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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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裴初知不清楚對面那位段總作何感想,反正聽完刑野的介紹,她那顆小心臟很不爭氣地蹦得歡快。👮🎈 6➈𝐬𝓗u𝐱.ⒸO𝐦 ♘🐟

  該怎麼形容刑野那語氣呢?

  七分鄭重三分驕傲,還真有那副男朋友的樣子,讓聽見的人都為之臉紅。

  她適時轉過頭,與刑野含笑對視,將恩愛小情侶的模樣演繹得深情款款。

  可惜段晏不是網上那些椰汁CP粉,他被秀了一臉恩愛也毫無波動,只淡聲開口:「裴小姐,幸會。」

  晚餐開始後,裴初知才發現刑野和他這位哥哥,當真是非常不熟。

  兩人除了最開始寒暄幾句,剩餘的時間就陷入沉默,一點想要拉近兄弟感情的意思都沒有。

  裴初知簡直懷疑,段晏跑這一趟,並不是要看她的為人,而是要看她有沒有缺胳膊少腿,如今見她四肢完整不聾不瞎,便打算就這麼回去「復命」了。

  包間鴉雀無聲,間或有餐具輕碰的聲音響起。

  裴初知短短二十二年的人生,從未吃過如此安靜的一頓飯,壓力可想而知。

  她寧願被段晏當場盤問交往細節,也不想再繼續這種大氣都不敢出的飯局。

  所幸刑野似乎看出她的侷促,他揚起下巴,看向他哥:「我爸交待過什麼,你一起問了吧,省得一頓飯吃得提心弔膽。」

  段晏想了想,目光掃過兩人:「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拍完GG之後。」

  「拍GG的時候。」

  段晏:「……」

  裴初知轉過頭看向刑野,眼神中寫滿「朋友,默契呢?」的意思。

  難道他們的感情線,不是默認在拍GG時互生情愫,又過了一段時間才決定交往嗎?

