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復仇前女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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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宴沒有持續到深夜, 黃昏時分人們陸陸續續開車離開四合院。

  金家是留到最晚的客人,父女三人跟邵家人一起用完了晚飯。

  期間邵老爺子一個勁兒給琳琅夾東西, 一會兒說她太瘦了需要吃肉, 一會兒又說她太胖了需要吃菜,有一種吃飯叫「爺爺覺得你沒吃飽」, 老爺子自相矛盾的話語是毫不掩飾的寵溺。

  金母前頭排了三位哥哥, 很不符合邵老爺子年少時無處安放的少女心, 一個勁兒埋怨媳婦兒懷孕時沒有好好吃辣。

  可想而知, 當邵老爺子老來得女, 能不把小女兒捧到天上?金母年輕早逝, 邵老爺子悲傷之餘, 只能將一腔慈父熱情傾注到兩個小外孫女上。

  大外孫女怕生又害羞, 見了生人就躲,邵老爺子想逮人都廢了老大的勁兒。

  反而小外孫女隨了金父的性子,敞亮又大氣, 扎著兩個小馬尾的小姑娘見人清清脆脆地問好, 面軟嘴甜還愛撒嬌,哪個老人家不喜歡?剛上小學的那會兒,每到周末, 小外孫女風雨無阻準時到邵家報導, 一點兒也不怕苦,跟著老爺子練了一手頗具風骨的字。

  哪怕如今畢業了,工作了,金琳琅依然隔三差五帶老爺子去棠湖釣魚, 爺孫倆的感情好到沒話說。

  在眾多小輩中,金琳琅絕對位列邵老爺子的第一心頭肉,別說是親孫了,兒子都得給他老老實實排在小外孫女之後。

  於是,邵老爺子的差別對待當即氣哭了天天被爺爺冷臉逼著練字的小孫子,筷子一扒,溜下飯桌,跑到客廳氣哼哼發脾氣。邵家小舅媽心疼兒子,但又不敢拂了壽星公的面子,心不在焉數著飯粒吃。

  琳琅面色不變,一口一口喝著外公親手舀的湯。

  這位小表弟是邵家的混世魔王,總想全家人的目光圍著他轉。事實上確實如此,在小魔星出生之前,邵老爺子一共得了四個孫女跟一個孫子。也許不同家庭的環境關係,相較於金父的虎父手段,四位小姐被教養得羞答答的,成天躲在閨房裡寫寫畫畫,性子極其文靜。

  邵老爺子覺得這樣不行,屢次想帶小孫女們去見見世面,省得養得跟小腳姑娘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耳根子還軟,全憑父母做主,沒有一點主見。這樣的小雛鳥日後怎麼飛得起來?

  還有他的小孫子也是,原本被全家寄予厚望,上頭有著四個姐姐寵著,結果性格養得娘里娘氣的,缺乏陽剛氣質,讓老爺子很是瞧不上,總想把他扔軍營里煉鋼。

  然而老爺子的苦心沒有被兒子們採納,兒媳婦們私底下也怨老爺子太愛插手了,又不是人人都想將自己的兒女養成金琳琅那種脫韁烈馬的性子。

  邵老爺子折騰幾回,沒有成效。因為在各家父母的提點下,四位小姐跟少爺並沒有把老爺子的教誨放在心上。

  老爺子冷笑一聲,行,他這把老骨頭就真不管了,他已經把三個兒子養得成人自立了,難道還要額外負擔一群蒙昧小姑娘的人生大事?

  他是老頭子,又不是老神仙!

