

  「嗯。」陸旖旎應上,「不過主角是你們,我落後,也無所謂。」

  「你還看得挺清楚。」陸非徹扯著優雅的嘴角冷笑,「那今天為什麼還要跟過來,自取其辱嗎?」

  陸非徹大概是被寵壞了,年少成名,粉絲又多,連圈子裡都有好幾個千金小姐暗戀他。


  所以他說話,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我倒是想問問你,既然知道我惹人厭,為什麼還要接近我?」陸旖旎好笑地看了陸非徹一眼,「最近在娛樂圈很閒?怎麼閒著沒事就喜歡跑我這裡刷存在感。」

  「你——!」

  陸非徹被陸旖旎一句話頂得噎住了。

  隔了好久,少年喃喃著,「你個不知好歹的……我這是覺得你太可憐了,結個婚都能被人搶老公,還只能幹看著……」

  陸旖旎聲音驟然變冷,「我稀罕你可憐我?」

  陸非徹一愣。

  他比陸旖旎小,剛成年,但是他心高氣傲,向來都無比自負,第一次被人這樣質問,卻還回答不出一個字來。

  「你的可憐值多少錢?」陸旖旎伸出手指頭,挑了挑陸非徹的下巴,像小貓似的撓了一把又收回了手。

  那柔軟的指腹擦過陸非徹的下頜,少年喉結上下動了動,聽見她繼續說道,「同情和憐憫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因為拿不出別的實質性的幫助,所以只能夠站在一邊可憐罷了。所以我覺得這種可憐,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良心上的虛榮而已。」

  她的話那麼冷漠直白,利刃一般剖開了陸非徹的心臟。

  「所以你不必可憐我,我也犯不著你可憐。」

  陸旖旎咧咧嘴角,仿佛無所謂,「我最痛恨『可憐』這種虛無又縹緲的東西,什麼忙都幫不上,還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似乎只要對別人說出,『你太不容易了』這類帶著同情心的話,就可以獲得愉悅。」

  陸非徹站在那裡,看著陸旖旎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好像從來沒看見這個姐姐——陸旖旎哭過。

  從小到大,一直捉弄她,甚至有的時候手段很過火,都從來沒看見過陸旖旎掉一滴眼淚。

  陸非徹皺著眉,「你說話很極端。」

  「因為我就活在極端里。」陸旖旎說,「給我一個不極端的環境,或許我也能像個正常人。」

  這意思……

  「你是說我們對你太差,你才這樣極端唄。」陸非徹不知道哪來的火氣,「我可憐你怎麼了,有人可憐不錯了陸旖旎,小心你以後連哭都找不到人!」

  他用盡一切,想從陸旖旎臉上看見一些別的表情,可是偏偏……

  陸旖旎無動於衷。

  陸非徹頓生挫敗感。

  在娛樂圈,誰不是把他高高捧著的?

  他從來沒碰過壁,但是在陸旖旎這裡,每一次,他都得不到任何快感。

  刺痛她,攻擊她,打壓她。任何能讓她覺得痛苦的方法,陸非徹都嘗試過。

  然而陸旖旎傳遞給他的,只有挫敗。

  「陸旖旎你這人是不是石頭做的!」陸非徹語氣不善,「我每次屈尊降貴來和你說話,你都這樣不冷不熱,你知不知好賴?看看陸家誰還像我一樣肯跟你說話——」

  「話說完了嗎?」她輕描淡寫看了他一眼,打斷了他接下去要說的話,「說完了你可以跟上去了,你媽站在那裡等你好久了。」

  陸非徹這才記起來,往前一看,發現陸雅他們都已經進了客廳,只有他們兩個還站在外面。

  陸非徹咬牙,狠狠看了陸旖旎一眼,扭頭又是一臉笑意地對著自己老媽大步走了過去。

  陸旖旎是最後一個走進客廳的,那個時候餐桌上的他們都已經動筷子了,沒有一個人為她停留。

  陸雅的位置還正好被安排在了墨麟的左邊,而右邊空著,想來是留給陸旖旎的。

  居然還會給她留位置。

  真是大發慈悲。

  陸旖旎心裡冷笑一聲,和陸雅一左一右在墨麟邊上坐下。

  她看了墨麟一眼,男人依舊眉目淡漠,仿佛周圍一切都和他五官。

  姚鳳讓陸雅給墨麟夾菜,陸雅立刻欣喜地湊過來問,「墨少,您吃什麼?」

  墨麟皺眉,不說話。

  「上回,你喜歡吃的那個葵花雞,這一次我叫人也準備了,要不要試試?」陸雅很貼心地夾了一塊雞肉放在了墨麟的碗裡。

  她覺得墨麟肯定也願意吃她夾的。

  畢竟陸旖旎哪哪都比不上她。


  可是沒想到墨麟動了筷子,卻是將陸雅夾的菜放入了陸旖旎的碗裡。

  陸旖旎一愣。

  墨麟說,「吃。」

  哦。

  陸旖旎三兩下吃完了,末了還點評,「葵花雞不錯。」

  這把陸雅羞辱得小臉漲紅,她神色委屈,「墨少……為什麼……您這是不喜歡我夾菜嗎?」

  陸旖旎在一邊繼續吭哧吭哧。

  她這人沒什麼優點,但是向來想得開。

  心情再差也不能怪到飯菜上面。

  吃東西,她還是很樂意的。

  你陸雅要動什么小手腳,儘管動便是了,只要別影響她吃飯,愛幹嘛幹嘛。

  墨麟搖搖頭,只是說,「陸旖旎太瘦了。」

  隨口一句,既沒體現他遷就陸旖旎,又顯得他善解人意,姚鳳一下子給鋪了個台階。

  「原來如此,我們陸旖旎是挺瘦的……」

  「陸旖旎你怎麼回事,平時不多吃點,現在居然還要墨少親自夾菜給你吃!」陸長風為了陸雅,只能掉頭攻擊陸旖旎,「以後嫁過去可怎麼辦,難道讓墨麟伺候你嗎?」

  陸旖旎吃得一愣。

  姚鳳一聽,立刻就開始借題發揮了,「是啊陸旖旎,你這樣大小姐做派,可不行啊。太瘦生不出兒子的,而且以後你繼續這樣下去,還怎麼服侍墨少?你給人家當老婆的,怎麼還能讓墨少幫你夾菜呢?」

  陸旖旎不冷不熱地問,「我去墨家又不是當奴隸去的。」

  「怎麼說話呢!」陸長風有些怒了,「女人家的就好好在背後主內,管理家庭,平時要在家打掃,給男主人做菜,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根本就是當大爺!」

  陸旖旎說,「那要娶老婆幹什麼,這些事情傭人做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在陸長風眼裡,老婆和傭人沒區別。

  老婆就該守在老公的背後,乖乖伺候男人就好了。

  姚鳳當場就被氣得拿不住筷子,「陸旖旎啊陸旖旎,你這是怎麼說話呢!爸爸這是教你要讓以夫為天,只有順從和賢惠,男人才會愛你。你一個女人出去闖風頭,能幹嗎啊?這樣的女人沒人會要的,一輩子孤獨終老的!」

  拐著彎說陸旖旎太不像個女人,沒男人喜歡唄。

  陸旖旎都要笑了,這都是什麼年代的糟粕精華啊,現在男女早就平等了,說這種話到底是看不起女人,還是覺得男人是個巨嬰吃喝拉撒都要靠女人呢?

  只是陸旖旎並沒有表達出來,她沉默著一言不發。

  墨麟清了清嗓子,「叔父,這樣說話太過了。」

  姚鳳愣住了,沒想到墨麟居然會幫著陸旖旎說話,她道,「墨少啊,我這真的是好心規勸陸旖旎,不然她以後會被男人嫌棄的,女人只有乖巧,哪怕男人出軌,心裡還是始終有她一份的……」

  「您這意思是。」墨麟擡起眼皮子來看了姚鳳一眼,「以後您的女兒陸雅,也要這樣伏低做小去伺候男人,或者她以後老公出軌了,還是要大方原諒,才配得起她出軌的老公?」

  「怎麼可能!」陸長風沒聽完就直接打斷,「我們雅雅要找的當然是人品好又有能力的男人,而且要寵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陸雅面色欣喜。

  爸爸還是愛自己的。

  陸旖旎她配嗎!

  陸長風看了一眼陸雅,示意讓她安心。

  「放心雅雅,爸爸一定會找個好男人,讓你下半輩子都不用吃苦。」

  聽聽。

  這鮮明的反差。

  「既然如此,也沒必要只勸陸旖旎一個人。」墨麟勾著唇,讓人猜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何況這到底是勸說……還是把陸旖旎往火坑裡推,還說不定呢。」

  姚鳳臉色一白,只能尷尬地笑著圓場。

  暗地裡卻死死握著拳頭,這該死的陸旖旎,自己不說話讓墨麟出來擋槍,害得她被墨麟反駁了,還不能說什麼!

  下次一定要找機會狠狠修理她一頓!

  陸長風的偏愛讓陸雅分外得意,當她仰著臉驕傲地去看陸旖旎的時候。

  卻發現剛剛被人指責洗腦的陸旖旎吃得正香。


  左耳進右耳出。

  脖子一縮,隨便你說。

  那姿態就好像是不管周圍多紛紛擾擾,她都覺得無關緊要。

  墨麟看了都冷笑。

  陸旖旎,你倒是心大!

  剛剛被人指著鼻子罵,就差明說不守婦道不夠賢良淑德了,還能開開心心吃晚飯。

  到底該說她不要臉好呢,還是該誇她夠放得開。

  整頓晚飯陸旖旎毫無異樣地吃完了,末了還擦擦嘴巴,「謝謝爸爸媽媽款待。」

  一副登門作客的樣子,暗示她是跟著墨麟一起來的,讓他們少耍花招。

  姚鳳被陸旖旎這一句話給堵死,只能和她笑著打太極,「這有什麼,旖旎以後想家了,隨時回來就是。」

  回來個屁。

  陸旖旎翻了個碩大的白眼,轉過臉來的時候又是一副溫順的模樣,「嗯,我知道了。」

  陸雅眼見著墨麟要走,便立刻動身,從廚房裡拿出了一分便當來,羞紅著臉遞給了墨麟。

  墨麟說,「這什麼?」

  「便當……」陸雅說,「這是我親自做的,墨少你明天上班……可以帶著吃。」

  哎呦喂!

  陸旖旎伸手拿過來,連連道謝,「謝謝姐姐,謝謝姐姐。」

  有口福了。

  墨麟恨鐵不成鋼,這女人腦子裡怎麼就成天想著吃!

  只是陸雅見著自己給墨麟的便當讓陸旖旎拿走了,一下子著急了,「旖旎你這是做什麼,這便當是我準備給墨少……」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陸旖旎眉開眼笑,「我相信姐姐也肯定做了我的份,所以我就拿了。多謝姐姐了。」

  陸雅被她這話說的一下子沒了底氣。

  她要是說她沒做陸旖旎的份,那反而太越界了,光給妹夫做便當不給妹妹做,傳出去名聲不好。

  要說做了,那陸旖旎拿走這份便當,也沒什麼不妥的。

  該死的陸旖旎,這個小賤人!

