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請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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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衿原還以為太后宣她來,是要她去邊關的。卻不想竟然隻字不提。她想想邊關的情形,如果情況再糟糕下去,即便她不主動,太后也會派她前去查看的。而且這種事自然是越早治療越好,到後面,瘟疫大範圍蔓延開來,便是神仙都救不了。

  她站在原地,稍稍猶豫了一下,便對太后道:「如果邊關那邊需要民女,民女可以前往。」

  太后的眼睛頓時一亮,看向夏衿的目光跟剛才全然不同。剛才她態度雖然和藹,目光卻淡淡的;這一會兒滿眼都是讚賞。

  「我輩女子,就應該像你這樣。國家有難時,有智出智,有力出力;而不是躲在男人身後,只享富貴太平。」她道,「你很好!」

  夏衿倒不曾想能在古代遇上一個女權主義者。不過想想太后的經歷,卻也釋然。能在後宮維持自己的地位,扶持兒子上位,又在皇帝病危時保持朝堂安寧,太后自然不是個平凡女子。

  「不過,這事我還得跟皇上商議。如需你去邊關,定會為你的聲譽和安全考慮周全。」太后又道。

  「多謝太后。」夏衿施了一禮,緩緩退了下去。

  這件事既跟太后提了,沒準什麼時候旨意就會下來。再瞞著邵老太爺,自然不好。

  夏衿回家後,便派人去上房探聽著,等邵老太爺一回來,她就去了上房求見。

  「什麼?你主動求去邊關?」邵老太爺聽了她的話,大吃一驚,驚訝過後,就是大加讚賞。

  他平生立志保家衛國,愛國忠君。雖受冤被流放三十多年,但知是外賊蠱惑,心中並無太多怨氣,一心只盼國家強大。他這樣的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也最讚賞英雄氣概的人。然而活了六十來年,除了軍中幾個氣味相投的好漢,並沒有太多讓他正眼相看的。卻不想自家流落在外、自小在市井中長大的孫女,竟然有這樣的大心胸大氣概!

  「好啊,好!不意我邵家竟然出了如此奇女子!」他拍著桌子,連聲驚嘆,「哈哈」大笑起來。六十來歲的人,身板卻十分硬朗,中氣十足,這一喊一笑,聲音直震整個上房院落。

  「父親,何事如此開心?」邵恆定從外面進來。

  他正有事要稟,聽聞侄女求見父親,便不好進來,只在偏廳坐著。此時聽得這聲叫喊,自是坐不住了,要進來看個究竟。

  邵老太爺一腔驚喜與感慨,正要與人共享,見了大兒子進來,連連招手道:「來來,你來得正好,來見識一下我邵家新出的女英雄。」說著一把揪住兒子前襟,把他拉至夏衿面前,跟他說夏衿自動請纓去邊關的事。

  夏衿一陣無語。

  她沒想到自家祖父還是個老頑童。

  「衿姐兒,你竟然主動要求去邊關?你可知那是什麼地方?」

  邵恆定與邵老太爺不一樣,他自幼流落北寒之地,雖有父親教誨,但對先皇偏聽不明仍心懷不滿,忠君二字並無多大份量。在他心裡,第一是家人,第二才是國家。

  所以聽明白邵老太爺的話,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跟夏正謙一樣,想要勸夏衿不要衝動。

  「且不說那是茹毛飲血的未教化之地,你先得知道,那裡白天極熱,晚上極冷;無新鮮蔬菜可吃,無沐浴之水可用,一月都不能沐浴;住的是氈房帳篷,擋不住漫天風沙。男子粗魯,不講禮數;男女之間,並不守涇渭之禮……」

  未等邵恆定說完,邵老太爺就喝斥道:「如今國難當頭,大禍降臨,衿姐兒挺身而出,為國分憂。你作大伯的不鼓勵她,怎的還說這些渾話令她退縮?那些出去打仗的男兒受得了,憑什麼咱們邵家的女子不能受?」

  邵恆定卻不理他爹,繼續道:「不光是這些。只說那瘟疫之地,全是臨死之人,殘腐之軀,哀鴻遍野,猶如地獄。你身為救死之郎中,不管他是袒胸露腿,還是臭身腐體,你都得去診治;隨時都有可能被傳染上疫病,喪身荒野。這樣的地方,便是活了幾十歲的御醫,都唯恐避之不及;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怎可前往?」

  邵老太爺雖胸膛起伏,顯被大兒子的拆台氣得不輕,但並未再喝止他的話。待邵恆定說完,他目光灼灼地望向夏衿,道:「衿姐兒,你大伯所說的並不是虛話,那裡的條件,唯有比他所說的更艱苦更可怕。多少男兒貪生怕死都不敢前往。你要是不願意去,祖父可去宮裡幫你跟太后分說。」

