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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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椅子上安靜了很久,直到杯中的熱巧克力不再升騰熱氣,流動的液體趨於黏稠、凝固,林年才把視線從那杯中自己的渾濁倒影里拔了出來,伸手端起那杯冷掉的飲品然後一飲而盡,加倍糖甜到讓人發打擺子的液體順著喉嚨吞進胃裡被分解成熱量,大量的糖分供給到那運轉有點超速的大腦里再增一點轉速來理清楚那些巨量的資訊。

  「不著急,慢慢想。」林弦給林年倒上一杯檸檬水漱口,「其實你早該猜到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了,只是你沒有去深想,現狀麻痹了你,你所進一步掌握的力量也麻痹了你,讓你覺得什麽事情都可以透過拳頭開路,透過速度繞開,但總有一些東西你需要去直面,這也是皇帝給你精心準備的布局。」

  「給我精心準備的布局?」

  「有太多人想要殺芬里厄了,他的死亡意味著王座的更替,沒人能拒絕殺死大地與山之王的榮譽,但他的死亡意味著災難的伊始,他可以死,但卻不能死在尼伯龍根,更不能死在當下。」林弦說,「你可以想像倘若現在芬里厄被殺死了,他的靈與肉歸還之後,下一秒會有多少人為他陪葬嗎?」

  林年只是想像了一下「濕婆業舞」那個滅世級的言靈在地表釋放,就有些不寒而慄。他和耶夢加得打過照面,在火車南站對方甚至收著力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和他開戰,都一拳引起了誇張的地層運動,倘若真讓她得到了完整的權與力,那將是對地表生命毀滅性的打擊。

  10級的大地震,他只在那部名叫《2012》災難片的預告裡見到過,平地起山,深淵順著溝壑裂開,那種情景人類真的就是大一點的蟲子,在自然的偉力前毫無抵抗力,而完全體的龍王則是凌駕自然之上,掌控本位元素的神明。

  「如果能在死之前見到完整的濕婆業舞,甚至見到殘存的混血種強者向海拉發起無畏又無味的衝鋒,恐怕地表上的人們死都值回票價了吧?」林弦用一種怪異的語氣說道,這讓林年微微沉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

  「如果你不想那一幕發生,那麽芬里厄就不能死,起碼現在不能。」林弦停止了臉上的笑意,

  緩抬頭,「同時你也知道倘若你接受了這個事實,你將面臨什麽。

  「我會和無數的屠龍者為敵,在他們看來,我站在了龍王的一邊,背叛了自己的立場和階級。」林年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但義相信只要解釋清楚,他們會理解我的。我不是啞巴,我會告訴他們具體情況,讓他們來判斷局面。」

  「那我只能祝你好運了。」林弦輕輕嘆了口氣,林年不知道她在為什麽嘆息,也不敢去問,因為他擔心林弦會忍不住說太多她不能說的,不該說的,而承受自己無法幫助的後果。

  老實說,林弦現在和他說了那麽多秘密,他都有些不可思議,很難想像這些情報是皇帝准予透露的.這幾乎快要把整個布局都透露了出來。除非.除非還有什麽核心點,一個足以讓整個布局成為徹頭徹尾陽謀的關鍵點沒說出來。

  「芬里厄什麽時候才可以被殺死?」林年問。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不殺死芬里厄的方式來結束這場屠龍戰爭嗎?」林弦問。

  「你都說是屠龍戰爭了,總要有龍類倒在戰場上。」林年輕聲說,「這是戰爭,無論這場戰爭背後的利益如何錯綜複雜,這都是人類與龍族之間的戰爭,這是繞不開也避免不了的矛盾,就算是講和也不可能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故事龍王必須死,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情。」

  「只是,你真的做好準備殺死芬里厄了嗎?那個一直牽著你衣服角,叫你哥哥,說他餓了的孩子。」林弦望著林年問,「他和諾頓不同,比起諾頓他更像是康斯坦丁,他懂得的東西很少,他對於世界的認知天半都是蒙昧的。耶夢加得照顧著他,就像照顧一隻狗狗,比起龍王他更像是擁有著絕對力量的一個孩子對於這樣一個孩子,你真的下得去手殺死他嗎?「

  「你是在嘗試喚醒我的良心還是憐惘?」林年問,「我的良心告訴我,他的確可能是無辜的,

  但他已經陷入了這個大局裡,如果他不死,死的會是成千上萬的無辜人類,死的會是我在乎的朋友和愛人。」他的聲音低沉卻又冷拙,「我的憐憫是留給其他人的,在必須取捨和選擇的時候,多一秒的猶豫都是對那些我真正在乎,且在乎我的人的辜負。」