  思來想去,陸雅只能臉色扭曲地笑著承認了,「是啊,旖旎你拿著也一樣,好吃的話跟我說,回頭姐姐再做。」

  陸旖旎學著她笑眯眯,回答得爽快,「好。」

  說完轉身就走,沒有一點猶豫。

  墨麟點頭,「那我們先走了,謝謝陸小姐做的便當。」

  精心策劃的便當就迎來了一句謝謝,還偏偏不好發作。

  陸雅恨恨地看著陸旖旎離去的背影,最後委屈地撲進了姚鳳的懷裡,「媽,陸旖旎欺人太甚了,那個是我做給墨少的便當……她怎麼能這樣!」

  「旖旎,別怕,這墨少不是也沒說什麼嗎?說明墨少其實一點兒不在意陸旖旎的死活。」姚鳳撫摸著陸雅的背,「沒關係,我和你爸都站在你這邊,咱們下次還有機會!」

  陸非徹站在那裡,皺著眉猶豫許久才是開口了,「爸媽,你們這是打算讓姐姐搶陸旖旎的未來老公啊?」

  陸雅臉色一變,「非徹,你真是!他們都沒結婚,怎麼就我搶了!」

  「不是要訂婚了嗎?」陸非徹雙手抱在胸前,「之前讓你和墨少訂婚的時候,你說人家又老又丑,自己不要的,丟給了陸旖旎,現在又要搶回來,不覺得打臉嗎?」

  陸雅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小孩子懂什麼!」

  「我也就比你小了兩三歲。」陸非徹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裡不舒服。

  陸旖旎明明沒有做錯什麼事情,家裡人卻……偏心到了要幫另外一個女兒搶走她未來的丈夫。

  陸非徹重複在心裡告誡自己,他不是心疼陸旖旎,他只覺得這樣做真的不大好。

  不像是名門世家該做出來的光彩事。

  「非徹,你大了,胳膊肘往外拐了。」陸雅仗著姚鳳和陸長風站在自己這邊,就開始說起了陸非徹,「當初小的時候,成天欺負陸旖旎還有你一份呢!你現在怎麼還幫著陸旖旎說起話來了?」

  這話到沒說錯,陸非徹小的時候沒少給陸旖旎使絆子,見她吃虧,還要在邊上笑。

  陸非徹表情一僵,大概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些所作所為,只能幹巴巴地說,「我只是,只是覺得我們這樣行為不大好。就算不是陸旖旎,換做別人,我還是會說的。」


  「不,如果不是陸旖旎,誰樂意跟她搶。」陸雅惡狠狠地說道,「因為是陸旖旎,所以我才要讓她身敗名裂,她這輩子不配得到幸福!」

  是陸旖旎搶走了原本屬於她的墨麟!

  陸非徹嘆了口氣,搖搖頭讓自己別再管陸旖旎的閒事。

  反正這個女人本身就是個破壞家庭的私生女,那麼她姐姐搶她的未婚夫也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

  因果報應罷了。

  ******

  深夜,陸旖旎和墨麟回家,她拎著陸雅做的便當,將它放進了冰箱裡。

  墨麟站在她身後,臉色嘲諷,「陸雅做的東西,你還要保鮮起來?」

  「為什麼不能?」陸旖旎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的,「陸雅做給你的便當,肯定是精心準備的,賣相和口感一定不差。」

  「……」墨麟有些無語,「可這人是陸雅。」

  「所以呢?」陸旖旎說,「不能浪費食物啊,食物是無辜的。」

  她倒是什麼都吃得下去!

  「不嫌噁心?」

  陸旖旎搖搖頭,「不噁心,好吃就行。」

  墨麟再一次見識到了陸旖旎的心大。

  或者說,她壓根兒不在乎。

  「之前吃飯的時候,陸雅他們這麼說你,你為什麼不反擊?」墨麟皺眉,「那些話明顯太難聽了點,而且雙標。」

  陸旖旎笑了。

  「你想聽我反擊什麼呢?」

  她擡頭,瞳仁漆黑清亮,壓根不像吃飯的時候那隻卑微的小綿羊。

  她說,「面對那種不公平的家人,哪怕我再聲嘶力竭和他們據理力爭,也不可能得到他們一點好感的,所以我覺得和他們爭論,是一件很浪費時間的事情。」

  墨麟眯起了眼睛,

  「而且,我不想降低格調,和他們講話。」陸旖旎想了想,眨眨眼睛,「今天的飯菜特別好吃,還是多吃點吧,我都懶得理他們在說什麼,他們跟我不是一個層次的。」

  所以陸旖旎的沉默,其實並非忍讓。

  只是一種,處於高層次的人對低層次人的降維憐憫和容忍罷了。

  墨麟勾唇,「所以你其實不在乎陸雅任何所作所為嗎?」

  「不,我在乎的。」

  出乎意外,聽到了她的否認。

  「只是,在乎也沒用。」陸旖旎笑,那笑裡帶著一種解脫和放棄,「不屬於我的終究會被搶走,所以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掙扎了。」

  不知道為何,墨麟的心口一抽。

  「你就這樣……」

  「對,就這樣。」陸旖旎轉身朝著臥室走,「陸雅想要什麼,哪怕是你,我都能讓出去。墨麟,你根本不屬於我,你也不會愛我,我們之間不過是一場錯誤的巧合造就了現在的糾纏。」

  早晚有一天,墨麟會把她一腳踹開。

  她早就做好了這個捲鋪蓋走人的準備了。

  墨麟深呼吸,聲音冷得可怕,「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逃?」

  他驟然變冷的態度,讓陸旖旎渾身一顫。

  許久沒有這樣的壓迫感來襲過。

  陸旖旎只能強撐著,「這個問題,可能你的答案比我還要明顯。何況我想不想逃,對你來說有意義嗎?」

  墨麟這樣的人,如果陸旖旎想逃,是根本逃不走的。

  她早就看明白了,所以只等他放她走。

  兩人之間陷入一陣冗長的沉默,而後陸旖旎繼續往臥室走去,步伐明顯比剛才要倉促凌亂許多。

  她這輩子都可以鐵石心腸,唯一的軟肋就是墨麟。

  而如今,現實將刀子親手逼近她的軟肋,研磨抽插,如痂付骨。

  陸旖旎想,或許等到日子足夠長,她就可以不愛他了。

  ******

  第二天,公司里召開了業績大會,墨麟破格讓陸旖旎也過來旁聽。

  這可是件新鮮事。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著陸旖旎穿著白襯衫黑皮裙在一邊坐下。


  身段妖嬈,坐姿高冷,一張嬌俏的臉該是勾魂的,偏偏眼神冷漠。

  齊昊看見好幾個男同事在邊上咽了咽口水。

  自己也下意識跟著喉結上下動了動。

  這要說陸旖旎作風不好吧,人家哪哪都是符合標準的,白領裝,小高跟,口紅顏色不艷麗,妝也化得不濃。

  完完全全就是來認真上班的樣子。

  可真要說她淡寡,那可真是差了遠了。

  就這麼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領裝,讓她一穿愣是穿得風情萬種。

  你說她平時柔柔弱弱不說話的樣子,分明是個鄰家女孩——踩著高跟鞋坐在那裡怎麼就這麼像個妖艷賤貨呢!

  齊昊眼睛都看直了,連連看了好幾眼,才收回視線,對自己喃喃著說這是老大的女人,可不敢多看。

  媽的,不看,心裡癢得像有隻小貓在撓似的!

  墨麟察覺到了自己特助的小動作,表情有些冷,而後掃了一眼乖巧坐在一邊的陸旖旎,她就這麼低著腦袋,露出一截小巧的下巴。

  有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進來旁聽這麼重要的業績大會,可真是一件稀罕事兒。

  難道這位是……向來高冷不近女色的墨少藏在公司里的新歡……?

  周圍人紛紛打量著陸旖旎。

  她倒也從容,隨便別人打量,有人和她眼神來往,她還對著人家笑眯眯示好。

  下一秒那個和她眼神來往的男人沒拿穩手裡的文件,資料嘩啦一下散了一地。

  陸旖旎無辜地收回視線,扭頭看見墨麟眼神冰冷地盯著她。

  這表情可不是開玩笑,陸旖旎脖子一縮,就看著墨麟朝她走來。

  大家紛紛給墨麟讓路,並且在自己的會議位置上坐下,墨麟走到了陸旖旎身邊,將手裡的資料遞給陸旖旎。

  陸旖旎一愣。

  墨麟表情更冷了,「拿著。」

  「哦。」她懂了,這回是讓她過來當個助手,在邊上遞東西唄。

  齊昊趕緊準備開始會議,起了個頭,便有各個部門的人站起來作報告。

  墨麟一邊聽著,一邊伸手向身邊的陸旖旎。

  陸旖旎從大量的文件里挑出一份,毫無差錯地遞了過去。

  正好是現在這個正在作報告的人所處部門的業績資料。

  她的從容不迫倒是讓一邊的齊昊有些刮目相看,原本以為陸旖旎就是個花拳繡腿的。

  但是眼下看她遞資料都毫不出錯的水準,這……

  齊昊暗自里緊張了一把,他怎麼感覺自己可以辭職了呢?

  陸旖旎給墨麟當行政特助的水平也不低啊。

  她明明沒有旁聽過任何業績大會,也沒有提前接觸過這些資料,偏偏能夠在恰好的時機找到恰好適應的文件讓墨麟過目。

  看著陸旖旎那張白皙安靜的側臉,齊昊收回視線。

  整場大會和平時沒有任何差別,就是陸旖旎的存在變成了會議室裡面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一直到會議結束,墨麟給出了新的目標以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看來這個季度他們任務都完成得不錯,年底的獎金有了點著落。

  這個時候,墨麟忽然間將陸旖旎推了出去。

  「最後,介紹一下,這一次新加入我們的特助。」墨麟看向身邊原本在發呆的陸旖旎,隨後眼神平淡無波地掠過她的臉,「陸旖旎。」

  周圍人紛紛屏住呼吸。

  「以後大家有什麼重要文件需要緊急處理啊,或者有別的需要過我手的活,都可以交給她一份。」墨麟說話聲音毫無感情,「也算是幫齊昊減輕一下壓力了。」

  大家對著齊昊投去了艷羨的表情。

  原來這大美人是齊昊的小徒弟啊。

  嘖嘖,齊昊真是享福了。

  齊昊一臉懵逼,指了指自己,「我?」

  墨少,這陸旖旎是你招進來的啊!怎麼說得像是我的接班人一樣!

  正巧這個時候陸旖旎站起來乖巧地和他們打招呼,「大家好。以後也請多多指教了,給齊昊前輩的工作我可以幫忙分擔一點。」


  會議室里頓時一陣春風拂面,幾百年沒談過戀愛的單身狗領導們感覺自己身邊都開了花兒。

  齊昊這小徒弟真他娘的……靚啊。

  會議結束,陸旖旎陪著墨麟去辦公室,路過隔間,來到了墨麟的總裁辦公桌前。

  陸旖旎低著頭,等他分配工作。

  墨麟讓齊昊退了出去,留下他們兩個人。

  氣氛便一下子凝固起來。

  隔了許久,是墨麟先冷笑了一聲說,「你之前的簡歷上是怎麼寫的?」

  雖然學歷漂亮,但是過去經驗和工作經歷上是一片空白的,這代表著陸旖旎之前不曾在任何一家公司上班過。

  但是自從她來了墨麟的公司,展現出來的熟練程度,已經不是「新人」這兩個詞語可以解釋的了。

  會議上的表現也證明了她在工作上的敏銳和迅速果決,這不是初入職場的人可以做到的……

  陸旖旎依舊低頭,聲音淡淡的,「就字面上那樣。」

  她過去那兩年一片空白,只要她不說,這片空白她能咬著牙死了帶進泥土裡。

  「你在國外做了些什麼?」墨麟的聲音如同例行詢問。

  「我以為你通通都知道的。」陸旖旎嘲諷擡頭,看向坐在老闆椅上的那個妖孽男人,「原來,還有你查不到的。」

  「我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墨麟站起來,逼近了陸旖旎的身體,兩個人體溫交錯間,他察覺到了陸旖旎因為緊張而緩緩收縮的瞳仁,「我想不想知道是另外一回事。陸旖旎,我只是想聽從你的嘴巴里說出來罷了。」

  陸旖旎感覺頭皮發麻,每一次,都能從墨麟身上收到巨大的壓迫感。

  她只能側過頭去,在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之後,終於坦白,「辛迪加。」

  墨麟眉梢一挑,眼底出現了些許意味深長的情緒。

  「辛迪加財團。」陸旖旎深呼吸,「我在那裡實習過。」

  「為什麼當初不說?」

  「因為和辛迪加財團簽了合約。」陸旖旎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不能在外面公開自己曾經在辛迪加待過的事情。」

  辛迪加財團,全球排名第一的超級跨國集團,財力強大已經不能用「頂級」兩個字來形容了,隻手遮天不在話下,無數年輕人追求的目標,就是進入辛迪加財團。

  但是這個財團非常神秘低調,全球都設有分公司,偏偏總公司的下落沒人知道。

  想來……陸旖旎當初是進入了總公司實習了,所以才會保密。

  「那麼你為什麼要離開辛迪加財團?」

  墨麟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又追問,「辛迪加財團,可比現在的墨氏不知道要強出多少,你為什麼放下這麼好的飯碗?」

  陸旖旎眼裡像是倏地亮起了一道光,如同淬過練過的鋼,冰冷鋒利。

  她說,「如果,是為了活命呢?」

  可是下一秒,她自己又笑了,眼裡之前的殺意似乎只是一個錯覺,「只是覺得太無聊了回國罷了,那邊的壓力很大。」

  這個藉口聽起來比較正常一點。畢竟辛迪加那樣強大的財閥,在裡面上班,面對的壓力也不是一點兩點。

  按照正常人眼光來看,陸旖旎撐不住,也是意料之中。

  「所以你回來了。」墨麟伸手,愛撫一般放在了陸旖旎的臉上。

  而後手指慢慢挪動,從她唇上滑過。

  他似乎並不相信陸旖旎說出來的解釋。又或者說,他只是想看看,陸旖旎能編出什麼樣的藉口。

  陸旖旎總覺得,墨麟這種人,就像是一種毒。

  在無知覺的時候吞下去,便在日後牽腸掛肚。

  她當初不該動那些不能動的心思,以致現在拿得起,卻放不下。

  在她受苦煎熬的時候,他便抽身在外,如同一個看戲者,到了盡興處,還能愉悅地鼓掌。

  她不該招惹的。

  因為沒人玩得過墨麟。

  「別裝出一副這麼受挫的樣子。」墨麟像是逗小貓似的,伸手彈了彈陸旖旎的下巴,「等兩家訂婚之後,至少你可以過一段安穩的日子。」

  這意思就是讓她歸順於他,還能躲避陸家的迫害。


  暗示她可以做出選擇了。

  如果她不聽他的話呢?