  夏衿不是真的十六歲未見過艱辛的小女孩兒。什麼叫做修羅地獄,她比邵老太爺和邵恆定更清楚。

  不過她沒想到一向孝順的大伯,能冒著被老父責罰和被人彈劾不忠的危險,也要向著她說話,顧及她的安危;老頭兒一心忠君愛國,也能壓抑住滿心的信仰,願意為她擔下一切,她對這些親人的認識,對邵家的歸屬感,又深了一層。


  「我今兒跟太后請求去邊關,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邊關的艱苦與慘狀,即使沒有見過,想也能想得到。到了那裡,我便不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只是郎中,與那些男子只是醫者與患者的關係。如今國難當頭,性命攸關,什麼男女大防、閨閣清譽,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麼?祖父、大伯,我已想好了,此去邊關,即便永不能回來,我也不悔。」

  「好,好孩子,果然是我邵家的種!」邵老太爺被她這番話說得熱血沸騰,「放心,你要去邊關,祖父陪你去。」

  「不可。」夏衿勸道,「邊關瘟疫,很是蹊蹺,恐是人為。此時大軍在外,京城空虛,正是內賊蠢蠢欲動,外敵伺機入侵之時。宣平候他老人家既去了邊關,祖父您坐鎮京都,穩定軍心,才是上策。孫女知您關心則亂才有此言。在您老人家心中,國事一定是最重,其次才是家人,對不對?」

  「還是你最懂祖父的心啊。」邵老太爺撫著鬍鬚大笑起來,「沒有國哪有家?自然是以國事為重。祖父剛才是失言了。」

  「祖父那裡離不開,大伯陪你去。」邵恆定道。

  雖然在邵家從北邊回來去面見皇帝時,皇帝給了他和邵恆國一個職位。但他們畢竟沒立過功,皇帝給的也只是一個虛職,沒有實權。為了送夏衿去邊關而請假,他相信皇帝會很高興應允的。

  如果說前面的話讓他和邵老太爺獲得了夏衿在感情上的認同,那麼兩人都說要陪她去邊關的話,就讓夏衿感動了。

  畢竟誰都知道,邊關,那就是一個修羅場,很可能去了之後,就永遠回不來了。

  看到邵恆定張張嘴,似乎還要說服她,她又道:「到時候我穿男裝去就行了,身邊最多帶一個下人。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用去,去了也是累贅。到時候生了病,會極大的影響我的情緒,耽誤我給病人看病。」

  要是影響夏衿給士卒治病,豈不是跟皇上對著幹麼?夏衿這個大帽子壓下來,邵恆定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好孩子,好孩子啊!」邵老太爺喃喃道。

  「祖父。」夏衿換了個嬌嗔的口吻,「我爹一心為國,知道我去邊關,他最多會不舍,絕不會阻攔。我娘那裡怕是有些難辦。到時候她哭泣絕食,就是不讓我去,我身為子女,也是很為難的。您跟祖母能不能好好跟我娘說說,讓她不要阻攔我去邊關?」

  邵老太爺還不知小兒子根本就沒想讓夏衿去邊關,聽了這話,還為小兒子的深明大義深感欣慰。對夏衿的一要求,他自然一口應允:「好,我讓你祖母好生勸勸你母親。」

  夏衿聽到屋頂上那個輕微的呼吸聲消失了,她大鬆了一口氣,湊到邵老太爺耳邊,以極低的聲音道:「祖父,剛才屋頂上有人。」

  邵老太爺大駭:「你怎知道?」

  「我武功不錯。」夏衿道。

  邵老太爺又是一驚。

  「你們在說什麼?」邵恆定看到一老一小在那裡嘀嘀咕咕,邵老太爺臉色數變,心裡大奇。

  在他的印象里,父親從來都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如今被夏衿兩句話就說得變了兩次臉色,實在讓他好奇夏衿說了什麼。

  在跟邵老太爺咬耳朵的過程中,夏衿再一次確認那偷聽之人已經走了,便把她剛才的話跟邵恆定也說了一遍。

  「什麼?」邵恆定也臉色大變,壓低聲音向邵老太爺道,「是不是……」他指了指天,「那位派來的?」

  邵老太爺點點頭。

  邵恆定臉上露出忿忿然的表情:「他還是不信任您?」

  「受冤幾十年,沒人相信咱們心裡沒有怨恨。」邵老太爺搖頭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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