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這仗打得太久了
大雨傾盆而下，嘩啦啦的雨水滋潤著乾旱許久的大地。關中之地饑荒並非只是人禍，還有天災。
在和平時期，可以輕易度過的天災，眼下卻讓無數生命處在生死邊緣。
一場雨潑灑下來，靠近京兆最北方的數個縣，本就步履艱難的百姓，更是無力向東而行。
「走啊，都愣著幹嘛？」
官吏督促，他們都看到了來自長安的政令，個個恨不得長出四條腿，現在就去黃河邊上的臨晉。
可這些從萬年而來的百姓，卻邁不動步子，在大雨下，走的極慢。
他們心急如焚，暗恨這些百姓不聽話，故意拖延時間。
縣令王賢更是督促麾下如狼似虎的賊捕，家人，驅趕百姓一路向西，自己領著家眷躲在殘破的屋檐底下，性質高昂的談論時局。
就在這時，卻聽一陣馬蹄聲傳來。
披著蓑衣，戴著斗笠，衣甲上面仍舊有鮮血的甲士奔馳而來，不斷有泥點被踩踏，飛濺而去，散落在泥濘當中。
「誰是王賢？」
那隊騎士終於在人群邊緣勒住戰馬，他們顧不得安撫開始騷動的百姓，數騎繼續向前，為首的一人赫然是鄭渾。
鄭渾面陳如鐵，只是道：「百姓速速尋找地方遮蔽，派人前往長安，多請一些大夫，草藥。糧食長安擠不出來多少，大夫藥材總是不缺的吧！」
他憂心忡忡，來自長安的政令在左扶風已經被扭曲，前往臨晉就食當然是越快越好。但大雨傾盆，百姓受寒，天知道會惹出多大的禍事。
愛民，愛民，他恨不得在自己的手臂上鐫刻上這兩個字，好叫自己不要忘記齊公的囑咐。跟主動加入齊軍的荀彧等人不一樣，他隨後加入，效忠的是李雲義，也是自己。
他對李雲義並無太多忠誠，之所以加入齊軍，純粹是李雲義給的太多。
一個左扶風的太守，二千石的官位，在先帝時，自己再在朝堂上面廝混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夠當上。
大漢州郡官員一個蘿蔔一個坑，想要當大官，家裡面沒人的話，就得熬。
「帶他們修築營地，老少女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把咱們隨身帶來的糧食全都給煮了。男人都趕緊幹活兒。今日能夠撐著忙一整天的，到了臨晉，格外多一石的糧食。」
他吩咐，立馬有人傳令，有人帶領百姓忙碌起來。
眼下萬年植被仍舊茂森，百姓們躲在樹下一邊避雨，一邊開始蒸煮栗米飯。
跟青州多小麥，水渠邊上都是水稻不同。
東漢末年栗米仍舊種植廣泛，得等到小麥被磨成粉之後，才一點點取代栗米的地位，成為北方人的主食。
眼下冀州人，在李雲義的帶領下，多吃小麥跟大米，部分田地更是能夠一年兩種，冬小麥，夏水稻，糧食倍增。
後世理所應當的一切，在東漢這天塌了的年代，卻是少有人知曉。
諸侯忙著打仗，曹操都算是勤政善治民的人了，由此可見一般。
大雨很快停歇，道路雖然泥濘，卻瀰漫著肉乾蒸煮後的香味。長久不曾吃到肉的百姓蠢蠢欲動，短暫的勞作後，他們發現自己面前人高馬大，操著一口洛陽口音的漢子們，並非吃肉的，而是吃草的。
他們威風凜凜，眼神肅殺，卻並非是西涼軍那樣的嗜血狂魔，而是真真的軍中精銳，背負強弓，腰間系著戰刀，戰馬的馬鐙邊上還有一桿長槍。
可他們的確吃草，他們和煦，不會喊打喊殺，反而會盡力的做好每一件事情。
便是蒸煮米飯，修築營寨，他們都信手拈來。
好似這世界上，並無他們不會做的事情。
鄭渾樂見於此，時局紛亂，也就齊軍治下還算一方樂土。
此番的一路向東，到了臨晉之後，部分百姓要度過黃河，前往河東之地。傳聞齊公將在河東之地，另立河西郡，部分遷移而去的百姓，即將成為河西郡的第一批百姓。
更有傳聞，在黃河的另外一側，有數不盡的糧食，正在源源不斷的運輸而來，等著饑民去吃，去充飢！
