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3|星際女王前女友(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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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紅齒白的少年衝著琳琅傻兮兮地笑著。

  也許是因為太得意忘形, 他腦袋上冒出的一根觸手不自覺越搖越長,直接洞穿了老房子的屋頂。

  「嘭——」

  屋頂塌了一塊, 碎石磚塊嘩啦啦往下坍塌, 正中央的阿軟頃刻便被埋成了一個小山包。

  小水母當場去世?!

  琳琅看得目瞪口呆。

  這小傢伙高興得傻了,連躲都不會躲?

  半晌, 一根半透明的觸手悄悄地探了出來, 衝著她使勁地搖了兩下, 示意自己沒有事。然後又冒出數十根纖細的觸手, 嗖嗖嗖地扔走身上碎塊。不到一分鐘, 阿軟把自己從小土包里拔了出來, 星光從腐爛的屋頂散落而下, 琳琅才看清, 這傢伙……沒穿衣服啊。

  它還毫不羞澀,仿佛在她面前裸著是天經地義的事。

  琳琅抽搐嘴角,扒了紅公爵的制服, 給它系了個小圍裙, 對方不太高興地撅起嘴巴。

  是了,你怎麼能強迫一隻小水母穿衣服呢?

  琳琅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負罪感。

  「你乖一點,不要鬧。」

  琳琅拿出了大家長的架勢, 小水母立即彎了小月牙的眼睛, 阿軟終於找到了它的藍星人小姐,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啦。

  紅公爵受了重傷,躺在地上沒起來,他冷眼旁觀著這一幕。

  交情不淺?

  久別重逢?

  呵, 他倒要看看那群蠢貨能死不瞑目到什麼程度。

  他這麼想著,可是後悔與嫉妒如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臟。誰能想到帝國的終極武器,竟然是她昔日的小情人?

  簡直荒謬又可笑!

  西洛帝國能從二十六個文明中脫穎而出,帝國第二區的軍事要塞功不可沒,而軍事要塞千年以來沒有受到任何的侵犯與摧毀,全是這一棟老房子的功勞。其他文明說它是天罰,是末日,而帝國作為第一受益者,理所當然將它視為守護神。

  紅公爵看著那傢伙收回自己細長的觸手,琳琅毫無芥蒂拍著對方的腦袋,後者沖她笑得一臉天真。

  人類少年的身體,卻長了軟體動物的淡藍色的觸手,那不是個「怪物」嗎?

  她不怕它嗎?

  不覺得噁心嗎?

  為什麼還能那麼溫柔地撫摸它?

  紅公爵側過眼,怔怔地瞧著自己不再突起的、好像正常人的雙腿。

  當時琳琅撕毀了協議書,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捎帶著撕毀了基因檢測報告,他腦子一昏,竟然不顧風險,要求醫生給他動手術,清除剩餘的七八顆骷髏頭。

  即使上了手術台,紅公爵依然沒有打麻醉針,他要清醒地看著這折磨他多年的玩意兒在尖叫中死去。

  他像是被拋進了高速旋轉的絞肉機之中,疼痛放大到了極限。

  後來,手術成功,醫生一面囑咐他好好休養,另一面則是讓他跟他的Omega伴侶適當結合,熱潮期利用得好,那就是一管最佳治癒劑。

  醫生還說,他半醒半昏之間,始終叫著一個名字。

  小月亮。

  當他心跳緩慢,將近停滯之時,醫生讓護士在紅公爵耳邊一直喊著這個明顯是心上人的名字。

  然後他挺了過來。

  紅公爵性情傲慢,他怎麼會讓琳琅知道這些事情?

  她最好不知道,最好永遠都不知道。

  他……沒有很喜歡她。

  沒有。

  月亮會奔向任何美好的事物,樹梢,湖水,莊嚴的殿堂,美貌的少年情人,唯獨不會是像他這樣的,噁心的,被拋棄的,內臟皆黑的怪物。紅公爵喉嚨微澀,低低笑了起來。他還在期待什麼?

