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青苔瓦上開(五)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後來啊……我被夫人管住了腳。」

  於繼昌用玩笑的口吻道:「是我沒用,太畏懼夫人了,才一直沒能來看你。」

  夏庸吸了下鼻子。

  「男人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會畏懼夫人,那就是深愛這位夫人的時候。」

  於繼昌沒說話,手上仍在給他揉著。

  藥膏本是涼的,他掌心很熱,藥膏很快也就變得溫熱,滲入傷處,密密麻麻的痛在後背散開。

  「你夫人,比我娘好很多嗎?」

  夏庸額上滲了曾薄汗,聲音微弱。

  於繼昌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每個人都是不同的。」

  這樣含糊其辭的回答有夠敷衍。

  夏庸倒寧可這個人承認自己變心,這至少也是一種坦率。

  背上的傷口痛到麻木,夏庸閉緊眼睛,問:「你夫人為什麼會進天牢?」

  於繼昌道:「她太在意娘家,在意她的父母還有姑母,因而做了些錯事。」

  夏庸心想,若只是一點點錯事,恐怕於繼昌早把人撈出來了。

  「我娘說,她不原諒你。」

  於繼昌的手僵了下,僵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揉起來。

  「我知道。」

  他的聲音很啞,能聽得出沉痛的意思。

  夏庸突然就有了報復的心思,故意說道:「我小時候,撞見你那位美麗端莊的夫人,坐在夏定逸的腿上,耳鬢廝磨了一番後,兩人去了床上。」

  於繼昌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這反應說明他是知道的,他知道,依然把那個女人視若珍寶。

  這人是賤嗎?

  夏庸繼續道:「我聽見他們說,於誠瑞不是你的兒子。」

  於繼昌依然沒什麼過激反應,只是聲音有點沉:「夏定逸讓你看到那些,用心歹毒。」

  夏庸倒覺得,看到那一幕並不是夏定逸故意的,那天實在是個偶然。

  「你愛你夫人,愛到了這般地步?你該不會就是喜歡跟夏定逸有關係的女人吧?你是不是有那個被綠癖?」

  他聽人說過,有那麼一類男人,就喜歡媳婦綠自己來獲得滿足感。

  這麼一想,他就無法直視這個人了。

  於繼昌很無力的解釋道:「我夫人是事出有因。」

  夏庸嘲弄道:「你能容忍那些事,要麼你有被綠癖,要麼你根本就沒有愛過你夫人,所以你不介意。」

  於繼昌沒有說話。

  兩人都沉默下來,氣氛十分尷尬。

  良久後,於繼昌說:「瑞兒是我親生的,和夏定逸沒有關係。」

  夏庸只當他死鴨子嘴硬,也懶得在這問題上死磕。他願意做這個便宜爹,誰也攔不住。

  他的傷大多都在背部,翻過身來巨疼,他就乾脆趴在床上抱著枕頭,閉著眼休息。

  -

  於初夢和阮薇過來的時候,林御史和林勤還跪在那間廂房外請罪。

  瞧見兩位太后駕臨,他們更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磕了頭後,林御史求饒道:「太后娘娘,我這實在不知道這是丞相大人的公子啊,但凡知道,卑職都干不出這事……」

  於初夢冷冷剜了他一眼,再對阮薇眼神示意之後,就跑裡頭去看人。

  阮薇心領神會的留在外頭,尋思著該拿這對父子怎麼辦。

  於繼昌和初夢不動手,那是有偏私之嫌,不想外人說閒話。

  由阮薇來動手那就不同了。

  -

  夏庸裸著背呢,趕緊伸手去抓被子要遮住自己,結果渾身的傷口被扯到,痛到懷疑人生。

  於初夢兩步並作一步的趕緊到他身邊,抓起被子給他蓋了起來。

  完了,裸背被看到了。夏庸羞得臉滾燙滾燙的,埋在枕頭裡起不來。

  「……太后這麼忙,不會是特地過來的吧?」

  夏庸道:「哪怕不是秋靈,換做任何姑娘被調戲,我都會出手的。」


  於初夢笑了笑:「那什麼時候娶人家過門?」

  夏庸臉埋在枕頭裡,沒有說話。

  人家都沒同意,娶什麼娶,總不能跟林勤一樣對姑娘來硬的吧,那不成了禽獸?他可做不出來。

  於初夢替他盤算道:「夏秋靈畢竟拋頭露臉過,不少人知道她身份,你要娶她是不能明目張胆的了。」

  夏庸不認同:「給人認了出來有什麼要緊,她能像你,也會有人像她,這世上相貌相像的多了去了。」

  於初夢自然而然的說:「行,那就讓爹給秋靈提親下聘。」

  反正有她和於繼昌在那兜著,外人哪怕認出來那是先皇的嬪妃也不頂用,誰敢嚷一個試試。

  「我什麼時候同意讓他來管我的事?」

  夏庸骨頭裡的倒刺又長出來了,「他也沒有立場來幫我操辦這種事。」

  於初夢給他倒了杯水,夏庸雖然渴了,可人坐不起來,又不方便讓她扶,只能假裝不渴,讓她放在一邊。

  她還是沒走,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了會兒,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藥味,她也沒覺得難聞。

  思來想去,於初夢還是開了口:「其實當時,爹為你求情了。那是他第一次,在單獨面對我時長跪不起。」

  夏庸一愣。

  胸腔里那顆心臟似乎也跟著頓住了,停頓片刻後猛烈跳了起來。

  他咬住了枕頭,儘量不讓自己表現得很幼稚。

  於初夢苦笑道:「你娘那時他也求了。他不像你想的那樣對你們不管不顧,他是真救不了你娘,也寧可把事都往他自己身上攬。所以……你就只顧著恨他了,一點都沒有怨我。」

  人前,父親跪過無數回,人後,父親只跪過兩回,一回為夏庸,一回為丹陽,但都沒有起任何作用。

  夏庸把臉埋進了枕頭裡。

  在他的想像里,他甚至以為於繼昌會巴不得他娘死了才好的。

  「你娘……」於初夢斟酌了一下,再說道,「縱使是我娘犯了錯,我也會把她送進天牢的。你娘那裡,我覺得我沒有錯。但是你……後來我一直想跟你說聲抱歉。」

  夏庸深吸了口氣,也吸了吸鼻子。

  「有件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嗯?」

  「我把你當妹妹當了十幾年了,」夏庸唉聲嘆氣的,聲音里有幾分嘶啞,「所以你做什麼,我都沒怪你,只怪於繼昌。」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