  墨麟像是讀懂了陸旖旎的意思一般,那雙漆黑的瞳仁里似乎閃爍著蠱惑人的光澤,「沒關係,我有的是方法讓你聽話。」

  「你那麼討厭我,何必還要我聽話。」

  陸旖旎退後一步,「總是這樣,總是這樣,是個人都會累吧?」

  「還行。」豈料墨麟回答得無比輕鬆,「人生無趣總要找點樂子。」

  陸旖旎就是他的樂子。

  往好聽了說,他找她尋樂子,往難聽了說,她就是個玩具。

  等到利用價值一過,墨麟可以眼睛都不眨地把她丟掉。

  陸旖旎笑,她自然是知道的。

  「沒事的話可以去工作了。」墨麟指了指隔間,「我相信你從辛迪加採伐出來的能力和水平,陸秘書。」

  陸秘書這三個字,確定不是在諷刺她嗎?

  陸旖旎無聲沉默,只要是他給的,她照單全收。

  訂婚日子在沉默之中到來,這天,墨麟帶著陸旖旎回了一趟墨家老宅。

  墨麟的父母正在家中等待陸旖旎。

  見到陸旖旎的時候,王媽還是一臉不屑的表情,就給墨麟道了好,看見陸旖旎就跟沒看見似的,連餘光都沒有施捨。

  別以為這小丫頭片子能進墨家,以後還能使喚她。

  王媽是打從心眼裡瞧不起陸旖旎的,覺得陸旖旎還不如她姐姐會做人。

  只是墨麟的父母並沒有太多意見,他們覺得,自己兒子都沒有提出什麼異議的話,當父母的就更沒有資格插手小孩子的事情,於是訂婚的事情便一直由著墨麟做主。

  墨麟領著陸旖旎和自己的爸媽打招呼,陸旖旎一副乖巧伶俐的樣子,讓墨麟的媽媽特別受用。

  「這孩子看起來乖巧。」墨媽媽誇獎道,「以後可以省點心了。」

  墨麟在心裡冷笑,陸旖旎乖巧?

  她怕是最能裝乖巧的了!

  只是兩個人面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陸旖旎坐下和墨家長輩一起吃飯,結束後墨麟簡單地把訂婚的流程告訴了父母,兩位長輩也沒有別的意見。

  陸旖旎看明白了,其實墨家並沒有多在乎這個訂婚,墨麟的訂婚對象可以是她陸旖旎,也可以是另外一個圈子裡的千金小姐。

  墨家長輩無所謂是誰,只要陸旖旎夠乖,夠好控制就行。

  在豪門裡,婚姻基本就是個笑話。

  墨麟能讓陸旖旎嫁進來,代表著他們兒子有能力控制陸旖旎,所以接下去的一切,根本不用他們擔心。

  但是出乎面子,墨家父母還是拿出了一條項煉來,說是送給未來兒媳婦的禮物。

  陸旖旎看了一眼,上面碩大一顆鑽石,也的確是給足了她面子。

  她收下,懷著感激說了一句,謝謝叔叔阿姨。

  墨麟眯著眼說,「應該喊別的了。」

  陸旖旎漲紅了臉色,結結巴巴地說,「謝謝爸爸……媽媽。」

  喊出這個稱呼的時候,她甚至覺得有些恍惚。

  已經多久沒有發自內心地喊過爸爸媽媽了呢?

  在陸家,只有冷漠,只有打壓。雖然墨家根本不在乎陸旖旎,卻也對她毫無惡意。

  能夠毫無惡意,已經足夠值得她感激了。

  墨媽媽笑著說,「帶上試試。」

  陸旖旎便將項煉戴上,墨媽媽在邊上誇獎,「這就對了,你不該這樣清淡的。」

  若要評價,陸旖旎這張臉,是非常適合妖艷又風情萬種的妝容的,可是她平時低著頭,伏低做小慣了,在家很少有人在意到她有這麼一張艷麗的臉。

  就如同現在她戴著這顆碩大的鑽石,換做別人戴,肯定會給人一種暴發戶瞎裝B的感覺——然而陸旖旎帶著就是雍容華貴。

  她的氣質完全hold住大濃大艷,大喜大悲,她就該明艷張揚,處處留情。

  墨媽媽很好地看出了陸旖旎五官上的優勢。

  只是陸旖旎又將頭低了下去,似乎是自己配不上這項煉一般,輕聲道,「媽媽太看得起我了。」


  墨媽媽笑眯眯地說,「只要你和我兒子好好過日子,我就放心了。」

  陸旖旎看了墨麟一眼,後者目不斜視,表情沒有別的尷尬,「嗯,媽你放心,我會好好過日子的。」

  陸旖旎轉過臉去翻了個白眼。

  吃完這頓飯,墨麟領著陸旖旎回他們自己的公寓,墨媽媽跟在他們後面走出來,看著陸旖旎的背影,滿意地點了點頭。

  墨麟的爸爸跟上來,摟住自己老婆,「你好像還對這個陸家隨意塞過來的小女兒挺滿意的?」

  他們一直都知道,豪門的婚姻是一場生意。

  只是墨麟也願意,他們便由著他去了。

  只是這一次陸家丟過來的小女兒,居然還是有點水平的。

  比那個聲名在外的大女兒似乎要更沉穩一些。

  「沒錯。」墨媽媽的眼裡出現了些許欣賞,「從容和低調,至少目前為止我覺得她是個可以做大事的人。」

  「你這雙眼睛還能看出這些來。」墨爸爸笑了笑,「沒想到,陰差陽錯,兒子給你找了個滿意的兒媳婦。」

  「不,這是註定的。」墨媽媽自豪地說,「咱們兒子肯定會找最好的兒媳婦的。」

  ******

  「這個項煉,還給你媽吧。」上了車子,陸旖旎便將項煉摘了下來,「我知道,雖然你們家不缺這一串項煉的錢,但是這項煉到底也不便宜,我和你這樣的婚姻,受不起你媽的大禮。」

  「我媽給你的,你就留著。」今天是墨麟親自開的車子,他扭頭看了一眼副駕駛座的陸旖旎,聲音冷冷的,帶著磁性,「裝什麼欲拒還迎呢。」

  陸旖旎攥緊了項煉上的鑽石掛墜,碩大又精密切割的鑽石硌得她掌心都有些發疼。

  後天便是他們訂婚的日子,墨家和陸家已經約定好了訂婚場地,但是陸家居然要此次訂婚低調而行。

  甚至連媒體那邊都沒有透風。

  陸旖旎知道,這是要隱婚,不對外公開。

  其實隱婚對於豪門來說有利無害,墨家自然也同意,陸旖旎甚至做不了什麼抗爭,這事情就定下來了。

  也好,她其實也沒必要做抗爭。

  這場婚姻到底是公開還是隱婚,結果都是一樣的。

  「到了。」墨麟將車子停入地下車庫,「過陣子,去做個檢查。」

  陸旖旎一愣,「什麼檢查?」

  「身體檢查。」墨麟仰著那張白皙又精緻的臉,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嘲諷,「嫁進墨家的人,得乾淨。」

  這話無疑是一個巴掌打在了陸旖旎的臉上。

  這算什麼,墨麟在懷疑她的清白嗎?

  「所以明天跟我去檢查身體。」墨麟的話說得毫無感情,就仿佛他自己壓根沒有察覺到他的話,對陸旖旎造成了多大的打擊。

  又或者說,墨麟其實知道,只是懶得去在乎罷了。

  「我一定要去嗎?」陸旖旎指了指自己,覺得有些可笑,「為什麼你讓我去,我就非得去?」

  這種懷疑她清白,打她臉的事情,她難道還要笑眯眯接受嗎?

  墨麟皺起了眉頭,「我也檢查啊,又不是你一個人,怕什麼?」

  陸旖旎顫了顫。

  「我不想檢查。」她咬著牙,像是下定決心了一樣,「不行,這種檢查沒有任何意義。」

  這話讓墨麟整個人都變了氣場,他驟然壓低了聲音,原本要從車子裡走出來的兩人現在都停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墨麟直接鎖住了車子。

  咔擦一聲車鎖的聲音響起,陸旖旎臉色一白,心跳都有些加速。

  墨麟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手腕太細了,似乎男人只要一用力,就能夠握斷。

  陸旖旎頭一次這樣反應劇烈,如同遭電擊一般,死命地將自己的手往外抽,一邊抽一邊著急地說著,「你——要幹什麼!」

  「脈搏加速。」墨麟的瞳仁里有著蠱惑人的光澤,那光澤不壓抑陸旖旎掌心那顆魅惑又昂貴的鑽石。

  男人頓了頓,「陸旖旎,你為什麼不敢去檢查?」

  她有什麼不能被查出來的毛病?


  她……還瞞著什麼?

  陸旖旎搖著頭,說辭堅決,「我覺得去體檢,對我是一件很不尊重的行為。」

  她的意思是,體檢是在羞辱她的清白。

  墨麟加重了說話的力道,「我說了,不止你一個人的。我們兩個人都需要檢查。」

  他墨麟自然是身體健康,不害怕任何疾病檢查,也沒有什麼隱瞞的遺傳病——只是陸旖旎這個態度,讓墨麟心裡有一種針扎一樣的感覺。

  這個該死的女人,不會……

  墨麟狠狠咬牙,「你tm現在不會懷孕了吧?」

  他可根本沒有碰過她,陸旖旎如果懷孕了,那麼肯定是……在外面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

  陸旖旎臉色青了又白,像是被墨麟說中了似的,可是隔了一會她又狠狠甩開了墨麟的手,氣得肩膀哆嗦,「不可能!」

  墨麟怎麼能把她想成這樣?

  可是她剛才分明是心虛的表情!

  墨麟眸光冷下來,他打開了車鎖,率先從車中走出,隨後狠狠摔上了車門。

  「不可能的,陸旖旎,你的抗爭是沒用的。」

  這話,如同重錘敲打在了陸旖旎的心口。

  就聽見墨麟繼續道,「明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如果我不依呢?」

  「腿打斷,把你綁在輪椅上。」墨麟一字一句斬釘截鐵,「也要把你送進醫院去。」

  他倒要看看陸旖旎是在為了哪個男人隱瞞過去身體上的秘密!

  陸旖旎的心,忽然間就涼了……

  深夜,陸家。

  陸雅正惡狠狠盯著手機,她無法忍受陸旖旎就這麼真的要和墨麟訂婚了!

  墨麟明明是她的男人,陸旖旎為什麼能夠一路順風順水的進入墨家?

  明明她已經做了那麼多事情了,為什麼墨麟還沒有厭惡陸旖旎?