  沒有拯救,沒有破例,沒有荒唐可笑的奇蹟,就算有,那也是別人的,與他無關。

  二十三歲那年的黑夜,將貫穿他一生的肺腑。

  ——宇宙之大,銀河之廣,無人曾愛他。

  黎明之前,帝國第二區的軍事要塞被全線攻破,吸引了大半火力的琥珀重傷,陷入瀕死狀態。與此同時,帝國第三區搖搖欲墜,政權崩解,被異能者一舉攻入了聯絡工會。


  六月二十七號,帝國十七區盡數落入古時代人類A計劃精英之手,以絕無僅有的戰績,取代聯盟第一帝國,史稱「古紀元光明復甦」。

  九大文明鴉雀無聲。

  琳琅的頭號女王通緝犯之名宛如利劍,依然高懸在各個文明的暗殺內網上,可誰也不敢去領這一份死亡的酬賞。你看,他們的文明領袖,西洛帝國才發出通緝令不到一年,結果怎麼樣?昔日光榮淪為今日之恥!

  帝國公民的星網被封了,他們如驚弓之鳥,逃竄到宇宙的各個角落,尋求同伴的庇佑,他們口中的低等文明原住民切切實實成為他們的噩夢。

  駐紮在其他星系的指揮官們不是沒想過支援帝國,但每每出行,戰艦總被惡魔星系的蟻族戰士所阻攔,據說後者與古時代人類簽訂和平協議,百年之內,同盟互助。

  蘇早早不明白,怎麼一夜之間就變天了。

  那麼強大的、繁榮的帝國,竟然倒在了她的面前!

  蘇早早被紅公爵關在了軍事要塞的隱蔽之處,等夜哥探清路數,帶領異能者攻入其中,蘇早早尖叫著被他們抓住。

  夜哥對蘇早早的觀感不太友好,這小姑娘是個腦子拎不清的,簡而言之,就是個小白眼狼兒,為了一點小恩小惠,居然把侵占他們領土的帝國當成了自己的親人,還一副為他們好的樣子,勸他們向帝國服軟——那跟仰人鼻息有什麼區別?

  不是每個人為了生存就要搖尾乞憐的。

  何況她還三番四次指責琳琅的冷酷無情。

  夜哥頓時沒忍住,摸了摸腰間的斧頭,想直接解決蘇早早。

  雖然他經常說那個女人狼心狗肺,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老是給他惹了一屁股債,但多年以來,從末世到星際,他們共同出生入死,淌過血,擋過槍,從不隱瞞,從不退讓,從不背叛,那是比友情、親情、愛情更要深刻的、曠日持久的牽絆。

  他上一刻可以罵她罵到狗血淋頭,下一刻也可以為她毫不猶豫地戰死。

  他夜哥用五百多把斧頭罩著的小妖精,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罵她?

  祁方看大佬眯起了眼睛,動了殺機,連忙攔住人,「哥,親哥,咱們先把人帶回去。姐交代了,要把這個蘇早早活著帶回去。」

  夜哥不太高興。

  「那個麻煩女人又搞什麼么蛾子?」

  嘴上是這樣的埋怨,夜哥很嫌棄地擺手,「你們,把人捆好了,等會衝出去的時候,不用特意捨命保護她,注意自己的安全就好了。」

  蘇早早一聽,委屈地直掉眼淚。

  等出了空地,看到了琳琅,小姑娘心裡直泛酸。

  祁方則是瞠目結舌。

  「姐……你又誘拐小朋友了?」

  琳琅被一個黑髮少年抱在懷裡,後者的臉盤被擦得很乾淨,黑瞳里盛著明淨的光,見人就彎了起來,像極了鄰家的妖孽弟弟。關鍵是這貨出場的畫風不對啊,哪有人系了個小圍裙就出來的!別以為長得好看就能耍流氓了!

  直男陣營第一號的小方哥哥感覺自己的眼睛快瞎了。

  直男陣營第二號的夜哥有點鬧心,他抓了抓腦袋,發現沒頭髮,悻悻地放下手,又惡狠狠瞪了琳琅一眼,「你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嗎?」

  「咕嚕咕嚕!」

  黑髮少年很熱情地打招呼。

  祁方愕然,這是什麼星際語言?

