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婆媽相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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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8章 婆媽相對論

  幼發拉底樓的密道口,林年和路明非互相對站著,外面雨沒有下,氛圍還是有些尷尬。

  那四個落跑的傢伙全被路明非抓包了,一人一悶棍放倒在地上,看起來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了。雖說路明非不來,林年也能輕鬆追上他們就是了。

  林年走到那四人趴窩的地方,挨個搜身,從一個大三的女學生(守著保險柜一直很慌的那位)外套內夾層里找到了那份文件,同時對比了一下這女生的長相,心裡有了花數。

  拿起文件沒好奇作祟翻來看一看,林年抓在手裡回頭看向站在原地低頭摳手指甲的路明非問,

  「你是怎麼」

  「執行部那邊叫我來的,說是丟了一份文件。」

  林年話都沒說完,路明非就抬頭趕緊說道,生怕林年誤會了什麼。

  「那你又是怎麼」

  「我發現這裡是唯一逃出去的密道,又發現正有人往這裡逃,所以就提前來這裡守著了。」

  「BLACK SHEEP WALL」這個言靈什麼都好,啥地方都能開個地圖出來,甚至還有高德導航的路線提醒,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只能看見有幾個紅點點往拐角鑽過來,他就老老實實按著紅點一個個敲悶棍,再加上密道里黑,沒點黃金瞳用夜視能力觀察的情況下,他不管來的是誰照K不誤,結果就K錯人了。

  路明非應答如流,回答得利索,應該是害怕林年誤會什麼——總不能是懷恨在心在密道里專門敲林年悶棍。

  「沒事吧?」林年默然了幾秒,看向路明非喉嚨上被自己掐出的紅印子低聲關心道。

  「小問題,這才哪兒到哪兒。」路明非下意識趕緊說道。

  的確,這才哪兒到哪兒,比起來卡塞爾學院那段時間,出任務就差點掛逼,掐掐喉嚨連窒息play都算不上。

  但很快他就發現對面的林年沉默了,猛然意識自己好像說錯話了,自己這麼說不就像是在暗諷當時在北亰尼伯龍根的那一幕麼,的確,比起自己發瘋被林年一拳打斷脊椎癱瘓在地上,只是掐掐脖子當然不算什麼操,說話不過腦子,又說錯話了。

  路明非一萬個後悔,但話已經說出去了,只能站在原地訥訥無語地摸著後腦勺。

  林年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就搖頭沒多想了,隨手把文件丟給了路明非,「把文件帶回去交差吧人是你抓到的。」

  「沒,我就敲了個悶棍,不是伱把人趕出來的嗎?」路明非接過文件像是拿了什麼燙手的山芋,有些口乾舌燥。

  他很想像是以前一樣說,都幾把哥們兒,咱倆誰跟誰啊,還有什麼搶功勞的說法嗎?但現在有些往常隨口說出的話就像魚刺一樣卡在喉嚨里吐不出來。

  兄弟,倒也沒見過能互相捅心窩子的兄弟,在尼伯龍根里,他可是差點殺了林年。

  在回到卡塞爾學院後他天天做噩夢,每天晚上洗手的時候都忍不住反覆地洗,總覺得手裡上全是血污,抬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都有些陌生,像是在看別的什麼人,透過鏡子對著表情呆板木訥的自己冷笑。

  這三個月以來,他每天都在寢室里渾渾噩噩的,很多人都找他說過什麼話,到現在他也記不清那些人跟他說過什麼,他只知道自己腦袋每天都是嗡嗡的,眼睛一閉,要麼是鮮血中沉浮著那一朵白色的花影,要麼是大空洞那場就像夢一樣的廝殺,那些怪物一樣的吼叫,刀劍互相撞擊的爆鳴,不斷地在腦海內重播,簡直就像是要逼他發瘋一樣。

  聽以前有經驗的師兄說,這是典型的戰後創傷後應激障礙,也就是經常被吐槽玩的PTSD,當患上了這玩意兒路明非才知道這個東西並不好笑,這種折磨簡直讓人發瘋,如果不是他習慣了一個人自閉,正常人恐怕撐不了多久就得吞槍了。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不想去找富山雅史,就算「催眠」似乎對自己沒用,但保不准他會忍不住說出那些壓在心裡的事情,尼伯龍根底下的事情早已經約定爛在肚子裡,就讓兩個「S」級聯手屠龍殺死芬里厄的版本在地上流傳就行了,有些真相還是隨著尼伯龍根的坍塌一起埋在黑暗的深處。

  或許找林年談談會很好,芬格爾也無數次建議路明非去找林年聊一聊,可聊什麼?

  他該用什麼姿態去見林年?

  路明非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臉去找林年,那件事他怎麼看,怎麼想都覺得是自己的錯。如果不是林年攔住了自己,沒有被自己當時含恨憤怒的嘴炮給說服,讓他真的殺了芬里厄,那麼地上的所有都會被摧毀,那更是一樁誰也承擔不下來的滔天巨禍。


  而林年攔住自己的代價,就是差點被自己捅穿心臟和脊椎釘死在尼伯龍根里那真的是在拿命攔自己,他有種感覺,那場戰鬥林年絕對是可以贏的,但對方卻留手了——這反而讓他陷入了更大的內疚和自責中,每天晚上都失眠到凌晨,在頭疼欲裂中陷入淺淺的睡眠不斷回味著難言的滋味。