  陸雅恨得死死攥著手機,幾乎能把手機捏碎。

  「媽,陸旖旎這樣下去,可就真的要成為墨麟的老婆了。」忍無可忍,陸雅出門,來到了書房,正巧姚鳳和陸非徹在談事情,看見兩個人都在,陸雅也沒裝,在陸非徹面前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受。

  姚鳳聽完,看了眼周圍,確定陸長風不在之後,過去將書房的門關了起來,留下她和自己的一兒一女。

  隨後姚鳳招招手,「雅雅,過來。」

  「媽,這個時候你怎麼還這麼平靜呢!」

  陸雅著急地在原地直跺腳,咬著唇,一派泫然欲泣的樣子,「陸旖旎可是要和墨麟成功訂婚了啊。」

  要是真的成功了,那這事情就是板上的釘釘了,再也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到時候要她怎麼辦,真的去給墨麟做小三嗎?

  陸雅咬牙,「是陸旖旎搶走了我的墨麟!」

  陸非徹看著陸雅在那邊鬧就覺得頭疼,「姐,墨麟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他姐姐放不下的到底是墨麟,還是不甘心?

  陸非徹覺得陸雅只是純粹不想輸給陸旖旎,或者說不想讓陸旖旎過上好日子罷了。所以才會一直和陸旖旎作對。

  「不……我只是沒想到,墨麟是這樣一個男人。」

  陸雅恨恨地敲打了一下書房書架,連帶著書都咕嚕咕嚕掉下來好幾本,「我根本沒想到讓陸旖旎撿了這個便宜!我絕對不允許她陸旖旎以後進了墨家,翅膀長硬了出人頭地!」

  陸非徹看著陸雅這樣子,嘆了口氣,「可是姐……」

  「夜夜你別再說話了!」陸雅揮手直接打斷了陸非徹,「你每次只會站在一邊說風涼話罷了。」

  她這個弟弟不知道為什麼,長大了以後胳膊肘越來越往外拐了。

  「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很難看,沒有大小姐風度。」陸非徹皺眉說,「誰知道你以後會嫁給誰呢,或許會嫁得比陸旖旎還要好,所以何必糾結這些呢?」

  陸雅看了陸非徹一眼,「你不懂的,陸旖旎這輩子只配當我的手下敗將,嫁給墨麟,她也配?」

  陸非徹乾脆不說話了。

  姐姐這是勸不聽了。


  姚鳳待在一邊,默默聽著他們兩個人吵完架,隨後對著陸雅道,「雅雅,別著急,媽這裡還有法子。」

  「媽!」陸雅一聽,眼裡又重新亮起了光,「真的假的?你……你找到什麼方法了?」

  姚鳳從書房抽屜里抽出了一份文件,隨後遞到了陸雅面前。

  陸非徹湊上去看了一眼,頓時呼吸一滯。

  「這……這……」陸非徹喃喃著,「這是真的?」

  那個陸旖旎,她曾經,居然做過……這種事情?!

  「這個嘛……只要我們不說出去……」姚鳳眸露凶光,「你說墨家要是讓兒媳婦進門,能不先好好調查兒媳婦的過去嗎?肯定會仔細研究的,咱們只要讓這份報告……」

  在恰當的時機進入到墨麟的視野里。

  讓墨麟知道陸旖旎是一個多麼下三濫的女人,就可以瓦解他們之間的訂婚了。

  這樣一來,除了訂婚無法完成,陸旖旎肯定還會身敗名裂!

  「所以……媽,你這是幫我留了一個大招?」陸雅臉上寫滿了興奮,「天啊,媽,你真的能確定嗎?」

  「就算不是真的,我們也有本事把她變成真的。」姚鳳的聲音極狠,「我想你應該明白要怎麼做了吧。」

  有了這個,就等於攥住了陸旖旎的把柄!

  這樣一來,她隨時隨地都可以讓陸旖旎陷入地獄!

  陸非徹站在那裡,表情有些不忍。「為什麼要這樣挖陸旖旎的過去抹黑她?」

  「這可是她自己幹的事情,咱們只是找出真相罷了,算什麼抹黑?」陸雅眉目諷刺地看了陸非徹一眼,「如果要說抹黑的話,夜夜,你小時候對陸旖旎做的那些事情,才算抹黑呢。」

  陸非徹臉色一白,最後他只能走出房間,將書房門一關,「我不管這事情了,總之你們別引火上身!」

  陸雅冷笑了一聲,當做沒聽見,手指更用力收緊,將紙張都攥住了噪聲。

  陸旖旎……這一次,你輸定了!

  陸旖旎這天晚上沒有睡著。

  她在反覆回想自己的過去,這兩年,她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她到底還渾渾噩噩地活著嗎?還是早就已經死在了那場大火里。

  深夜,她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直到天邊有新生的太陽逐漸升起,溫暖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照亮了她整個房間。

  縱是如此,陸旖旎還是覺得冷。

  每當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腦子裡總還是有個身影,頂起了她搖搖欲墜的天。

  陸旖旎攥緊手指,不過是去醫院檢查一次,她有什麼怕的?

  赤身裸體走過這刀山火海,這軀殼早就已經被燒得精光了。

  她起床,臉色不太好,但是眼神清亮,刷了牙洗了臉出臥室,發現墨麟正好在外面。

  他站在廚房裡,手勢熟練地做早餐。

  這麼多天,陸旖旎甚至已經習慣了墨麟做早餐的這一行為。

  墨麟的別墅里沒有其他人,想來也是他不喜歡讓外人進入到他的私人空間裡,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墨麟親手操辦的,甚至包括做飯和洗衣服。

  不過現代社會,做些家務也無比簡單,洗衣服只需要丟進洗衣機,拖地還有掃地機器人呢。

  「你醒了?」

  墨麟沒有回頭,但還是察覺到了陸旖旎的靠近。

  這人背後長眼睛了嗎?

  陸旖旎暗自腹誹,還是回應了,「嗯。」

  「沒睡好?」墨麟仍舊在做飯沒看她,但是一下子就聽出了陸旖旎口氣里的不對勁。

  陸旖旎被墨麟敏銳的觀察力所震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聲音,說道,「昨晚沒睡好。」

  「因為等下要去體檢嗎?」墨麟煎了蛋,冷笑一聲端出盤來。

  男人高揚著下巴,像施捨一般,撐開眼睛一條縫來,看了陸旖旎一眼。

  優越的下頜線連著性感突起的喉結,墨麟的側臉看過去無比漂亮。

  陸旖旎愣了愣,沒有閃避,「嗯。」

  「沒用的。」墨麟擺好了早餐,過去像是調情一般捏了一下陸旖旎的鼻子。


  他用笑著,但是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對她說,「你很乖,放棄掙扎了。」

  剛剛的親昵,如同是對她識相的獎勵。

  陸旖旎肩膀纏著,對墨麟說,「如果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的話呢?」

  「你見不得人東西還不夠多嗎?」墨麟眼珠子轉過來,總算給了她片刻正視,而後那雙名貴漂亮的眼睛又轉移了視線,「你太多見不得人的秘密了,陸旖旎。」

  但問題是,他就喜歡這樣一層一層剝開陸旖旎的樣子。

  他喜歡看見她被拆穿後的驚慌失措,喜歡她毫無防備的模樣,喜歡她藏在最深的脆弱。

  陸旖旎這個女人比較好玩,所以墨麟才會令她進入到自己生活里。

  雖然煩的確是煩了點,但是至少……

  墨麟曖昧地說,「我對你雖然沒興趣,但是對於扒光你很有興趣。」

  這話像極了情人間的挑逗,可是陸旖旎卻聽出了話背後的一股子寒意。

  撲面而來,灌頂的寒意。

  她若是淪陷了,那便真的徹底輸了。

  ******

  一小時後,陸旖旎還是被墨麟送到了A市最好的醫院門口。

  她知道自己也逃不掉,乾脆放棄掙扎了,墨麟很滿意她的退步,開了個後門喊來了認識的醫生全程檢查。

  看見醫生的時候,陸旖旎愣住了。

  「你……」

  兩個人對視了好久,最後是陸旖旎先把頭扭了過去。

  墨麟挑了挑眉,「認識?」

  能耐不小啊陸旖旎,A市最厲害的天才醫生都能認識。

  豈料陸旖旎搖搖頭,「不認識。」

  那個醫生也是一臉正經,「的確不認識,我只是看見墨少你帶著女人來檢查,比較震驚罷了。」

  墨麟眸光深沉,「沒錯,今天給我幫她做個全面檢查。」

  醫生低頭,詢問了一句,「檢查是指……檢查到哪個程度?」

  這話可真有意思。

  墨麟的臉色還是那樣,似乎對面陸旖旎哪怕被查出來有癌症要不久於人世,他依舊能夠如此從容不迫地送她離開。

  針不扎在他身上,墨麟永遠都不需要知道疼。

  他勾唇,「你說呢?」

  陸旖旎臉色一白,心跳開始加速。

  「當然是要做個徹底的了,我想看看她到底有多乾淨。」墨麟話有所指,「畢竟墨家可不能讓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做兒媳婦。」

  陸旖旎咬著牙,「墨麟你說話別太難聽……」

  「你應該求自己拿出來的報告結果不要太難看。」

  這話像是在暗示什麼,陸旖旎猝然擡頭,瞳仁緊縮。

  她呼吸都跟著紊亂了,看著墨麟。

  這個男人……這話到底是什麼意識?

  「去吧。」墨麟招招手,又特別犯賤地沖著陸旖旎拋了個飛吻,「我當然是為了你好,希望你檢查出來還是清清白白的。」

  陸旖旎攥著手指,站在原處不動。

  醫生做了個請的手勢,「陸小姐。」

  陸旖旎不動。

  仿佛沒聽到一般。

  內心最後的掙扎,似乎也在這一刻落下了。

  她重新擡起頭來,眸中的光支離破碎。

  「這邊走,陸小姐。」

  陸旖旎帶著赴死一般的決心,邁開步子跟在醫生身後,醫生轉頭對墨麟說,「墨少稍等,等下我們有人也會帶著您去檢查。」

  「不急。」墨麟的眸子很深,像是一個黑洞,「她的事兒麻煩你了。」

  醫生點頭,領著陸旖旎去拿表格,直到走到拐角,陸旖旎才猛地喘了口氣。

  被墨麟用那種眼神看著,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眼神就如同烏雲籠罩之下風雨欲來的海,沒有盡頭又翻滾著各種洶湧的暗潮。

  「你沒事吧?」醫生善解人意地伸手扶了陸旖旎一把,被後者拍開之後,醫生的鏡片後面反過去一道光。


  陸旖旎擡頭看著醫生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你會對墨麟有所隱瞞嗎?」

  這是……在暗示他幫忙做點什麼嗎?

  醫生推了推眼鏡,「陸小姐的話,我希望您能說得更明白一點。」

  「兩年前那場火災,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跡。」陸旖旎收緊了手指,「然而世人一無所知。」

  沒有人知道她曾經經歷過什麼樣的絕望。

  她也不想讓墨麟觸碰到她最痛的地方。

  「您希望我幫您隱瞞,是嗎?」醫生低頭,摸了摸陸旖旎的臉,這一刻,陸旖旎沒有掙扎。

  男人的指腹一點一點從她臉上掠過,「墨麟帶你來檢查,背後用意到底是什麼?」

  這話已經超出了正常醫生和患者的範疇。

  陸旖旎笑了。

  那笑容竟有些殘忍。

  她說,「為了,扒光我。」

  一點一點,將她所有的偽裝,從她身上血淋淋地挖下來。

  「墨麟怎麼突然間對你這麼有興趣?」醫生收回手,雙手抱在胸前,「以前不是對你嗤之以鼻嗎?」

  「他的心思我向來無法猜透。」提及這個,陸旖旎只能無聲嘆息,「要怪就怪我當年不知好歹招惹了他吧。」

  「小可憐。」醫生將手放在陸旖旎的頭頂揉了揉,「不過沒關係寶貝,他猜不到我和你認識的,剛才那一關已經矇混過去了。」

  「接下來的事情還要多麻煩上官醫生了。」陸旖旎拱了拱手,「剛才還要多謝你反應夠快,不然墨麟肯定得看出點什麼來。」

  「他可是個人精啊。」上官欽眨眨眼睛,「不過沒辦法,誰讓我也是A市最厲害的全能醫生呢,他想檢測你,我就是最靠譜的人選了。」

  「把你得意的。」

  陸旖旎往體檢窗口走去,「開始吧,上官醫生。」

  「雷米爾跟我說了很多你最近的事情,因為墨麟的插手導致你不能經常來找我們。」上官欽替她拿著單子,跟在陸旖旎身後,英俊帥氣的面孔讓路過的小護士頻頻臉紅,他道,「大家都挺想你的。」

