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我能嘗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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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這樣不行的。」她勸慰道,「人總歸需要點樂趣,不然太寂寞了。」

  瘸子嘆口氣,感慨道:「我也不想這樣。只是,我這條腿,一旦走久了就疼得厲害,稍微彎曲一點就鑽心的痛,走路也慢,我擔心我哪天摔跤了再傷到腿。」

  杜月想了想:「瘸大叔,您要是信任我,我幫您治治腿,讓您恢復健康?」

  瘸子一愣,隨即滿臉欣喜地抓住杜月的胳膊:「真的嗎?你真願意幫我治療腿疾?」

  「當然是真的啦。」杜月說,「不過我也不敢打包票。」

  「我信你。」

  「……呃。」

  「咱們去醫院吧。」瘸子焦急地搓著手,「老婆子,快去拿錢,咱們去縣醫院。」

  杜月苦笑:「您誤會了。我不是開藥店的。我的醫術都是跟同學學的,不是正規醫院教的。」

  「啊?」瘸子皺眉,「那你能治啥毛病?」

  「我會針灸,您要不要試試?」

  「針灸?」

  「嗯。我師傅說,中醫講究『藥補不如食補』,我給您扎兩針,讓你喝點雞湯補一補身體。」

  「那倒是不錯,」瘸子點頭,「那你給我扎吧。」

  杜月便取出銀針,在瘸子膝蓋附近輕輕刺入,然後拔出。

  瘸子頓時覺得腳踝處一陣酥麻,像是被電流擊過似的。杜月捻動銀針,一股熱流從穴位中湧向四肢百骸。

  瘸子的臉色漸漸紅潤,露出舒服的表情,閉目享受。

  杜月繼續施展針法。

  過了好半晌,瘸子睜開眼睛,問道:「老婆子,我現在是不是感覺很舒服?」

  「嗯,好多了。」

  「我感覺全身暖洋洋的,特別舒坦。」瘸子咧嘴笑了笑,「我這輩子還從未有過這麼舒坦的時候,真是神奇。」

  「您再嘗試走幾步看看。」

  「哎。」

  瘸子緩緩站起來,左腿往前邁了一步。

  他的右腿勐烈地晃了一下,差點跌坐在地上。

  杜月趕緊伸手扶住他,安撫道:「您別慌,這是因為你剛剛恢復,腿部肌肉不適應。等過段時間,您就能走得穩穩噹噹了。」

  瘸子感謝地握住她的手,鄭重道:「老婆子,謝謝你!」

  「舉手之勞罷了。」杜月微微一笑,「我先回屋休息了。」

  「誒,好好好。」

  「瘸大叔,您也早些休息吧。」

  「誒。」瘸子點頭,「你先回屋,我馬上來。」

  待杜月離開,許衛國湊過來說:「爸,這姑娘挺好的,你幹嘛對她那麼冷澹啊。」

  瘸子瞪他一眼:「你懂個屁。」

  許衛國摸摸鼻子,退到一邊。

  「老婆子,你累不累啊,要不要回屋睡會兒?」瘸子問道。

  「不累。」

  瘸子拄著拐杖,在園圃里轉悠。

  突然,瘸子停了下來,仔細觀察著園圃里的雜草。

  「這是什麼花?」

  「野薔薇。」

  「野薔薇是什麼?」

  「薔薇是一種常青藤植物,葉子呈紫色或黑色,莖杆呈暗金色,花瓣呈藍紫色。」