  四分之一的交換,說來可笑,那明明是拿來殺死龍王的代價,到頭來,龍王的確也死掉了,可四分之一卻用錯了方向,如果不是自己被憤怒吞噬了心智,林年原本都可以上去地上順帶殺死耶夢加得吧?而不是放任耶夢加得躲藏了起來不知道在哪裡醞釀著更大的風波。

  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所以才讓後悔成為了一種絕症,路明非沒臉去見林年,見到林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竭力地避開林年,像是在等時間來緩和傷口,但那傷口似乎卻在漸漸的流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飛來的蒼蠅會在上面肆無忌憚地產卵,最後長出白嫩的蛆來。

  至於林年這邊是怎麼想的。

  林年看著路明非,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能說什麼呢,這三個月以來,他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做夢夢到的都是同一個畫面,同一個背影,那個渾身是血,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的男孩,被自己叫作兄弟,叫作朋友的男孩一個頂著破破爛爛的身軀往尼伯龍根的深處走去。

  對方身上的傷口全是他一刀一刀砍出來的,他的那些質問,那些對他身上的缺點,性格的漏洞,以及過往所有行為的不成熟的抨擊,全部都像是刺一樣扎進他的心臟里,他甚至沒法還嘴,沒法反擊,因為對方說的都是對的。

  說到底,皇帝是衝著林年來的,那個傢伙針對林年可以不計一切代價,而林年身邊的人自然就成為了祂最大的武器,祂不玩什麼綁架威脅的陰險套路,祂只會將那些林年在乎,在乎林年的人自然而然地放進危險的局面中,那麼隨之而來的衝突和矛盾就會油然而生。

  事後林年復盤過尼伯龍根的整盤局,可以說最後林年和路明非的對立就是皇帝想要的局面,大地與山之王到底死不死,皇帝都不在意,他真正想要的是林年和路明非互相把狗腦子打出來。

  無論是林年最後砍出了那一刀,還是路明非捅出了那一劍,那麼祂的目的就達成了,這兩個組合起來對於皇帝來說最大的麻煩將不拆自散,孤立林年的目的也能順利達成。

  所以,陳雯雯自然成為了關鍵,那是象徵路明非心中作為人的,對於人的感情最為純潔也是脆弱的一部分,那是路明非對於過往還是普通人而非混血種時的牽掛,一旦斬斷了這份牽掛,那麼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那個仕蘭中學人盡皆知的衰仔了,只有暴怒的『S』級屠龍者。抓住那份暴怒,不斷地添油加柴,再加上置放在青銅棺槨中的那把「暴怒」本身的情緒催化效果,那麼一個完美的棋子就誕生了。

  林年無數次想回到藍色海灣的那個夜晚,在水邊和路明非談心的時候,他覺得那時候自己真的是個蠢貨,為什麼要支持路明非去找陳雯雯?為什麼不乾脆利落地告訴他不要把陳雯雯扯進這個爛攤子?路明非會去找陳雯雯,肯定也是因為自己的大力支持吧?那一番打動路明非的話語,他無數次想要撤回,但可惜沒有如果。

  他該用什麼姿態去見路明非?

  陳雯雯的死他覺得自己難逃其咎,即使了解這件事的人都會說,陳雯雯的死都是皇帝的錯,而非路明非和林年任何一個人的錯,可林年總覺得這就是自己的錯,路明非罵過他的那些毛病,沒一個罵錯了,難道不正是那些毛病導致了事態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樣嗎?他空有一身血統和力量有什麼用?如果他不犯那些老毛病,陳雯雯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如果不是自己,皇帝也不會找上路明非,也不會找上陳雯雯,悲劇也不會發生——這恐怕也就是皇帝想要讓自己明白的道理吧?孤立自己,離開這些人,那麼所有的矛頭就會對準他一個。

  林年不想要皇帝得逞,也明白這是陽謀,可堅信著自己的理念,路明非和陳雯雯的這檔子事情又不斷地讓他難過和內疚。曼蒂·岡薩雷斯曾經提醒過林年,你不能什麼都要,你總需要失去什麼,來換得全局的勝利。所以,路明非失去陳雯雯,也是所謂的失去的一環嗎?為什麼這些痛苦要由他身邊的人來承擔?

  對於他來說,身旁在乎人的痛苦,永遠數倍於他自己的痛苦要來得噬咬心腸一些,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也不知道皇帝早就看穿了這一點,還是這一次只是偶然,即使皇帝的計劃失敗了,但那殘留的傷痕依舊讓他日夜難眛。

  幼發拉底樓的密道之中,出口外照進來不太濃烈的陽光,照亮了密道口那唯二站立的兩個人影,林年和路明非互相看了一眼,又主動錯開視線,表情和眼中都是難明。

  說白了。

  林年和路明非如今互相都覺得自己在尼伯龍根下的事情做錯了,沒臉見對方,這也導致了三個月以來,他們都在互相避開對方,一句話都沒說過。

  兩人都陷入了無盡的內耗,一點點細數自己的罪責——他們都不是去思考對方做錯了什麼的類型,所以越是思考,越覺得自己沒臉去見對方,讓這份間隙在別人的眼裡看起來越來越大。

  三個月之後終於遇上了,但見面就是拳打腳踢,雖然幸好反應的快沒真的打起來,但這氛圍也足夠尬到他們兩個人想轉頭就跑,把這個什麼破任務丟在這裡不管了。

  可職業操守還是讓兩人站住了腳,享受了一段讓人想死的沉默之後,林年先開口說話了。

  「有個人得放走她是這群人中的內應,沒必要被抓去執行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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