  為了外交工作,他被趕鴨子上架,拼命學了兩門通用的星際語,估計這次戰爭結束後,他可能又要學習新的蟻語了,祁方想想就頭疼。可是沒辦法,語言天賦最高的夜哥不愛應酬,而琳琅姐又愛到處浪,其他的指揮官一聽到學習星際語言,個個不是頭疼就是賣慘。

  小方哥哥只能求救琳琅姐。

  琳琅也不知道阿軟說的是什麼,但是不妨礙她興致勃勃地翻譯,「哦,它說你的褲子很好看,能不能扒下來給它穿。」

  祁方:「……」

  阿軟跟人群隔絕太久,一時沒有聽懂琳琅複雜的長句子,原地費勁地轉譯了三分鐘。而在這個過程中,它繼續友好地看著祁方一行人,表達它的善意。

  祁方默默地拴緊了褲腰帶。

  阿軟努力地溝通。

  「你嘎嘎嗚嗚?」你是藍星人小姐的同伴嗎?


  請見諒,它還沒有習慣說藍星的語言。那段跟琳琅說的話,是阿軟日復一日地重複練習,才能在第一時間反射性地回答。一千多年間,沒有人跟它說話,它也不愛跟藍星人小姐之外的人溝通,久而久之語言退化。

  它很害怕。

  它害怕它太久沒開口,有一天終會忘記藍星人小姐的語言。

  還好,藍星人小姐在它還能說話的時候回來啦,阿軟果然是超幸運的嗚。

  阿軟愈發激動地吚吚嗚嗚起來。

  ——嗨,藍星人,見到你們很高興!

  ——我是阿軟,藍星人小姐給取的,超棒的不是嗎?我超喜歡的嗚。

  ——喔,對了,我來自西萊特斯,本名阿卡斯。

  ——你們受傷了嗎?需不需要幫忙治療?

  祁方被這一串嗚嗚嗚弄得發暈,可是對方說得那麼起勁,自己不回應好像有點不尊重人家。

  祁方:「你是琳琅姐的小男友嗎?」

  小水母:「咦嗚!」

  它聽不懂他說什麼,反正說是就行了。

  祁方:「你為什麼,呃,不穿一套衣服?」

  小水母:「嗚啦!」

  祁方:「我沒見過你,你是Alpha嗎?」

  小水母歪了個頭。

  A……這是什麼?衣服尺碼嗎?

  阿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腰,好像瘦了,於是猶豫地說,「不是A……是M。」藍星人小姐會不會嫌棄它的腰太細了?可它吃了永生試劑,永遠都停留在最後一刻的模擬形態,沒辦法再變得魁梧雄壯了。

  小水母不免沮喪起來。

  祁方:「我看出來了,你肯定強不過琳琅姐的,所以你是Alpha嗎?」

  小水母:「不是A,是M。」

  祁方:「……」用不用怕成這樣啊。

  阿軟執著地強調自己衣服尺碼,雖然沒辦法變得粗壯,可它可以變得更小呀,不占布料的,吃得是宇宙的自然能量,阿軟很好養活的!

  反正,這一人一水母在不同的頻道上和諧地溝通起來。

  夜哥留在第二區收拾爛攤子,琳琅一行人則是趕回駐紮點。

  阿軟根本不敢離開琳琅一步,她去哪裡都要跟著,眼都不帶眨的。蘇早早則是被人押著,經過基地的廣場,異能者架起了一座座活動棚,治療受傷者。

  一道人影衝著琳琅跑了過來。

  「琳琅姐,你回來啦。」

  少年穿著紅色馬甲,戴著紅帽子,笑起來極為陽光燦爛。

  蘇早早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幾眼。

  「晚星,情況怎麼樣了?」琳琅問他。

  剩下的話蘇早早沒聽進去,她只知道,這個少年竟然跟她的弟弟同名!

