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下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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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火下影藏

  「我明白了。😾♗  🍟♟」穆悉德內心好似下了重大決定一般,緩緩點頭道:「既然是號稱祆教聖物,我要是再不出面就說不過去了。我會帶人親自拜會茂才社,倘若真是本教聖物,便容不得外人私自竊占,即便是都護府的大人們來了,我也有道理可講。」

  「但……如果摩尼珠不是貴教聖物呢?」蘇望廷追問道。

  穆悉德笑了:「是與不是,我這個祆教的老頭子的話,多少還是比茂才社有分量。我可以要求將摩尼珠安放在拜火祠內,受教眾瞻仰供奉。」

  蘇望廷稍作沉吟,隨後說:「好,那就按照穆長老說的做。另有一件事,鷹娑川舒尼施部是否也信奉祆教?」

  「舒尼施部?算是吧。」穆悉德回憶片刻道:「他們是突勒別支,早些年祭祀天地山川、狼鷹馬羊,儘管後來皈依我教,也不免沾染一些粗陋舊俗,還誤將我教天神奉為雄鷹大神。」

  蘇望廷笑道:「我也曾聽長老說法,知曉雄鷹之象乃是暗指貴教戰神,有護法降魔之功。舒尼施部膜拜雄鷹大神,應該是敬仰其神武威力。」

  「不錯不錯,蘇掌事精熟我教經義,如果有心皈依,或許事情會更好辦一些。」穆悉德不忘勸誘。

  「我只是一介庸碌凡夫,成天為了錢財俗物奔波,頑固不化,明尊妙法難以點撥,就不勞穆長老費心了。」蘇望廷婉拒之後說:「對了,我們前來拜會長老的事……」

  穆悉德識趣道:「我不會向外透露,你們在外行事務必小心謹慎。」

  蘇望廷起身拱手:「那我們就告辭了,長老請留步,不必相送。」

  兩人離開之後,在拜火祠附近尋一個無人角落交談起來。

  「你好像不完全信任這位穆長老?」程三五扶刀觀察遠處手持火把、摩肩接踵的祆教信眾。

  「眼下這種狀況,誰都不能十足信任,萬一他轉過頭來就暴露我們二人呢?」蘇望廷輕輕嘆氣,然後說:「但摩尼珠這件事,穆悉德不會視而不見。」

  「你是故意將消息透露給他的?」程三五也明白過來了。

  蘇望廷說:「眼下情況超出我的預料,長安那邊派人傳話,說摩尼珠是祆教聖物,我當時並沒有多想。現在回頭看,這麼重要的東西,西域祆教會毫無動作麼?」

  「可穆悉德不像是有大動作的。🐊💣 69𝕤𝕙υא.ςOᗰ 👤♖」程三五言道。

  蘇望廷冷笑一聲:「他固然德高望重,但教內其他人要怎麼做,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你之前遇到的屍鷲,很可能就是當年那批信奉祆教的舒尼施部信眾豢養的,他們過往就有馴養鷹隼的傳統,部族中的薩滿巫師能與之通靈,從而發現遠方敵人。」

  程三五不解:「可是我聽說舒尼施部早就被打散了啊,鷹娑川那一帶也設了軍鎮。而且屍鷲不比尋常飛禽,這種妖魔是要吞噬魂魄才能長大的。」

  「部族是打散了,可人還在。」蘇望廷望向煙火滾滾、人聲鼎沸的拜火祠:「如果還是尋常放馬牧羊的舒尼施部,散了就散了,可要是信了教的,反而變得更執著。」

  「也可能變得更魔怔。」程三五譏諷道。

  蘇望廷懶得多說什麼,程三五又問:「你把穆悉德推出去牽制茂才社,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靜觀其變。」蘇望廷說:「我已經去信長安,陸相爺得知此處情況後,自然會做出應對。」

  「你太相信這些官老爺了。」程三五語氣不佳地提醒道。

  「難不成就靠我們兩個去跟茂才社幾百號人拼命?」蘇望廷言道:「他們得了摩尼珠,卻沒有急於離開,分明是仗著屈支城內有都護府重兵鎮守……糟了!」

  程三五見蘇望廷露出驚疑神色:「什麼糟了?」

  「既然屈支城內有兵馬鎮守,吳公子又能跟都護府攀上關係,說不定可以借調兵馬大舉搜查!」蘇望廷察覺不妙。

  兩人交談間,就聽得遠處一陣步履聲響,伴隨著甲片摩擦與馬匹嘶鳴,隨後便是高聲朗喝:

