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前女友(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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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吐出來嗎?」

  琳琅舌尖抵著糖果。

  很甜。

  她從來沒吃過這麼甜的糖果, 如同新鮮的奶糖,又軟又綿,唇舌之間瀰漫著著無數花蜜的味道,像是百合花, 又像是桂花。

  愛神維持了懶洋洋的姿勢,手指慢吞吞滑到了唇角, 雪白的指尖襯著櫻唇愈發粉嫩,琳琅聽見這廝喪心病狂地說, 「可以,不過不能吐地上,浪費了,不嫌棄的話, 我倒是可以替你吃了。」

  「你惡不噁心?」

  琳琅被他這一打岔, 糖果直接滑進了喉嚨里, 好險沒被噎住, 鬧出個人命事故。

  沒良心的傢伙噗噗笑了。

  他彎著指頭, 興致勃勃抵著她的鼻子, 「看嘛,嘴上說得討厭,身體還是很誠實的。不要緊的, 咱們的喜糖又不是只有一顆, 等回去讓你吃個夠。」頓了頓, 美少年壞心眼地說, 「不過蛀牙了我可不管唷。」

  琳琅的注意力果然被後一句吸引了, 沖他翻白眼,「德性,我看上去像沒自制力的人嗎?」

  他「唔」了聲,搖頭晃腦,煞有其事,「這可說不準呢。我聽說,長得幼齒的人,對甜食最沒有抵抗力了。」

  兩人的真實相貌其實都「半斤八兩」,一個是精緻童顏的美少年,一個是天使面孔的洋娃娃,任務者的圈子裡曾有人戲謔他們是「未成年收割機」。

  「你好意思說我。」琳琅哼了聲,「說不定你自己滿嘴都是蛀牙呢。」

  「好吧——」

  他無奈揚了揚下巴,「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就勉為其難讓你檢查一回。」

  在琳琅不解的眼神中,少年將自己嫩得出水的小臉蛋兒湊了上去,先是衝著她露齒一笑,那一排整齊發亮的小白牙差點沒閃瞎琳琅的眼。

  他大大方方張開了嘴,嘴唇微薄,泛著櫻桃的紅。

  琳琅也不客氣,伸出尾指,不怕死去撩撥他那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少年半蹲在地上,雙手抱臂,仰著腦袋看上方的人,他的髮絲鬆軟,在艷陽下鍍上一層柔亮的光,宛如壁畫裡出走的銀髮神靈,令人分辨不清虛幻與真實。

  從琳琅這個角度看,美少年的臉龐被陽光曬得微微發紅,眼眸氤氳著清淺的水汽,添了幾分朦朧柔軟的美感。

  他向她開放了最脆弱的、最溫軟的地方。

  這份親密感令空氣都甜得粘稠了。

  琳琅的尾指磨著他的尖牙。

  「做什麼?」他挑眉。

  「看看能不能磨得更加平滑。」琳琅一本正經地說,「為了創造更加良好的接吻體驗,我覺得你這顆調皮的虎牙很有必要安分點。」

  愛神似笑非笑,意有所指,「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找到正確使用這顆牙齒的方法。」