  林弦看著林年頓了好一會兒,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笑,「你可真是長大了啊。」

  「可好像我的長大從來沒有讓我好過一些。」林年回答。

  林弦頜首,「長大的目的從來都是學會承受更多的苦難,苦難只會流向懂事的人,因為他們從來都不會逃避。」


  「我還有一個問題一一蘇曉牆在皇帝的謀局裡承擔了怎樣的作用,她不應該出現在尼伯龍根,

  但她還是來了,別告訴我這和皇帝沒有關係。」林年直視林弦問。

  「她麽?她只會出現在她該出現的位置,不過不用擔心,她不會有生命危險,她是皇帝庇護的人,也是你所庇護的人,誰出現生命危險都輪不到她,她的作用很特殊,所以你不用擔心在她身上發生太糟的事情。」

  「我以為她現在的處境已經足夠糟糕了。」林年盯住林弦說道。

  「那要看你如何去定義這個糟糕了。」林弦搖了搖頭,「首先我要明確一點,我是你的姐姐,

  我無法與蘇曉共情,當我看到一個女孩願意為我的弟弟付出一切的時候,我只會感受到欣慰以及幸運,乃至一點點驕傲。我可以喜歡她,但你若是讓我共感她的不容易,她的委屈,以及她的悲傷,抱歉,我做不到。我只是一個既得利益者,只要最終的好處落到你的身上一一這也是我想見到的結果一一任何人所要為之付出的代價,所要流乾的眼淚都不會讓我感到半分難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她的聲音很平淡,將那些正常人絕不會吐出口,永遠都是藏在心底的冰冷的話語直接地說了出來,讓林年有些無言以對。

  「你從來都是這麽看蘇曉的麽?」

  「不要誤會了,我只是說我從不同情她的付出,我從來都不討厭她,相反,我挺喜歡她的,沒人不喜歡一個全心全意為你,或者為你身邊的人的可愛孩子。」林弦說,「只是我希望在有關她的事情上,你需要更多的考慮,更多的交流,有些事情本就是需要溝通來解決的,你和她的溝通還尚淺,導致你們之間存在著壁壘,而其中產生的隔閣和距離,太容易被皇帝利用了。」

  這是實話,雖然很難聽,但林弦給出的忠告卻是實實在在的事實。

  「林年,你後悔過嗎?」林弦忽然問道。

  「後悔?」

  「後悔接近蘇曉牆,後悔接受她的一切,後悔讓她走進你的生活。」

  林弦雙手倚靠在桌面上交疊,側頭望向玻璃外人來人往的街道「你應該見過這個世界的蘇曉牆吧?你覺得她怎麽樣?」

  「什麽叫怎麽樣?」

  「別裝蠢,你知道我在問什麽。」林弦看都沒看他一眼。

  林年安靜了片刻,扭開頭看向店內陽光照不見的昏暗的地方「挺不錯的。」

  「挺不錯的麽?」林弦點頭,「倒也對,雖然生活和工作上破事挺多的,但她終究還是能依靠自己的毅力挺過來,無論是在哪個世界,哪個時空,她總是那個外剛內也剛的女孩,因為她總需要那些剛硬的外殼來抵抗子彈一樣向她襲來的麻煩和破事。起碼在這邊的世界,那些困擾她的事情不算太大,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她總能跨過那些悲傷,清除掉那些阻礙,昂頭挺胸前進.她本來就是一個優秀的女孩,不需要別人的幫扶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能找到自己的責任。」

  。」林年什麽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撇頭看著那些陰影中的擺設和桌椅,吊燈的花籃里花枝垂頭喪氣地在那裡不被陽光所沐浴。

  「沒有遇見你,沒有認識你,她的生活依舊會向前,大概會更加順心許多,每天開著篷跑車曬曬太陽,和幾個酒肉姐妹一起喝喝下午茶拍拍照片,下午再回公司處理一下堆積的事物。除了找茬的稅務局和狗皮膏藥似的親戚以外,不會有太多煩惱,像是龍族,像是契約,像是生死的考驗。」

  「但值不值得,是更好還是更壞這種事情誰又說得一定呢。」林弦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你對你身邊的朋友不遺餘力地去幫助,雖然這種助力通常會讓他們的起步太快,同時招惹上別樣的麻煩和困難,可他們真的能怪就那都是因為你的原因才導致的嗎?」她說,「就現狀看來,

  他們都很感激你,把你認作兄弟和最好的夥伴所以,一意孤行的善意,有些時候是好還是壞,

  真的很難說定。」

  「你有什麽不一樣的看法嗎?姐姐。」林年看著她的眼晴問。

  林弦與他對視,良久後垂眸,「在蘇曉這個話題上我不會給你什麽建議,我只希望你好好地想一想,得到一個屬於你自己的答案一一順帶一提,這也是皇帝將你引來這個世界想要探討的話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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