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隨筆數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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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容里諷刺的意味很濃。

  阮薇臉上的表情逐漸消失。不能完全猜到他聽了什麼,總歸是不太好的東西。

  尋常人不敢在背後妄議太后,何況是在皇帝面前,這所言所行用心叵測。

  「你總會聽到一些,別人想讓你聽到的事。皇帝,你不小了,總能分辨跟你說那些話的人是什麼用意。」阮薇艱難的說,「我們母子情份十幾年,你不要輕信外人。」

  「朕原本也不信的,」玄溯笑著,這笑分辨不出情緒,「可是母后剛剛提醒了朕,於太后那麼戀權的人,如何能容忍兩宮皇太后並存?她又是為何,在朕幼年時期,對朕視如己出?」

  阮薇盯著他,說不出有多少失望。

  這兩件事分明可以說明初夢對他無私的好,可在他看來,卻竟然全有目的。

  玄溯情緒也很失落:「母后,朕理解感情不分男女,可於太后未必不是利用你的真情。玄景身子骨不好,立了也不長久,朕登上帝位難道不是勢在必行的事?於太后卻藉故讓母后你死心塌地……」

  他自以為很委婉,卻也把話說明白了。感情不分男女,這就是他認為的,兩位母后的「關係」。

  「你出去。」

  阮薇聽不下去了。

  玄溯不緊不慢的喝完了最後一口冰糖棗羹。

  「母后,你從未對朕疾言厲色過,卻容不得任何人說於太后的不是。」

  淡淡看了眼桌上的君焦花,又說:「聽聞母后在多年前,當著滿殿大臣送了於太后一支玉雕的君焦花?」

  他起身,笑道:「冒著死於非命的風險,也要當眾宣揚一回……母后,你很有勇氣。」

  阮薇沉著臉,說:「倘若我是你親生母親,你還會輕信那些有的沒的,這樣羞辱我嗎?」

  悉心養大的孩子,這樣對她陰陽怪氣,她心裡遠沒有面上這般冷靜。

  若是親生母親,又會如何呢?

  這話是質問,也是試探。阮薇迫切的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初夢是他的生母,是十月懷胎生下他的人,他會是什麼態度。

  可這個試探,是徒勞無功的。

  他轉身而出,阮薇捂住揪緊的心口,一陣陣寒意湧入肺腑,叫她整個人都覺得冷。

  小桃在殿外,見皇帝怒氣沖沖的離開,趕緊進去找自家主子。

  阮薇一手撐著桌子的邊緣,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臉色蒼白的仿佛大病了一場。

  小桃只能扶住她,勸她不要多想:「皇帝年輕氣盛,起些口角也是難免的,您不要同他置氣。」

  阮薇在她攙扶下坐下來,沉默很久,說道:「他今日來見我,就是試探我對初夢的態度,而這個結果他很不滿意,他心生憤怒,才會這樣羞辱我。」

  換個角度想想,皇帝這樣跟她爭鋒相對,恰恰說明皇帝對她仍然沒有什麼防備。

  在皇帝的內心深處,依然相信她這位母后不會傷害他的。

  如果是面對初夢,他絕對不會說出這些話來。

  小桃看主子這模樣,心疼極了。

  「皇上到底說什麼了?」

  阮薇搖搖頭。

  「今日的事,先別告訴初夢。」

  -

  她不允許宮裡人告知於太后,皇帝離開福寧宮時有多不悅。於初夢仍然沒多久就過來了。

  阮薇情緒有點差,不過掩飾得很好,若無其事的給她剝了顆荔枝。

  「嗯,來跟我解釋呢,說上回也不是完全信了姜靜婉,看在她懷孕的份上罷了。」

  於初夢吃著荔枝,滿意道:「這孩子,還是惦記著你的,沒白養。」

  「親手養大的,要是真那麼離譜,也是我的責任了。」阮薇輕聲道,「我們的孩子,怎麼會差呢?」

  這話似乎是自信,又似乎是她在問自己的內心。

  於初夢笑了笑,說:「是吧,我們的孩子不可能差。」

  出了福寧宮,於初夢叫住了小桃:「今日皇帝過來,到底有什麼事?」

  小桃小聲道:「主子不說。皇帝來時好好的,走時臉色很難看,大概與主子爭執了一場。」

  於初夢心想,薇薇不肯讓她知道,必定是她得知了也會痛心的一場爭執。


  「你好好安慰她,之後她再跟皇帝碰面,就馬上來找我。」

  於初夢還想說些什麼,外頭宮人匆匆忙忙的跑來。

  「太后,靜嬪娘娘出事了!」

  -

  於初夢和阮薇趕到玉芙宮,宮裡頭忙成一團,玄溯站在那寢宮外,沒有進去。

  玄溯目光掠過她,看了於初夢一眼,低下頭,語氣很低落的說:「保不住了。」

  「怎麼保不住了,」阮薇奇怪道,「太醫昨日還說她胎象穩著,怎麼今日就保不住了?」

  玄溯苦兮兮的撇了下嘴角。

  「不知道,她去藏書閣,摔了下來。」

  「去什麼藏書閣?」阮薇追問,「藏書閣里搜查過了嗎,有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玄溯頭疼的厲害,別過臉去不再回話。

  他不說,小朱替他回答:「太后,靜嬪也不知怎的,穿著舞衣去藏書閣,腳滑從台階上摔了下來,等到宮人發現的時候,地上的血都快乾涸了。」

  阮薇氣道:「胡鬧,靜嬪懷著身子跳什麼舞,她去跳舞,就沒個人照看著她?玉芙宮的宮女都怎麼回事,清禾呢,讓清禾過來。」

  清禾從寢宮裡頭被叫出來,滿臉的淚,往地上一跪。

  「奴婢沒能攔住靜嬪娘娘,罪該萬死!」

  隨之脆生生的往地上拼命磕頭。

  「行了,把話先說清楚,」阮薇不耐煩的制止了她,詢問道:「你主子為什麼去跳舞?」

  「主子天生喜歡跳舞,藏書閣人少,主子便常去,奴婢攔不住主子。」

  清禾哭泣著,道:「主子跳舞時候不讓人在旁看著,奴婢便在藏書閣外守著,一個多時辰沒動靜,奴婢不放心進去看看才知出了事。」

  她額頭磕在青石地上,留下一道突兀的血痕。

  「是奴婢疏忽,奴婢該死!」

  於初夢聽著就覺得可笑:「玉芙宮的寢宮不夠大,她非要去藏書閣跳?」

  清禾哭得一抽一抽的,回答不上來。

  玄溯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倦憊道:「兩位母后,這些事晚點再審吧。」

  他被這些質問和哭聲弄得頭很疼。

  阮薇眼色複雜的看著他。當著初夢的面,他還是喊母后,背地裡卻是於太后這麼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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