  刑野面不改色往回找補:「拍GG的時候我就在追她了,差不多。」

  這差得也太多了吧。

  裴初知在心裡吐槽一句,小心觀察段晏的臉色,發現他稍稍皺了下眉,仿佛有些介意這小小的誤差。

  裴初知心想不好,她不了解段晏的背景,但看他這副模樣,應該就是個能明察秋毫的霸總。

  敬業精神在這瞬間甦醒過來,她判斷這時候該她閃亮登場了,於是就抿了下嫣紅的唇瓣,自己加起戲來。

  「其實是我先喜歡上他的。但那時候我不敢表白,他在片場關心我,我也以為是普通同事的那種關心。」

  裴初知含情脈脈看向刑野,語氣甜蜜,「可現在回想起來,那幾天的時光確實就像談戀愛一樣,特別浪漫。」

  刑野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然後輕笑一聲,抬手捏了下她的臉頰,動作溫柔而寵溺。

  裴初知屏住呼吸,為她和刑野聯袂出演的這齣浪漫愛情故事感到肉麻不已。

  可既然被已經演出來了,自然沒有突然停止的道理,於是她保持鎮定,又跟他深情對視了片刻,才意猶未盡地收回了目光。

  唯一的觀眾段晏靜默半晌。

  裴初知合理懷疑他是被秀到無話可說。

  雖然按照她本人的性格,如果真的和男友家人見面,絕對不會表現出如此外放的一面,可今晚她內心是半點負擔都沒有,當完成任務似的只想著今晚瞞過去就行。

  至於今後……

  反正她和刑野只有兩年合約情侶的時間,等回頭官宣分手了,他的家人理應不會再介意她做過什麼。

  也許是他們這齣表演足夠到位,段晏沒再提問,只是放下筷子,雙手交疊在桌上:「刑叔叔的意思,是讓我當面帶句話給裴小姐。」

  裴初知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從段晏口中複述的話,充滿了長輩循循教誨的意味。

  翻譯過來直白點說,就是刑致遠知道自己兒子從小性格張揚,也不是多麼會體貼女朋友的人,所以懇請裴初知今後多擔待。

  裴初知聽完,真誠地笑了笑:「麻煩你轉告叔叔讓他放心,刑野對我很好,和他在一起並不會辛苦。」

  刑野喝水的動作一頓。

  再看向她時,眸色稍沉。

  ·


  這頓晚餐並沒有持續太久,離開酒店時,時間也才剛過八點。

  裴初知坐進車后座,看見刑野站在車外與段晏聊了幾句。

  她靠在椅背上,透過車窗打量刑野的側影。

  窗外流動的光影淺淺映照出他深邃的輪廓,男人不知在想什麼,眉眼低垂,硬朗的下頜線浸在半明半暗的光線里,像一幅精心描繪的畫卷。

  少頃過後,刑野坐上車來。

  前排司機問:「需要先送裴小姐回家嗎?」

  裴初知想起來時的路上,刑野提過他家離酒店不算太遠,便回答說:「不用了,先送刑……」

  話還沒說完,刑野緩聲開口:「嗯,先送她。」

  司機當然選擇聽刑野的話,在前面路口調轉車頭,往裴初知家的方向開去。

  裴初知不解地扭過頭:「早點回家休息不好嗎,我記得你明天早上有外地的通告?」

  「沒事。」

  刑野也往後靠上椅背,與她近距離地四目相對,「多陪你一會兒。」

  車內視野暗淡,襯托得他低沉的嗓音愈發悅耳。

  裴初知眨了下眼,唇角不知不覺地彎起,帶著一點甜絲絲的笑意就浮現了出來。

  她想起之前段晏說過的話,有些好奇:「為什麼你爸爸,要托人專門提點我幾句?難道他怕我萬一跟你吵架,會在媒體面前說你壞話?」

  「他覺得我脾氣躁而已。」

  刑野輕嘲。

  裴初知心下瞭然。

  如果說娛樂圈裡誰最不可能艹人設,那麼這個名額肯定非刑野莫屬。

  他在媒體面前表現出來是什麼樣,他本人在生活中就是什麼樣。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他都不是那種溫和友善的個性。

  「我爸是個好脾氣的人,而且也很圓滑,跟誰都不會當面翻臉。」刑野淡淡地為她解釋,「所以他總希望我能收斂點,最好別再讓他看見我又懟了誰的報導。」

  裴初知想了一下:「我倒覺得你這樣很好。」

  刑野:「你真這麼覺得?」

  「真的。」她笑了起來,有光彩從眼底掠過,「雖然我不記得小時候你長什麼樣了,但你當時給我的印象還挺深的,你好像從小到大性格沒怎麼變,能保持自我不是挺好嗎?」

  刑野抬眸,語帶遲疑:「我給你的第一印象,是什麼樣?」

  裴初知沒想到他會把重點落在這裡,只好回憶了一番:「有點委屈吧,但主要還是兇巴巴的,像動畫片裡的那種狼崽子。」

  刑野無聲地笑了笑。

  其實他回頭再看當年那一幕,記憶里的畫面依舊清晰如昨。

  他記得很清楚,那段時間他過得很不如意。

  同學都知道他母親是大名鼎鼎的女演員,卻沒有因此對他多出幾分友好,反而明里暗裡找過他不少麻煩。

  有一回下課時分,班上和他最不對付的那個男生,故意叫了一群隔壁班的同學過來,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說:「他媽媽在電視裡跟別的男人親嘴,他爸爸戴綠帽子了!」