  「哦,這樣啊。」瘸子若有所悟,「老婆子,以後我就把這花放在院子裡曬太陽,你看好不好?」

  「行啊。」杜月爽快答應。

  這個瘸子是個孤寡老人,家境又不富裕,日子過得十分艱難。他把花草當做唯一的精神寄託,杜月理解他的想法。

  ……

  「媽,我餓了。」許小丫揉著肚子嚷嚷。

  「你這孩子。」瘸子笑罵道,「你姐給你燉了羊排。」

  「太棒了!」

  許小丫興高采烈地衝進廚房。

  杜月笑了笑,轉身朝客廳走去。

  這時,門鈴響了。

  杜月打開門,看見一名戴眼鏡、穿襯衫的年輕男子。男子長相斯文俊秀,五官端正清朗。


  「你找誰?」杜月狐疑地望著他。

  「你好,請問,這裡是許小虎家嗎?」男子彬彬有禮地問。

  「是啊,怎麼了?」

  「我是小虎的朋友,今天來看望小虎。他現在怎麼樣?好點了嗎?」

  「已經醒了。」

  「太好了!」男子激動道,「那你能告訴我,他現在哪個屋裡嗎?我想看看他。」

  「你先進來吧。」

  男子進屋,環視了屋內一圈,問道:「他人呢?」

  「他在樓上躺著呢。」杜月指了指二樓,「我帶你去吧。」

  兩人沿著旋梯來到二樓,來到許小虎的臥室。

  此時的許小虎躺在床上,手腕上綁著紗布,臉色蒼白。他聽見有人敲門,抬頭一看,見到陌生人,他嚇了一跳,掙扎著坐起來。

  杜月連忙制止他:「你躺好。」

  許小虎怔怔地盯著眼前的男子看。

  男子笑眯眯地說:「你好,我叫王志軍,是小虎的同班同學。」

  許小虎眨巴眨巴眼睛,說道:「你好,王志軍同學,我知道你。」

  他記憶力超群,自然記得這個男生。

  「你認識我?」王志軍吃驚。

  「是啊。」許小虎點頭,「我們都是三中的學生。」

  「你們仨關係挺好吧。」

  「是啊,我們三個都是一個班的,平時玩得可好了。」

  王志軍恍忽明白了。怪不得杜月一提到許小虎,態度就變了。原來他們三個居然是兄弟。

  王志軍忍不住問:「那你們怎麼分班了呀?」

  「唉,說來話長……」

  「別怕,慢慢說。」

  許小虎嘆了口氣,娓娓敘述起當初發生的事情。

  原來,許小虎比許衛國小一歲。他的性格活潑外向,愛交朋友,和許衛國不一樣。

  他是個典型的學渣。

  但是,他並非毫無優勢。

  他成績不好,卻長得帥。雖然他長期營養不良、面黃肌瘦,皮膚略顯黝黑,但仍然擋不住他的顏值,加上他的性格,反而更添魅力。

  許小虎長得高高大大、儀表堂堂,每次上課都有好幾個漂亮女生圍著他討論學習上的事。其實,他並不愛學習,甚至連學校的教材都背不下來。但是,這絲毫不妨礙他吸引女生的注意力,而且他的心理素質極佳,只管低著腦袋裝死,沒人敢惹他。

  許衛國則完全相反。

  他長得矮矮胖胖,身體虛弱,性格軟弱,總是默默無聞地做最底層的工作。

  許小虎跟他不一樣。

  許小虎聰慧機靈、膽大妄為,他從來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許小虎曾跟著一幫混混在街頭鬥毆,把人打殘了。許衛國擔心兒子遭報復,就將他送去鄉鎮小學讀書,想遠離那個是非之地。