  「我知道,只是墨麟盯著我,我最近不敢再來廢棄隧道找你們。」抽血窗口前,陸旖旎坐下,看著那尖銳的針頭刺破了她的肌膚,暗紅的血順著軟管被壓入收集管中。

  一點一點,如同她流失的生命。

  「你訂婚,我們能去嗎?」

  上官欽俯身,將陸旖旎籠罩住,「想親眼看看你穿婚紗的樣子。」

  對於上官欽的靠近,陸旖旎並沒有做出多大的反應,她說,「這個訂婚,其實你們來不來都無所謂。」

  連墨麟自己的都不怎麼重視的婚姻,她也不想喊自己重要的人過來參加。

  「怎麼可以這樣呢。」

  上官欽帶著她去下一個體檢點,一邊幫陸旖旎按著手臂上的抽血孔,「你們陸家真的要把你往火坑裡推嗎?」

  「誰說是火坑了?」陸旖旎笑得輕巧,不知道是在嘲諷誰,「對我來說,沒準是賞賜呢。」

  墨麟說過,這大恩大德,她需銘記在心。

  「別這麼說。」上官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會心疼的。」

  陸旖旎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她身體很好,凝血功能不錯,這一會會血已經不流了。

  「看來你恢復得不錯。」上官欽的笑容有些感慨,「曾經我閉上眼就是你血流個不停的樣子。」

  「已經過來了。」

  陸旖旎在機器上躺下,看了一眼在邊上的上官欽,「你幹嘛?」

  上官欽說,「幫你做檢查啊。」

  「我做心電圖。」

  陸旖旎指了指自己,「要脫衣服的。」

  上官欽一臉委屈,尤其是他這張帥臉做出委屈的表情的時候,仿佛陸旖旎犯了天大的罪似的,「你放心,我對你的感情絕對比譚以煦對你還要純潔。」

  「……」這都什麼跟什麼比喻啊。

  陸旖旎指著門口,「休想,出去。」

  上官欽無奈地嘆氣出門了,五分鐘後陸旖旎做完出來,正在系腕口的紐扣,上官欽正靠牆等她,「怎麼樣?」


  「竇性心律不齊。」陸旖旎將報告無所謂地一甩,拍進他手裡,「不過正常,這不算什麼。」

  上官欽收著她的報告,跟在她背後,沒忍住喊了一句,「你真的變了很多。」

  陸旖旎望著醫院的天花板,「人總是會變的啊。」

  「很遺憾遇到你不夠早。」

  上官欽從後面走上前,「或許這樣,我們還可以……幫得上你一點忙。」

  「我也遺憾沒有幫上你們。」

  陸旖旎為了讓上官欽安心,故意露出了一個陽光的笑容,朝著上官欽的診室走去,「至少現在大家都在努力活著不是嗎?」

  誰也別想把他們分開。

  陸旖旎的脖頸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像是曾經有什麼人要對她施以極刑,切斷她整個頭顱。

  平時她及腰長發都蓋住了這個傷口,而如今做體檢,被撩起來的頭髮將原本遮蓋住的疤清晰刻骨地展現在了上官欽的視野里。

  「疼嗎?」

  「已經不疼了。」

  陸旖旎說著想將頭髮放下來,「關於這個,我想讓你幫我隱藏。」

  「你說墨麟知道了,會不會想要弄死我。」

  上官欽做了一個抹脖子的表情,「體檢這邊我會安排我手下的人幫你去做一個看起來最完美的。」

  察覺到他還有話要說,陸旖旎皺眉,「繼續說。」

  「就是等下的檢查。」上官欽雙手交叉,眼神有些複雜,「做B超那些事兒……你能接受嗎?」

  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墨麟要求這種檢查真的過分了……

  做過這個的女孩子都懂,並不是什麼很舒服的體驗,陌生的器械進入身體,多多少少會覺得害怕。

  陸旖旎睜了睜,隨後臉色蒼白地說,「他必須要這樣嗎?」

  上官欽咬咬牙,「要不……我幫你直接找人假冒一下。」

  畢竟對於陸旖旎一個清白姑娘來說,這種東西其實完全是無意義的。

  做了也無所謂。

  但是陸旖旎不肯做,上官欽也不好按著她上機器。

  所有流程做完是在下午,墨麟也正好結束了一整套體檢,拿著報告出來的時候,陸旖旎表情有些虛弱。

  看來是昨天沒睡好加上今天一整天體檢,又是做檢查又是抽血,體力消耗得比較多。

  墨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陸旖旎的臉色,「表情很難看。」

  「抽了五管血。」陸旖旎眉眼諷刺,「連著我各種抗體和愛滋都查了,能不虛弱嗎?」

  「嘴巴還挺強,看來沒多虛弱。」墨麟攤了攤手,「報告呢?」

  陸旖旎將報告拍進他手裡。

  墨麟皺眉,「還差一份。」

  跟在後面的上官欽趕緊說道,「我喊人去拿了。」

  就是那份偽造的子宮檢查。

  墨麟太過分了,就這樣直接把陸旖旎當做了生育機器,她一個大姑娘,居然還要被檢查宮頸這種隱私的東西。

  不過拿著「婚前檢查」這種藉口,陸旖旎也沒法反抗,畢竟如果要結婚,檢查兩性器官健康又特別重要,尤其是豪門家庭里。

  但是可恨的是墨麟用這種藉口,來侮辱她的清白。

  有人一路小跑著將報告拿過來,「上官醫生,來了來了。」

  上官欽皺眉,「怎麼是你?我助理呢?」

  「許助理忙,我替他送來了。」陌生的小護士對著上官欽紅了臉,「一樣的,能幫上忙我很開心。」

  說完還特別熱心地幫著上官欽將報告遞到了墨麟的手裡,然後一溜煙又跑沒影了。

  墨麟的眸色深了深。

  他將這張報告接過來,瞄了一眼之後,整個人表情就變了,聲音倏地變冷,「陸旖旎,你還真是不要臉啊。」

  陸旖旎心裡狠狠一縮。

  當著醫院大廳來來往往所有人的面,墨麟將報告劈頭蓋臉摔在陸旖旎的臉上,冷笑著說,「兩年前在哪裡打過胎啊?」

  等一等——!

  上官欽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將報告從地上撿起來,那上面的字十分刺眼,如同一個巴掌打在了陸旖旎的臉上。


  陸旖旎臉色煞白,「不……」

  「報告上的字,自己看看清楚。」

  墨麟的眼裡帶著寒意,鋪天蓋地壓下來,壓得陸旖旎喘不過氣。

  不……她明明跳過了這一環節,怎麼會……怎麼會有結果說她打過胎?

  陸旖旎想解釋,可是又該如何解釋?

  「一定是被人調包了。」上官欽急匆匆地說,「墨少,這報告不可信……」

  「你親自領著陸旖旎做檢查的,怎麼還有不可信這一說?」墨麟眯著眼睛,那雙漂亮的眼裡如今閃過一道銳利又冰冷的光,如同刀鋒上擦過去的寒芒,「到底是誰在作假?」

  陸旖旎當然不能說出她根本沒做檢查這種真相,可是如果不說,又如何證明這份報告不是她的?

  她想到了剛才那個將報告拿過來的陌生護士,扭頭問上官欽,「是不是,剛才那個小護士……」

  「等下,我立刻叫人去查!」

  上官欽口氣很急,陸旖旎的身體他最了解了,打胎流產什麼的完全不可能。

  肯定是有人故意調換了資料,想給陸旖旎潑髒水。

  陸旖旎臉上終於出現了別的表情,那一閃而過的焦慮被墨麟捕捉在眼裡,他看著陸旖旎和上官欽交換眼神,眼底掠過一絲瞭然。

  十分鐘後,上官欽接到了手下打來的電話,「你的意思是,剛才那個護士,根本不是我們醫院的人?」

  一切真相如此快速地水落石出。

  墨麟挑了挑眉,精緻的臉上寫滿了意味深長,「被人擺了一道?」

  陸旖旎艱難地點頭,「看樣子是的。」

  上官欽確認了真相,最後深呼吸一口氣,扭頭看向墨麟,「墨少,真是不好意思,這事情怪我疏忽,我沒想到剛才那個護士給我的資料,根本就是假的。看來是有人想在背後敗壞陸小姐的名聲,所以……」

  上官欽低頭,鄭重道歉,「此事經我手,是我沒注意,很抱歉,墨少,給您和陸小姐帶來麻煩了。」

  看著上官欽近乎鞠躬道歉的姿勢,陸旖旎心裡很不是滋味,皺著眉,白皙的臉上寫滿了猶豫,「醫生您不必這樣……」

  「既然真相是這樣,那麼我就當我從未見過這份報告。」

  墨麟將那報告輕輕鬆鬆撕成了碎片,毫不在意地往空中一丟,那碎屑浩浩蕩蕩地落下來,撒在了陸旖旎的腳邊。

  陸旖旎一愣。

  墨麟毫無感情地看了她一眼說,「該走了,未婚妻。」

  既然打過胎流過產這個事情只是被人潑了髒水的話,他倒沒必要再糾結這些。陸旖旎是這麼想的,鬆了口氣,跟著墨麟往醫院門口走,還要問他一句,「你放心我了?」

  墨麟冷笑,「你玩得過我?」

  陸旖旎心口一刺。

  她回頭帶著感激地看了上官欽一眼,後者沖她揮揮手,無聲做了口型——受不了的話,隨時回來。

  陸旖旎閉上眼睛轉過臉去,再睜開時,已是頭也不回。

  ******

  坐上車,墨麟系好安全帶,看了眼身邊女人,陸旖旎正低頭,露出半邊白淨的臉,這張臉曾經讓多少男人魂牽夢縈——而如今,在墨麟眼裡,卻像是一層無趣的皮。

  他伸手,輕輕拽了拽陸旖旎的臉,手感極佳,「被人潑髒水的感覺怎麼樣?」

  這口氣,讓陸旖旎一驚,「你早就——」知道了?

  「和上官欽是怎麼認識的?」

  墨麟換了個舒服的坐姿,雙手抱在胸前,一臉愜意地看著陸旖旎,欣賞著她意外的神情。

  陸旖旎呼吸加速,墨麟還看穿了她和上官欽裝不認識的事情嗎?

  「上官欽開口喊你就是『陸小姐』了,以你在圈子裡低調的作風,平時就是出去說自己是陸家人,別人都覺得你在亂攀親戚,怎麼上官欽就能一眼認出你?」

  陸旖旎手指一再攥緊,「墨麟你——」

  「至於潑髒水這事兒……」墨麟眯眼,漂亮的眉目笑起來的時候驚為天人,他說,「我早就提醒過你了。」

  陸旖旎一怔,忽然間回想起在做檢查前,墨麟曾經用漫不經心地語氣說——

  「你應該求自己拿出來的報告結果不要太難看。」


  那個情況下,他說出這句話……

  陸旖旎回神,面對眼前的男人,她瞳仁緊縮著,一字一句喃喃,「你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有人會……替換我的檢查報告嗎?」

  墨麟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陸旖旎覺得內心惶恐,她忽然間發現,自己根本趕不上眼前這個男人。

  墨麟永遠都是一副隔岸觀火的樣子,可是他內心早就已經把一切都看穿了。

  陸旖旎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自己也沒有特別得罪的對象,非要說起來的話……

  「陸雅?」

  「你很聰明。」

  墨麟發動車子,「回去好好想想吧。」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早說?」

  「我為什麼要說?」墨麟還是那個回答,笑起來的時候,全世界都不放在眼裡,「我有必須要對你施以援手的義務嗎?」

  陸旖旎緘默,無聲地嘲笑自己的愚蠢。

  墨麟這種人,怎麼可能會出手呢,他這種人如果是殺人犯,那也一定是在背後操控別人,最後還能將罪名一推,手指頭不沾一滴血全身而退的那種。

  之後一路便只剩下沉默,墨麟開車到家,陸旖旎下車,今天是周末,兩個人都閒著沒事。

  豈料閒著沒事,居然會有麻煩自尋上門。

  陸雅就這麼站在墨麟私人豪宅門口,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見到墨麟,立刻眉開眼笑迎上來——

  「墨少~」聲音甜膩柔軟,任何男人都受不了。

  陸旖旎覺得陸雅在這方面的確有本事,男人都喜歡這樣的。

  然而墨麟表情不變,「陸大小姐,周末有事?」

  「沒有,就是想到我們就快要成為一家人了,所以周末多來走動走動……」

  陸旖旎跟墨麟成為一家人倒還好說。

  你一個姐姐周末這麼湊上妹夫面前來說一家人,是不是有點兒目的太明顯了?