  她越看越覺得熟悉,禁不住抓住他的胳膊,「你是……小星?怎麼可能?你不是被喪屍抓走了嗎?我明明看著你被它們咬著脖子拖走的……」

  紅馬甲少年諷刺一笑,「是啊,有個弟弟為了給姐姐找吃的,拒絕了車隊的同行,自己孤身一人地返回,房子旁邊到處是喪屍,那姐姐也不提醒一下,只會躲在房間裡哭,眼睜睜看著弟弟走入包圍圈。」

  末世之前,蘇家是極為普通的家庭,高智商的陽光弟弟,做事比較丟三落四的迷糊姐姐,也許是因為弟弟懂事,從小聽話,父母便更加關心迷迷糊糊的長女,臨死之前還拖著弟弟的手,命令他一定要照顧好姐姐,否則他們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蘇晚星發了一夜高燒,覺醒了珍貴的治癒系異能,無論他跟了哪個車隊,都是座上賓一樣的存在。

  可是他姐蘇早早害怕啊,死活不肯踏出家門一步。

  蘇晚星為了守護她,放棄了去基地的念頭,每天起早貪黑地打喪屍找乾糧,方圓一公里的超市翻遍了,他得去兩公里,然後三公里、四公里……越走越遠,他大半時間與精力耗費在路上,最後一次趕回來,精力不支,又中了埋伏,便被喪屍拖走了。

  如果不是後來遇見了一支醫療隊,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

  以前蘇晚星只是覺得他姐腦子不太好使,最關鍵的高三偏偏談起了戀愛,父母溺愛她,也不攔著,反正他們只要聰明的弟弟養老就好了。


  末日來臨之後,他、他爸、他媽一齊出去找食物,就蘇早早一個人待在屋子裡。

  爸媽死了,他姐還遷怒他,說是他沒有照顧好人,可他也就一個人,自保都來不及,怎麼救?

  蘇晚星被喪屍咬走的那一回,對他姐真的是身心疲倦,甚至覺得死了也挺好,不用再被拖累。

  蘇早早只會哭哭哭叫叫叫,說了多少次,喪屍的弱點在頭部,一刀劈下去保准歇菜,她拎起菜刀都在發抖,哭得都快沒力氣,哪有體力打喪屍?自己弟弟在家門樓下被喪屍圍攻了,只會躲著看,連往窗口砸一兩件家具都不會。

  她說她害怕。

  可是誰不怕呢?

  她十七歲,他十四歲,比她足足小了三歲好嗎!

  蘇晚星被醫療隊治好之後,決意加入當時的基地女大佬鄔琳琅的隊伍,同時,他提出了一個條件,把他姐蘇早早接到基地里,當然,他隱瞞了他的弟弟身份。

  蘇晚星實在不願再跟蘇早早有牽連了,有這麼一個不願意上進只想縮在龜殼子裡的包袱,他活得太累了,不想再跟照顧巨嬰一樣照顧著她。

  末世之中,誰不想活下去?

  憑藉著自己的努力,蘇晚星成為了A計劃里的精英。當琳琅姐提出平民B計劃,他沒有投反對票,再怎麼不喜歡蘇早早,她始終是他姐,他希望她能活著。

  到了星際之後,蘇晚星收回了自己的愧疚念頭。

  他姐活得很好,活得很滋潤,站在了異能者的對立面,還說出那一番冠冕堂皇詆毀琳琅姐的話。

  她甚至……認了其他人當乾爸乾媽。

  她是不是忘記了為她找食物而慘死的爸媽?是不是忘記了臨死之前還抓著他的手,要他一定照顧姐姐到死的爸媽?

  蘇晚星知道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姐就是一個傻白甜,他不能對她抱有太大的期望,可她怎麼能沒心沒肺到這樣的程度?她知不知道爸媽為她而死?知不知道弟弟下落不明?她怎麼能活得那麼漂漂亮亮的,跟帝國Alpha甜甜蜜蜜談起了戀愛呢?

  她就那麼心安理得理直氣壯地享受家人的付出嗎?