  「都護府搜查,所有人不得出入里坊!」

  「你這烏鴉嘴啊!」程三五埋怨一句,當即要拔刀而出。

  「等等!」蘇望廷趕緊按住他的拔刀之手:「那是都護府的兵馬,你要是出手,一切就全完了!」

  「茂才社分明是要借刀殺人!」程三五往外探頭望了一眼,然後說:「人不多,一隊披甲步卒而已,實在不行可以繞開。」


  「先別急著出去。」蘇望廷迅速反應過來:「這裡是教眾聚居的祆坊,穆悉德他們肯定不容許都護府的兵馬隨意進來搜查。」

  程三五皺眉道:「這幫成天撅著屁股拜神的傢伙敢對抗官府?」

  蘇望廷表情認真:「他們真的敢。👻♕ ➅❾𝓼ħⓤ𝕏.ᑕⓄm 👺♥」

  「難怪你會找上他們,也難怪皇帝老兒會下令禁法毀寺了。」程三五緩緩歸刀入鞘,但還是緊握著刀柄,隨時準備廝殺一場。

  「其實都護府也未必真會進拜火祠。」蘇望廷借著牆角遮掩,小心觀察里坊門口方向,現任持法薩寶帶領一夥教眾,將前來搜查的隊副擋在門外,正在高聲吵嚷。

  「為何不進?」程三五問道:「是怕惹麻煩?」

  「差不多。」蘇望廷說道:「雖然朝廷下令對祆教禁法毀寺,但法令出了中原,西域各地卻是無動於衷。」

  「因為祆教信眾太多,都護府怕引起教徒作亂?」程三五也明白了。

  蘇望廷蹲下觀察遠處:「如果單純人多,還有的是辦法。可朝廷在西域用兵、修造軍鎮、屯墾挖河,處處都要用錢,光是靠國庫可負擔不起。而祆教信眾當中,不乏行商旅人,也需要利用他們探聽西邊形勢。久而久之,連都護府裡面都有祆教信眾了。」

  「這聽起來不像是好兆頭。」程三五再笨也察覺不妙了。

  蘇望廷感慨道:「這世間之事,最麻煩的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都護府不敢深入搜查拜火祠,卻會搜查別處,乃至於整座屈支城。」程三五感覺眼下形勢焦頭爛額:「這茂才社是在逼我們現身?」

  「現在看來,就是如此了。」蘇望廷也不禁抱怨:「這個吳茂才,沒想到算計起來一套一套的,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估計是有高人幫忙。」程三五抓了抓頜下鬍鬚:「你不是說他之前有法術加持麼?可見他身邊有能人異士。」

  「這可不是靠著一手鬼畫符唬騙村夫村婦的遊方道士啊,這世上能施展法術之人少之又少。」蘇望廷言道。

  法術不比武功,不是靠著求修苦練便能出成果的,若是沒有異於常人的特殊天賦,註定與法術無緣。

  而無論是道門佛門,又或者祆教這種異國胡教,乃至於草原上的薩滿巫師,各自都有修煉法術的方式。傳說極個別的高人能夠飛天遁地、呼風喚雨,可即便疆域廣袤如大夏,這種人物也是如鳳毛麟角般稀少。

  大夏開疆萬里、風氣尚武,不論廟堂軍旅還是江湖綠林,習武之人比比皆是,朝廷無非是嚴禁私藏甲冑勁弩。但是對於法術一事,則有諸多森嚴律令。

  無論何門何派出身,但凡修煉法術者,必須在官府記名錄籍、適時報備。

  朝廷一方面對於修煉法術之人嚴加管控,唯恐其陰謀作亂,但另一方面也多加優待重用,不光每月發放祿米銀錢,還會額外分授田產奴婢。若是有妖魔為禍作祟,朝廷官府便會召請術者應對。