  這不是擺明了欺負陸旖旎嗎?

  陸旖旎也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來,「姐姐是想我了嗎?我快嫁去墨家了,所以捨不得我,就來找我了。」

  這話就是在暗示,嫁去墨家的不是她陸雅,讓她省點力氣。

  陸雅果不其然臉色一變,精緻的妝容下,五官都沾染了些許陰狠。

  但是礙著墨麟在場,她只能咬著牙說,「哎呀,旖旎真了解我,姐姐這突然上門來作客,你不會介意吧?」

  陸旖旎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

  不過她說,「不介意,我給姐姐準備下午茶。」

  說完,領著墨麟和陸雅進門。

  陸雅特意跟在墨麟身後進去,顯得他倆才是一對,陸旖旎反而像個保姆。

  陸旖旎也沒多在意,自顧自去了廚房,給陸雅和墨麟泡了茶出來。

  陸雅坐在沙發上,跟女主人似的,翹著細巧的蘭花指,嬌聲道,「旖旎啊,你這泡茶的手藝,還是差了點兒,茶葉的味道缺了那麼點火候。」

  還點評上了。

  「嗯,姐姐說得好。」陸旖旎隨她去。

  豈料陸雅說,「以後我來教你吧,墨少,我學了好幾年茶道了,我爸爸特別愛喝我泡的茶,回頭給你試試。」

  陸旖旎白淨的臉上沒有別的表情,就在邊上看著。

  陸雅話鋒一轉說,「雖然比上不足,但肯定要比旖旎好一點兒的,茶葉不泡好,沒準喝了身體不舒服。」

  陸旖旎想也沒想,茶葉往陸雅臉上一潑——

  陸雅發出一聲劇烈尖叫,「陸旖旎你瘋了嗎!你怎麼敢!」

  陸旖旎眼皮都沒擡,態度還是剛才那副溫吞吞的,「手抖。」

  手抖?手,抖?!

  陸雅不可置信地看著陸旖旎,那名貴的茶葉渣還掛在她臉上,一時之間顯得無比可笑。

  陸雅受不了這等屈辱,尖叫著衝起來,「陸旖旎你——!」

  仗著她今天是一個人過來的,怎麼敢這樣無法無天!何況這墨麟還看著——

  陸雅當下就想到了墨麟,於是一轉自己剛才歇斯底里的態度,立刻變臉成為了楚楚可憐的樣兒,委屈巴巴看著墨麟。


  「墨少,您這也不管管,旖旎這都……」

  都直接茶潑在她臉上了啊。

  還好也不是燒開的水,要不然,她肯定得毀容啊!

  陸雅心裡恨得咬牙切齒,她認為陸旖旎肯定是想讓她毀容,然後受大家嘲笑。

  陸旖旎,我和你說,沒門!

  只是她卯足了勁兒裝可憐,墨麟也沒多看一眼,就是盯著陸旖旎說,「你怎麼把茶葉潑在你姐臉上了?」

  陸旖旎台詞都不帶換的,「手抖。」

  「……」墨麟說,「手抖成這樣啊?給你姐拿紙擦了。」

  雖然墨麟不看陸雅一眼,但是這個說法,肯定是心裡有她的!

  陸雅感動得滿眼都是愛心,豈料陸旖旎聽見這話,臉上登時笑了。

  她邊笑邊說,「你這麼心疼,你幫她去擦啊。」

  說完還直接將手裡的細巧茶壺直接摔在地上。

  咔擦。

  十三萬的茶壺碎了一地。

  陸雅被陸旖旎這態度變化給嚇到了。

  她臉上分明還帶著笑意,為什麼……眼裡的目光卻這麼冰冷?

  墨麟也沒想到。

  陸旖旎摔了茶壺就走出來了,還要笑著說,「我給你倆騰地方。」

  說完還要出門,這是打算把墨麟和陸雅單獨留在別墅里了。

  墨麟不知道哪來的怒意,脫口而出,「陸旖旎你給我站住!」

  這語氣,活脫脫陸旖旎是他手底下一條狗。

  陸旖旎僵著背,沒想到墨麟會這樣,甚至是在陸雅面前。

  她死死咬著牙,「我要是不聽呢?」

  「你試試看。」

  墨麟的聲音比陸旖旎更冷。

  陸旖旎不說話了,但緊跟著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墨麟的別墅,別說回頭了,出門的時候哐當一聲用力把門一甩——

  直接摔門而出。

  陸雅都被陸旖旎這動作給驚到了,記憶里的陸旖旎從來不會這樣,她就是個軟弱無能的私生女,別說發脾氣了,外人面前連脾氣都不敢有。

  可是……可是現在這個當著墨麟的面摔門離去的人……居然,居然是陸旖旎?

  陸雅拿著餐巾紙,一臉難過地擦著臉上的茶漬,痛心疾首地說,「是我這個做姐姐沒有教好旖旎,墨少,您別生氣……」

  說得好像陸旖旎是她教出來似的。

  墨麟沒說話,只是打了個電話,十分鐘後有人開著車子到了別墅門口。

  陸雅心裡一喜,以為墨麟要帶自己去哪裡。

  車子上有人下來,姿態恭敬。

  仔細一看,是墨麟的貼身助理齊昊。

  這下陸雅更得意了,陸旖旎摔門走,她和墨麟就有機會了。

  豈料齊昊進門低頭打了個招呼,墨麟對他說,「齊昊,送客。」

  她臉上的笑有些僵硬,「墨少,您……是不是生氣了?因為旖旎的生氣,你放心,這是我們陸家的錯,我回去一定好好說她——」

  墨麟眼皮都沒擡,「齊昊,送陸大小姐回家。」

  齊昊臉色尷尬地看向還在那裡堅持刷存在感的陸雅,心說大姐你可歇歇吧,要不是你墨少還不一定會和自己小嬌妻吵起來呢,還有臉在這裡端家長態度?

  他做了個請的動作,臉上還是帶著笑的,「陸大小姐,請。」

  陸雅萬分不甘地捏著包站起來,墨麟注意到了她的包上面也沾染了茶漬。

  送陸雅上車的時候,墨麟對齊昊說,「回去的時候記得順路替陸大小姐買一隻一模一樣的包做賠償。」

  齊昊不疑有他,「收到。」

  這下子,坐在後排的陸雅又喜上眉梢,墨麟肯定是心疼她的。

  要不然怎麼會讓他的助理特意再去買一隻包賠償她呢?

  她這只限量版的包包價格也不低了。

  墨少心裡一定有她。

  這麼想著,陸雅美滋滋地被齊昊送走了,臨走時望著墨麟的那個眼神,就仿佛摯愛之人分離一樣,濃烈又充滿愛意。


  墨麟頭也不回,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餵?集合一下,我需要開個會。」

  ******

  「喂,旖旎。」

  譚以煦百無聊賴地坐在電腦前,對面陸旖旎丟過來一個喝過的啤酒罐,他伸手接住,「你大白天的幹什麼呢?」

  陸旖旎臉上帶著微醺,也大喇喇地躺在老闆椅上,牛仔短褲夏兩條大長腿又細又直,哐當一聲直接駕到了對面的桌子上,還將電腦邊的鍵盤踢出去好遠。

  譚以煦又叫著去把差點掉下來的鍵盤接住,「陸旖旎你發瘋啦!基地里的鍵盤可貴了,弄壞光是定做就要半年!」

  陸旖旎漫不經心地雙手一攤,「每個鍵的參數都是我設定的,弄壞怎麼了,記在我腦子裡的數據又不會壞。」

  「你這是仗著自己技術高,所以無法無天嗎?」

  對面有個短頭髮的少女從電腦面前擡起頭來,沖她微微一笑,「我明顯察覺到了你今天心情很不好。」

  陸旖旎眼裡像是有殺氣在瞬間掠過,櫻花般的唇一張一合,吐出一句話,「我想弄死陸雅。」

  譚以煦和少女被她的殺氣嚇到,臉色發白,「你認真的?」

  陸旖旎又立刻笑了,像是喝醉了似的,「隨口說說啦。」

  「……」你剛才那個表情是真的想弄死陸雅的表情啊。

  譚以煦很害怕,陸旖旎這人絕對做得出來,如果哪天陸雅消失了,他肯定第一反應懷疑是陸旖旎乾的。

  「話說你今天居然來基地里了。」

  少女又給她開了一罐啤酒,邊上的譚以煦嘖嘖感慨,「別給她喝了。」

  「沒事,旖旎酒量不差。」少女笑著說,「上官欽跟我說了之前在醫院裡遇到的事情,那個是陸雅找人幹的。」

  陸旖旎眉梢一挑,眼神壓了下去,「查到了?」

  少女將電腦的顯示器轉過來,調出了監控錄像,「看,拍到了陸雅在醫院對面某個小區里,和這個人交易的視頻,後來這個人偽裝成了護士,把假的資料給了上官欽。」

  陸旖旎盯著視頻好久,而後拍拍手,「幫大忙了,穆笙笙,話說你這個視頻從哪來的?」

  穆笙笙甜美的笑容一僵。

  陸旖旎勾唇,「看這個監控角度,不像是公開馬路上的,這是醫院對面小區里某戶人家的私人監控錄像吧?」

  邊上的譚以煦恍然大悟,大喊,「笙笙你又黑人家的安保系統啦!」

  穆笙笙臉色漲紅,「為了幫旖旎洗清冤屈才入侵的,再說了這點小事,又不算什麼,當年旖旎乾的那叫一個——」

  「打住打住。」陸旖旎很快又喝完了穆笙笙遞過來的酒,隨手往後一丟,就將酒罐子丟進了放在後面的垃圾桶里。

  譚以煦目瞪口呆,「你這人後腦勺長眼睛了嗎?」

  陸旖旎垂下眼瞼,眸色逐漸加深,「陸雅今天來墨麟家裡了。」

  穆笙笙和譚以煦一愣,隨後前者先開口了,「你是因為墨麟的事情,才心情不好的嗎?」

  「我是覺得煩躁。」陸旖旎按住了自己胸口,「煩躁自己還是會因為墨麟而被影響心情。」

  她還愛他。

  沒辦法否認的一個事實。

  只是……

  陸旖旎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受夠了。」

  受夠了這樣一個不爭氣的自己了。

  這兩年在國外,什麼樣的苦頭沒吃過?

  她鮮血淋漓背負仇恨地回來,原本以為已經被磨鍊得心如磐石,不再和這個世界有任何羈絆——豈料還是會因為墨麟一個眼神,那顆心就粉末般的被震碎了。

  所以當那個時候的墨麟說出讓她給陸雅擦一擦臉上的茶漬時,陸旖旎的心被狠狠牽扯痛了。

  墨麟,你要羞辱我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呢?