  才幾年啊,一年不到的時間,她忘記了所有的陰霾,快快樂樂地享受她十八歲的成人禮,享受帝國Alpha的追求,把他們全拋到腦後了。

  「小星,真的是你,我,我……」

  蘇早早沒有料到弟弟這麼複雜的心理活動,反而是驚喜地叫了出來。她不管自己是不是階下囚的身份,拉著人就絮絮叨叨地說,「你沒死啊,真的是太好了啊,姐姐快擔心死你了!你當時去了哪裡啊,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一直以為你死了!」

  說著,又有些埋怨的意味,「你被喪屍帶走之後,有救援隊上門了,他們把我安排在一間小宿舍里,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吃得不多,洗澡也困難,我整個人都快臭掉了。你呢,你在哪裡啊?你……是跟車隊一起走了嗎?你為什麼扔下我?」

  呵呵,看吧,這就是他的姐姐,凡事都想著自己,從來不會檢討。

  蘇晚星冷淡地抽回自己的胳膊。

  「蘇女士,你爸媽死了,死在你的潔癖之下,為了一件新衣服,讓他們冒險去了遠距離的不熟悉的超市。你弟弟死了,死在你的自私、懦弱、冷漠之下。現在的蘇晚星,是琳琅姐救回來的,以後,她就是我姐,是我的家人,而你,不過是帝國的走狗,我們的敵人。什麼扔不扔,說得多難聽。」

  蘇早早大受打擊,「你、你怎麼能這樣對你姐姐說話?」

  她的印象還停留在以前的蘇晚星身上,那個毒舌但極有安全感的弟弟,會一直拼命保護他的姐姐。

  「那我應該怎麼對你說話?」

  蘇晚星反問,「你真以為那次救援隊是你的幸運值爆棚嗎?是我,是我不眠不休,殺了一百個喪屍換回來的名額!」

  「我,你弟弟,就沉睡在白塔實驗室,你一次也沒有來看我,一次也沒有來救我。我看過那些直播錄像了,你做美食,裁衣服,跟他們開心吐槽學校,吐槽老師,你有一次提過我們嗎?沒有!怎麼了,我們是普通水平的家庭,開不起名車,住不起五星酒店,說出來讓你很跌份嗎?讓你這個小公主蒙羞了嗎?」

  蘇早早吶吶地說,「不、不是的,我只是以為,你們都死了,直播說那麼晦氣的話,好像不太好……」

  晦氣?所以這就是她一次也沒有想起他們的理由?


  少年被氣得笑了,他撇開蘇早早,衝著琳琅嘭嘭嘭磕了響頭,「姐,你能不能認我做弟弟?我想改姓,會一輩子孝敬您!」

  祁方很淡定,每隔幾個月,總有那麼一兩個熱血少年,眼看著追人不成了,直接當弟弟去了,操作十分硬核。

  反而是阿軟嚇壞了,對方說得又急又快,它沒弄明白是什麼意思,可是它清楚,藍星人很少磕頭的,據說有什麼夫妻對拜就要磕頭的。於是阿軟噗嗤一下跪倒,嘭嘭嘭,磕得暈頭轉向,比他還響,腦門磕出一個紅印子。

  蘇晚星盯著這陌生人看,又狠狠磕了頭,磕得頭冒金星。

  阿軟照做,比他更狠更絕。

  琳琅哭笑不得,拉人起來,「好了,你湊什麼熱鬧。晚星,你也起來。」

  蘇晚星很固執。

  琳琅笑了,「弟弟,姐姐要不高興了。」

  蘇晚星脫掉紅帽子,激動得想抱她,「姐姐!」

  阿軟站在琳琅的面前,張開雙臂,一副我胸懷廣大你隨便抱的樣子。

  蘇晚星猶豫了一下,不情不願地喊,「小姐夫,你能讓開點嗎。」

  阿軟……阿軟它聽懂了!!!

  它開心得原地大變水母。

  蘇晚星飽受衝擊,呆在原地。

  小水母伸出一根小觸手,軟軟地觸碰蘇晚星的臉盤。

  乖嗚,小細胞,小姐夫疼你。

  熱熱鬧鬧的場景,蘇早早被排斥在外,她咬著嘴唇,狼狽又尷尬。蘇晚星怎麼能認鄔琳琅做姐姐呢?他知不知道啊,就是她掀起了戰爭,讓帝國公民無家可歸,那些人不敢罵她,就把氣撒在她的頭上,蘇早早委屈得不得了。