  中原一帶,術者多屬佛道兩家,其中又以道門居多,精通五行奇術、符籙咒法,擅長對付諸般妖魔鬼怪,為世人所共知。

  因此大夏軍旅之中,也會有僧道隨同。吳茂才身為朝中英國公庶子,在西域辦事,得到術者協助也不算太離奇。

  兩人躲在暗處觀察了好一陣,事情發展果然如蘇望廷所言那般,都護府的人手面對祆教信眾的申辯駁斥,並沒有強行入內搜查。

  而那位領頭隊副還被請進拜火祠中,隨後穆悉德親自出面,隊副本人一見這位祆教長老,趕緊叉手下拜,十足恭敬。

  「果然都是安排好的。」程三五懶得多看,隨後問道:「那現在怎麼辦?都護府不敢搜這裡,別處卻沒法藏身。」

  「眼下人手短缺,無計可施,沒必要衝出去硬碰硬。」蘇望廷說:「暫且觀察一陣,等摩尼珠消息散出去,就輪到茂才社面對祆教萬千信眾的洶洶之勢了。」

  「唉,沒勁!」程三五扭了扭脖子。

  ……

  「什麼?!你再說一遍!」

  寶昌坊中,吳公子正在翻看帳冊,打算熟悉寶昌社的產業布置,此刻聽到手下來報,臉色劇變。

  許岩再次言道:「城內祆教得知摩尼珠一事,在城中聚眾喧鬧,要求我們交出屬於祆教聖物。」

  「放屁!」吳公子狠狠將帳冊甩在桌案上:「我們好不容易奪到的摩尼珠,憑什麼交給他們?!」


  許岩一時不敢反駁,吳公子在急怒中來回走動,有些焦躁地自言自語:「不對不對!他們為何會知曉摩尼珠在我們手上?消息是如何走漏的?難不成蘇望廷與祆教勾結、串通消息了?可他這麼做,豈不是把摩尼珠拱手讓人?又要如何跟陸相交差?」

  此時又有下人通報,都護府溫長史來到,吳公子趕緊外出相迎。

  「溫長史莫非是因為祆教之事前來?」吳公子上來便問。

  「呵呵呵,想來此事已經傳遍屈支城了。」溫長史和顏悅色道:「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這一回可算是你們茂才社理虧,都護府也不可能偏袒到底。」

  「溫長史,並非我吳茂才貪求珍寶,這摩尼珠將來是要進獻給陛下的!」吳公子壓低聲音,語氣卻是急不可耐:「此事若成,家父便可在整頓各地佐雜冗員一事上大力勸諫。四鎮都護府統管西域廣大地界,佐雜人手數目多少,想來溫長史比我清楚!」

  聽完這番話,溫長史面上表情意味深長:「聽說上書整頓佐雜冗員之人是陸相?」

  「不錯!」吳公子趕緊補充道:「而寶昌社能夠在西域立足,不斷壯大,就是因為有陸相這座大靠山。摩尼珠一事我們不曾外傳,必定是蘇望廷與祆教暗通款曲,目的就在於阻撓我等!」

  「可眼下卻容不得我們強行彈壓。」溫長史提醒說:「吳公子你是沒見過那些祆教信眾群情激奮的樣子,他們一旦鬧起來,局面難以收拾。而要是西域祆教作亂的消息傳回中原,你猜會不會有人參劾大都護?」

  「難道真的沒有周旋餘地?」吳公子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幾乎要站不住。

  「大都護領兵在外,眼下來不及返回屈支城。」溫長史沉吟片刻:「我儘量給你拖延兩三天,對外聲稱正在商榷,你趁這時候離開屈支城。」

  「可是……」吳公子想起長青先生的計策:「眼下西域動盪不安,我們要是離開屈支城,豈不是更為兇險?」

  「吳公子,你是在質疑我們都護府麼?」溫長史沒有一味遷就,稍露威嚴之色:「最近出沒西域的馬賊與妖魔,在都護府強軍勁旅面前,皆是不堪一擊的散兵游勇。外人無知就算了,怎麼連你吳公子也這般糊塗?莫要忘了,都護府中不少將士,正是令尊昔日舊部!」

  「是、是我莽撞了。」吳公子趕緊低頭致歉,自己畢竟沒有官身,不可能對都護府人手發號施令,完全是仗著父親英國公的餘威情分罷了。

  「就這樣吧,你們儘快收拾行裝、準備啟程,拜火祠那邊我去安撫一二。」溫長史再次提醒:「還有,我來這裡的事情不要聲張,你們離開屈支城時也要儘量低調。」

  吳公子當即應允,然後送溫長史出門。

  不提吳公子如何召集手下、安排諸事,就見寶昌坊外某處角落,一名紅衣胡姬自陰影中緩緩現身,那雙碧綠眸子好似幽幽磷火。

  「事情變得越發有趣了,不知那位好哥哥知道此事後會怎麼做?」紅衣胡姬輕聲含笑,旋即轉身沒入陰影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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