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黑羊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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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黑羊夜奔

  一行人向北緩緩而行,直至傍晚時分,來到一處空曠無人的荒郊野嶺,積雪之下隱約可見傾頹建築。🍩💋 ➅➈SħǗЖ.𝓬𝓞ϻ 🐟☠

  「這是什麼地方?哎喲!」程三五正要踢開一團積雪,孰料一腳踢中硬物,撥開雪後,是一具被砸掉腦袋的石雕,大約一尺來高,側倒在地。

  龐觀主瞧了石雕一眼,冷哼道:「這是當年胡人祭拜黑羊公的神壇,少說也有兩三百年了。」

  「兩三百年?」張藩頗為驚異:「難不成北朝之時就有人祭拜這黑羊公了?」

  龐觀主對此不以為意:「北朝諸胡信仰駁雜,除了祆教、佛門,還有許多淫祀邪神,可謂遍地都是。這些淫祀邪神其實跟妖魔也沒甚差別了,往往要求供奉活人血食,不然就發動災禍,根本不能指望它們保佑一方風調雨順。」

  「那就活該被砸了像、毀了廟。」程三五不客氣地又踢了一腳,那無頭石雕翻滾幾圈,隱約可見神像那對似羊蹄足。

  眾人沒有理會程三五的舉動,胡乙來到神壇中央,環顧一圈,點頭道:「此處隱隱有地氣升騰,的確適合開壇做法。看來那些信奉淫祀邪神之人,也並非全然盲目。」

  龐觀主讓弟子開始布置壇場,然後對張藩等人言道:「稍後我在此地做法召聚,妖物若有感應,或許會主動現身。就勞煩你們到附近稍避,等妖物前來干犯壇場,你們再出手對付。」

  張藩拱手稱是,當即領著程三五等人到附近一處廢墟殘垣間仔細躲藏起來。

  當天色完全黑下來後,龐觀主點燃安置在壇場四角的火盆,一片漆黑的寒冷荒野中,仿佛只有此地保留了最後的光與熱。

  只見龐觀主一通誦經念咒、燒符做法,四名弟子各自吹吹打打、隨聲唱和。片刻過後,四角火盆似有相應,火焰騰騰上舉,火光籠罩壇場,煊赫耀目,堪比夜裡烽燧,十足顯眼。

  程三五等人都隱約能感覺到,神壇處有微妙氣息向外擴散,迅速延伸至遠方。

  然而足足等了將近半個時辰,也不見有妖物出沒的動靜,神壇方向的誦經聲也變得散亂不齊,龐觀主那些弟子估計早已念得口乾舌燥。

  「這位龐觀主看來也沒有多大能耐。」許二十三靠在矮牆邊,嗤之以鼻道。

  張藩並未否認,他也清楚,道門威儀使中,也絕非人人都有高深法力。

  尤其是當今聖人篤信仙道,道門中人更偏好長安這種繁華地界,而不是到邊荒州縣苦熬。🍔💛 ❻9𝕤𝐡𝔲𝔵.𝕔ᵒ𝓂 🐺💲

  張藩思索間扭,扭頭就見程三五不知幾時掏出一包胡餅,往嘴裡猛塞,完全沒有埋伏敵人的枯燥神色。

  見他如此情形,張藩正要呵斥,可程三五臉色忽然一變,猛地將剩下胡餅塞入懷中,手按刀柄,異常警惕。

  「有妖氣!」胡乙低喝一聲,抬手握住鐵鐧把柄。

  張藩聞言當即放空心神,內息注耳,隱約能聽見遠方一陣細微密集的踏雪聲響。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張藩辦差多年,這種夜裡待敵的經歷不止一次,早就習慣了通過腳步聲判斷敵人數目。

  此刻由遠及近的密集聲響,好似一隊騎兵,但踏足雪地的動靜偏偏又十分輕盈短促,沒有大隊騎兵縱馬奔騰的動地之威。

  要不是有法術在身的胡乙察覺到妖氣臨近,張藩估計會將那當成是夜裡出沒的野鹿羚羊。

  「好快!」

  程三五罵了一句,不等張藩等人詢問,便率先翻過廢墟牆垣,朝著神壇方向跑去。

  「你——唉,跟上!」張藩自知無法勸阻程三五,只能帶人動身急追。

  此時壇場之外,明亮火光已經照出來犯的數道身影——那是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似羊蹄足的古怪異類,它們身上沒有衣物,但毛髮濃密,頭頂長出並不對稱的錯亂尖角,面容醜陋猙獰,露出滿口尖齒,濃烈膻腥獸臭隨風而至!

