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舊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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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就不能乖乖聽他的話?」陳澤對吳家歸的好奇愈加濃重。

  「我不想。」吳家歸雙手一攤,仰頭朝天躺下,閉目躲開日光,任由清風拂面。

  「我想要自由。」

  「從小時候我就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沒有前途。」

  「所以過去我一直在找,在找我從哪裡來,沒想到啊,嘖嘖嘖」

  「我累了,哪也不想去。」

  吳家歸撇著嘴皮子,用尚算完好的部份唇齒發出怪聲,好似在吹口哨,竟有幾分悠哉閒適的感覺。

  呼呼呼~

  事實上還有一些矯情的話吳家歸沒有說出口。

  那便是他很享受這樣閉目吹風的感覺,看不見永遠擋在視野內的贅生皮肉,好像自己是個正常人,擁有一張正常的臉,被一雙手輕柔地撫摸。

  吳家歸摘下邊上的一根草梗叼在唇邊,沒一會兒輕微的鼾聲逐漸傳出。

  唯有角落裡的新人仍在煩悶地抓撓頭髮,背誦冗長監規。

  「季連緣!」

  季連緣也不例外,甚至睡得格外香甜。

  陳澤沒有阻攔,受下了這一拜。

  就在這個念頭成型的下一刻,周遭天翻地覆,高牆鐵壁伸縮拉攏變形,將這裡變作一處寬闊的房間。

  「我師父給我算命改名,批我命里註定顛沛流連,唯有緣法可破。膝下有厚土萬重,見有德貴人方叩首。」

  「我這輩子,其實窩囊得很。」

  「是我當初收著的那塊布。」季連緣點點頭。

  房間內沒有任何擺設,唯有他一人獨坐。

  啷兒~當!

  「都沒找我殺一盤,我這手痒痒,沒對手啊!」

  「唉」

  「你好。」

  「陳先生。」季連緣逐漸鎮定下來,

  「照料談不上。」陳澤承認下來,

  「就是順手幫一幫。」

  鐵閘門關緊,舍友們開始享受自由活動時間,同時等待一會兒的新聞廣播。

  話畢季連緣五體投地,虔誠投首。

  這難道不是我做的夢嗎?!

  季連緣有些無法理解,潛意識中敏銳發覺並牴觸這種被他人掌控的變化。

  只是一想到自己可憐的兒子吃過多少苦,他就怎麼也拿不起架子。

  「可是主任.他人高馬大的,得有一米八幾。」

  陳澤接起電話,原來是張厚德傳來消息,他父親季連緣那邊終於鬆口,又有新線索可以透露。

  待季連緣再去聽,眼前卻已是自然而然地多出一人。

  「肅靜!」幾名獄警厲聲呵斥,很快將秩序整頓下來。

  吳家歸.無家歸.

  叮鈴鈴鈴鈴鈴鈴——

  「先生,請受季連緣一拜。」

  「等我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冷得不行,身上一點衣服都沒穿。」

  「想不到如此曲折,最後還是給他人做了嫁衣。」季連緣唏噓不已,而後正色道,

  「陳先生,能否容我從頭說起?」

  「我沒忍住,趴牆根偷看,結果被逮了個正著。」

  【經驗值+300】

  「那個小孩讓我別怕,說他給我看手相算了命,要收我為徒,還讓我改名字。」

  「到!」

  但很快,隨著幾坨天降之物掉落,許多人都罵罵咧咧起來。

  「可憐我臨老到頭,才在眼前得見貴人。」

  「你別過來啊挖槽,臭死了離我遠點。」.

  人群一陣騷亂。

  至於見面所需的道具,時機一到自然會送達他手裡。

  「結果那時候,窗戶忽然開了,主任就站在窗邊瞪我,好像在趕我走。」

  雖然是在夢中,但季連緣似乎暫時擺脫了階下囚身份,倒也有幾分自若的氣度。

  「回去以後啊,半夜我越想越不對勁,一閉上眼睛就覺得那個小孩在看我。」


  「還好我打小嗓門大,爬到窗戶邊上死命喊。」

  「結果.結果那主任!他在霧裡頭不知道被什麼怪物撕扯,啃咬,生吃,叫得比什麼都慘。」

  「沒把別人喊來,倒喊來一個還沒我大的小孩。」

  其人高大俊朗,年紀很輕,此時正帶著微笑打量自己。

  仔細想想,這位的人際交往也真是沒誰了。

  「我鬆了口氣,本來要走,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來.那窗戶矮得很,離地就一米多點,所以我才經常翻進翻出。」

  「你剛剛跑哪去了?」獄友倒是沒有察覺到不對勁,

  「他立馬就怕了,求我別喊,要跟我私了,就當沒來過,還可以送我吃的。」

  「那破屋八面漏風,我也點不起燈,睡不著。」

  「造孽啊!」

  但除了新來的人輾轉反側外,其他人早已適應。

  【經驗值+200】.

