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3章 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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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陰無刃,抽走留痕。

  越快樂的時光,流走也就越快。

  轉眼間,兩個月就要走盡……

  隆正二十四年(尚未改元),二月二十八,夜。

  渭水碼頭。

  往日裡千帆蔽日的情形,從三日前就終止了。

  渭水碼頭的商家們,終於又迎來了那個霸蠻不講道理的人。

  只是當初人家是侯爺惹不起,如今人家是一等親王,手握整個關中的十萬大軍,更是他們惹不起的。

  所以,一個個都乖乖的讓路清場。

  從三日前,無數箱籠,流水一般從宮裡開始送出,送上碼頭上排頭第一的那艘大龍船上。

  除此之外,還有無數箱籠,從西城賈家送出,送上了第二艘大樓船上。

  更有不知多少宮人侍衛僕婢,早早的上了第三艘樓船。

  看著幾乎日夜不停往船上送箱籠送人的隊伍,距離碼頭數百米外的一座不高的小河崖上,一群年輕將軍,個個睜大了眼。

  河崖上點著一堆篝火,篝火上架著幾隻大黃羊。

  周圍雪地里,擺滿了酒瓮。

  今日,是牛奔一夥子兄弟,給賈環送別的。

  明日一早,賈環就要帶著全家老小,侍奉帝後下江南巡遊。

  這一走,怕至少要一年的光景。

  眾人都有些不舍……

  「從草原回來,不過才兩個月。弟兄們相處的功夫加起來,也沒見幾次面。

  原想著兵權漸漸又回到父輩手裡,咱們就要得閒,該好好聚聚了。

  誰曾想,你又要走了。」

  牛奔聲音低沉,坐在一草蒲團上,一手搭在賈環的肩頭,心情有些低落的說道。

  其他人也多不大高興。

  賈環笑道:「要得閒?嘿嘿!做你們的白日好夢吧!

  昨兒我才宴請完施世叔,他老人家說了,東海水師已經調配得當。

  鎮海侯李家清算完畢,他也終於抽出空來了。

  往後一年裡,是真真要往死里操練你們!

  他老人家還想早日見到靖海侯府的封國呢……

  諸位兄長,海戰和陸戰,完全是兩碼事!

  大海之上,波濤洶湧,戰船起伏不平。

  想在上面作戰,學問極深!

  哈哈!奔哥,你們瞧好吧,你們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老一輩們訓起人來,那做派和咱們自己根本不是一回事!」

  牛奔等人聞言面面相覷,卻是另一個篝火堆邊兒的許崇插話道:「額就不信,能有多大不同?」

  他如今也是封侯的人了,氣度端的頗為不凡,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兒,大口撕咬著黃羊肋骨,嘖嘖出聲,一邊豪氣道:「只要打仗不怕死,還有打不贏的仗?

  當初額同王爺去塞北,就是抱著必死的人去的。

  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額可不是沒卵子的,到了大海上,也一樣!

  跟著王爺,只要不怕死,就有富貴!

  額可不是蠢蟲蟲……」

  說著,還瞥了正抱著薪柴過來,往篝火里添柴的莊傑一眼。

  這番話聽的莊傑真真咬碎牙,恨到骨子裡。

  論出身,莊傑出身老牌武勛世家,安康伯府。

  許崇家卻只是他老子這一代剛封爵,也不過是個三等子,和莊傑老子莊鴻一個級別。

  可一個底蘊深厚的開國伯府,一個爆發戶般新封的三等子府,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說起來,在草原之戰前,莊傑比許崇金貴多了……

  然而就因為被爹坑,使得莊傑如今在神京城的武勛將門裡,根本抬不起頭直不起腰來。

  當初大家都差不多,誰也不比誰高貴多少。

  可現在,當初一夥兒在渭水裡泡著的人,趙勝、王越、李振這一夥子,都成了正兒八經的一等伯!

  許崇蘇武那幾個王八賊羔子,更是個個成了一等候!


  他娘的……

  別說莊傑,就是莊傑的老子,莊傑的祖宗復生,見了許崇蘇武都要行大禮參拜。

  如今小夥伴們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了。

  這也就罷了,誰讓當初是自家老子命令親兵死命攔住的?

  大秦以孝治天下,他總不能怨恨他老子去。

  可許崇這孫子,卻得勢不饒人。

  三番五次的刺他一下,在他面前耀武揚威,仗勢欺人,以報當日被嘲笑之仇。

  其實莊傑也不是真恨許崇,換了他他也一般,他只恨這****的造化!

  他真真不服啊!!

  不服!!!