  這些羊蹄怪人極為擅長奔行縱躍,邁步一跨便是一丈有餘的距離,堪比輕功有成的習武之人。

  親眼目睹此等半人半獸的妖異之屬,那四名道人大驚失色,經咒之聲立刻中斷,環護壇場的結界頓時減弱。

  只見一位羊蹄怪人手執短矛,率先衝到神壇外圍,張口發出一聲嘶吼,隨即朝龐觀主奮力擲出短矛。

  龐觀主嚇得縮身躲閃,向後幾步,不慎踩到自己衣角,直接失足跌倒,從後方滾落神壇。


  眼看那些羊蹄怪人要一擁而上,其餘道人弟子大呼小叫地奪路狂奔,程三五及時殺到,只見他飛身旋斬而至,刀鋒捲起一陣暴烈炎風,壇場四角火盆霎時呼應,火勢大熾!

  羊蹄怪人反應不及,當場就被砍翻兩人,百鍊神刀克制妖邪鬼祟之能發動起來,劈在羊蹄怪人身上毫無阻滯,好比利刃切豆腐般輕易。

  那些羊蹄怪人似乎沒有料到程三五的突然出現,它們回過身來,發狂嘶吼,手中握著殘缺生鏽的兵刃,毫無章法地朝程三五攻來。6̶̛̎̋̔̇ͅ9̴̮̦͖̥͈̳̭̭̋̏͝ŝ̸̢̜̳̱͈̹͓̀̆̔͋͛͜͠ḩ̷̻̩͍̱̗͔̺̏̓͊̀͂̀ͅṵ̵̙̻͉̦͙̗̥̉̓̓͊̑̂̑x̸͍̘̳͂͊̂̊̀͊̕͘.̷̹̦̆̆c̶͙͈͚̽̄̈̎̒͜ó̶̧̧̝̳̠͇͕̺̲̹̔̈́̃͝͝m̷̗͓̽̂̌̋̃̌

  然而回敬他們的,是更為迅猛暴烈的炎風刀光。程三五身法驟然加快,常人肉眼只能看見刀鋒划過的殘影光痕,羊蹄怪人好像中了什麼法術一般,根本來不及反擊,接二連三遭受重創,斬首斷肢猶嫌不足,或被攔腰劈成兩截,或是被捲入如網刀光中,粉身碎骨。

  不到十息功夫,十二名羊蹄怪人被盡數斬殺,壇場外圍,只剩程三五一人握刀而立,滿臉陰沉,四周火光也不能照亮他的臉龐。

  等張藩三人趕來之時,已經不需要他們出手了,程三五的攻勢極快極猛,不留絲毫餘地。

  「龐觀主無恙乎?」張藩趕緊前去探問。

  「沒事!」龐觀主方才不慎滾落神壇台階,身上沾滿積雪,望向躲在遠處四名弟子,臉上儘是失望神色。

  「這些妖物到底是何方來歷?」張藩隨後詢問道:「它們就是鹽池妖祟的始作俑者嗎?」

  「不是!」龐觀主撥去身上積雪,靠近觀瞧那些羊蹄怪人:「我要是沒看錯,這些就是黑羊公的眷屬!」

  「黑羊公?難道這等妖魔還存活於世?」胡乙首先發問。

  「朝廷當年不過是搗毀了黑羊公的神壇祭所而已,從來沒說過有誰斬滅了黑羊公本尊。」龐觀主看著滿地屍骸血污皺眉不止,當即取出符紙點燃晃動,消除污邪氣息。

  張藩聞言說道:「我們之前在甜水村,便聽村民提及黑羊公,如此看來,這等妖魔仍是偶爾作祟為害。可是……這些眷屬又是什麼來歷?看他們的下身,莫非是羊妖變化而成?」

  「不,未必是。」龐觀主臉色難看,走遠幾步迴避血污:「玄武觀中有過往威儀使留下的筆記,提到早年間有些婦人在懷孕之時夢見黑羊,誕下的嬰孩便是天生羊蹄、頭頂帶角。」

  「他們……是天生這副模樣的?」張藩只覺不可思議,他望向另外幾人,胡乙沉吟道:「這雖然離奇,但是我也曾聽家中長輩提到過類似情形,可數目這麼多……我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這可不是史書里婦人夢中真龍入腹的帝王傳說!」龐觀主沉聲道:「妖魔入夢,分明是染化胎兒……難怪朔方諸州過去常有嬰孩丟失!」

  張藩連忙問:「還有這種事?為何過去不曾聽聞。」

  「嬰孩丟失大多發生在內附的胡人部落。」龐觀主言道:「如果是坊市森嚴的城郭,類似情況便甚少出現。我猜測,嬰孩就是被這些黑羊公的眷屬偷偷拐走的!」

  「它們拐走嬰孩,莫非是要……」張藩見慣險惡,卻還是不敢想像那等駭人情狀。

  龐觀主暗暗咬牙道:「黑羊公或許有某種妖異邪法,將嬰孩變成這副半人半獸的模樣。」

  許二十三冷淡道:「黑羊公這麼厲害,何必只對嬰孩下手?」

  「你們還不明白嗎?」龐觀主指著地上屍骸:「這些傢伙沒法像常人那般繁衍生息,想要擴大族群數量,便是要以邪法染化常人。嬰兒生機旺盛,卻又無從反抗,最容易遭到妖魔染化!成年人要是挨上這麼一輪骨肉劇變,早就化作一灘膿血了!」

