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塵埃落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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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王沒有死呢。」

  阮薇在他耳邊,低語道,「溯兒是她和瑾王的孩子,在普華寺懷上的。」

  他最恨什麼,最怕什麼,早已發生了。

  阮薇可不想讓他太痛快的死去,只有肉體上的痛可不夠,他摧殘了初夢多久啊,她總能儘可能多的討回來。

  玄瑋被堵滿的嘴發出悲戚的抗議聲,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還在企圖搖頭。

  毒婦,你騙我。他大概是這個意思。

  阮薇殘忍道:「你剛剛看到溯兒了不是麼,我給你時間看他了,你好好想想看,他像誰呢?」

  玄瑋僵住,他混沌的雙眼大概在想什麼,片刻後,他身子不抖了,人也不反抗了。

  那雙眼睛似乎死了過去,都不再轉動。

  宮人拿木板取了來,阮薇站起身,輕飄飄的下令:「打。」

  玄瑋這一生除卻曾經光鮮的皇位和外在,內里發爛發臭的厲害。

  初夢是他心裡唯一柔軟的地方,只有初夢讓他覺得,他也有血有肉的活過被愛過,能證明他的人格還有可取之處。

  或許他是愛初夢的吧,不過他的愛也太晦氣了。

  其實初夢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難以討好。

  他把於繼昌夫婦召回皇城時,也該明白父母和娘家的榮耀對初夢來說多重要。

  可是玄瑋根本沒有誠心還她娘家榮耀。

  他甚至為了初夢不再一心想著爹娘,縱由父輩那些不堪的往事呈現在初夢面前。

  他在初夢面前,故意暴露於夫人跟他的勾連,就是為了讓初夢去懷疑母親,最好到母女斷絕關係的地步。

  或許他以為,只要初夢對父母都失望了,就不會再同他計較那麼多,只要孩子能回來,他們還能一如當初。

  全部都適得其反。

  板子一下緊接著一下狠狠落在他身上。

  阮薇看了會兒,背過身去,閉上了眼睛。

  他在外頭也該知曉如今是什麼局面了,千不該萬不該跑回宮裡來。如今哪怕宮人都認得出這是失蹤的先帝,那又如何呢,只要她們說不是,他只有死在這裡的份兒。

  或許是過去的太多恭維臣服,讓他誤以為,只有他站在這裡就可以威懾到她們。

  方太嬪疑惑道:「您對他說了什麼,他都不反抗了。」

  他似刀板上的魚肉不再掙扎,看樣子已經認命。

  阮薇閉著眼睛,聽著身後悶棍的聲音,緩緩後,道:「反抗有什麼用呢,只會讓他的死相更難看罷了。」

  方太嬪又問:「真的不通知於太后嗎?」

  阮薇沉思了會兒。

  「去告訴她吧。」

  她私心不希望初夢再見這個男人,太晦氣。可又想來,玄瑋這一生欠初夢的最多,也該有個收場。

  一會兒後,聽到宮人給於太后的行禮聲,阮薇睜開眼睛,看到初夢往這裡走過來。

  於初夢走到玄瑋面前停步。

  玄瑋已是奄奄一息的地步,他在看到初夢的當下,就掙紮起來。

  沒有人再按著他,他伸手拽出塞在嘴裡的布條,一張嘴,嘴裡湧出大量的鮮血。

  他的身子已經完全動彈不得,只能靠手臂爬到了她腳邊。

  於初夢蹲下來,看著他這張血淚模糊的臉,道:「不會讓你曝屍荒野的,這點體面我會給你。」

  他是那麼自卑敏感,那麼好顏面的人。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看在他是死去那個孩子親爹的份上,於初夢會幫他料理身後事的。

  找個清淨的地方,安置一口棺木,卻絕不可能讓他葬入皇陵。

  畢竟薇薇此刻杖殺的,只是個不知死活異想登天的刁民。

  玄瑋要很費勁才能維持著抬頭的姿勢,仰臉看著她。

  他笑了起來,仿佛是笑她那鐵石心腸里依然對他有一絲不忍的地方。

  笑著笑著,他又忽然急劇的大口大口喘息,表情痛苦萬分,他掙扎得面目猙獰,大概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一隻手努力的伸向她,妄圖抓住她的手。

  「別,別走……」


  他的聲音嘶啞,用盡了全部力氣。

  於初夢知道,他想必感覺到自己身子受損的厲害,已經油盡燈枯了,只是想讓她陪著目送最後一程。

  「初……」

  於初夢沒有動,淡淡的看著他,道:「你最好別碰到我,我嫌髒。」

  他怔住了,那隻手顫抖得厲害,就那麼固執的停在空中,卻不再向她靠近。

  「去地下見孩子吧,去向他認罪。」

  於初夢站起身,示意宮人們可以繼續了。

  宮人們立刻上前把他往後拖。

  密密麻麻的棍棒再次落在他殘軀上。

  沒等他徹底斷氣,她就轉身離開,江妙蓉緊隨而去。

  方太嬪在阮薇身邊,靜立沉默著,直到那位「刁民」斷了氣,小聲感嘆:「於太后有些絕情啊……」

  也可笑,明明下令杖殺的是阮薇,旁人卻會認為初夢狠心。就因為,玄瑋對初夢有那麼點分文不值的情,初夢就得對他心軟?

  所以阮薇對這話反感極了。

  初夢哪裡絕情,她明明很重情義,只是有些人不配。

  那個人,殺了她的孩子,又想殺她父親,還怎麼對他留情面?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阮薇回頭了眼那具慘烈的屍首,這人良心喪盡,這樣難堪的死去也是報應。

  她發現到玄瑋的一隻手一直護著胸膛,那裡仿佛有什麼要緊的東西。

  方太嬪是個很貼心的,注意到阮太后的目光緊盯著那裡,立刻上前去蹲在玄瑋那具已經沒有任何生機的身體旁,強忍著心中排斥,要去拿開他的手。

  阮薇見她模樣實在為難扭捏,笑了一下,叫她讓開,自己則很麻溜的把玄瑋那隻血肉模糊的手撥到一邊,從他胸前衣襟里拿出了他死死護著的東西。

  「居然是一封信,」方太嬪警惕道,「該不會有什麼要緊的機密吧。」

  阮薇看著這沾了斑斑血跡的,發舊泛黃的信封,上頭清晰可辯的字跡,是阮薇很熟悉的。初夢的字娟雅又不失大氣,是極賞心悅目的。

  原來她十幾年前,就寫的這樣一手好字。

  阮薇沒有打開看,把這封信又塞回了玄瑋的衣襟里。

  這個就讓他留著吧。

  -

  站到這世人之巔,腳下踩的往往不是路,而是人命。

  不要回頭,不能回頭。

  除非回顧往昔的每一步,都無愧蒼天厚土,無愧於心。

  -

  (正文完,接下來的都是番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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