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認清現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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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歌走到殿外,沒多久硃砂也跟了出來。弦歌聽著身後的動靜,也未置一詞,自顧自的在殿外迴廊的扶手上坐著。

  她自小便喜歡往這些地方坐,因為爹娘就總是這樣坐在廊下雨天看雨,晚上看星星。那時候弦歌還小,腿短夠不著地面,就這麼坐在爹娘中間,爹爹會伸手攬著娘的肩膀,娘靠在爹的話里,自己被夾在兩人中間耷拉著雙腿在空中一甩一甩的。想想那時候,一家三口,歲月靜好,竟是如此。

  後來,弦歌但凡有心事,便喜歡看著天空發呆,要麼趴在窗口,要麼坐在廊下。

  今天外面還下著雪,可是弦歌實在是不想看到齊恆的臉,所以窗口是沒得趴了,只有坐到迴廊上。

  「弦歌妹妹。」硃砂想了想還是上前,在弦歌身邊坐下,兩人比肩坐著,「皇上他,將我接進宮,你可是生氣了?」硃砂倒也並不藏著掖著,直接問了出來。

  「我為何要生氣?」弦歌反問,這倒是將硃砂問到了,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若是易地而處,我心裡也會不舒服。不過你放心,皇上的心思都系在你一個人身上,旁人,卻是想都想不來的。」硃砂苦笑,其實自己要說的話不是這些啊!

  「哦?是麼?」弦歌淡淡的應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

  「是不是你心裡有數。弦歌妹妹,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知不知道後宮中多少女人嫉妒你,嫉妒你可以得到皇上的寵愛。」硃砂說到這裡,神色變得有些黯然,「皇上這樣的男人,若是能得到他的寵愛,便是折壽十年我也願意的。」

  弦歌終於偏過頭,饒有興味的盯著硃砂看了半晌,那樣的眼神盯得她有些無所適從,可轉念一想,她憑什麼就要矮人一等,自己不也是皇上的嬪妃嗎?這樣一想,硃砂瞬間釋然了,抬起頭和弦歌直視。

  看著硃砂眼中的挑釁,弦歌突然笑了:「硃砂,從那日在桃源村你第一次見到齊恆,就喜歡他了吧?」

  硃砂聞言微微一怔,隨即紅了臉。

  弦歌也沒等她回答,轉過頭看著天,似是在自言自語:「其實那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女兒家的心思,我便是再怎麼神經大條,也是能感受到的。不過也是,齊恆那張臉的確能唬人,你喜歡上他,我倒是也不奇怪。」

  硃砂未置可否。

  「這是你的選擇,無可厚非。你喜歡他也好,他喜歡你也罷。終究都是你們兩個人的事,與我無關的。所以你也不必在我面前來炫耀什麼,說什麼羨慕我的話,感情這種事,向來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你自己過的開不開心,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正所謂,是你的,別人無論如何也奪不走,不是你的,想要也得不到。不是麼?」弦歌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沒有什麼情緒的起伏,可是這話卻在硃砂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弦歌說的沒錯,硃砂之所以對她說這些,的確是故作姿態想要對她炫耀自己從一介孤女變成了現在的惠嬪,雖然不過是個嬪位,但好歹是皇上的女人,這在以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原本也只是想藉此氣一下弦歌,可她不但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還對自己說了這番話,這怎麼看都像是在打她的臉。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或許弦歌不知道,但硃砂自己卻是心裡明鏡似的,皇上之所以將她接進宮,不過是可憐她罷了。

  那日硃砂親眼看著弦歌被擄走,然後皇上氣急敗壞的追了上去,她心下好奇也跟了上去。不過她腳程慢,沒走多久便跟丟了。就在她一個人在荒山野嶺毫無頭緒的時候,卻遠遠見到齊恆一行人朝著另一邊走去。

  她愣了一下,隨即高興的大喊了一聲:「恆郎!」

  硃砂見他看向自己,心下大喜,慌忙跑了過去,齊恆周圍的侍衛下意識的就拔刀指著她,嚇得她不敢動彈。

  「無妨,你怎麼在這裡?」齊恆開口,侍衛才撤下了手中的刀。

  他竟然還記得自己!硃砂面色一紅,道:「我,我原本和無歡在一塊的,看她被擄走了我擔心,這才追了出來。她人呢?」硃砂說著,往齊恆身後看了看,卻並未見到人。

  「走了。」齊恆輕描淡寫的撂下一句話,轉身就要走。

  「誒,你等等。」硃砂著急的喊了一聲,隨即咬牙,道:「那個,你,你是皇帝?」

  「有事?」齊恆反問。

  「那個,當初你們走後不久,就來了一群人,將村裡的人都殺了……」硃砂說到這裡,紅了眼,「我現在,已經沒地方可以去了,你……」硃砂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似是欲言又止。