  某所監獄內,露天操場上。

  他在書信中和張厚德用暗語約好,上次夢中所見的那個神秘人會在今日再訪。

  到最後季連緣長吸一口氣,突然跪倒在地,認認真真地對陳澤行了一個大禮。

  「那人拿根藤條要來打我,我哪裡肯吃虧,邊跑便喊,主任在偷人。」

  但掌心的皮膚上卻多了一個小小的印記,看似繁複玄奧,不可細觀,否則頭昏腦漲,不知有無。

  「我再回頭一看,結結果.看見主任歪到旁邊,居然,居然沒有後腦勺!」

  「馬福成我當初對他那麼好。」

  「我給灑了一身血!嚇得我尿了一地,當場就暈過去。」

  說他喜怒無常也好,乖張邪謬也罷,唯有那麼一股子狠勁,好似從骨子裡扎出來,怎麼也壓不彎。

  「我要換衣服,等等!」

  「改天,改天。」季連緣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隨口敷衍道。

  怎麼回事?

  說好是今天的,怎麼還沒動靜

  季連緣的心逐漸懸了起來。

  「厚德.是你在照料?」季連緣本來沒想把姿態放得這麼低。

  一步,兩步,三步.

  離門口還有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季連緣不禁眯眼看了眼天空,被陽光刺得有些難受。

  「王林.他明明說得那麼好聽!為什麼!」.

  季連緣狂怒發泄了一陣,陳澤也不好去打斷。

  「還有那曹小子,居然是他偷的東西可憐我那小徒兒,倒真是我冤枉他了。」

  「是!」季連緣唯恐被發覺不對勁,沒敢再拖,只好跟上隊伍一步步朝牢籠監舍挪去。

  季連緣點頭沒有細究,開始從頭說來,

  「那時候我還是個半大小子,手腳不乾淨,經常去村口的供銷社偷東西吃。」

  他頭上的髮絲如同鋼刺般分別聚攏,像雨後春筍一樣瘋狂生長,帶著怒氣捅向天上的不知高遠處。

  「老季!」

  放風時間剛剛結束,囚犯們正在集合點名,排隊回監舍。

  季連緣心中瞭然,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照常洗漱。

  「畜生啊!」季連緣氣得一跺腳,整個夢境都顫了又顫。

  「先生您,怎麼稱呼?」季連緣強壓下本能,恭敬開口道。

  「我前半輩子傲得很,誰都不服。」

  對此陳澤並不意外,季連緣肯定要考慮自己兒子的出路,只是需要時間思量。

  身後人擠了又擠,有些不滿季連緣的行動遲緩。

  從門人弟子,到親朋獄友,沒一個人靠得住,誰都能坑他幾下子。

  於是陳澤再一次將如何得到此物,已經和此物相關的王林最終下場跟他簡略說明了一下。

  有意思.陳澤還未曾見過這般奇人。

  「媽的哪來的傻鳥啊!」

  季連緣趁著拿洗漱用品的間隙悄悄攤開掌心望了眼,卻見手中已經空空如也。


  「唯一還剩下點念想,就是厚德。他還年輕,他還來得及。」

  只是沒人注意到,季連緣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而緊握的掌心內也多了一些小東西。

  「哎!」季連緣差點一哆嗦,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和自己相識的另一名獄友。

  季連緣聽聞這話正欲抬首作答,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站起,和眼前的無名高人面對面平視。

  「他也不直說,就一個勁笑,讓我別管。我也不敢再問。」

  等了一整天,等回到高牆鐵網的監舍里恐怕就

  「唳——」

  霎那間他明悟了,自己已經身在夢中。

  「明天記得啊。」臨別前獄友擠眉弄眼,季連緣只好回了個大拇指。

  於是正在享受微風的吳家歸忽然發覺些許不對勁,迎面而來的氣流越來越大,越刮越凶,直至將他整個人都螺旋卷上了天。

  「我本來是不信那些怪力亂神的,可遭不住親眼看見啊!」

  混在人群之中的季連緣理了理身上衣物褶皺,無由來地有些緊張。

  「走走走!時間到了!回去你再換!」.