  事實證明,老爺子的遠見並沒有錯,四位姑娘年齡到了,遭遇了不同程度的騙財騙色,對象是清一色的藝術浪子,一句土味情話就把妹子感動得稀里嘩啦。

  而小少爺呢,同樣被邵家養廢了,混跡在胭脂堆里,甚至為了一個低年級女生,故意交白卷,用留級的代價追妹子,也是很拼了。

  邵家只得把目光放到最晚出生的小孫子上,期盼他能在老爺子過世之後撐起邵家,於是狠下心讓他跟老爺子練書法。

  當邵家的小金孫發脾氣不吃晚飯時,邵老爺子老神在在,該幹嘛就幹嘛,半點不受影響。

  如今的邵家能躋身上流圈子,全靠老爺子一人撐著,三位舅舅缺乏藝術天賦,也缺乏經商魄力,經營的畫廊跟拍賣行沒幾年倒了,通過老爺子的人脈,勉強找了份不上不下的工作,維持著自家的吃穿用度。

  邵家上上下下指望老爺子賞口飯吃,誰敢給老爺子臉色?

  「彬彬,快來,媽給你夾最愛的雞腿。」

  邵家小舅媽擔心兒子餓壞了肚子,一時愛子心切,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我不!」

  五歲的小表弟扔了個抱枕到琳琅腳下,怨氣衝天,「我不吃,除非她走!」

  這樣的情況發生不是一次兩次的,幾乎每次金琳琅來邵家,基本遭遇一輪。金琳琅想著對方是小孩子,又是自己的表弟,有時候能忍則忍,沒想到反而讓他蹬鼻子上臉了。


  邵家人神情微微一變。

  邵老爺子沉下了臉色,「邵彬,你想清楚再說話。」

  飯桌上的氣氛僵硬無比,小表弟漸漸委屈紅了眼,金似玉看得不忍,舉得解鈴還須繫鈴人,開口道,「二妹妹,彬彬是小孩子,這樣餓著不是辦法,要不你先回去,我到家給你煮麵吃——」

  「啪。」

  金父將筷子一放,眾人眉頭一跳,生出了畏懼的心思。

  「金似玉,不會說話,就給老子少說兩句。」金父目光沉沉,嚇得金似玉渾身發顫。

  金父吐了口氣。

  早知道當初妻子病逝,他就不該把女兒寄養到邵家,二女兒還好,跟著外公,好歹養了些風骨,而大女兒依賴大舅媽,對方倒給他活活捏出一尊小聖母,除了美貌,一無是處。

  金父盤算著,她跟裴少的婚禮不能拖了,如此愚蠢的禍害,不能留著禍害他金家。

  琳琅見不該說的說了,該說的也說了,心想火候已到,她放下勺子,臉朝著發脾氣的小表弟,話卻是說給她旁邊五表弟聽的。

  「有多大的能耐,就端多大的碗兒,小表弟,你今日仗的是邵家,所以敢對表姐大呼小叫,不尊重人。但是你忘了,表姐只是表姐,不是你親媽,不是你親姐,也不是你老婆,我沒有義務讓你踩著才高興。」

  「表姐難道不能仗著金家,讓你今晚吃不到一粒米?」

  小表弟被嚇著了,睜圓了一雙眼,半句話也不會說。

  「五表弟,你說呢?」

  琳琅似笑非笑,按照陳願雷厲風行的速度,她想這位一定是遇上他的「真命天女」了,準備躍躍欲試令人拜倒自己的西裝褲下,殊不知對方早已設下陷阱,等著他鑽進去套牢。她看在邵老爺子的面子上,稍微給人提個醒,至於他聽沒聽進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琳琅表示,搞男主才叫過癮,她可沒興趣給其他人操心當老媽子,一步一步提著人走,多累。

  自己非要找死,她還能拉著不成?

