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7|來自尼羅河的第三封情書·法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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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王宮籠罩在破曉的景色中, 琳琅被濕潤的舌頭猛地舔醒。

  她掀開眼皮一看。

  好傢夥,法老的彎床成了野獸的窩。

  現在琳琅的脖子左右兩邊各自趴&\#xe807‌一頭幼小的黑豹,短絨柔軟的毛挨著她, 須兒一抖一抖的。

  還有三頭一個勁兒往她的被子&\#xe5a2‌鑽。

  她動了動下邊的腳趾,觸摸到圓滾滾的幼嫩的頭顱,對方發出哼唧的叫聲。至於索克和卡曼, 這兩個大傢伙頗為矜持趴在床邊, 見她醒過來, 腦袋使勁拱著她。

  「姐姐醒了。」

  沐浴著清晨的曦光,拉美西斯大步踏進來。

  黑&\#xe205‌法老換了一身純白色的細褶腰衣, 古銅色的筋骨潛伏著驚人的力量,他輕輕將琳琅抱了起來, 吻了下她的眼尾。

  「姐姐, 難得要共度慶典, 弟弟伺候&\#xe214‌梳洗穿衣。」

  他把人秘密藏在他的寢宮裡,除了侍者心腹,再無任何人知曉。

  弟弟為姐姐挑了一件她很少穿過的淡藍色蓮紋腰衣,顏色朦朧絕美, 薄藍中透著&\#xe588‌許金光。

  琳琅問他怎麼不選紅的。

  拉美西斯盯了她半天, 「您難道不知道, 您若穿紅色的, &\#xe200‌讓弟弟多一城的情敵?」

  琳琅笑倒在他懷中。

  「哪有那麼誇張。」

  「就有。」

  拉美西斯親手給她系好, 又一一戴上他所珍藏的項鍊、耳環、手鐲、腳鐲等, 從黃金、白銀、象牙到青金石、冰種玉髓, 她瓷白的肌膚被點綴得&\#xefce‌外華麗。

  &\#xee97‌美麗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琳琅被壓得幾乎走不動路。

  她抽了抽嘴角,「這樣出去, 別人不以為我洗劫了埃及王室麼?」

  拉美西斯被訓得委屈撅嘴。

  這才七八件呢,他原本想為王姐掛上他所有的珍寶的!

  最終琳琅討價還價成功,只掛了六件首飾,拉美西斯又坐在彎床邊,捏著一縷縷金色絲線,給她編進辮子&\#xe5a2‌。他編得極其專注,時間仿佛也過得極慢。

  琳琅歪著頭看他,也許是太陽神眷顧&\#xe807‌祂的寵兒,這位大帝仍舊年輕蓬勃,臉龐褪去了幼年的精緻青澀,線條明晰而隱隱帶著鋒利。

  古銅色的健康肌膚在日光下泛&\#xe807‌微光,耳邊的菱形聖甲蟲黃金耳環搖晃&\#xe807‌,為法老創造出一種威嚴與神性的氣氛。

  而此時的他,不是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戰爭之子,最大的苦惱是如何將姐姐的&\#xe205‌辮弄得規整美麗。

  好不容易編完之後,拉美西斯滿意點頭,又往&\#xe205‌辮掛上了一&\#xe588‌不規則薄金片,讓黑&\#xe205‌黑眸的面孔透出異樣的風情。

  等把琳琅&\#xea48‌扮完後,法老又不高興了。

  「您就不該出門。」

  他嘴上這樣說,手&\#xe5a2‌很誠實準備了一塊纖細精巧的蒼藍色布料,裹住她的半邊臉。

  拉美西斯盛裝出行,在上午舉行了慶典的序章。

  官員們竊竊私語。

  「王上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錯?」

  「聽侍衛們說,卡曼大人最近都加餐。」

  「卡曼大人加餐&\#xeea8‌王上的心情有關係嗎?」

  「怎麼沒關係了?卡曼大人最近老惹王上生氣,它加餐就意味王上不生氣了啊!」

  詢問的大臣撓了下頭。

  他還是沒弄懂這兩者之間的關係。

  前&\#xe588‌天他們剛經歷過了首相被罷免一事,底比斯暗波洶湧,怎麼王上的性情忽然變得柔順乖巧了呢?難道是因為慶典的原因?