  「阿星,你怎麼能,怎麼能改姓,大逆不道……爸媽……」蘇早早在對方的冰冷眼神下越說越小聲,「會死不瞑目……」

  「那你認賊作父,爸媽就含笑九泉了?」

  蘇早早下意識反駁,「他們不是故意要住進來的,不是賊,你罵得也太難聽了,誰教你這樣說話的?太沒有家教了。而且,而且他們對我還是挺好的。要是你們也能跟他們和平相處,就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了。」

  蘇晚星對他從前的姐姐無話可說,但不說又憋得太難受了。

  「挺好?挺好什麼?他們不過是把你當一件稀罕的玩具耍耍,你真以為他們喜歡你?啊?你以為你被那麼多男人追著很美嗎?他們看中的是你的肚子,把你當成生育機器!」

  「反正按照你這發育不成熟的大腦,人家長得稍微帥一點,說話甜一點,你就能被人迷得暈頭轉向!」

  「就像你那個男朋友,時不時帶你去網吧溫習功課,打得什麼主意我不知道?啊?我每天作業多得要死,還得擔心你回不回家!」

  「拜託,你上高中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好好學習,還想著當未婚先孕的媽媽,你腦子是傻掉了嗎?除了跟男人好上,你就沒別的事情能幹了嗎?你體諒一下我跟爸媽能有多難啊?我上輩子是殺你了還是剮你了啊,要被你這樣糟蹋?」

  琳琅見著小孩炸了,撫摸了他的腦袋,蘇晚星抽泣了兩下,「姐,我沒事,就是有點難受。」他完全不理會罵得懵逼的蘇早早,抹乾了眼淚,又衝著琳琅笑得春暖花開,「姐你餓了吧,我去給你準備吃的!」

  他轉身就走,毫不留戀。

  徒留原地的蘇早早臉色慘白。

  她沒想到,弟弟蘇晚星那麼恨她,那些溫馨的家庭畫面如泡沫一樣碎掉了,她是被那樣地討厭著的!蘇早早搖了搖頭,不,不可能的,很多人喜歡她,那些公民都喜歡她,她身上要是沒有閃光點,怎麼會成為帝國大明星呢?

  然而現在的事實是,帝國沒了,直播關了,異能者甦醒了,蘇早早不再是最特殊的哪一個,她的善良,她的天真,因為站在敵人的立場之上,變得一文不值。

  小白天鵝被打回了原形。

  沒了帝國的維護,喪失女主光環的蘇早早就是一隻灰撲撲的鴨子,放在人群中都找不出什麼分別。

  琳琅沒有特殊處置她,讓祁方把人處理了。

  祁方就把人當成普通的俘虜看待,別人幹什麼,她就幹什麼,干滿十年就恢復自由之身。蘇早早跟其他的帝國公民混在一起,干起了她最不屑的後勤粗活,打掃戰場。

  蘇早早磨得雙手掉皮,又是大哭一場,找到看管的負責人,強烈要求見她弟弟一面。


  負責人是一位雷厲風行的女性,見不得人偷奸耍賴,而蘇早早覺得自己是個女孩子,不能累壞自己,於是每次的任務進度都拖了一大半。負責人面無表情給她記了一筆,又加了十年的服刑期,什麼時候幹活利索了,每日任務達標了,再考慮要不要減少時間。

  二十年的俘虜期?蘇早早放聲大哭,她二十年後都成黃臉婆了,還怎麼嫁人啊?

  而在另一邊,七月一號,異能者準備抹去這片土地上西洛帝國的痕跡,改名「黎」,黑夜盡頭,便是一道黎明的曙光。時隔千年的國之慶典,正需要一場盛大的喜事來沖淡所有的陰霾、失落與不安。

  於是異能者又開始抓鬮了。

  祁方虎視眈眈盯著夜哥,這大佬是黑手氣啊,不會又抽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夜哥挑眉一看手中的紙團,笑得詭異。