  「表、表姐說的是。」

  五表弟訕訕扒著飯,心裡卻很不以為然。

  邵老爺子若有所思,飯後讓琳琅去了他書房一趟,交給她一個沉重的木匣子。

  「外公,你這是?」

  「你外婆給你媽媽攢下的一些首飾,你也長大了,該交給你啦。」邵老爺子滿是慈愛,「我的小姑娘唷,我才眨一眨眼,你就蹦著長這麼大了,再過幾年,外公真希望能喝到你的喜酒。」

  琳琅抿嘴輕笑,「那外公等著吧,小姑娘一定給你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外孫女婿回來。」

  邵老爺子只說好好好,又拉著她的手,小心囑咐,「外公呢,活了一把歲數,別無所求,你好好的,外公就開心了。你爸爸是個什麼倔脾氣,你也清楚,為了利益,一意孤行,外公做不了他的主,只能委屈你了。」

  他憂心忡忡,「外公遠遠瞧了那陳家小子一眼,不好惹,骨頭比之前硬上一百倍,只怕你家是有□□煩了。」其實三年前,邵老爺子十分中意陳願這款乾乾淨淨的外孫女婿,當初若不是女兒看上了金父,非拗著他要嫁,邵老爺子是萬萬不肯答應的。

  邵老爺子又給琳琅出主意,「要不,你出國進修去?避避風頭再回來?」

  老爺子認為,少年人的愛恨非常不講道理。愛得如痴如狂的時候,能把女朋友的頭像紋在胸口上,當祖宗一樣供著,等分手了,立馬翻臉,將頭像紋成小狗崽子……有辱斯文,實在是有辱斯文。

  「避也沒用。」琳琅攤了攤手,「我敢打賭,我就算剃了頭髮去廟裡當尼姑,他也能掘地三尺把我找出來,逼我喝酒吃肉還俗。」

  邵老爺子敲了她腦袋,「呸呸呸,小孩子家家,說什麼出家!」

  琳琅嘻嘻一笑。

  祖孫交談過後,金家又逗留了一陣,等到時鐘指向十點,金父起身告辭。

  邵老爺子捂著外孫女略微冰涼的手,殷殷切切送到車庫。

  看著金家的車駛出四合院,老爺子的面色不復之前的輕鬆,微微凝重起來。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陳家那小子,今非昔比,只怕金家早是他的案板肥肉,迫不及待要下筷了。

  老爺子預料的沒錯,壽宴過後,金家被一場賭石風暴推到了京城的風尖浪口。

  「金老闆,你還不知道?你那個前女婿,叫什麼來著,陳願,對,陳王八羔子,前些天在翠洲那叫一個氣焰囂張。要不是看在您的份上,哥們幾個絕對給他個好顏色瞧瞧!」


  「乳臭未乾的小子放言什麼賭石第一人,真是笑掉大牙,這不是在祖師爺面前班門弄斧嗎?金老師,你資歷深,可得小輩好好上一堂課。」

  「金先生,您快想想辦法吧,王八蛋跟瘋狗似的,淨逮著我們咬!」

  「唉,金哥,不瞞你說,陳願太賤太毒了,你再不出面,我們兄弟真沒活路了!」

  接連一周,上門拜訪金父的人絡繹不絕。

  起先,訪客端著一臉憤慨進門,純粹來金宅發泄怨氣,順便向珠寶大亨討教一些方法。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故事的主角不見收斂,愈發猖狂,凡是與金父交好的客人,在全國賭石市場翠洲、玉塘、小佛鎮等地接連遭遇噩夢一般的經歷。

  受害者們集體整理被坑的慘痛教訓,發現規律相似得可怕——全是被王八蛋忽悠的!

  最可恨的是,陳願這王八羔子狡猾得跟泥鰍似的,他不下場,而是十分任性從人群挑選出幸運兒,專門跟他們硬著干。往往是別人賺得盆滿缽滿,他們輸得懷疑人生。只要有陳願在的一天,他們休想端起翡翠碗開門做生意。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有些人按耐不住了,準備把人套麻袋暴揍,結果尾隨到小巷子,自己反被揍得半死不活,去醫院足足躺了半個月。

  陳願這塊硬骨頭太難啃了,眾人咬得牙口崩壞,不敢繼續嘗試,只好把燙手山芋丟到金父眼前。本來也是嘛,陳願是金父的前女婿,對方跟金家有過節也就算了,拿著他們這些合作夥伴發火撒氣算什麼?