  不等琳琅反應,他嗷嗚一口咬住了她的尾指,用虎牙輕輕蹭著。

  琳琅沒感覺痛意,反而癢得難受,另一隻手推了推他,「別鬧!你當你是狗嗎?」

  他不聽,就要磨她。

  「再不鬆開,我可就生氣了!」她威脅道。

  「給我表演個翻臉絕活?」他笑嘻嘻地彎唇。

  琳琅瞪他。

  「好了,今日遛狗到此為止。」

  白非笑鬆開了牙齒,又捋直了她頰邊的發。

  隨後,他站起來,衝著琳琅伸出手。

  琳琅疑惑看他。

  「把手給我。」

  「你……做什麼?」

  「手,給我。」

  他清晰重複了一句。

  琳琅沒有過多思索,將手心搭在他的掌心裡,溫暖襲來。

  他一使勁,琳琅便借力站起,裙擺微揚。

  白非笑牽著人若無其事往外走。

  琳琅扯住他,「你幹嘛?外面有人守著呢。」

  「噓。」

  手指抵著粉唇,他眉眼彎彎,像個惡作劇的孩子,「我們玩個時間暫停的遊戲吧。」

  神撥弄時間的鐘表,凝固了萬物的流逝。


  風聲停歇,光線靜止。

  靜謐的午後,藍睡蓮爛漫綻放,蝴蝶正展翅欲飛。

  琳琅訝然看他。

  「一個時間的小魔法,趁他們沒有發現,快溜吧。」

  他眨了眨眼。

  「你這叫唆使王后私奔,萬一這玩意兒中途失效,咱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高貴的埃及王后埋怨著,手指卻自然滑進了他的指縫,十指相扣。