  心裡快憋悶炸了,看著一群大佬們吃香的喝辣的,他卻只能帶著一夥同樣的倒霉鬼,垂頭喪氣的在一旁侍候。

  就這份活計,還是他們拼命搶來的,只求日後賈環再「發財」,能稍待上他們。

  雖是如此盤算,可真到臨頭,還是都覺得委屈的不得了……

  「誒,環哥兒……」

  秦風坐在對面,正好能看到彎腰給篝火里上柴的莊傑,愣了下後,提醒了下賈環。

  賈環之前沒有理會許崇那個渾人,正和牛奔在說著海戰之事,聽到秦風的招呼後,側臉看去,就見莊傑漲紅臉,滿臉淚水。

  賈環瞥眼看向心虛的閉上嘴,嚼羊骨頭的許崇,許崇做賊心虛,看到賈環看他,忙擺手道:「和額不相干!!」

  賈環淡淡看了他一眼,等許崇老實的閉嘴後,他從地上撿起了根木棒,砸向莊傑,罵道:「有出息沒有?

  他再扯淡就往死里揍,在我跟前沒那麼多上下尊卑,拳頭硬的才是老大。

  就會哭哭啼啼,看你那點出息!

  以後滅國的仗多的是,你還怕沒個爵位?

  再掉馬尿仔細我捶你!」

  「誰……誰哭哭啼啼掉馬尿了?」

  莊傑嘴硬,抹了把臉,道:「我……我是被煙嗆的!

  王爺,這可是您說的,在你跟前沒上下尊卑,許崇那王八羔子再仗勢欺人,我可要和他這個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拼了!」

  「打!武勛子弟,能動手就**!」

  賈環看了眼滿臉不屑看著莊傑的許崇,補充了句:「去遠點打,別禍禍了老子的烤羊。

  一點心性也沒有,這點委屈就受不了了?

  我要是你,就先忍著,好生學習海戰。

  等日後指揮戰船,橫行四海,滅國無數,論功封公封王后,再回頭收拾他。

  也好讓他徹底伏你!

  你說你哭個什麼玩意兒……」

  「哈哈哈!」

  牛奔等人都不是厚道人,見莊傑被賈環調理的********,都幸災樂禍的大笑起來。

  莊傑羞憤的面紅耳赤,卻迎著賈環的目光,咬牙道:「好!我就依王爺的話!

  好生學習海戰,日後滅國無數,不敢指望王爵,能封個國公,日後讓許崇這狗.日的給我下跪!

  他個旱鴨子,連水都不會浮,上回還是我救了他,以後絕比不過我……」

  「誰說額不會浮水?」

  許崇得意洋洋道:「上回王爺同額說,多淹幾回,只要淹不死,就是頭豬也會浮水。

  額就讓親兵看著額浮,雖然淹了那麼一兩回,可額現在浮水浮的比魚還快!

  等下一回,上了戰場額救你一回,咱們就扯平了!」

  「行了,嘰嘰歪歪沒完了!哪那麼多廢話?

  該幹嘛幹嘛去……」

  溫博脾氣暴躁些,喝退了相愛相殺的許崇、莊傑後,對賈環道:「環哥兒,我們都要受訓,學海戰兵法,你怎麼辦?

  要我說,乾脆留下來一起訓練得了!

  兄弟們在一起,才更快活!

  你和天家那位牽扯那麼深幹什麼?」

  最後一句話,溫博皺著眉頭,壓低聲音說道。

  其他人都為之一靜,看向賈環。


  許多人都不明白,賈環為何還會親近,而且愈發親近一個「廢人」……

  沒錯,在絕大多數人眼裡,隆正帝如今地地道道的成了一個廢人。

  連手都抬不起的人,不是廢人又是什麼?

  雖然他給武勛大肆封爵,大家都尊敬他。

  但也只是尊敬。

  畢竟,大家的爵位是實打實用軍功換來的,不是誰施捨的。

  隆正帝只是沒有打壓,實封而已,並非抬高了封。

  所以,尊敬罷了,也就罷了。

  若隆正帝依舊為帝,他們自會效忠。

  可他已經退位成了太上皇,又成了這個樣子,情況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越是上層政治,越無情。

  人走茶涼是規則……

  賈環笑道:「我下江南,並非全為了陛下,還要再理一理銀行。

  早點做好準備,提前立好規矩,再摘幾顆人頭敲打敲打,免得翻過年,咱們出海後,大後方讓人給抄了老窩兒。

  再者,咱們縱然日後要縱橫海外,可咱們的根,卻永遠在這裡。

  除非等咱們的封地上生滿了秦人,和這裡無二。

  只是到那時,也就更割捨不開了。

  和天家相處好關係,方便日後大規模的移民。

  博哥,情況已經完全不同了。

  天家和咱們武勛的矛盾,隨著咱們出海,將完全不再對立!