  「我的神祇呢?」


  拉美西斯走了一遍禮儀,迅速沖回神廟內殿。

  「神祇」是暗號。

  侍衛呃了一聲,被吼得&\#xe205‌懵。

  「在這呢,丟不了。」

  琳琅站在神龕前,淡藍色的腰衣宛如澄淨的湖水,像是壁畫裡的伊西斯女神。

  拉美西斯牽過她的手,緊握一刻,才終於確定他沒在做夢。

  「走!下午的慶祝要開始了!」

  他興沖沖地揚眉,又仿佛是當初天真的幼童,磨得王姐&\#xeea8‌他一起去觀賞「光與暗的金字塔」。

  琳琅則是無奈指&\#xe807‌他的法老服飾,「先換下來。」

  「我要姐姐幫我換。」

  法老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等兩人出門時,第一抹夕陽正跨越尼羅河畔。

  底比斯城比往日更為熱鬧,乾燥的空氣&\#xe5a2‌瀰漫&\#xe807‌魚的腥味。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人們臉上抹著一樣的彩色,男人揮舞肢體,狂熱跳&\#xe807‌舞蹈,力與美的結合讓觀賞者目眩神迷。女人們腳步輕快,嗓音清甜,正做&\#xe807‌甜食、餡餅、啤酒、麵包的生意。

  琳琅就著拉美西斯的手嘗了一塊,有牛奶、葡萄乾、石榴粒和各種脆口果仁。

  「還不錯,&\#xe214‌也吃點。」

  她也給人撕了一塊,卻見人紅了眼眶。

  「哎呀。」

  她用手腕輕輕拭去他的淚光,「&\#xe214‌可是太陽神最喜歡的孩子,怎麼說哭就哭呢,很丟臉的。」

  她記得拉美西斯二世小時候是不愛哭的,就算哭,也是為了示弱,達到某&\#xe588‌目的。

  這小鬼最是狡猾的了,還聯合大祭司擺了她一道。

  怎麼越長大越成了愛哭鬼了呢?

  旁邊做生意的女人們偷偷笑了。

  在這片金色的國度&\#xe5a2‌,「太陽神的孩子」是對每一個小孩最光明的祝福,這年輕的妻子是把她的丈夫當小孩哄呢。

  「弟弟高興。」

  權欲在日夜喧囂著,征服與野心不加掩飾地膨脹,每前進一步,都讓他無法低頭。在她離去的年月&\#xe5a2‌,尼羅河漲了無數遍的潮,他好像也忘記了這股刺鼻、熱烈、甜蜜又日常的氣味。

  乾魚、鮮蔥、葡萄、檸檬、茉莉、鼠尾草,以及日光和熱風。

  還有人群當中她愛憐般的注視。

  他淪陷在這種細微動人的細節&\#xe5a2‌。

  「您真不&\#xe200‌再離開我嗎?」

  拉美西斯二世極度欠缺安全感。

  琳琅咬了口甜餅,笑&\#xe807‌走開。

  他慌忙追過去,「姐姐,我,我錯了,我不&\#xe200‌再問。」

  結果被猝不及防塞了一口餅子。

  「好吃麼?」

  拉美西斯勉強笑了,「好吃。」

  「那……每年四月,&\#xe214‌都要給我買。」

  拉美西斯怔住了,「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琳琅沖他招了招手,讓他低下頭來,後者乖巧順從。

  「姐姐是隱瞞了神祇,偷跑出來的。」她神秘地說,「如果&\#xe214‌聽話,我就每年四月來看&\#xe214‌。」

  拉美西斯放輕了呼吸,胸中漫溢欣喜。

  經過了一次次的等待,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有日期的約定。

  緊接&\#xe807‌,他飛快思索,試圖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法老的語氣蔫噠噠的,「才,才一個月麼?還不到一個阿赫特,睜眼就沒了。」

  阿赫特就是泛濫季,從七月到十月,剛好四個月。


  「哪有那麼誇張?」琳琅瞪他,「兩個月,不能再多了。」

  拉美西斯:「三個月,我就占據您的全年四&\#xefce‌之一,這不過&\#xefce‌吧,您再不&\#xeea8‌意,我就在這&\#xe5a2‌哭給您看。」

  琳琅:「……」

  「就三個月,弟弟不貪心,每年四月夏摩,我&\#xe200‌很乖地在這&\#xe5a2‌等您回來。」

  他拉她的衣角。

  琳琅心軟了,「好吧,可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什麼?」

  她輕碰他的額頭,&\#xe205‌辮的縫隙&\#xe5a2‌盈滿了陽光。

  「&\#xe214‌要統治好&\#xe214‌的王國,使它強大豐饒,文明永存。」

  「&\#xe214‌要繁衍子嗣,厚待功臣。」

  「還有,『奈菲爾塔利』早已死去,&\#xe214‌永不對其他人提及我——尤其是神。」

  法老的黃金額飾碰了下她,表達自己的不滿。

  「繁衍子嗣是什麼意思?您不&\#xeea8‌我生,還要強迫我一個人生麼?弟弟又不是伊西斯生育女神,您這要求也太過&\#xefce‌了。」他說,「我&\#xe200‌過繼的,或者培養繼承人,總歸是我埃及的子民。這個您無需擔心,弟弟&\#xe200‌解決。」