  這一霎,溫暖相依。

  她拎起腰衣的一角,露出纖細的小腿與腳踝,免得等會絆倒自己。

  這嫻熟的逃跑姿勢像是演練過上百遍。

  愛神一愣,隨即爽朗大笑

  「不用兜著走,笑笑抱著你走!信不信,我狂奔八百里都不帶喘的!」

  少年秀潔的眉目宛如春光生長,驅逐了所有的陰霾。

  「私奔囉!」

  他牽著心愛的女孩,私奔在定格的時間洪流里。

  琳琅還來不及攏好蓬鬆長發,被他一扯,宛如黑色的海浪飄逸在空中,絲綢的光澤,蜿蜒出一道柔美的曲線。

  她腰間的絲帶隨之飛舞,久久沒有落下。

  在停擺的鐘表時間裡,一切事物仿佛變得柔緩起來。

  逃離了威嚴森冷的王宮城牆,底比斯城卻是一副熱鬧的景象。

  日光在女王方尖碑上盤旋,掠過一頭深藍眼珠的黑鷹。

  炫目的白晝之下,這座被太陽神庇佑的黃金之城正肆意展示她的華美。龐大恢弘的神廟,色彩明麗的房屋,一群漂亮的香象馱著異國香料沿街售賣。

  埃及的男人們穿著寬大的長袍或白色腰衣,皮膚一律曬得黝黑,身材卻是極為健碩的。頭戴蓮花香料盒的女性要麼踩著一雙涼鞋,要麼光著腳,胸前殷紅衣帶飛揚,身影忙碌而美麗。

  而在不遠處,精明俊俏的寶石商人手臂掛著一連串綠松石項鍊,雙眼冒光,吐沫橫飛,正向一位衣著華麗的夫人推銷自家的寶貝。

  神拉著琳琅的手,從容穿行在靜止的人潮里。

  兩人路過那位寶石商人的時候,神突然玩心大起,摘了一串項鍊下來,掛到琳琅的脖子上。

  「你知道你在犯罪嗎?」琳琅神色幽幽,「不能因為人家長得比你俊,比你有男人味,你就可以玩弄人家了。」

  神無辜看她,順手就擼下商人的假髮,露出了一顆錚亮的光頭。

  被辣到眼睛的琳琅:「……」

  這絕對是故意報復。

  「現在你還覺得他俊嗎?覺得他有男人味嗎?」

  神笑眯眯摸了商人燈泡似的大腦門,語氣含著某種威脅。

  琳琅腹誹,都是幾億歲的老妖精了,還玩這種小孩子兒的幼稚把戲。

  她瞬間有一種自己跟長不大的小孩兒戀愛的錯覺。

  「你要知道,真正的美男都是無懼光頭的考驗。」琳琅裝著滿肚子壞水,故意跟他對著幹,「要不你剃個光頭讓我瞧瞧?說不定你比他好看多了。」

  「如此美事,怎可一人獨享?」神義正言辭地說,「都說女士優先,你先上好了。放心,我不會嫌棄你丑的。」

  琳琅作勢擰他腰間的肌肉,少年利落閃開了。

  「你還敢躲!」

  「不然呢,等你捏嗎?我有這麼笨嗎?」白非笑抱臂看她,氣定神閒,分外欠揍。

  琳琅追了上去。

  他哈哈一笑,轉頭跑了,靈活得就跟個皮猴似的。

  琳琅追了半天,氣喘吁吁,雙手不得不撐在膝蓋上,稍作歇息。

  等緩過來,她抬頭一看,人已經不見了。

  「……白非笑?」

  琳琅喊了一聲,沒有回應。

  她這才有些慌了,急切扒開人群,越走越快,甚至帶了幾分跌跌撞撞的狼狽。

  「……笑笑?笑笑!」

  一隻手有力環上了她的腰。

  琳琅被拉到一個清瘦的胸膛上,頭頂響起他略微嘶啞的聲音,「急什麼,我在你身後呢,不會讓你走失的。」


  淚珠子不自覺順著臉頰滑落。

  「你壞,你又丟下我……」

  她揪著他的手臂,低頭嗚咽著,溫熱的淚滴似乎能灼傷他的皮膚,溶進億年冰冷的血液里。

  他從背後抱著她,雙臂緩緩收攏,如同一張細密的網,緊緊地束縛著她。

  「好,我以後一定不丟下你。」

  遠方的尼羅河泛著粼粼的光,折落在神的淡漠銀眸里,暈染出幽微的情愫。

  他彎著腰,替她擦拭著淚跡。

  「作為賠罪,我再給你變個魔術好了,你一定喜歡。」

  琳琅抽噎看他,鼻尖微紅,「話別說這麼滿,我可不是那麼好哄的。」

  他神秘一笑,打了個響指。

  停止的時間如漣漪散開,恢復了流動。

  人聲開始鼎沸。

  琳琅甚至聽到了後頭氣急敗壞的叫聲。

  「哪個小兔崽子偷了老子的假髮?!」

  她不禁莞爾一笑。

  白非笑咳嗽一聲,似模似樣地解釋,「其實我也是為了幫他,你看天氣這麼熱,戴著厚重的假髮多不方便呀,萬一悶壞了腦殼怎麼辦?」

  琳琅瞪他,「就你理由多。」

  他聳了聳肩膀,「事實如此。不說這個,你抬頭看看。」

  琳琅神色詫異,卻還是照做了。

  不知何時,在湛藍的穹頂下,竟砌起了一座座宏偉的白玉城門,流轉著美麗的霞光。

  「這是?」

  她遲疑回頭。

  「這是時空之門。」神摸了摸下巴,煞有其事地說,「既然咱們喜糖都吃了,不如趁熱打鐵,在這裡把蜜月也順便度了,免得夜長夢多。」

  明明是哄人的話,從神的嘴裡說出來就是莫名氣人。

  「你瞪我幹嘛?」他攤著手,「我事先聲明,為了這玩意,我的積分快消耗得差不多了,回去你可得養我,不然我得餓死街頭。反正我那什麼,對,盤兒靚,條兒順,還十項全能,你不虧。」他整張小臉熱切散發著「養我一隻全家光榮」的氣息。