  對於演員而言再正常不過的工作,在心懷惡意的小孩子眼裡,卻變成了一件骯髒不堪的事。

  在周圍的嘲笑聲越來越大時,刑野站起來,拎起座椅毫不猶豫地砸了過去。

  那小孩被送進醫院縫了三針,聞訊而來的記者蹲守在醫院大門外,用最具誘惑力的文字把他描繪成仗勢欺人的天生惡棍。

  而那只不過是他成長過程中,十分尋常的一幕。

  隨著年齡漸長,他就越痛恨自己為什麼是郁婉的兒子。

  如果他的母親沒有那麼高的知名度,他的童年應該會比現在要快樂很多。

  那些埋怨的心理讓他越來越暴躁,以至於發展到在家見到郁婉就摔門離開的地步。

  暑假開始的那一天,刑致遠把他叫過去:「媽媽的朋友要拍一部電影,他們還缺一個小男孩的演員,我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後天就跟他們去一趟溪市。」

  「我不想拍電影。」

  也不想成為郁婉那樣的明星。

  「這是命令,必須去。」刑致遠難得用了嚴苛的語氣,「去看看一部電影是怎麼拍出來的,你該學著了解媽媽工作的內容了。」


  進入那座花園的時候,刑野並沒有拿這次拍攝當回事。

  他分到的角色戲份不重,台詞也不複雜,他自認為早就背得滾瓜爛熟。

  可當人站到鏡頭前,才發現一切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他什麼都不會。

  一會兒擋住了對戲演員的臉,一會兒台詞說得像背課文,一會兒忘記了看鏡頭。

  他小小的自尊與驕傲,都在那麼多人面前被碾壓得粉碎。

  當導演通知他不必再演的時候,刑野只感覺身體裡竄出一股猛烈的怒火。他脫掉劇組提供的那件外套,狠狠地摔到椅子上,然後頭也不回地逃離了拍攝場地。

  那座花園大得像迷宮。

  刑野卻一點也不害怕,他恨不得能就此消失在花園裡,和那些嘲笑過他的人永生不再相見。他找到一座隱蔽的假山,敏捷地爬上去後,發現假山背面有一個狹窄的洞,便直接鑽了進去。

  不知道在裡面待了多久,直至一道軟糯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你在哭嗎?」

  他用力擦掉眼淚:「沒有。」

  「你是來我家拍戲的演員嗎?」

  「不是。」

  「哦,那你是來玩的嗎?」

  「不是。」

  「……那你要和我玩嗎?」

  「不要!煩死了你能不能別說話了!」

  小女孩撇撇嘴角:「好吧。」

  她看起來小小的,個子也不高,慢吞吞地從假山上爬了下去。

  世界總算安靜了。

  刑野長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醞釀新一輪眼淚,又聽見「啪嗒啪嗒」的聲響從外面傳來。

  小女孩去而復返,費勁地扒在洞口邊緣,伸長手臂往他手裡塞了一顆糖。

  她笑眯眯地看著他:「我偷偷從糖罐里拿出來的,你別哭啦,吃顆糖吧。」

  一陣鳴笛聲把刑野從記憶中喚回。

  司機猛打方向盤,避讓開一輛逆行的自行車。

  裴初知順著慣性往旁邊倒了過來,然後毫無防備地靠在了刑野肩上,身上的香味也順勢飄進了他的呼吸里。

  兩人都有片刻的愣怔。

  裴初知默默坐好,繼續剛才的話題:「反正我認為做藝人,不用和別人一模一樣,你這種性格很特殊,但是也很有魅力,沒必要改。」

  尾音那幾個字她說得小聲,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刑野靜了靜,許久之後才說:「嗯,該改的早就改完了。」

  ·

  深夜,月色如水流淌過窗沿。

  裴初知坐在客廳里,回想起刑野那句「該改的早就改完了」,深感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

  她對刑野的第一印象,就是在電影院裡看到他出演的那位少年拳擊手。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沒能把作為演員的刑野,與她童年邂逅的那個小少年聯繫在一起。

  從被導演踢出劇組,到年少成名的最佳新人,他究竟經歷過什麼呢?