  入夜之後,客人們在金父的安撫之下,勉強圓了場面話,起身離開。

  琳琅給金父泡了一杯提神的咖啡。

  「陳願,我小看他了。」金父眼底掠過狠厲之色,「琳琅,你給他打個電話,你告訴他,七月十五,京城南環路舉行國際賭石拍賣會,到時候各自競價三件拍品,當場切割,以市價裁決輸贏。小子有種,就別當個縮頭烏龜,躲在人後煽風點火。」

  金似玉躲在樓間偷聽,嘴唇一咬,認為自己不能這樣放任不管。陳願多可憐啊,他只是為了報仇而已,被金父盯上,絕對要傾家蕩產!

  大小姐想通知人,發現……她並沒有陳願的手機號。

  二小姐也沒有。

  所以她沐浴之後,坐到柔軟的床邊,將濕發攏入毛巾,施施然打給了她的未婚夫一號候選,岑少。

  不到三秒,對方很快就接了,還沒有人敢無視金二小姐的電話。

  「怎麼了?」

  儘管岑少壓低了聲音,也許還用手掌捂住手機,琳琅依然能把對面震耳欲聾的搖滾聲聽得清楚,她輕笑,「你喝酒了?感覺吐氣都是一股兒麥芽糖的味兒,難怪接吻老是那麼甜。」

  岑少耳尖紅得跟兔耳朵似的,「……胡說,哪有。」

  蒼天可鑑,跟女神接吻他絕對是吃了口香糖!

  「不是?啊,那張嘴讓我看看,你這個愛吃糖的小壞蛋是不是蛀牙了。」

  岑少被她擺弄,傻傻張開嘴,後來一想,不對,她又看不見!

  「唰——」

  手機划過風衣的衣領,落到另一個陌生冰冷的手掌,「寂寞如雪的金女士需要開通深夜陪聊嗎?我免費上門,回收妖精,包君滿意。」

  琳琅縷了一絲濕頭髮,「陳少爺是想泡妖精嗎?可以,磕個頭先,我暫且考慮你的誠意。」

  散漫的嗓音似成熟的櫻桃,墜在心頭,沉甸甸,又抓人的癢。

  「清明節過了,下次吧。」。

  陳願聽出了毛巾與頭髮摩擦的聲響,水滴聲鑽出電線,擾人心緒。

  嘖。

  「不是還有個七夕麼?陳少爺要想弄死我,簡單得很,一束玫瑰足以犯一場驚心動魄的謀殺案了。」她聲色溫軟地引誘。

  陳願似笑非笑,「到時候就把金女士的腦袋摁進玫瑰花里,看能不能悶死。」

  她嘆了口氣,似小女孩般埋怨,「哥哥,你讓一下我,會怎樣?我難道不迷人不磨人嗎?」

  夜晚燈紅酒綠,映入陳願的眼裡,翻湧詭譎的光彩,「哥哥怕哥哥一讓,妹妹你會死得很美麗。找我什麼事?」後一句話單刀直入。金二小姐完美繼承了金父無利不起早的性子,跟他繞了那麼大的圈子,恐怕是要替金父傳話。

  她慣會虛情假意。


  琳琅把金父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們的籌碼?」陳願冷靜地反問。

  「百分之十的金氏股份。」

  陳願呵了一聲,清亮的眸底浮現一絲猩紅,「妹妹,哥哥的胃口很大的,狠起來連你的二百零六根骨頭都能咬碎,百分之三十。」

  琳琅挑了眉,男主心慈手軟了,居然比原劇情少要百分之十五。

  「還有呢?」

  妹妹掐指一算,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還有——」

  陳王八羔子滿臉微笑,鏡片下的淺淡淚痣被光遮得近乎看不見。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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