  「旖旎,你不要露出這樣自責的眼神。」

  穆笙笙察覺到了陸旖旎的沉默,從電腦前離開,走到了她面前。

  少女想傳遞給她一點力量,於是乾脆伸手抱住了陸旖旎,「沒關係,基地裡面的大家,都是你的夥伴。當初尉婪和楚鳶找上我們的時候,就和我們說過,我們都一樣。」


  陸旖旎從過去的血腥風雨里孤身一人走來,從來沒覺得背後有什麼依靠過。

  此時此刻,被穆笙笙輕輕一抱,居然有一種想落淚的衝動。

  她強撐著說,「好了,我就難過一秒鐘。」

  「這才是我們的小老大該有的樣子嘛。」

  穆笙笙鬆開她,豎起大拇指,「不過做墨麟的未婚妻應該也挺爽,至少地位上沒人敢惹毛你了。」

  再怎麼說也冠上了墨家的姓。

  豈料陸旖旎擡頭,眼神鋒利地像是刀子,她扯著嘴角無所謂地笑了笑,像是剛才的脆弱從來沒在她臉上出現過似的。

  她說,「當大哥的女人有什麼好玩的,要當就當大哥。」

  正巧這個時候,譚以煦位置上的電腦亮了起來,他好奇地看了一眼,表情一變,「有——任務了!」

  陸旖旎迅速地把視線投了過去。

  「嗚哇,給的錢不少,看著挺有難度的。看來楚鳶很重視我們誒,是不是把我們當接班人培養的?」

  譚以煦滑鼠停留在郵箱裡的那道連結上,問陸旖旎,「大哥,干不干?」

  陸旖旎做了個開槍的手勢,「誰給錢多誰就是爸爸,一個字,干!」

  陸旖旎從來沒想到陸家人居然會變成別人的任務對象。

  他們所在的基地,明面上是個私家偵探機構,經營範圍包含專門給人做貼身保安這類的。偶爾也會被某些豪門私底下聯絡,畢竟豪門裡很多事情不好擺在明面上,就需要他們背地裡去查。

  而他們這些人,都是被尉婪和楚鳶找到的。

  只是……

  陸旖旎看了眼內容,「陸非徹得罪人了?」

  「你弟弟一直得罪人。」

  穆笙笙開始調查陸非徹的資料,「拉貴爾就一直看他不爽。」

  拉貴爾是他們另外一個成員的代號。

  陸旖旎說,「拉貴爾那個脾氣,看誰都不爽。」

  「這倒是。」穆笙笙咧嘴笑了笑,「你弟弟是個超模?那這事兒交給拉貴爾去做就好了,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拉貴爾了解到的風聲肯定比我們多。這單都不用傳到老大那裡。」

  說完她就將呼叫機掏了出來,基地成員有專門聯絡用的高科技呼叫機,「嘿,發了你一封郵件,和陸非徹有關。」

  呼叫機對面代號拉貴爾的男人正在鏡頭下面對粉絲們的尖叫微笑著。

  扭頭那微笑消失不見,男人精緻的臉上一片冷漠,他說,「有空再說。」

  說完擅自切斷了通話。

  穆笙笙放下呼叫機,兩手一攤。

  譚以煦說,「拉貴爾接受了?」

  穆笙笙說,「他說有空再說。」

  陸旖旎勾唇,「那就是接受的意思了。」

  在這個基地里,除去那個神龍不見尾的神秘老大,剩下的就是陸旖旎作為小團體的領導,來接受一些奇奇怪怪的案件請求。

  大家各有各的代號,也很少公開身份,這個代號就像他們背後的影子,陽光下,他們以正常人的身份正常地活著,——

  然而太陽下,有光,就有黑暗。

  他們就是依靠黑暗生存,只有黑夜裡,他們的名字才會被人提起。

  凌駕於世人之上的創世七天使。

  陸旖旎將腿從桌子上放下來,隨後坐在老闆椅上,滾動椅子下面的滾輪,一路咕嚕嚕挪到了總電腦桌面前。

  「我挺想看看陸家的人被人在背後捅刀子的。」女人笑著,明明喝了酒,眼神卻冷得像是冰。

  那些酒意混合著殺氣,變成了一種極為濃烈又妖冶的眸色,在她眼底如同一團幽火緩慢跳動灼燒著。

  「雷米爾,沙利爾。」

  陸旖旎說,「休息太久了,是時候找點樂子了。」

  「是,加百列。」

  ******

  墨麟緊急召集開會,走的時候臉上像是覆著一層冰,齊昊送完陸雅回來參加了會議的最後一小段,結束後追上墨麟的步伐,「墨少,您這是……?」

  「最近把陸旖旎過去在國外的資料統統查出來給我。」


  「墨少……」齊昊一臉憋屈,「我們的人查過了,這……查不到啊。」

  「一群廢物。」墨麟乾脆自己打開了電腦,「陸旖旎去哪查到了嗎?」

  齊昊還是搖頭,他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小命不保,「也……也沒查到。」

  墨麟冷笑著,「你是不是想去人事部結帳了?」

  齊昊說,「我真的,查不到陸旖旎的行蹤啊墨少……只有你,你出手才查得到啊!」

  天知道為什麼陸旖旎的蹤跡這麼難搞,看起來柔柔弱弱毫無殺傷力的小姑娘,居然查不到任何行蹤!

  這陸家的小小姐藏得太深了,簡直深得可怕。

  也難怪她能和墨少站在一塊,兩個人都陰晴不定真假難猜,換做別人,肯定要瘋了。

  墨麟不說話的時候,眼神愈發深邃,他手指在鍵盤上瘋狂敲擊,隨後屏幕上便顯示出了一個坐標,不停地跳動著。

  這個位置……

  墨麟忽然間把唇一勾。

  齊昊過去小心翼翼看了一眼。

  發現墨麟另外一台電腦上正顯示著某些奇怪的資料。

  再仔細一看——

  加百列,最高的掌管者,神任警長。

  神座之左。

  這,這不是七大天使裡面的人物加百列嗎?

  墨少什麼時候迷起了這種故事?

  墨麟將一個坐標參數發給了齊昊,隨後從電腦桌面前起身,「給我盯緊點。」

  齊昊震驚地看著這個數據,「墨少你……怎麼查到的?」

  墨麟回頭,用一種高級生物鄙視生物鏈底端低級生物的眼神睨著齊昊,「只是你們太垃圾而已。」

  「……」我看陸旖旎就是被你這張嘴給罵跑的!

  ******

  陸旖旎這天沒回家,直接住在了基地里。基地里就是個大型的別墅,所有人都在基地里有自己獨立的房間。

  她再沒和墨麟見過面聊過天,一想到墨麟讓她給陸雅擦臉的那個語氣,陸旖旎就覺得被氣到吐血,乾脆眼不見為淨。

  這天晚上。譚以煦抱著被子竄進陸旖旎在基地的臥室,被她一腳踹出去,「想幹嘛?」

  譚以煦說,「看你可憐,過來陪陪你。」

  「我有夫之婦,你離我遠點。」

  陸旖旎眼皮都沒睜,在基地里的夥伴面前都懶得裝外人眼裡軟弱老實的樣子,態度簡直跟平時的小白兔模樣差之千里,她頭也不回,「門在那裡,請。」

  譚以煦說,「陸旖旎你太無情了!」

  陸旖旎依舊不看他一眼,「你未成年夜不歸宿,譚家人不著急?」

  譚以煦說,「都是一幫老東西,我管他們做什麼?只要我不死,譚家有後就行了。」

  陸旖旎樂了,「有點意思啊譚以煦,你這語氣,像是想從譚家逃出來?」

  譚以煦點頭。

  陸旖旎說,「那正好,你走了,你家缺個後輩傳宗接代,我去譚家吧。譚家有錢,我喜歡。」

  「……」譚以煦大喊著,「陸旖旎你唯利是圖!」

  正好穆笙笙洗了澡從外面經過,站在門口說,「雷米爾你真不要臉,大晚上往旖旎房間跑什麼?」

  譚以煦面色漲紅,「我看她被墨麟趕出來怪可憐的……」

  陸旖旎又是一腳飛過去,「要我說多少次,是我給墨麟甩臉色出門的!不是我被趕出來!」

  譚以煦捂著被踹的肚子哀嚎,「你都是他未婚妻了,他家就是你家。要真起衝突,那也是讓墨麟從家裡滾出去,怎麼就你從家裡出來了!」

  陸旖旎愣住了。

  是了。

  她從來都是只想著自己滾。

  卻沒有想過,這樣受委屈的,永遠只有自己。

  陸旖旎笑紅了眼睛,原來真相就是這樣不堪一擊,連譚以煦都看得出來的事情,她卻一直在強撐。

  墨麟,我到底愛你愛到什麼地步,連受委屈,都要自己親自來替你扛著呢?

  甚至這種行為,早已被她變成了默認。於是她選擇出門的時候乾脆利落,這家裡,她才是那個外人。


  譚以煦都看出了她的可憐了。

  她卻深陷其中渾然不覺。

  察覺到了陸旖旎的沉默,譚以煦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要不你也別回去了,基地好歹也是幾百平的大別墅,大家時不時都會回來,也熱鬧。不比墨麟那房子住著差。」

  陸旖旎搖頭,「我不能待太久。」

  譚以煦有些奇怪,「為什麼?」

  「以墨麟的本事,肯定能查出我在哪,雖然我刻意隱藏抹消了我今天過來的行蹤,但是墨麟一定能挖出來,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所以她不能長時間住在基地里,會暴露的。

  一晚上已經是極限了。

  這個基地是她最後的底線,是她最最不能失去的籌碼。

  譚以煦深知這當中的重要性,所以只能嘆口氣。

  陸旖旎的事情,他們都無可奈何。

  事務所里的每個人,都背負著一段難以承受的過往,拼盡全力從黑暗裡撕開一條罅隙得以脫身。

  大家都不過是苟延殘喘活著罷了。

  譚以煦乾脆從陸旖旎的房間離開,留了一室安靜給她一個人發呆。

  關上門,穆笙笙和他在門外無力地垂下肩膀。

  「老大在就好了。」

  穆笙笙喃喃著,「老大一定能保護好小旖旎的。」

  這人間煉獄裡,那個男人是他們的救世主。

  ******

  陸旖旎在第二天清晨就選擇了離開基地,走的時候沒有吵醒任何人,早晨的陽光曬在她臉上,暖洋洋的。

  讓她感覺自己是一具被溫暖陽光照耀著的屍體,或許假以時日,那骯髒的軀體溶解化作養分,她的身上便會開出一朵小花來。

  她不想回去,也不想看見墨麟。

  看見墨麟就肯定又會心痛。

  而心痛會令她做出很多不理智的行為。

  陸旖旎想了想,還是決定出去酒店開個房間,自己一個人清靜一段時間。

  至少在過去,她屁顛屁顛追著墨麟跑,用盡一切討好他的時候,也會像現在這樣出現撐不住的情況。

  那個時候陸旖旎便一個人躲起來,一個人縮在陰影里,慢慢地忍,慢慢地熬。

  她想,等自己把這段難過熬過去了,就可以繼續喜歡墨麟了。

  所以過去的她,出現在墨麟面前的時候,眼裡總是小心翼翼又充滿了光。

  她將自己滿腔歡喜於期待都送給了這個男人,以至於數年後,如今的她只剩下了一副無可救藥的軀殼。

  陸旖旎開了房,在前台領了房卡,剛打算坐電梯去房間,卻被人叫住。

  她回頭,有男人沖她招招手,「真的是你啊。」

  居然是秦淮予。

  男人沒想到能在酒店前台偶遇陸旖旎,表情還挺開心的。

  他走上來沖著陸旖旎揮揮手,又有點好奇,「你……一個人?」

  陸旖旎點頭,「嗯。」

  秦淮予看了看四周,好像的確是一個人的樣子。

  他便又熱情地掏出了錢包里的卡,笑著說,「怎麼想到來這邊的?我替你付了。」

  陸旖旎微微睜了睜眼睛,「沒事,我就是想一個人出來安靜會——」

  「和家裡人吵架了?」秦淮予不顧陸旖旎阻攔,直接和前台打了聲招呼,陸旖旎後續幾天的酒店費用統統到了他的名下。

  陸旖旎順著他給出的理由默認了。

  他還不知道陸旖旎和墨麟住一起的事情,甚至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只當是陸旖旎一個人跑出來散心,於是過去拍了拍陸旖旎的肩膀,「年輕人真是,在酒店住幾天就好了,還是要早點回家呀,爸媽會擔心的。」

  擔心?

  陸旖旎諷刺地笑。

  她家裡人還巴不得她死在外面呢。

  只是她沒表達出來,就對著秦淮予道,「謝謝。」

  「小事兒,酒店有我股份,幫你開幾天不費力氣。」

  秦淮予看了一眼她的房間號,問她,「那你晚上……也一個人?」


  嗯?

  陸旖旎敏感察覺到了什麼,但沒挑明,她點頭,「對的。」

  至少現在的確沒事做。也還沒想好晚上要去幹什麼。

  秦淮予說,「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出來玩?」

  都周末了,不出來玩多浪費啊。

  陸旖旎說,「這……不大好意思吧。」

  秦淮予樂了,很自來熟地將手機掏出來,「我們好歹也是見過面的,不算陌生人吧?這樣,加個微信好友,就熟啦。」

  陸旖旎倒是沒想到墨麟的朋友里還有這種不怎麼高冷的,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隨後道,「不了,我晚上雖然沒事,不過閨蜜會來找我聊天。」

  「那帶著你閨蜜一起來也行。」

  「……」好難纏啊。

  但是陸旖旎答應了,還加了秦淮予的微信號,加上後男人顯得特別高興,還問她晚上要不要來接她。

  陸旖旎想了想,說,「那麻煩你了。」

  這是同意了!