「不必了，先讓他們吃飽喝足。你們先去吃飯，吃完飯立馬清點人數，看看有多少身體不舒服，分隔開來，免的生出疫病。」
鄭渾擺擺手，他是懂規矩的。眼下一切簡陋，吃飯的棚子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上面還有青翠的樹葉滴著雨水。
可在簡陋的環境，也不能壞了規矩。齊軍的規矩他很清楚，士卒先吃飯，軍官後之。地方行政的長官跟百姓在一塊，也是百姓先吃。
並且軍官士卒，百姓跟他們的父母官，吃的東西並無差別，都是一個鍋里煮出來的。
「諾。」
軍士也不猶豫，他們點頭就走。
他們執行這一規定，已經許久。
大盆大盆蒸好的栗米飯被放在略帶濕意的荒草上，百姓不自覺得圍攏而來，挨個從齊軍手中接過有不少缺口的土碗，濕漉漉的筷子，圍坐在一起。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排好隊，插隊的沒有飯吃。」軍士不斷吆喝，勉強控制局勢。
他們一行百人，除了護衛鄭渾之外，還要負責這數萬百姓吃喝拉撒，已經忙的頭大了。
百姓不是軍士，他們不懂規矩，只能用言語威脅。
「一人一碗栗米飯，一點野菜，鹹魚，肉乾！」
百姓呆呆的停下手中動作，他們飢腸轆轆，已經記不清自己上一次吃上好的栗米飯是什麼時候。天下大亂，所影響的並不僅僅是庶民，世家豪族的日子也不好過。
萬年縣的人上人們，最近數年日子也過的是朝不保夕，日日夜夜都在提防會破門而入的西涼軍。
現在一碗栗米飯，一些春夏之交特有的野菜，加之他們聞所未聞的鹹魚，已經口水橫流。
萬年縣所在的左馮翎，地處三輔當中，能吃到的鹽巴要麼來自河東，要麼來自涼州。少數有錢人深愛的巴蜀井鹽早在張魯占據漢中，便運輸中斷。
涼州來的池鹽隨著馬騰韓遂攻打長安，也消失殆盡。
來自河東鹽田裡麵食鹽則被白波賊占據，是後者的經濟來源。
當下萬年縣一石鹽巴的價格，是中平年間的一百倍。
在和平時期，可以輕易度過的天災，眼下卻讓無數生命處在生死邊緣。
一場雨潑灑下來，靠近京兆最北方的數個縣，本就步履艱難的百姓，更是無力向東而行。
「走啊，都愣著幹嘛？」
官吏督促，他們都看到了來自長安的政令，個個恨不得長出四條腿，現在就去黃河邊上的臨晉。
可這些從萬年而來的百姓，卻邁不動步子，在大雨下，走的極慢。
他們心急如焚，暗恨這些百姓不聽話，故意拖延時間。
縣令王賢更是督促麾下如狼似虎的賊捕，家人，驅趕百姓一路向西，自己領著家眷躲在殘破的屋檐底下，性質高昂的談論時局。
就在這時，卻聽一陣馬蹄聲傳來。
披著蓑衣，戴著斗笠，衣甲上面仍舊有鮮血的甲士奔馳而來，不斷有泥點被踩踏，飛濺而去，散落在泥濘當中。
「誰是王賢？」
那隊騎士終於在人群邊緣勒住戰馬，他們顧不得安撫開始騷動的百姓，數騎繼續向前，為首的一人赫然是鄭渾。
鄭渾面陳如鐵，只是道：「百姓速速尋找地方遮蔽，派人前往長安，多請一些大夫，草藥。糧食長安擠不出來多少，大夫藥材總是不缺的吧！」
他憂心忡忡，來自長安的政令在左扶風已經被扭曲，前往臨晉就食當然是越快越好。但大雨傾盆，百姓受寒，天知道會惹出多大的禍事。
愛民，愛民，他恨不得在自己的手臂上鐫刻上這兩個字，好叫自己不要忘記齊公的囑咐。跟主動加入齊軍的荀彧等人不一樣，他隨後加入，效忠的是李雲義，也是自己。
他對李雲義並無太多忠誠，之所以加入齊軍，純粹是李雲義給的太多。
一個左扶風的太守，二千石的官位，在先帝時，自己再在朝堂上面廝混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夠當上。
大漢州郡官員一個蘿蔔一個坑，想要當大官，家裡面沒人的話，就得熬。