  許二十三識趣閉嘴,張藩又問道:「為何會無緣無故招來此等妖物?」

  「無緣無故?」龐觀主冷笑一聲:「你也不看看,我們此刻身處何方?」

  張藩頓時省悟,這裡既然曾經是胡人祭祀黑羊公的神壇,開壇做法招致黑羊公眷屬前來,顯然不足為奇,搞不好還會被當做是無端冒犯之人。

  龐觀主面露難色:「這下好了,鹽池妖祟還沒查明白,首先就招惹了黑羊公!」

  胡乙語氣謹慎道:「這種邪神的習性我也聽說過,術者一旦與它們所有勾連,便會被視為獵物,從此窮追不捨。」


  龐觀主苦笑說:「不是所有修道之人都想著斬妖除魔的,光是跟這些東西沾上一星半點的關聯,那就是無休止的麻煩。」

  「黑羊公的巢穴在哪裡?」沉默許久的程三五忽然開口。

  「什麼?」龐觀主好像沒有聽懂。

  「我問黑羊公的巢穴在哪裡?」程三五臉色陰沉,雙眼緊緊盯著地上一顆頭顱。

  「鬼才知道!」龐觀主根本沒有心思回答。

  「那就去問鬼!」程三五言道。

  「夠了!」龐觀主怒而拂袖:「我答應幫助你們,已經是擔下極大麻煩,你們可不要得寸進尺了!」

  「你已經惹上麻煩了。」程三五提醒說:「如果不能徹底剷除黑羊公,你往後將永無寧日。」

  龐觀主眉毛倒豎、鬍鬚顫抖,抬手指著程三五,跺腳怒斥:「狂妄、狂妄!你以為殺了十幾頭妖魔眷屬,就能跟黑羊公叫板了?」

  張藩實在搞不懂程三五的用意,只能說道:「如今這種情況,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節外生枝?」程三五環顧在場眾人:「你們難道就沒想過,妖魔鬼怪也是會分地盤的。鹽池既然有妖物作祟,又豈會容忍黑羊公在這一帶盤踞?」

  張藩收聲不語,胡乙言道:「此言有理,不同妖魔之間為了各自巢穴地盤,也會時常爭鬥。龐觀主開壇做法引來黑羊公的眷屬,說明這一帶就是它們的地盤,巢穴想來也不會太遠。」

  龐觀主言道:「我翻閱過歷代威儀使所留手札筆記,黑羊公多是以擄掠嬰孩孕婦為害,與鹽池無涉。而近來鹽池妖祟本意不在害人性命,跟黑羊公絕非同流。」

  「你不是妖魔,憑什麼說它不會害人性命?」程三五忽然言道。

  龐觀主被問得一愣,隨即辯解道:「這種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鹽池妖祟更像那等靈智淺薄的精怪,全無善惡是非之分,若是一心為害,白鹽池周圍鹽戶早就跑光了!」

  程三五露出意味難測的笑容:「又是鹽池妖祟,又是黑羊公,本地鹽戶被兩大妖魔伺候,真是三生修來的福報啊!」

  「你這話什麼意思?」龐觀主兩眼一瞪,語氣不悅。

  「我只是覺得……太巧合了。」程三五毫不迴避地與之對視:「黑羊公是幾百年前被祭拜的邪神妖魔,連神壇都被官府搗毀了,為何偏偏在此刻現身?」

  龐觀主反駁道:「你莫非想說,是我將黑羊公招來的?這件事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就是沒想明白這點,所以等你解釋。」程三五拄刀在地。

  龐觀主肩頭不住起伏,望向張藩,氣得發抖道:「你們內侍省到底什麼意思?如果要拿我下獄,那便痛快動手。怎能如此憑空污人清白?!」

  張藩被程三五和龐觀主的爭論搞得腦袋發脹,他也覺得黑羊公眷屬的出現有些離奇,可程三五又拿不出切實可靠的證據,而且眼下總不能將龐觀主推到對立一方。

  「程三五,你能不能別鬧了。」張藩這回不再容忍:「你與朔方節度使結下仇怨還嫌不夠,非要招惹所有人不可嗎?」

  「招惹?你是這麼看的?」程三五沒有發怒,反倒是哈哈大笑:「他媽的,我算是明白了!」

  張藩皺眉道:「你明白什麼了?」

  程三五舉刀指著張藩:「馮公公就沒把你們的性命當一回事,你們幾個全都是可以隨意拋棄的下等爛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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