  許小虎不願意去鄉鎮小學念書,於是偷跑回來,被父母逮回去。父親氣急攻心,病倒在醫院。

  母親照顧丈夫,沒空管教許小虎。

  許小虎在家裡閒著無聊,就整天搗鼓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把家裡弄得烏煙瘴氣。

  有一天,鄰居家的狗突然發狂咬人,咬傷了一戶人家的孩子。許小虎被抓進派出所,警方調查此桉,結果證據確鑿,判定許小虎蓄意傷害,判刑一周。

  許小虎被關了禁閉,許衛國和瘸子去探監,把他領回家。

  許小虎一聲不吭。瘸子問他想不想改造,許小虎搖搖頭:「我不需要改造。我覺得自己很好。」

  許小虎從小到大都很叛逆,父母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由著他胡鬧。

  直到有一天,許小虎突然問起一件事。

  他問父親:「爸,咱家的煤球還夠用嗎?」

  「怎麼啦?」許衛國不明所以。

  許小虎撓撓頭,憨厚一笑,「我聽隔壁李嬸說,隔壁家買了電燈泡。她家的電燈泡是新安裝的,特別亮,還帶彩光。」

  「你想要電燈泡?」

  「嗯,我喜歡看電影,但是家裡的電燈泡太舊了。如果買了新的,就可以換燈泡了。」

  許小虎的語氣充滿希冀。

  「等我再攢一段時間錢,我去買一個電燈泡回來。」

  許小虎露出欣慰的笑容,拍拍胸脯,豪邁地保證道:「我肯定不會再闖禍了!你就放心吧!」

  「好,爸信你!」

  ……

  許小虎的父母從鄉下趕到醫院,看著兒子的傷痕累累,哭得泣不成聲。

  許小虎說:「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們快走吧,別耽誤了你們去醫院。」

  「你別說話了,你躺著,乖乖睡一覺,好不好?」許小虎的媽媽柔聲勸道。

  許小虎笑道:「我又沒受多嚴重的傷,睡什麼覺?」

  他掀開被子站起來:「我陪你們回醫院吧。」

  杜月阻攔道:「你剛醒過來,不宜挪動,就別折騰了。」

  「沒關係。」許小虎說,「我休息一晚上,明天早晨就能出院。」

  許衛國勸說道:「你就歇著吧。」

  「爸,您別說了,我去看看我妹妹。」

  「嗯。」許衛國點點頭。

  許小虎離開後,婁曉娥拉著婆婆的手臂說道:「媽,咱們家欠了人家那麼多錢,萬一他們獅子大張口,怎麼辦呀?」

  杜月瞪了她一眼:「你少說風涼話!」

  「我怎麼就說風涼話了!咱們欠人家的錢,憑啥讓小虎償命?他才17歲,就算犯了錯誤,頂多判刑15年,難不成還讓他坐牢?」

  許衛國沉聲道:「你懂什麼?」

  婁曉娥撇撇嘴角,冷哼一聲:「行,那您跟小虎商量去吧,反正我不管了!」說罷,扭頭就走。

  許衛國皺眉看了看婁曉娥的背影,對許小虎說:「小虎,你姐姐不懂事,你別往心裡去。」

  「不會。我理解姐姐的心思,畢竟,我是個男孩。」

  許衛國愣住了:「哦……」

  許小虎繼續說道:「我們這些男孩,總是要承擔責任的。」

  許衛國沉默片刻,問他:「你想承擔什麼責任呢?」

  許小虎抬頭望著父親,神色坦蕩:「該承擔的責任,我會承擔。」

  許衛國深吸了一口氣,鄭重說道:「你是個男子漢,有些事情必須自己扛起來。如果你有困難,儘管找我,我一定幫忙。」

  「謝謝爸爸。」許小虎感激地朝他鞠躬。

  父子二人又寒暄了幾句。

  第二天,許小虎回了趟村子。

  他先去舅舅家,把那條紅繩遞給舅舅,告訴他這是自己的禮物。

  舅舅很喜歡,連連稱讚。許小虎又去姑姑家,送了自己凋刻好的木馬和泥娃娃,還附贈了兩塊橡膠墊子,給小丫補課用。

  小丫對許小虎很親近,見到他就撲上去抱住他的腿。許小虎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你怎麼越來越像小豬崽兒了?」

  小丫咯咯咯地笑起來。

  許小虎逗了她一陣,便轉身離開。

  臨走前,他去了一趟姥姥家。

  許小虎把自己在縣城賣冰糖葫蘆賺的錢,留了兩百塊錢在家裡。剩下三百塊錢交給外公。

  「姥姥,我給你買了台縫紉機,你記得擦洗乾淨。」

  「好嘞!小虎真孝順。」外婆笑眯眯地說。

  許小虎又去了舅舅家。

  舅舅是個木匠,家境殷實。

  他給許小虎拿了兩根金項鍊,叮囑道:「小虎啊,你今年已經18了,這是你的生日禮物。」

  許小虎收下金項鍊,說:「舅舅,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戴著的,絕不摘掉它們。」

  舅舅笑著說:「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

  隨後,許小虎又去表哥家看望表嫂。

  表嫂懷孕了,已經7個月,肚子高高隆起,她臉色蒼白,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

  許小虎把自己從南市買來的衣服分給表嫂和表弟,他穿了一雙皮鞋,表弟卻穿著破棉襖。許小虎把棉襖脫下來,塞給表弟:「你也穿。」


  許小虎又從包袱里翻出一盒巧克力,剝了殼遞給表弟。

  表弟吃了一顆巧克力,驚訝道:「小虎哥,你哪兒買的這個糖?」

  「這叫巧克力。」

  「哇,真好吃。」

  表弟吃了一半,又忍不住舔舔嘴巴。

  「我能嘗嘗嗎?」他問道。

  「當然。」許小虎撕下一小塊巧克力餵給表弟,表弟狼吞虎咽吃完,又舔舔嘴唇,眼饞地盯著他手裡剩下的一大塊巧克力,「小虎哥,我也想吃……」

  許小虎又撕下一塊巧克力餵給表弟。

  表弟一邊舔,一邊誇獎:「小虎哥,你做的巧克力可比肉鬆餅好吃多了。」

  許小虎微微一笑。

  他看著表弟吃完巧克力,把塑膠袋扔進垃圾桶,然後掏出兜里最後一塊巧克力,遞給表弟。

  「吃吧,別客氣。」

  表弟接過巧克力,說了聲謝謝,又低頭舔了一圈,終於捨不得再次舔掉,將巧克力小心翼翼藏在褲兜里。

  「小虎,你打算怎麼處置許小虎?」舅舅問。

  「不知道。」許小虎答道,「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贖罪,彌補我犯下的罪孽。」

  「唉,這事怪不到你頭上,你已經很厲害了!」舅舅嘆氣道,「你爸爸說,你的腦筋清楚,是個聰明孩子。」

  「可惜,我是男孩。」

  舅舅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誰規定男孩就不能成為男人?」

  許小虎笑了笑,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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