「帶他們修築營地，老少女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把咱們隨身帶來的糧食全都給煮了。男人都趕緊幹活兒。今日能夠撐著忙一整天的，到了臨晉，格外多一石的糧食。」
他吩咐，立馬有人傳令，有人帶領百姓忙碌起來。
眼下萬年植被仍舊茂森，百姓們躲在樹下一邊避雨，一邊開始蒸煮栗米飯。
跟青州多小麥，水渠邊上都是水稻不同。
東漢末年栗米仍舊種植廣泛，得等到小麥被磨成粉之後，才一點點取代栗米的地位，成為北方人的主食。
眼下冀州人，在李雲義的帶領下，多吃小麥跟大米，部分田地更是能夠一年兩種，冬小麥，夏水稻，糧食倍增。
後世理所應當的一切，在東漢這天塌了的年代，卻是少有人知曉。
諸侯忙著打仗，曹操都算是勤政善治民的人了，由此可見一般。
大雨很快停歇，道路雖然泥濘，卻瀰漫著肉乾蒸煮後的香味。長久不曾吃到肉的百姓蠢蠢欲動，短暫的勞作後，他們發現自己面前人高馬大，操著一口洛陽口音的漢子們，並非吃肉的，而是吃草的。
他們威風凜凜，眼神肅殺，卻並非是西涼軍那樣的嗜血狂魔，而是真真的軍中精銳，背負強弓，腰間系著戰刀，戰馬的馬鐙邊上還有一桿長槍。
可他們的確吃草，他們和煦，不會喊打喊殺，反而會盡力的做好每一件事情。
便是蒸煮米飯，修築營寨，他們都信手拈來。
好似這世界上，並無他們不會做的事情。
鄭渾樂見於此，時局紛亂，也就齊軍治下還算一方樂土。
此番的一路向東，到了臨晉之後，部分百姓要度過黃河，前往河東之地。傳聞齊公將在河東之地，另立河西郡，部分遷移而去的百姓，即將成為河西郡的第一批百姓。
更有傳聞，在黃河的另外一側，有數不盡的糧食，正在源源不斷的運輸而來，等著饑民去吃，去充飢！
「不必了，先讓他們吃飽喝足。你們先去吃飯，吃完飯立馬清點人數，看看有多少身體不舒服，分隔開來，免的生出疫病。」
鄭渾擺擺手，他是懂規矩的。眼下一切簡陋，吃飯的棚子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上面還有青翠的樹葉滴著雨水。
可在簡陋的環境，也不能壞了規矩。齊軍的規矩他很清楚，士卒先吃飯，軍官後之。地方行政的長官跟百姓在一塊，也是百姓先吃。
並且軍官士卒，百姓跟他們的父母官，吃的東西並無差別，都是一個鍋里煮出來的。
「諾。」
軍士也不猶豫，他們點頭就走。
他們執行這一規定，已經許久。
大盆大盆蒸好的栗米飯被放在略帶濕意的荒草上，百姓不自覺得圍攏而來，挨個從齊軍手中接過有不少缺口的土碗，濕漉漉的筷子，圍坐在一起。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排好隊，插隊的沒有飯吃。」軍士不斷吆喝，勉強控制局勢。
他們一行百人，除了護衛鄭渾之外，還要負責這數萬百姓吃喝拉撒，已經忙的頭大了。
百姓不是軍士，他們不懂規矩，只能用言語威脅。
「一人一碗栗米飯，一點野菜，鹹魚，肉乾！」
百姓呆呆的停下手中動作，他們飢腸轆轆，已經記不清自己上一次吃上好的栗米飯是什麼時候。天下大亂，所影響的並不僅僅是庶民，世家豪族的日子也不好過。
萬年縣的人上人們，最近數年日子也過的是朝不保夕，日日夜夜都在提防會破門而入的西涼軍。
現在一碗栗米飯，一些春夏之交特有的野菜，加之他們聞所未聞的鹹魚，已經口水橫流。
萬年縣所在的左馮翎，地處三輔當中，能吃到的鹽巴要麼來自河東，要麼來自涼州。少數有錢人深愛的巴蜀井鹽早在張魯占據漢中，便運輸中斷。
涼州來的池鹽隨著馬騰韓遂攻打長安，也消失殆盡。
來自河東鹽田裡麵食鹽則被白波賊占據，是後者的經濟來源。
當下萬年縣一石鹽巴的價格，是中平年間的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