  隔天琳琅就被抓壯丁了。

  一起被抓的還有稀里糊塗的小水母,當時它正泡在加了鹽粒的水杯里,陪著琳琅看文件。

  婚禮當天,琥珀拔了氧氣面罩,從重症病房裡逃出來,他左眼失明,被炸飛了一條腿,陸續裝上了機械眼跟機械腿,用得並不是很靈活,這對於戰士來說是致命的傷害,他的敏捷與靈活將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琥珀失去了往日的活潑,反而像是暮氣沉沉的老人,虛弱地問她,能不能不結婚,能不能等他傷好,能不能……喜歡他?你看,那麼不開竅的殺人機器,那麼暴躁又傲嬌的正太,有一天也會低到塵埃里,懇求她的一分喜歡。

  他像個孩子一樣追逐她。

  可是他當時沒有給鄔琳琅一個選擇啊。

  所以琳琅含笑地、殘忍地拒絕了。

  琥珀憤怒又絕望,他搶了一台機甲,逃了。他在宇宙無限期地流浪,沒有目標,也沒有理想,他從前為殺人而生,愛了人之後,更不知道要做什麼了。於是他開始漫長地想念,收集她的一切信息。可他不敢回去見她,熱潮期發作,疼得每一分鐘都想自殺。

  春留了下來。

  當他意識到一切成為定局,他再也無法更改。他的帝國,他的信仰,他的驕傲,他的榮譽,所有的,消失得乾乾淨淨,他只剩下一個Alpha的殼子。經過後艙門那一次,他練出了肝膽,不懼怕任何的輕慢,唯獨琳琅的無視,一遍遍凌遲著他為數不多的自尊。

  七月一號的那一日,普天同慶,他關在禁閉室里,從門縫傳來了熱鬧的笑聲。

  她結婚了。

  好熱鬧啊,門縫吹來了紅的炮衣。

  帝國的禮炮是一縷縷的彩帶,斯文又矜持,沒有這樣噼里啪啦爆裂的聲音,震得耳膜發疼,震得他心口發澀。春的熱潮期又開始發作了,他蜷縮在牆角,疼得冷汗直冒,可是這一次,沒有人再來抱他入懷了。

  「姐姐……小春……好冷……好疼啊……」

  三四月的春天結束了,夏天的歡笑與喧鬧,他無法參與。

  帝國敗了,春天死了。

  那一株清冷的荒郊雪松,等不到它的玫瑰了。

  而小水母等到了它的藍星人小姐。

  「咦嗚,好棒的花哦——」

  這是小水母今天第一千零一次感嘆。它沒有舉行過婚禮,不知道人類的結婚禮節,全程被人拎著走,不過,它努力表達它的喜歡,反正來參加婚禮的賓客都被它莫名其妙地摸了一臉。至於蟻族,它則是腦袋冒出兩根觸手,跟它們的兩根觸角鄭重地對上了。

  小水母:「吚吚嗚嗚!」感謝你參加婚禮!

  小蟻族:「咕嚕咕嚕!」是的,要多喝兩杯呢!

  吚吚嗚嗚個沒完,琳琅乾脆拖著人走了。

  黑色燕尾服的黑髮少年軟軟地挨著人,它擺正了一下衣領的紅玫瑰花,又偷偷跟她說,「剛才蟻族那兩根觸角好棒哦,以後我也長兩根,你說好不好?」

  琳琅扶額,「你今天看見什麼都說好棒,你怎麼不把你胸前的玫瑰花種你頭上,又紅又好看,豈不是更棒?」

  「真的嗎?」

  小水母雙眼放光,看樣子還想實踐一下。

  琳琅瞥了它一眼。

  阿軟又軟了,與她十指交扣,「那我……我不種了嗚。可是,今天真的超級棒的嗚,咕嚕,阿軟最最開心了。」

  25℃的溫度不冷不熱,有藍色透徹的風,溫柔地沖開了婚禮上的香檳、啤酒、紅茶、甜湯,超棒。

  打翻糖果罐的天空,超棒。

  清脆悅耳的祝福,超棒。

  以及面前站著,阿軟宇宙銀河第一超棒的,藍星人小姐。

  濃密的黑髮無意識冒出兩根短短的小觸手,搖啊搖的,晃啊晃的,阿軟笑得月牙兒彎彎。

  阿軟操著小奶音霸氣地宣布——

  從今以後,它要做一隻全宇宙最快樂的小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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