  越想,她就越忍不住想去了解。

  裴初知點開微信,給喬娜發消息:【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刑野的?】

  喬娜:【……天地良心!我對他只有粉絲之情,你可千萬別吃醋啊!】

  裴初知哽了一下,感覺這誤會有點大,只好換一個說法:【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們野火這裡,有沒有關於他剛出道時的小八卦?】

  刑野出道的那一年,裴初知還在上高中。

  她依稀聽說郁婉的兒子進娛樂圈了,但因為當時正在瘋狂迷戀謝亦謙,所以也沒有為他分出多的關注。

  等到她發現周圍同學都在討論一個叫作刑野的演員時,已經是他第一部電影的口碑發酵期。

  換句話來說,等裴初知注意到刑野的時候,他作為演員就已經成功了。

  可她並不清楚,他剛出道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喬娜:【你要聊這個我就不困了啊。我算是刑野最早的那一批粉絲吧,當時就覺得他長得挺帥的,剛好他一出道就有戲拍,等電影首映當天,我就去看了,然後垂直入坑。】


  裴初知還沒來得及回復,喬娜的新消息又發了過來。

  【其實早期當他的粉挺慘的,網上那會兒全都在嘲他。說他在機場黑臉啦,不肯給人簽名啦,拿手機跟記者對著拍啦什麼的。】

  【本來就有人看不慣他星二代資源咖,稍微一點小事就被人抓著放大了罵。】

  【所以為什麼他早期的粉特別死心踏地?那都是被虐出來的啊!】

  裴初知皺了皺眉:【這麼慘?】

  【……稍等啊,我開電腦發兩段視頻給你。】

  【什麼視頻?】

  【虐粉視頻,現在外面都刪得差不多了,只有野火姐姐們手裡還藏著,時不時在需要的時候扔出來,固粉效果一流。】

  裴初知莫名有種打入野火大本營的感覺,她靜靜等待幾分鐘,聊天界面終於有了動靜。

  第一段視頻,像是電影拍攝的場景。

  中央是一個拳擊台,明亮燈光之下,場面看起來有些混亂,好幾個穿著劇組制服的工作人員圍在拳擊台的角落。

  不斷有人問「怎麼樣」「要不要緊」。

  很快有醫護人員提著醫藥箱過來,人群退開了些,讓她看清了坐在地上的刑野。

  他赤/裸著上身微弓著背,有血跡從右邊眉骨一直滲到眼尾,流進了他的眼睛裡。

  醫護人員連忙替他清創,血跡被衝掉之後,能看見眉骨下方有一道皮開肉綻的傷口,光是看著就叫人心驚膽戰。

  裴初知呼吸一滯,她看見十八歲的刑野咬緊牙關,肌肉因為疼痛而繃緊出明顯的線條。

  喬娜還在為她解釋:【第一段是拍打戲的時候,被對手演員不小心打傷了。從來沒聽刑野提過吧?唉,他真的太不愛賣慘了,還好拍視頻的妹子後來成了他的粉,就把這段給偷偷放出來了。】

  裴初知沒有回話,動動手指點開了下一個視頻。

  第二段是在電影院放映廳里。

  從拍攝角度來看,應該是坐在觀眾席的人拍的。

  台上一排演員站開,刑野正拿著話筒在介紹他飾演的角色,看起來大概是一場影院舉辦的演員見面會。

  他每說一句話,台下就噓聲傳來。

  裴初知甚至聽到那個鼓譟的男聲叫他「滾下去」。

  她漸漸抿緊了嘴唇,不明白那些惡意究竟從何而來。

  那時候的刑野輪廓還稍顯青澀,站在台上的樣子也遠不如現在淡定,好幾次他握住話筒的指骨用力屈起,眼中也流露出了明顯的憤怒,但所有的脾氣仍被他克制了回去。

  作為藝人,裴初知明白他為什麼沒有當場發怒。

  這是電影主創與觀眾面對面交流的機會,不能因為他一個人的喜怒,就直接把攤子給掀了,把所有人都晾在那裡。

  如果刑野真這麼做了,那麼第二天關於這部電影的討論,將全部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其他人付出的努力,都會因為這一時衝動被抹滅。

  直到他身邊有一位年長的演員拿過話筒,怒斥台下觀眾的無禮行為。

  裴初知不忍心繼續看了。

  她關掉視頻,直接問:【這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

  喬娜:【就是電影的首儀式,我也在場呢。這事當時鬧得還挺大的,最可笑的是什麼你知道嗎?網上居然有人說刑野活該被罵。還好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加上他第二年拿到了最佳新人,風評一下子就逆轉了。】

  裴初知心間湧上了一陣酸澀。

  她緩緩低下頭,用額頭抵住膝蓋,心想她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意識到,刑野並不是從一開始就那麼無堅不摧呢?