  齊恆皺著眉頭想了想,最後還是將她帶回了宮,然後吩咐元寶找個地方將硃砂安頓一下,便沒再過問她的事。

  硃砂畢竟是皇上帶回來的人,元寶自然不敢懈怠,將她安置在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崇寧殿。崇寧殿的宮女太監原以為這是新主子,期初還畢恭畢敬的,可過了好久都沒見皇上來過,也沒聽到說要冊封的消息,於是對硃砂越來越不待見,甚至偶爾對她還有些趾高氣揚的樣子。硃砂在宮外的時候也算是受盡白眼嘗盡人情冷暖,原以為進了宮會不一樣,可沒想到得到的竟然還是這個結局。

  這樣受人白眼的日子過了很久,終於有一天有奴才陽奉陰違的對她說話時齊恆突然出現,將那個對她不敬的奴才拖下去打了板子, 說了些體己的話才離開。硃砂原以為此事想來就這樣不了了之了,沒成想第二日便有聖旨下來,封她為惠嬪。

  對此,齊恆解釋為:「這樣宮裡的人想來礙於你的身份就不會再以下犯上了。不過你放心,朕也不會碰你,朕會為你找一門合適的親事,若是你有心儀之人也可告訴朕,朕會為你做主。」

  突如其來的喜悅並未持續多久,接踵而至的就是令人絕望的消息。可是她又能如何呢?皇上都直言不諱說不會碰她,她還能如何呢?

  看著弦歌波瀾不驚的臉,硃砂第一次發現恨一個人原來是這種感覺。

  齊恆出來時,硃砂已經走了,就弦歌一個人還呆呆的坐在廊下。

  「我爹曾說,下雪的時候是最美的,不僅因為世界一片白茫茫的,還因為雪花都是六角的,而且每一朵雪花都不一樣,你見過嗎?」弦歌有些答非所問。

  「嗯,這話你說過。」齊恆點頭。

  「說過?」弦歌偏過頭盯著齊恆,這話她只告訴過齊商,他怎麼會知道?

  「你和阿商滿滿世界找相同的雪花的時候,我也在。」

  「是麼?」

  「嗯。」齊恆記得那時他還驚奇了一下,後來他也仔細觀察過,果真如此。

  「恆哥哥,你說,若是當年我們就在一起了,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弦歌的語氣有些悲涼,齊恆從未在她臉上見到過如此神情,即便當年他當著宋子衿的面將她狠狠的羞辱了一番,她臉上也只有委屈,可並不會露出這樣徹骨的悲涼。

  這樣的神情,讓齊恆有些心疼。

  「想來也是不會吧,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沒等齊恆回答,弦歌就自己給出了答案,「你故意把硃砂放進來想刺激我,怎麼樣,看到我不開心了,你滿意了不?」。

  齊恆想了想,開口道:「鈴鐺,我們重新開始吧。」

  「怎麼重新開始?」

  「只要你答應不再離開我,我便不再鎖著你,可好?」齊恆搬正弦歌的肩膀,一字一頓的開口道。

  「可是我的身份終究是個禍患,我是罪臣之女,當初我要離開,也是因為這個。恆哥哥,想來你也明白,即便我可以忘記過去,和你重新在一起,但是我們中間隔著的遠不止這些。」弦歌深吸一口氣,嘆道,「其實我明白你為何將我鎖在這裡,你知道我不是乖乖聽話的人,若不將我鎖住,你怕我又會往外跑,到時候被太后皇后拿住了,估計會小命不保。你派了這麼多人將這長樂宮圍住,其實不是怕我跑,而是攔著不讓外面的人進來,你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保護我罷了。」

  齊恆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他就知道,她是懂他的。

  「可是你心裡也明白,這樣的日子,終歸不會太久。你能護著我一時,卻無法護我一世。曾經太后可以用絕食來逼你交出我,想來這些日子也對你用過不少辦法吧,還有朝中的大臣,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一個罪臣之女入主後宮,更何況你這樣獨寵我一人。其實,這些日子,你才是最難過的吧。」

  「鈴鐺。」齊恆的喉嚨有些發緊,下意識的抓著她的手。

  「恆哥哥,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哪怕全世界都反對,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事到如今,我沒辦法再看著你這麼累了。」弦歌伸出空著的手,輕輕的攀上齊恆的臉頰,看著他緊鎖的眉頭,不禁有些鼻酸。

  「只要你陪在我身邊,無論如何都是開心的。鈴鐺,不要離開我好嗎?」齊恆親昵的蹭了蹭她的掌心,聲音隱隱有些顫抖。

  「我們都認清現實吧,都這麼久了,你可說服了太后?說服了那些大臣?」弦歌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鬆開手,起身往屋內走去。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停下,聲音發緊的說道,「下輩子吧,下輩子,我們就都投身在普通人家就好了,平平淡淡的,也挺好。」

  門「吱呀」一聲關上,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

  門外雪花依舊肆意飛揚,寒風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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