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跳樑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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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6章 跳樑小丑

  天光大亮,聞夫子飄然來到湘源之地,環顧四方,最後看著那座突兀靖室,不由得搖頭說道:

  「梳整地脈、重定氣序,程三五本事見長。😎🐨 ➅➈s𝓱𝓾𝓧.𝒸O𝓂 ♢🐻就是這衣食住行上太不講究,造的屋子也沒個擋風聚氣的院落格局。」

  說話間,聞夫子抬手虛撥,地面上泥石翻動,自行壘成土牆夯實,圍繞靖室成了一座清靜小院,四周地面上草木萌發,生機盎然,甚至還有一條小溪漸漸形成。

  待得這些完成之後,聞夫子捻須靜候,忽有一陣陰風席捲,申姬憑空出現在院中,四周氛圍頓時一變。

  「恭喜前輩。」聞夫子主動施禮揖拜:「為禍瀟湘的一眾大妖巨祟盡數誅殺殆盡,千古之禍徹底拔除,從今往後再無隱慮。」

  申姬臉上不見半點愉悅神色,冷淡鋒利的目光如同審視。

  聞夫子也不怕她這樣看,直白言道:「按照先前約定,程三五斬盡妖祟,便可將太一令託付給晚輩。」

  「尚未。」申姬言道:「霸占衡山青玉壇的烏登闕,並未伏誅。」

  聞夫子則說:「烏登闕雖是旁門左道,卻並非禍世為患的妖祟,我拂世鋒與之並無舊怨。」

  申姬那如同瓷娃娃的面容神色森冷,手上青燈鬼火點點泛動:「想必不需要我提醒你,烏登闕盤踞南嶽,早已摸索出策動龍氣的法門。」

  「拂世鋒能做到,過往前人能夠做到,這意味著世上也有其他人能夠做到。」聞夫子直言:「古往今來不乏驚才絕艷之輩,當初我在古陽平治遇到的安屈提,他在天山同樣也能御使龍氣。可見這並非是我們拂世鋒獨占權柄,無非是得了太一令的便宜。」

  申姬似乎等得就是這就話:「既然如此,那你也不需要太一令。」

  聞夫子無奈嘆息:「前輩如果真的想要我誅殺程三五,便非要太一令不可。如今他的能為堪稱是與日俱進,若是延宕太久,我恐怕也沒有取勝把握了。」

  申姬抬眼遙望程三五一行離開的方向:「程三五盡數轉化半身之力,為何還能不斷提升?」

  「證入先天境界的九淵升龍之身,氣通天地、神覆宇宙,元功提升橫無際涯。」聞夫子解釋說:「饕餮半身之力好比引燃火苗,這一步邁出,程三五便能一直提升。至於他的極限……我也不清楚,我自己從未修成《九淵升龍篇》。」

  申姬又問:「半身之力盡化,那還有另外半身呢?」

  「我要是沒猜錯,另外半身此刻應該孤懸識海,無法掙脫程三五的約束。」聞夫子沉吟道。

  「倘若程三五伏誅,這另外半身也會被一併消滅麼?」申姬窮追不捨。

  「不一定。」聞夫子沒有隱瞞托大:「興許他會接管程三五的身體,又或者僥倖掙脫而出。但不論如何,另外半身也遠不能與昔年饕餮相提並論了。若按照設想,最好便是等張鴉九鑄成神劍,將二者分離開來,各個消滅,如此最為妥當。」

  「可神劍尚未鑄成。」申姬說。

  「已有幾分眉目。」聞夫子輕嘆道:「我隱約覺得,程三五此行瀟湘,便是在引導局勢變化,不容我們有喘息之機。就算神劍未成,我也必須有所因應,所以懇求前輩將太一令託付於我。」

  申姬思量許久,一如既往沒有表情,她那如瀑青絲飄飛揚動,眉間浮現鳥蟲古字,徐徐脫離飛出。

  聞夫子神色莊重,當即拱手相迎,將太一令化納入體的瞬間,體內百脈似有洪濤奔流,周身萬竅真氣勃發,引得方圓天地山川共鳴。

  迎面湧來的天地眾生萬象,幾乎要將聞夫子心志衝垮,即便是與天地並參的至誠境界,加上飛龍在天的命格,也照樣讓聞夫子感受到一絲力不從心。

  「五道太一令便是你的極限。」申姬看著漸漸平復氣機的聞夫子,目光深邃:「龍飛九五,奉天受命,如果強行收納第六道,命途傾毀,逆勢難挽。」

  「我明白……」聞夫子呼出一口氣:「五道太一令也夠了,再多便是過猶不及。」

  ……

  程三五沿著湘水一路北上,來到衡陽,幾乎沒費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張藩等人的落腳地。