  琳琅:「……現在拒絕還來得及嗎?」

  「那你把喜糖從喉嚨里摳出來,還我。」

  琳琅直接黑了臉。

  「噗嗤。」

  神低低笑了,主動勾纏她的手指,「嚇唬你呢,走吧。」

  兩人並肩走進了第一座城門。

  他始終抓著她的手。

  跨越第一扇時空之門,迎面便看見一座氣度恢弘的通天之塔,雲海滄浪在塔尖翻湧著。

  「巴別塔?」

  神被日光曬得渾身懶洋洋的,鬆軟的嗓音很不正經,「喜歡嗎?喜歡我給你建一個。不過不能叫巴別塔,名字不吉利,唔,叫浪漫愛巢怎麼樣?」

  琳琅:「……」

  她拒絕。

  神嬉笑著追上了琳琅的腳步,越過了第二重時空門。

  古巴比倫的史詩湮滅之後,帝國文明仍在延續。

  樓蘭古城的孔雀河畔曙光微現,而秦朝的咸陽已華燈初上。

  琳琅的殷紅裙擺搖曳著,綻放在錦繡盛唐里。

  初雪覆蓋的庭間,神倚著玉柱,輕輕撫著掌,看她宛轉蛾眉,跳了一支艷美風流的胡旋舞。

  神拐走了琳琅,在拜占庭的聖索菲亞大教堂寫下了一紙「不平等」契約。等琳琅反應過來,發覺自己被騙了,怒氣沖沖追殺他。

  兩人在「打是親罵是愛」中跨過了第七十二座城門,轉眼到了英國倫敦的街頭,水晶宮人潮洶湧,神怕琳琅走散了,好說歹說,才把這個小天使重新哄得眉開眼笑。

  「快看,皇家馬車,好氣派呀!」

  「是女王陛下,還有伯爵大人!」

  「噢,天哪,這位俊美的紳士風采依舊呀。」

  人們議論紛紛,尤其是年輕的女士,激動得雙頰通紅。

  「嗨,你聽說了嗎,王室原先不準備建這座水晶宮呢,認為成本損耗太大,還是伯爵大人據理力爭,女王才同意了設計師的最終方案。現在看來,伯爵大人可真是有魄力又有頭腦的完美男人啊!」頭戴圓禮帽的少女痴痴追隨著那道修長的身影。


  女伴見不得她如此狂熱的樣子,「蘿拉,你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了,能不能矜持點?再說了,伯爵大人才不完美呢,他也有私心呀。」她重點強調,「以公謀私!」

  「你亂說什麼呀,伯爵大人嚴謹自律,才不會做出這種事呢。」少女氣鼓鼓著臉蛋兒。

  「怎麼?你不信?我是聽我上議院廳的哥哥說,伯爵大人之所以同意水晶宮的方案,是為了他的愛人!就是那位因病去世的莉莉絲小姐,據說這位威斯敏斯特宮的第一玫瑰對陽光情有獨鍾,伯爵才對玻璃這類材質上心了。對了,伯爵大人當時好像還說了什麼一句來著?」

  「什麼什麼呀?你快說啊!」

  「你別吵,讓我想想嘛!」

  氣派非凡的皇家馬車緩緩駛過人群,少女們也不吵了,眼巴巴瞅著黑色駿馬上的伯爵大人,他年近四十,卻不見絲毫老態,冰藍色的眼珠透著懾人的光,一襲裁剪合體的淺灰色西裝襯出窄腰,頂級政客的氣場迎面撲來。

  等到了水晶宮,伯爵大人翻身下馬,作為女王的第一男伴入場——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

  年老的女王陛下挽著伯爵大人的手臂,注視著陽光下晶瑩透亮的宮殿。

  「你現在總該滿意了吧。」女王輕聲開口,「看在莉莉絲的面子上,你就別再為難可憐的小帕克了。」

  「能者多勞,我相信約瑟夫先生能出色完成工作。」伯爵大人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您看,這逼一逼,效果不就很好嗎?」

  女王溫和笑了笑,「確實,小伙子潛力無窮。」

  伯爵大人面容沉靜柔和,不似往日的冰冷,女王試探性問了一句,「這都快十年了,你就沒想過再娶個妻子?安德利亞……」

  「女王陛下,您知道的,我的血和熱情很早以前就乾枯了。」伯爵大人頓了頓,「我已死在凜冬,漫長永夜,始終等不到溫暖的春天了。」

  女王嘆息一聲,不再勸他。

  兩人慢慢走進水晶宮。

  嘈雜的聲音中隱隱傳來一對戀人的嬉笑打鬧。

  「哎,你怎麼咬人呢!」

  「我餓了。」

  「餓了你咬我做什麼混球!!!」

  「軟軟的,好吃的呀。」

  「你……我打死你信不信?」

  伯爵大人餘光隨意瞥過去,微微一愣。

  那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郎,穿著長裙,盤著高髻,紅瑪瑙的墜子貼著白瓷般的脖頸,折射出明艷的光。此時她正被一個高大少年摟在懷裡,雙手抵著他胸膛,做出了掙扎與抵抗的樣子,可是她唇角微揚,分明是帶著笑,縱容了小男友的胡作非為。