  眾人規規矩矩地回到監舍,突發的小風波很快平息。

  「我也是豬皮蒙了心,就跟他回屋裡談,結果進門就給按住一頓好打,差點沒掉層皮。」

  結果陳澤倒毫不介意,讓季連緣接著說下去。

  「然後他打嗝打得說不了話,光顧著摸肚子,就給了我幾張糧票肉票,說過幾天會再來找我。」

  「我小聲喊了幾句主任的名字,也沒人應。」

  「你好。」季連緣沉住氣,伸出手和陳澤的夢體交握。

  監舍里燈光通明,這裡從不關燈。

  「霧往上面飄,我被打得起不來,正好趴在地上。」

  「主任讓他滾蛋,本來我都絕望了。沒想到那小孩不知道扔了什麼東西進來,屋裡起了陣大霧。」

  「我沒敢答應,看周圍沒別人,陰森森的,就問他供銷社主任哪去了。」

  「那個小孩就站在我面前,盯著我看,兩個眼珠子特別鼓,跟地里的癩蛤蟆一個樣,還一直打嗝。」

  「我慌得很,不知道該不該去大隊報信。」

  「我姓陳,不用這麼客氣。」

  「季連緣!」有獄警發覺了磨磨蹭蹭的季連緣,高聲呵斥道,

  「手腳麻溜點!」

  「呸!噁心死了!」

  「我又走到供銷社門口,瞧見那門緊著,屋裡燈也熄了,好像沒人。」

  周遭人愈發稀少,季連緣的心思也越來越急。

  手機鈴響。

  「本來我年紀小,動作快,也還算機靈,偷了幾次都沒被發現。」

  「回去!」

  「在這裡,我們有的是時間。」陳澤意有所指。

  說到這裡季連緣小心地看了眼陳澤,怕他嫌自己囉嗦。

  「過了好久我才敢動,就到樹下找了一圈,結果什麼都沒找著,只好把糧票肉票拿好回我住的破屋。」

  直到夜色漸深。

  「快快快!」

  一道迅疾的黑影划過地上隊伍,許多人嘖嘖稱奇,抬頭圍觀這不知哪來的鷹隼。

  「我就跟你直說,我是為了煉炁術來找的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哪怕薅羊毛的都不見得逮著一隻羊拼命薅。

  「話說完他就不見了,我根本看不清。」

  「不錯。」陳澤伸手具現出那張殘帛,遞給季連緣辨認。

  說到此時季連緣的表情還心有餘悸,顯然印象極為深刻。

  「結果有次半夜,我賭輸了錢,想著去順點東西填肚子,沒想到供銷社的主任正好在那偷情。」

  「您說的可是那張載有法門的殘缺布帛?」

  他竟在陳澤的眼皮子底下睡著了。

  「我有點害怕,想要往後退,才看見手上有個口子,流了血。」


  「我命賤,生出來就沒了娘,三歲遭一場澇,老子也死了。摸爬滾打混大的,不拜天地,不信神仙,就拜過我師父一人。」

  「起來吧。」陳澤似乎並沒有被打動,

  「張厚德我會多看著點。」

  只是迷糊之間他忽然察覺到一陣刺目,坐起一看,掌心微微發光,而身邊空無一人。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小聲聊著,直到點名完畢,所有人分批回各自監舍。

  「到後半夜我心想反正也睡不著,乾脆回去那供銷社看看。」

  「現在回頭看來,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季連緣點點頭,又跟陳澤詢問了關於張厚德的許多細節。

  有些事他不敢親自對張厚德問出口,一直憋到現在。

  啊?

  不,他很快發現,掌心是空了。

  掛斷電話,陳澤盯著旁若無人般躺平的吳家歸,逐漸起了點別樣的心思。

  「他背後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

  「就光是一張人皮!」

  「我又給嚇尿了,還以為是看錯,再去看什麼都沒有。」

  「我是真給嚇壞了,在心裡求爺爺告姥姥,本來想去別人家敲門,結果濕了一片沒褲子換,怕給當成流氓抓起來槍斃。」(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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