  原因不是別的,單純是過於顯眼,一座宅院門前空地上,財帛禮物堆成了小山,吸引許多百姓圍觀,成為衡陽城內一樁奇聞軼事。

  「這是怎麼一回事?」

  程三五不顧旁人目光,騎著棗紅大馬來到,張藩聞訊出門迎候,就被問到院外禮物的來歷。


  「這些都是祝融府派人送來的。」張藩掃視一眼:「我們剛來到衡陽,立刻就被祝融府的人攔住,但他們沒有動手,而是將我們安頓於此,隨後送來許多禮物財貨。」

  「伱沒有收下?」程三五問。

  「卑職不敢。」張藩答道:「這祝融府對我們的動向一清二楚,定是不懷好意,楊無咎派人幾番登門送禮,言辭里少不得試探詢問。卑職唯恐壞了昭陽君大事,所以約束眾人,嚴禁泄漏消息,同時將所有禮物拒之門外,以表態度。」

  「你倒是謹慎。」程三五瞥了那些禮物一眼:「就扔在這,且看楊無咎會有什麼動向。」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要向昭陽君稟報。」張藩壓低聲音道:「我們來到衡陽後,通常是在夜裡外出探查,發現近來城中來了不少苗寨山民,而且有發放刀兵之舉,恐怕要謀逆作亂。」

  程三五卻不太在意:「真要造反,隨他們去。你如實將消息傳回長安就好。」

  果不其然,程三五等人剛到不過一個時辰,祝融府便派使者主動登門,除了按照舊例送禮,還轉達了楊無咎的話,邀請程三五次日到祝融府一晤。

  「不知楊府主找我有什麼事?」程三五倒是一點都不急,好整以暇地問道。

  使者回答:「先前楊府主的義子冒犯昭陽君,他深感愧疚,一直都希望向昭陽君賠禮謝罪。」

  「歷來謝罪,無不是主動負荊登門。」程三五表情微妙:「可楊府主這回反倒是要請我過去,這樣的禮數我還是頭回見識。」

  那位使者也是厚臉皮:「府主設下宴席,廣邀各路豪傑賢望,要當眾向昭陽君謝罪。此處院落不過是給昭陽君歇腳,不是排布大場合的地方,所以有勞昭陽君移步。」

  程三五心下冷笑,說道:「那好,我倒是要看看,楊府主要如何安排。」

  ……

  轉過天來,程三五攜一眾下屬來到祝融府。這座供奉祝融大神的神祠占地廣大,甚至有九進院落,牆柱髹以朱漆,前院門樓看上去幾乎與宮門無異,供信眾焚香燔祭的正殿,說是皇宮也能唬住不少人。

  照理來說,衡陽雖然也是三川匯合的通都大埠,可是與長安洛陽、揚益大州相比,幾乎屬於偏遠之地。如此規模宏大、嚴重違制的殿宇,要耗費多少財力物力才能修造完成?

  莫說是出身鄉野的平民百姓,即便是從關中而來的官員,見到這祝融府,估計也會感覺大開眼界。

  而且按照張藩打聽所知,衡州一帶若是有什麼公私糾葛,人們通常不會到州縣衙署報官,而是直接來祝融府講公道、論情面。官府有什麼難辦之事,也會登門相求。

  如此下來,楊無咎儼然成為一方土皇帝,權威遠勝於官府。市井傳說,他楊無咎跺跺腳,南嶽衡山也要震上幾震,但凡有誰妄圖與楊府主對抗,不用他親自出面,便有無數驍勇死士前赴後繼擺平局面。

  不過眼下形勢的確發生了一些變化,由於淥口戍接連折損幾位義子,所有人都很好奇,這位內侍省昭陽君此番前來,莫非是要代表朝廷,專程對付祝融府楊無咎不成?

