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聲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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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洛澤抬頭看了一眼碧藍的天空,這裡的天氣,遠比帝京要冷。

  然而,他對寒冬,早已再熟悉不過。

  當年在盧凱塞家族,冬天連一件包裹全身的衣服都沒有,被像是一條狗一樣栓在馬廄,他都活下來了,更不用提眼下。

  如果莫斯科的暴雪都不曾要了他的命,這世上,也沒有什麼寒冷能被他放進眼底。

  「老闆,夫人說,她要去地下室轉轉。」

  這時,一個黑衣人湊近,低聲在周洛澤身邊耳語了一句。

  如果環球娛樂的人在這,肯定會認出說話的這位,常年待在周洛澤身邊,是他一眾保鏢中,最受倚重的那位。

  周洛澤只淡淡點了點頭,隨即回屋,到了他母親房間的門口。

  「叩叩」——

  食指輕輕敲了敲房門。

  裡面很快傳來了腳步聲,接著,房門打開,露出了一身黑紗的女人。

  安娜斯塔西婭又重新將臉蒙起來了。

  只不過,這一次,她眼底的笑意分明,望著兒子,她手心不自覺地搭在他的胳膊上,「我聽說,你把那個人弄來了?現在就在地下室?」

  說到「地下室」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潛意識反應,她五指收緊。

  周洛澤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母親抓得發皺的袖口,像是毫無所覺,一臉平靜地點點頭「我陪你去。」

  安娜斯塔西婭眼底忽然亮起了光,那光,詭譎而閃亮,像是冰藍色的火焰。

  這處三層建築,建在一片懸崖峭壁上,顯然已經是不在俄國邊境之內。

  窗外海浪一遍遍地拍打著岩石,發出巨聲陣陣,可母子倆顯然一點都不在意這些。

  兩人順著迴旋階梯,一步步地往地下室走去。

  顯然,這裡的建築,老舊而古樸。地下室的濕氣濃重,剛剛踏到平底上,就能隱約嗅到一股霉味。

  除此之外,還能明顯感覺到,一種濃烈的血腥氣。

  明明,這兩種味道摻雜在一起,令人作嘔。然而,安娜斯塔西婭眼底的光,這時更盛了。

  周洛澤拿了電子燈,握在手上。

  最開始,只隱約看得出,這裡是一間儲藏室,四周堆滿了東西。

  再往裡走,就能聽到「釘釘哐哐」鐐銬撞擊的聲音。

  有一道嘶啞暴躁的嗓音,在地下室里漸漸清晰起來。

  像是想要逃脫,然而,每次他剛叫出來沒多久,屋外海浪衝擊石壁的聲音,頓時將他激烈的吼叫聲掩蓋了下去。

  重複以往,次次如此。

  「先生。」

  一個與黑暗差點融為一體的男人,忽然在燈前露出了全貌。

  他低身,望向周洛澤,手上甚至還拿著一根皮鞭。

  鞭子上的血漬早已重重疊疊,看不出原樣。

  然而,上面汩汩墜下來的新鮮血漬,卻極為明顯。

  安娜斯塔西婭忽然嗤笑了一聲,眼底帶著瘋狂的恨,一把接過那根皮鞭。

  這條曾經在她身上肆虐,抽得她恨不得當場去死的鞭子,如今,終於也沾滿了那人的血。

  周洛澤看著面前的男人,隨手遞出一張支票「辛苦了。」

  男人抬頭,終於,在燈前露出了全部的五官,赫然就是克特希維奇·蓋爾的管家。

  「為您效勞。」

  他雙手接過那張支票,就像是這麼多年佝僂著的後背,終於在這一瞬間直了起來。

  裡面,克特希維奇·蓋爾像是聽到了聲響,忽然叫罵起來

  「等我出去了,我會把你切成一片一片,剁碎了餵狗!你這最下等的奴隸!」

  管家雙手把那張支票珍惜地放入口袋,轉頭看向深處

  「農奴制早已經廢除了,我早就不是奴隸了。」

  說這話的時候,管家眼皮子都沒顫一下,仿佛是將這麼多年藏在心底的秘密,終於訴出口中「我只是想活成一個人。」

  他向安娜斯塔西婭看了一眼,緩緩鞠了一躬

  「夫人,再見。」


  隨即,一個人靜靜走出那漆黑的地下室。

  直到走出房屋的那一瞬,他緩緩伸出右手,朝著天。

  那種漆黑的、粘稠的、綁在他身後這麼多年的記憶,像是突然被太陽驅逐到陰暗處。

  幾十年了,他感覺,他終於抓住了一次機遇,能夠擺脫「狗」的命運,活得像個人了。

  遠處的黑衣人們分明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然而,此刻像是集體都失明了一樣,看著他一個人離開這裡,始終無動於衷。

  而此時,幽暗的地下室里,拿著皮鞭的安娜斯塔西婭,終於走到了那個四肢都被鐐銬牢牢鎖住的男人面前。

  他渾身,已經被抽得鮮血淋漓。

  身上的衣服黏著血液,早已經看不出往日出入金融圈的優雅自大。

  相反,他眼睛赤紅,雙手死命掙扎的樣子,更像是一條死狗,明明瘋狂想要反撲,偏偏被扣死在原地,一點都沒有反抗的餘地。

  安娜斯塔西婭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幾近歇斯底里。

  眼底的藍光更盛,很快,那眼眶裡,就已經泛出一片水漬。

  然而,就在這一瞬,她反手就是一記鞭子抽上了克特希維奇·蓋爾身上。

  「啪」——

  鞭子發出清脆的一聲聲響,瞬間在地下室迴蕩開來。

  男人的咒罵聲,頓時變調。

  「臭婊子,你竟然敢」

  可惜,剛剛說出這幾個字,又一記鞭子迎面而來。

  這一次,不是抽在身上,而是直接對著臉。

  那張陰狠兇殘的臉,瞬間留下重重的鞭痕。

  「沒想到吧?有一天,你竟然會和我對調?」

  安娜斯塔西婭的笑,越發癲狂。然而,她手心的速度不變,又是一記鞭子過去。

  這麼多年……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怎麼熬下去的。

  父親用兒子威脅她,如果她不好好呆在克特希維奇家族,那兒子立馬「夭折」。

  她原以為,只是當克特希維奇·蓋爾的玩物,可當那個老東西扣住她的腳踝,把她當個牲口一樣蹂躪的時候,他站在一旁笑著鼓掌。

  從此,她一直呆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密室」。

  身上被皮鞭反覆鞭打,但凡長出一片好肉,就是新的一輪懲罰的開始。

  他甚至用刀,直接從她嘴唇邊一路割開皮肉。

  她恨不得去死!

  可為了兒子,只能忍。

  她知道,自己一旦死了,家族上上下下會覺得兒子連最後一點利用價值也沒了。

  這麼多年來,她被這對父子,像是豬狗一樣壓在身下,她等的,就是這一刻!

  「啪」——

  又是一記鞭子,抽上去。

  然而,她畢竟是女人,力氣漸薄,遠沒有第一記的鞭印深。

  安娜斯塔西婭忽然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常年的折磨,她的心肺,早已衰竭。

  這時,周洛澤接過她手心的鞭子。

  安娜斯塔西婭原本死死地扣著,然而,看到周洛澤的眼神,忽然放開手心。

  「嘭」——

  周洛澤從頭到尾,沒有對克特希維奇·蓋爾說一個字。

  然而,破空的鞭子發出的聲音,顯然和剛剛安娜斯塔西婭揮出的力道截然不同。

  地下室里,瞬間,只剩下克特希維奇·蓋爾的慘叫聲。

  聲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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