  少年作勢要咬她的耳墜子,女人連忙躲進他懷裡。

  男人有些恍惚。

  可……可真像呀。

  儘管相貌陌生,但她的一顰一笑,似乎帶著莉莉絲的影子。

  這是第一百三十個像她的女孩了。

  少年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挑了挑眉頭,忽然捧住了女郎的臉。

  眾目睽睽,法式熱吻。

  周圍的少女俱是羞紅了臉,又忍不住看了又看。

  少年單手托著女郎的下巴,吻得又蘇又欲,偏偏他眼神自帶凌厲殺氣,仿佛隔空宣誓主權。

  「……梵卓閣下?」

  伯爵大人回過神來,掩埋了心裡的異樣。

  再像,也不會是她。

  他深愛的莉莉絲永遠,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伯爵大人抬手,容色蒼白,輕輕壓住了絞痛的心口。

  他淺淺呼吸,調整好了情緒,抬起腳步,以最完美的儀態與風度,陪著女王走入世界展館。

  「唔……」

  神才放開了琳琅。

  對方被他擁吻得雙眼泛起薄薄水光,一副超好欺負的模樣。

  白非笑的心思躍躍欲試。

  琳琅沒讓他得逞,一根手指頭戳著他的腦門,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你剛才發什麼神經?」