  祝融府雄踞湘衡多年,積怨結仇不少,其中有膽量主動發難報仇者或許不多,可是趁著祝融府衰敗之時,一擁而上瓜分蠶食者卻是很多。

  因此程三五尚未來到衡陽,或明或暗的各路人馬都在探聽相關消息。甚至有些以祝融府名義前來送禮之人,實際反倒是寄希望於內侍省與程三五,能夠狠狠懲治楊無咎,好讓他們有機會從中牟利。

  但是由於張藩的謹慎,在程三五到來之前,將所有禮物拒之門外,也不跟任何人往來,反倒使得衡陽城內各方一時間難以揣測,誰也算不准程三五的用意。

  畢竟從朝廷來的各任官員,當中絕大部分都被楊無咎收買,人家只是在本地任職幾年,不是誰都有跟土皇帝惡鬥到底的骨氣。

  就算骨頭再硬,還能比楊無咎的刀更硬不成?

  「我看能。」

  祝融府外,楊無咎主動出門迎接程三五,而在附近圍觀的各方人士不禁竊竊私語,個別消息靈通的,甚至聽說程三五在王喬山斬殺妖祟的消息。

  「這位昭陽君可不是尋常人物,我看祝融府這回十有八九要遭難!」

  「未必。你看昭陽君與楊無咎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相談甚歡,就差勾肩搭背了。」

  「楊無咎如果只知道掄刀砍人,哪裡能有如今地位?朝廷派人前來,他自然曉得伏低做小。」


  「只怕這位昭陽君轉頭又被收買了,還是別指望太多。」

  周圍人群的私下交流盡數傳入程三五耳中,他笑著對面前楊無咎說道:「楊府主,看來你仇家不少,許多人都盼著你遭殃呢!」

  楊無咎養尊處優多年,形容端方,身穿錦袍玉帶,渾然不似習武之人,反倒像是豪富之家出身。

  而且與程三五給人以強烈壓迫感不同,楊無咎氣機收斂得極好,幾乎看不出他同樣修煉炎風刀法。

  「讓昭陽君見笑了。」楊無咎不見半點怒意,呵呵笑道:「行走江湖,難免會與同道生出衝突。坐下來慢慢談就好,不必動刀動槍。」

  「原來楊府主還是厚道人。」程三五看似誇讚,但旁人聽來,完全就是譏諷嘲弄。

  楊無咎則說:「在昭陽君面前,楊某不得不厚道啊……來,佳肴美酒已備,還請昭陽君入宴。」

  程三五剛落座,楊無咎便擊掌示意,堂下奏樂起舞,各色山珍海味輪番端上,其中也不乏來自嶺南的奇珍異果,這等排場即便是長安的王公貴族也未必能享受到。

  楊無咎沒有急著賠禮謝罪,而是向程三五介紹列席於此的各路武林人士、豪強賢達,顯然是要藉此彰顯祝融府的人脈,證明他楊無咎在瀟湘之地的勢力。

  程三五隻是隨口應付,連那些人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一概懶得理會,就是想看看楊無咎還能跳梁到幾時。

  證入先天境界之後,程三五的心境與過往大不相同了,凡夫俗子站在面前,根底深淺一目了然。只要程三五動念,甚至能夠洞悉對方過往,從而測算未來,其人一切仿佛是一幅早已定格的畫面,毫無意趣。

  或許這就是為何先天高人大多不涉塵俗,一旦前後因果在眼前敞露分明,世事便無趣透頂,倒不如專注超脫之事。

  一番觥籌交錯過後,楊無咎見程三五興致缺缺,於是揮手撤下舞樂,主動起身言道:

  「今番群賢畢至、座無虛席,楊某有一件事不得不說……此前不久,淥口戍袁通天被殺,他也是楊某眾多義子之一。為報私仇,楊某另外遣人赴往淥口戍追究責難,狠狠吃過一番教訓後方才得知,昭陽君查明袁通天略賣良人之舉,可謂是罪大惡極!」

  楊無咎一副義正詞嚴,在場眾人雖不敢插嘴,但多數都在心中冷笑。

  「楊某此前並不知曉袁通天的罪行,詳加了解過後,震驚之餘甚為懊悔。」楊無咎痛心疾首道:「不論袁通天是否利用我的名義行事,但疏於管束,導致最終禍及無辜,總歸是我的責任。」

  說完這一通,楊無咎主動面向程三五,躬身揖拜道:「楊某不過一介山野村夫,不敢妄下論斷。先前派人冒犯昭陽君,更是大錯特錯。今番設宴,便是希望請眾人做個見證,要如何處置楊某,昭陽君儘管示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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