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白雲蒼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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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溯這個病生了蠻久的,他有好好吃藥,卻怎麼都好不透。

  於太后沒有來看他。

  阮薇也是只過來了一回。

  玄溯坐起來,恭謹又緊張的喚了聲母後。

  阮薇一看到他憔悴了許多的模樣,心裡深深嘆了口氣,說:「你知道,你母后對你最失望的地方在哪裡嗎?」

  玄溯認真想了想,垂下眼眸:「大概是,朕對皇兄的刻薄吧。」

  他思來想去,都覺得先前他再怎麼做,於太后看起來生氣,實則一而再的容忍他,還給他機會,而在玄景那些事之後,於太后才是不願意再搭理他了,對他真正的絕情起來。

  阮薇道:「她對你最失望之處在於,你至今仍要護著那個,你身邊的,心術不正的人。經歷了這麼多,你失去了這麼多,仍然不明是非麼?」

  玄溯抿緊了唇,整個人都緊繃住了。

  「溯兒,再英明的帝王都或許有被一時蒙蔽的時候,這沒什麼難以啟齒的。這個人如此居心,而你包庇他,是陷你母后於不義。」

  阮薇循循善誘的說:「你母后並非不知真相,只是一直在等你醒悟。你呢,最好是主動去向你母后告發這個人,她會欣慰的。」

  玄溯低垂著頭,沉默了許久,最後說:「母后,言嬪真的死了嗎?」

  阮薇沒有回答。

  玄溯攥緊了被子,屏息說:「你說把她葬在了妃陵,朕派人去給她棺中送東西,可是……」

  可是棺是空的。

  阮薇不動聲色:「言嬪孕時很悲觀,同我說了句,她若是難產而亡,希望能葬去齊家祖墳。可宮妃回娘家祖墳是違制,我只能偷偷辦了,在妃陵放了個空棺。」

  玄溯眼裡期待的光都黯滅了,腦袋不自覺的聳拉下來。

  「是這樣……」

  果然不會有什麼奇蹟出來。死而復生這種事,從來都是不可能的。

  阮薇嘆息道:「我剛剛同你說的,你好好考慮一下。你不能永遠都是什麼都想握住,到頭來真正重要的,你反而都失去了。」

  阮薇皺了下眉,說:「什麼叫當作自己的孩子,你本來都是我的孩子,只是你向來把別人對你的好,都當作了別有用心罷了。」

  玄溯沉默了。

  -

  瑾王來時,玄溯有些尷尬,不知道如何面對了。

  從確定瑾王跟自己的關係之後,玄溯就再沒找過他了,眼下他過來了,他就有些坐臥難安,目光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玄政喊了他一聲皇上。

  他坐著,很尷尬的叫了聲:「皇叔,坐。」

  椅子都很遠,玄政也不拘謹,就在他床邊坐了下來。

  「你說於太后連親母都殺,心毒手辣,那你可知道,她為什麼賜死自己的母親?」

  玄溯煩了,他以為瑾王是來關心他的,沒想到一開口又是於太后。

  無論是誰,都要來同他說於太后,目的無非就一個,讓他同於太后去服軟。

  其實他不是不能服軟,可是除夕夜討好到那地步,也沒有多理他兩個字。

  玄政看出了他臉上的不耐煩,自顧自的說:「沒有人會願意賜死自己的母親,可實在是,於夫人做了傷天害理殘害無辜百姓的事。初夢她是個護短的人,卻絕不會在這種事上包庇徇私。」

  她對自己偏心的人包容心很強,讓她容不下的,實在是觸碰了她的底線。

  他其實也想像過,於夫人究竟做了什麼,這一點卻從未有人對他提起過。

  玄政繼續說:「當然她也不允許,皇帝是個會在大事上犯糊塗,包庇徇私的人。」

  這是在暗示玄溯對身邊人習慣性無底線的縱容包庇。

  玄溯沉默了很久,最後點點頭:「朕知道了。」

  玄政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臉,可這個動作對成年人不太合適,最終把手縮了回去,笑了笑:「她真的很愛你,否則我也不會這樣讓著她的。」

  他起身欲走,玄溯輕聲喚了聲父親。

  他背影就僵住了,似乎在想這到底是不是幻聽。

  玄溯說:「等我退位,你帶我遠足,去看看這天地遼闊吧。」


  退位是早晚的事了,哪怕他自己不退,於太后都要著手辦了。

  玄政頓了頓,道:「好。」

  -

  他想著等到這病好起來,就去同母后聊退位的事,這皇位,他突然就不稀罕了,也不認為瓊兒能做皇帝就是好的。

  做皇帝,實在沒什麼好。像瑾王那樣做個王爺反而自在。

  可是這病就遲遲不能好轉,他愈發的沒胃口,從起初的嗜睡,渾身疲軟,到後來下不來床,站不住雙腿,也就短短几個月的光景。

  「太后,皇上這是心病,鬱結難散,便藥石難醫,長此以往,恐怕……」

  後來的話太醫不敢說下去。

  於初夢失神了許久,手中的墨筆停頓在空中,墨跡在紙上暈開了一片。

  阮薇拿過她的筆,說:「溯兒怨恨劉太傅,可依然記掛著這麼多年的教導恩情,對他來說,供出劉太傅好比大義滅親,是很難的事。你何不為他的重恩情欣慰一點?」

  於初夢搖搖頭:「劉太傅不過迎合了他的想法,猜忌我忌憚我的,是溯兒他自己,劉太傅是添柴人,可這炕里沒火,柴也燒不起來。」

  像當年玄瑋信了丹陽一樣,若是沒有丹陽那些話,玄瑋依然會對她下手,這件事是不會變的。

  所以,他並沒有怨恨劉太傅,頂多是有個泄憤的出口。

  於初夢很心疼的捏了捏眉心。

  「溯兒的心病也不全然在我這裡,還有齊言嫣。」

  他這一世都不肯承認,他喜歡上了這個一心只有別人的女人。

  阮薇有些奇怪的說:「言嬪死後,起初溯兒還好好的,後來怎麼就突然病了。」

  起初,玄溯不過消沉了兩日,接下來若無其事的繼續過日子,還挺關心柳貴人的身孕的,也有心思準備嬰孩的玩意兒。

  可是就大概在柳貴人分娩後,他就突然的一病不起。

  於初夢猜測道:「是柳貴人的分娩刺激到他了?」

  「終於有了孩子,應當是喜事,他卻一蹶不振了。」阮薇若有所思的說,「他不會平白無故有這樣的轉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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