  天家沒有道理,也沒有動機,再對咱們怎樣。

  等到五年後,伯伯他們交出兵權時,咱們也已經強大到任何人都對付不得了。

  所以,不要擔心。

  我能有今日,除了幾位叔伯傾心呵護外,實離不開那位的縱容和信任。

  這是我的幸運,也是大家的幸運。

  我賈環行事,利益從來位於第二位,情義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希望他能有個美好些的晚年……」

  眾人聞言,都沉默不出聲了。

  連一旁的篝火圈子周圍的衙內們,都靜靜的看著賈環。

  一雙雙眼睛在篝火的火光照耀下,都十分閃亮,也都透著敬意……

  過了好一會兒,坐的最近的牛奔才拍了拍賈環的肩膀,卻對第二堆篝火圈子邊的人問道:「若環哥兒不是這樣的人,你們會相信他,甘心跟著他去草原上救我?」

  「能追隨王爺,是我等畢生之行!」

  「願為王爺效死!!」

  「死個屁!」

  賈環沒好氣罵道:「海外雖然土地廣袤,遠超大秦,但那裡的百姓,多連草原上的韃子都不如,和這樣的對手交戰,哪個負傷了,就說明平日裡偷懶了!

  要是哪個敢死,我就把你們從地府里揪出來暴打一頓,再踢回大秦!

  這種蠢貨,老子不認他做兄弟!」

  「哈哈哈!」

  眾人大笑,心裡暖和。

  秦風指了指還在不斷上箱籠的大船,咂舌道:「環哥兒,這都上了多少了,還沒上完?大船這麼能裝?」

  賈環呵呵一笑,道:「風哥,可曾想到些什麼?」

  秦風沒好氣白了賈環一眼,道:「怎麼著,還想考校考校我?」

  牛奔叫道:「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拉倒!

  你說這些風涼話有個屁用!」

  「哈哈哈!」

  眾人大笑,秦風懶得和這粗坯一般見識,草原之事後,一般兄弟們,都下意識的呵護著牛奔的心思。

  雖然牛奔愈發和當年一般,但最熟悉他的幾個兄弟們,都知道,他還未徹底從被出賣後兄弟死絕的重創中走出。

  大家都理解他,也關心他,所以願意容讓他……

  想了想後,秦風道:「船運,居然能裝下那麼多,這是我以前沒留意過的。

  又是靠大船和河水行走,不用太多牛馬人力,損耗也就減少了太多……

  軍中運糧,每運十石,至少也耗費三四成,遠些的,耗費五六成甚至七八成也是有的。


  這還不算大量征伐勞役付出的代價。

  若是都能用船運來解決,那……

  了不得啊!」

  秦風驚訝的看向眾人。

  諸葛道笑道:「大秦的船運本來就興盛,自古就盛。

  只是一條河上,沿途吸血的關卡著實太多,要上供的地方也太多。

  這樣合算下來,其實也並不便宜。

  再者,大秦多內陸,

  不過……

  大秦沿海線極長,一周圈,有大量城池百姓。

  若是能走海運,省去清理河道的花費,那可真真了不得!」

  「不錯!正是這個道理。」

  賈環點頭道:「河水尚且如此,大海的航運能力,就愈發恐怖,因為大海容得下更大的船!

  運輸,看起來不起眼,卻能真正的改變這個天下的規則。

  爆發出無窮的能量。

  只要咱們占住並控制住了大海上的航道,這個世界,實際上就由咱們說的算。

  相比於眼前短暫的離別,和一些小小的委屈……」

  說著,賈環目光看向莊傑等人,道:「我們的未來,實在太廣闊無垠!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放開你們的胸襟,站在更高的位置看問題,想事情。

  你們會有不同的收穫。」

  最後,賈環對牛奔等人舉起酒瓮,道:「各位兄長,好生隨施世叔學習海戰本領。

  一年之後,咱們兄弟們再相聚時,就是揚帆出海,開疆拓土之日。

  到時候,小弟還要仰仗各位哥哥們的大力相助。」

  牛奔等人亦紛紛舉起酒瓮,大聲道:「環哥兒,放心吧!閒話少說,咱們幹了!

  你放心遊山玩水處理銀行事務去罷,家裡都由我們照應。

  干!」

  「干!」

  ……

  過了子時,一群人都散了去。

  並相約,明兒不再相送,太婆媽。

  等回到神京城,各自散離後,賈環卻沒有直接回賈家,而是在親衛的護從下,打馬了去了理藩院,驛站。

  那裡,也有遊人準備遠行。

  另外,賈環還要處理最後一樁公案,天機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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