  他裝傻,「什麼聖經?我從不背這玩意兒的。」

  琳琅乾脆踩了他一腳,轉頭離開。


  白非笑三步並作兩步,從後頭摟住了人,「好啦,是我不對,我就是個小醋罈子。你這麼迷人,我也很苦惱的呀。」

  這還是眼高於頂的神第一次誇她的美貌,琳琅轉過頭,「有多迷人?」

  「迷人到神魂顛倒。」

  「這還差不多。」

  她對神的識趣表示滿意,不計較他先前的強吻舉動了。

  「你喜歡那水晶宮?」神遲疑了一瞬,「要不我給你建個吧,溫馨之家怎麼樣?」

  琳琅:「……你能閉嘴嗎?」

  「好的。」

  神從善如流。

  琳琅被神牽著,走向下一扇時空之門。

  一個跌跌撞撞的翠眸少年與他們擦肩而過。

  他們依然在流浪著。

  1866年,月夜下的威尼斯愈發迷人,水巷蜿蜒,清波流轉,琳琅慵懶窩在神溫暖的懷裡,在紅船上細聽纏綿的水響。

  聖索菲亞大教堂一事讓琳琅耿耿於懷,為了讓她消氣,神在1988年的耶路撒冷教堂里重新謄契約,一本正經寫著什麼的當代神靈的三從四德,琳琅笑得背過氣去。

  由於不能帶走,她將這份契約鄭重埋在了一株豐茂的葡萄樹下,神自然充當了她的鏟土官,任勞任怨,十足的小丈夫形象。

  公元2019年,埃及,卡納克神廟。

  他們已經跨完了第一百零九扇的時空之門,從1272年的尼羅河畔走到了2019年的法老金字塔。

  神給琳琅換上了她最初的王后腰衣裝束,赤焰紅蓮在熱烈綻放著,光艷而奪目。

  「我們這是回到了女主的穿越起點?」琳琅興致勃勃地問,「你之前也是從這裡穿回去的吧?」

  兩人都是任務者,對某些手段是心知肚明。

  神摸了摸下巴,「其實我穿回去的時候,想弄死你來著,對了,除了鐵處女,我還買了一具棺材,雕花的呢,可漂亮了,打算把你裝回來……」

  尤其是那天,他剛剛醒來,習慣性檢查了戴在身上的隱秘記錄儀,石破天驚的,竟然發現琳琅的任務者身份。

  她是第一個,敢把神耍得團團轉的人。

  「然後把我剁了餵狗嗎?」琳琅冷笑。

  神一本正經,「我不愛養狗,我只養在天上飛的、有六隻翅膀的傢伙。」

  見琳琅瞪他,狼心狗肺的美少年舉雙手投降,自動服軟,「我錯了。」

  「錯哪兒了?」

  「哪兒都錯了。」

  這可憐兮兮的小模樣,琳琅禁不住笑了,戳著他的眉心,「看你這麼誠懇的份上,我決定給你一個愛的號碼牌。」

  她說,笑笑,我們回去見個面吧。

  他笑了,說,好啊,求之不得。

  她像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兒,晃著他的尾指,難得浮現幾分慌張與羞澀。

  「那……那我要準備什麼嗎?」

  神歪了歪頭,「你這麼美,還要準備什麼?你唯一要在意的,就是做好跟愛神戀愛的心理準備。知道的吧,愛神都有兩支箭,一支是愛情金箭,一支是分手銀箭,你要是敢移情別戀,你看我不用金箭把你紮成血窟窿。」

  琳琅被他的血腥比喻逗得眉眼彎彎,「好呀,那你扎死我算了。」

  這時,神廟起風了。

  琳琅轉頭看了眼天色,「好像要下雨了呢,我們快走吧。」

  按照往常的相處模式,她率先掉頭就走。

  兩人勾著的手指散開了。

  她奇怪回頭。

  神站在原地。

  身後是一座座宏偉浩瀚的時空之門,光彩逐漸褪去,露出了骸骨似的框架。

  琳琅聽見了一陣毛骨悚然的碎裂聲音。

  它們……正在崩塌!

  「這、這是怎麼回事?」

  琳琅似有所覺,連忙跑了回去。

  然而這一次,她再也無法真實觸摸到神的身體。

  她被隔離在時空之門外。

  「嗤嗤嗤——」

  四處響起破碎的聲音。

  神發生異變。

  他的銀髮瘋狂生長,從肩膀垂到腳踝,從腳踝蜿蜒到周圍,宛如一片銀色的汪洋。

  在神的身後,光芒明明滅滅。

  黑暗,混亂,失序。

  浩劫橫行。

  「你聽見了嗎?母神在召喚我,真高興,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了。」

  神偏了偏頭,專注傾聽著遙遠之地永恆的嘆息,一襲無垢白袍在風暴中獵獵作響。

  「琳琅,我要回去了,我們下次再見吧。」

  她雙眼通紅,握緊拳頭,「嘭嘭」不絕,砸著那一層透明禁域。

  可惜無濟於事。

  「你這個騙子!你出來!你給我出來啊!」

  她哭到聲嘶力竭。

  「你憑什麼,憑什麼……」

  他卻衝著她咧嘴一笑,同往常一樣,虎牙尖尖翹起,略帶孩子氣的乾淨笑顏。

  「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跟你談一場認真的戀愛。我保證,我不騙你,也不小氣,有好的東西,我第一個同你分享。壞的……嗯,不可能的,誰敢觸神的霉頭呢?」

  戀愛是什麼滋味呢?

  神靈是不懂的,何況他還是一位被寵壞的愛神,只會一味索取。

  愛神抬手,慢慢合上了她的掌紋。

  他聽說人類的手心,刻著一道愛情線,那麼她的掌紋里,是否也刻著他的一段刻骨銘心呢?是否也能經年想念觸摸,直至永垂不朽呢?

  光芒升起,氤氳了愛神的幼嫩眉眼,錯落無數溫柔。

  「別哭啦,小花貓。我給你變個魔法怎麼樣?」

  「什、什麼魔法?」

  「你先閉上眼。」

  愛神的吻如蝴蝶輕盈。

  溫熱落到她的眉心。

  天放晴了。

  她最後僅能抓到的,是一片潔白無瑕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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