  秦淮予眨眨眼睛說,「那我晚上會到你房間門口等你哦。」

  陸旖旎沒有抗拒,「好,我晚上化完妝告訴你。」

  秦淮予看著陸旖旎走了,那背影纖細妖嬈,兩條腿又直又長,男人覺得自己花花世界裡看過不少女人了,還是傻愣愣地對著陸旖旎的背影看了好一會。

  神奇,他甚至不知道陸旖旎背後是哪家的千金,這麼低調,圈子裡從未見過。

  一想到今天晚上約了她一起玩,秦淮予就心情好,還給墨麟發了個消息說,晚上要不要碰頭?

  墨麟還在因為陸旖旎摔門走這事情在氣頭上,看見秦淮予的消息,眉頭都不挑一下,直接發過去一個字——滾。

  秦淮予說,別呀,我今兒約到了我的女神,還想給你看看。

  墨麟冷笑,又是哪家無辜婦女要遭殃了?

  秦淮予說,你閉嘴,我認真的,就是你之前認識的那個女的,你不肯給我聯繫方式,現在我自己要到她微信號了嘿嘿,厲害吧?

  墨麟拿著手機一愣,腦子裡想過一個念頭的時候,對面就已經給出了答覆。

  是秦淮予發來的消息。

  我剛在酒店和她碰頭,太巧了,趕緊要了一個聯繫方式。

  抓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收緊,墨麟眸色加深,不再去回復秦淮予,反而調出了助理齊昊的聯繫方式。

  這邊齊昊還正因為整理文件手忙腳亂的時候,墨麟一個電話打來,「給我查查陸旖旎又去了哪。」

  齊昊摸不著頭腦,「之前查了,不是您查到了嗎……」

  「她今天去別的酒店了。」

  墨麟的聲音明顯比平時還要冷,「給我查出酒店房間號,現在立刻馬上!」

  齊昊被他這冷冷的語氣嚇得一哆嗦,回過神來墨麟已經掛了。

  可憐的助理嘟囔著,「跟老婆跑了似的……」

  都怪那個陸雅,她一出現,墨少和陸小姐之間准有矛盾。

  齊昊放下手頭上的事情去查陸旖旎現在下榻的酒店,另一邊陸旖旎收到了陸家人打來的電話。

  她看了眼手機屏幕,冷笑一聲。

  這是來算帳的呢。

  果不其然,一接通,自己那所謂的父親在另一端怒吼,「陸旖旎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

  陸旖旎隨隨便便就猜到了陸雅回去打小報告,肯定把她潑她一臉茶葉的事情告到了陸長風那裡,還要再添油加醋,把她描述得像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陸旖旎想,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麼會有做爸爸的,就這麼不把自己的小女兒當個人呢。

  「說話啊!啞巴了!?」陸長風怒不可遏,「誰允許你這樣對待姐姐的?往姐姐臉上潑茶這種事情你也幹得出來!你是不是以為自己要去墨家了,就蹬鼻子上臉了?」

  聽聽,這話像是從父親嘴巴里說出來的嗎?

  對象還是他的小女兒。

  陸旖旎隔了好久說,「爸,您是不是也心知肚明,我這未婚夫,姐姐看上了?」

  對面的陸長風一愣。

  陸旖旎笑了,「還是說你們大家其實也都贊同,贊同我姐姐從中作梗把我的未來老公搶走也沒關係。」


  被人這麼直白地戳露骨了,陸長風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這麼回復。

  「都做到這個地步了,爸,我給您出個主意。這樣,您下次約墨少再來咱家吃頓飯,你幫著姐姐給墨少下個藥,我當做沒看見,半夜把姐姐送到他床上去就行了。」陸旖旎說話平淡無波,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似的。

  就差沒把自己的心千刀萬剮了,可她還抓著手機笑得出來。

  陸旖旎想,她真疼啊,對自己可真狠啊。

  「第二天起來,墨少就是您的女婿了,而且是大女婿。你看行不行?」

  陸旖旎說完這話,對面陸長風怒吼,「陸旖旎!你這是在諷刺你姐姐嗎!」

  陸旖旎表情謙卑,語氣溫和,「我哪兒敢呀。」

  可這話怎麼聽怎麼帶著一股冷意。

  「我告訴你陸旖旎!墨少和陸家定親的事情全由我做主,你別在這裡陰陽怪氣!你姐姐那麼喜歡墨麟,你讓一下不行嗎!」

  陸旖旎幾乎要笑出聲來,「當初是她嫌棄墨麟又老又丑,巴不得我過去替她吃苦頭的!」

  「你這是什麼話!誰都有做錯事情的時候,你姐姐那個時候一時情急,弄錯了墨少的身份,現在知道了,對他改觀了不行嗎?」陸長風把陸旖旎罵了個狗血淋頭,「要算起來,你這老公最早還是你姐姐的呢!是你搶了你姐的未婚夫!」

  陸旖旎氣得發抖,她說,「行啊,您現在就去和墨少說,讓姐姐嫁給他,我絕無二話!」

  「我以為我不敢是不是!」陸長風表情猙獰,「不要以為墨麟是你的靠山!這家裡你姐姐才是陸家的寶貝!」

  陸旖旎頭一回直接掛掉了陸長風的電話,面色冷得可怕。

  她將手機重重摔出去,酒店房間裡的地上鋪了厚重柔軟的地毯,替她承受住了手機的重量,一聲悶響。

  有人敲門,陸旖旎當做沒聽見。

  那敲門聲愈發急促了,像是催命一樣。

  陸旖旎正在氣頭上,過去拉開門,卻一愣。

  發現來人是陸非徹。

  他臉上還帶著些許著急,看見陸旖旎的時候,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爸要來找你。」

  陸旖旎語氣又冷又硬,「我知道,他給我打過電話了。」

  「已經……打了?」

  陸非徹意外,還是來晚了,「我原本……想跑來告訴你來著。」

  陸旖旎冷笑拍掉了陸非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過我給我通報,通報陸雅去打小報告了,讓我最近小心點?」

  陸非徹面色尷尬,看來是陸旖旎說對了。

  陸旖旎想也沒想把門一關,「那我可得好好謝謝你。」

  這話怎麼聽怎麼刺耳。

  陸非徹過去,一腳抵住了門縫,「等一下——」

  陸旖旎扭頭,沒有好臉色,「怎麼?」

  「你……」陸非徹艱難地把一句話說完了,「你不是和墨麟住在一起嗎?怎麼今天住在酒店了?和他吵架了?」

  陸非徹是怎麼知道她在酒店的,陸旖旎不想去細猜,他肯定能弄到,畢竟是陸家小少爺。

  只是。

  「你不是很討厭我麼?最近怎麼很關心我?」陸旖旎眯著那雙眼睛,這樣的表情陸非徹頭一回見。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眼前的陸旖旎,只覺得她眉眼精緻得令人心驚,又漂亮,又兇狠。

  和平日裡的小白兔軟弱模樣截然不同。

  他沒見過。

  那層溫順的偽裝下,有著恃靚行兇的狠戾。

  面對這樣的陸旖旎,他居然覺得有些慌張,「我……」

  咬咬牙,陸非徹道,「我確實討厭你!不過看你這麼多年了在陸家還是不受寵,覺得你可憐得像是一條流浪狗。」

  說完他雙手抱在胸前,換上一臉施捨善意的表情,「怎麼,不會真的被墨麟趕出家門了吧?」

  陸旖旎笑得嬌俏,說得卻是。「關你屁事。」

  陸非徹一口氣沒喘上來,「陸旖旎我這次是特意來找你通風報信的,我這是為你好!你給我擺什麼臭臉!我小時候欺負你怎麼了,你那個時候不是活該被欺負嗎!」


  活該。

  這兩個字扎在陸旖旎心口,拉出一道深刻猙獰的疤。

  她像是發了狠,用力地想將最後一點門縫也按上,豈料陸非徹也跟她槓上了,死死頂在門縫那邊不肯鬆開,兩個人力氣僵持之下,陸旖旎根本沒辦法和他抗衡。

  陸非徹狠狠推開了門,陸旖旎被他的力道帶得整個人往後倒,然而陸非徹也因為推門的時候使了太大的勁兒,慣性讓他推開門後整個人往前沖了一把。

  撲通一聲,他壓著陸旖旎就這麼摔在了毛毯上。

  柔軟的毛毯沒讓陸旖旎受傷,但是她撞到了陸非徹的瘦削下巴。

  陸非徹都愣住了,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的手居然在陸旖旎的腰部,他整個人像是炸了毛一般——平時在娛樂圈他從來不會露出這樣失控的表情。

  「陸旖旎你——不長眼是不是!」

  被撞了壓在地上的陸旖旎:「……你聽聽你說得是人話嗎?」

  陸非徹沉默了,他低頭就看到了陸旖旎的臉在離自己極近的地方,幾乎只要一低頭就能親——親……

  瘋了!!

  少年觸電一樣彈起來,還要罵一句陸旖旎不長腦子,不會好好接著他。

  陸旖旎扶著腰從毛毯上站起來,已經再沒有好臉色給陸非徹,她冷笑著,「我也懶得跟你講道理了,趕緊滾出去吧。」

  陸非徹十八歲,在娛樂圈風生水起,一個是因為他是陸家小少爺,還有一個他長得好看粉絲多,不管怎麼耍大牌都有人買單——

  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冷漠對待?

  他憤怒,以至於爆粗口,「媽的,我說了我是來好心通知你——」

  「我犯不著你好心。」

  陸旖旎冷冷一瞥,那眼神竟讓陸非徹覺得有些壓迫,而後眼前的女人說,「強行闖進我酒店房間要幹嘛?大明星。」

  大明星三個字,說得尤為諷刺。

  「我……」咬了咬牙,陸非徹還是說了,「我就是來看看你房間裡藏沒藏著男人!」

  陸旖旎怒極反笑,「你有病是不是?」

  「我查你酒店地址的時候,查到你後續的酒店入住費用在一個男人名下。」陸非徹迅速地把話說完,而後眼神帶著濃濃鄙夷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秦,淮,予。」他一字一句念出名字,「陸旖旎,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知道這人是墨少的朋友嗎?你和他搞在一起,你要臉嗎?」

  陸旖旎幾乎要給陸非徹鼓鼓掌了。

  可是她笑著說,「知道呀,怎麼了?」

  陸非徹面色漲紅,「你在外面亂搞,不怕墨少生氣起來遷怒陸家嗎!」

  陸旖旎甚至懶得去和陸非徹解釋秦淮予的事情,她只是指著門,覺得和他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力氣,「行了,別逼逼了,趕緊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陸非徹不知道陸旖旎為什麼這麼討厭自己。

  ……或許,他是知道的。

  從小就讓她摔了一次又一次跟頭,那些栽贓陷害,對陸旖旎來說都是不小的傷害。

  只是他不肯面對。

  「陸旖旎你——」

  「我不但亂搞,我晚上還要和秦淮予出門呢。」陸旖旎眯眼笑了,「你不如去找找你大姐,問問她有沒有和我未婚夫亂搞怎麼樣?成天只會指責我,也不知道在面對陸雅的時候,你還是不是個道德標兵呢。」

  陸非徹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少年不知道哪來的怒意,指著陸旖旎的背劈頭蓋臉地罵,「陸旖旎你要不要臉?這是你和秦淮予亂搞的理由嗎!我姐姐……我姐姐她——她原本才是墨麟的未婚妻!」

  似乎找了個能讓自己占據道德高地的理由,陸非徹又開始喋喋不休,「所以家裡人也想著讓大姐姐重新和墨麟在一起,你本來就是個……」

  他擡頭,看到了陸旖旎的眼神,語速不自覺越來越慢,「占……便宜的……」

  陸旖旎站在那裡,那眼裡像是有刀子一般,能分分鐘凌遲了陸非徹。

  陸非徹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顫了顫,他本能後退兩步,「你不會很難過吧?可是墨麟原本是大姐的未婚夫,你為什麼非得和大姐過不去,這樣以後自己日子也不好過。」

  聽聽,他站在她對面,能這樣毫無顧忌地說出這些話。

  陸旖旎笑,「別說我難不難過了,我是生是死,陸家又有人會在意嗎?」

  陸非徹下意識想說我會在意,可是當這四個字到了喉嚨口的時候,少年像是喝水噎著了一樣,又狠狠憋住了說出去的衝動。

  為什麼?

  他不在意的,不會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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