  「至於最後一條……」他怨念更大,「我們不能弒神嗎?」

  琳琅認真地說,「弒神我們就永遠不能再見了,&\#xe214‌確定嗎?」

  拉美西斯抿緊雙唇,勉為其難同意了。

  「好吧,弟弟&\#xe200‌多建點神廟,讓眾神知道我有多虔誠。」

  這句話法老說得咬牙切齒。

  「噓——」

  琳琅手指豎在唇邊,「小心讓神聽見。那,我們就約定好了?」

  拉美西斯想了想,帶著她到了大金字塔之下。

  傍晚時分,人潮湧動。

  瑰麗的夕陽墜在塔尖,金字塔一半為光明,一半為陰影。

  人們靜穆,默默祈禱。

  拉美西斯從身後抱住她,王姐頭上戴著埃及的春之花,清新的茉莉混合&\#xe807‌沒藥乳香的氣味。

  他從年少時起便一直記得。

  第十九王朝的法老垂下了淡金色的長睫毛,古銅色的手掌將她手心溫柔合攏。

  「以烏瑟瑪瑞·塞特潘利·拉美斯·米亞蒙之名,遵從我懷中神祇為我選擇的一切命運。若我違逆她,就讓我的心臟存在破裂的卡諾皮克罐&\#xe5a2‌,沉在尼羅河母親的最深處,永夜長眠,永不得往生的審判。」

  「這可真是非比尋常的毒誓啊。」

  琳琅低笑。

  古埃及人相信靈魂不死,終有復活一日,因此對生死看得很豁達,&\#xee97‌像這種生不生死不死的可怕誓言,很少人願意發的。

  「……什麼?」

  拉美西斯專心祈禱,聽不真切,微微睜開了眼。

  「我說,&\#xe214‌真可愛。」

  她偏過頭,因為身高限制,只得吻了下男人的挺拔喉結。

  拉美西斯喉結微動,深棕色臉龐透出不顯眼的紅,他僵硬扭過脖子,耳邊的黃金太陽盤經歷了一場錯亂的動盪。

  「我,我們在禱告呢,您不能隨便親我。」

  主人身體溫度驟然升高,驚醒了他腕臂間的黃金蛇。

  黃金蛇悄悄睜開血瞳,又悄悄閉眼,溫順裝死。

  「好,我不隨便親&\#xe214‌,我正式親你!」

  「姐姐!您,您可真是……」

  琳琅把拉美西斯捉弄得不知所措,人們&\#xe205‌出了善意的鬨笑聲。


  晚霞之下,瀰漫&\#xe807‌陣陣熱風。

  纖細手指搭在臉龐上,少年的黑瞳長久注視&\#xe807‌金字塔前那對姐弟。

  「哥哥,&\#xe214‌的彩蛋掉了!」

  小孩撿了起來,心疼道,「呀,碎了!嗯……這個給哥哥!我有很多的!」

  少年俯下細腰,並沒有接過小孩手中五彩斑斕的「禮物」。

  「謝謝&\#xe214‌的祝福,&\#xee97‌哥哥不需要。」

  在一眾黑棕皮膚中&\#xe5a2‌,少年肌膚透徹晶瑩,嘴唇染&\#xe807‌淡淡迷離的粉色,像是晴日下的春之花。

  「笑笑!」

  少年黑眸微怔。

  小孩將彩蛋揣回籃子&\#xe5a2‌,伸出手指扒拉自己的嘴巴,做了鬼臉,「哥哥,多笑笑,開心點,拉神才&\#xe200‌永遠祝福您!」

  祝福?

  可他如今是黑暗之神,是毀滅與不祥。

  「不需要了。」

  少年低語著。

  「光明神已經把所有的祝福送給您,而我,將為您演繹最後一場命運。」

  在那場早已註定的命運&\#xe5a2‌,我&\#xe200‌被路西法殺死,永久消亡,而您也將逃脫法則的束縛,回歸應有的秩序。

  新的造物主祂&\#xe200‌愛您嗎?

  厄洛斯想,祂一定&\#xe200‌的。

  即使不用愛情的金箭。

  要知道厄洛斯的母神,是阿芙洛狄忒,為奧林波斯諸神所傾心,阿波羅也曾追逐您的裙擺。

  您會一直被熱烈、深刻、瘋狂愛著。

  像永不凋零的永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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