  他那時候才十八歲啊。

  裴初知輕輕呼出一口氣,在無比複雜的心緒里,想起了許多年前的往事。

  她坐在假山邊上,聽躲在洞裡的小少年講述完他的遭遇。

  當時她是這麼回答的:「我在舞蹈班也經常被老師批評、被同學笑話呢,但是不能因為一點小挫折就放棄哦。只有我們變得越來越厲害,才可以站在最漂亮的舞台上,笑給所有人看。」

  「刑野……」

  裴初知輕聲念出他的名字,語氣里糅雜了困惑,「是我那句話,改變了你嗎?」


  回答她的,只有滿室寂靜的空氣。

  ·

  三天後,柏如栩工作室正式宣布了《半世浮華》的演員表。

  柏如栩不是一位高產的導演,時隔兩年再次出山,自然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度。

  然而當大家發現這次的主角居然是裴初知時,難免還是表示了一番質疑。

  【是我沒睡醒還是柏導沒睡醒?裴初知最近確實有要上位的勢頭,可說到底不都是借男朋友的名氣嗎?她有什麼實力?】

  【《悄悄戀上你》九月開播,歡迎關注裴初知飾演的姜南煙哦。】

  【雖然但是……哪怕她能演電視劇,也不代表她就能演電影啊?】

  【所以有些人是覺得,柏導的眼光還不如你咯?】

  【得了吧,當誰不知道呢,抱著男朋友的大腿往上爬唄,我就看她能爬多高,將來會摔多慘。】

  網上吵得如火如荼的時候,裴初知正坐在前往《誰是兇手》最後一期拍攝地點的車上。

  她拿出手機轉發了柏如栩工作室的微博,說了幾句公式化的客套話就關掉了屏幕。

  刑野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

  這回過來錄製節目,所有人都默契地讓他倆坐在同一排,很有點「我們絕不妨礙你們談戀愛」的意思。

  裴初知注意到他的目光,轉過頭:「怎麼了?」

  「你剛才看評論沒?」刑野低聲問。

  「沒有,我知道肯定有人罵。」

  今時不同往日,裴初知經歷過幾場風波後,心態也得到了飛速的成長,她笑著說,「放心吧,現在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這種時候只要不上網,鍵盤俠的髒話就罵不到我。」

  刑野盯著她明艷的笑容靜了幾秒,忽然問:「真的沒看?」

  「……」

  裴初知的笑容減淡幾分,「好吧,不小心瞄到了幾條。」

  「難過麼?」

  「有一點,但真的就還好,」她把散落的髮絲挽到耳後,看向刑野的目光透露出一抹溫柔,「你呢?現在聽見罵你的聲音,還會難過嗎?」

  商務車開過減速帶,車身微微晃了幾下。

  刑野懶洋洋地回她一句:「難過的話,你會拿糖來哄我?」

  裴初知:「……」

  你能不能感受一下我言語中隱藏的深意呢?

  「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她板起臉,故作正經,「我不會再拿糖哄你。」

  刑野笑了笑:「那怎麼哄?」

  裴初知起初有些奇怪,沒明白刑野怎麼今天就跟她計較這事。

  可等她轉念一想,猛的意識到他可能……

  是在用他的方式,轉移她對網上評論的注意力。

  意識到這一點後,她感覺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商務車的空調都無法讓她感受到多餘的涼意。

  於是她揚了揚眉,眼波流轉之時,眸中有艷光閃爍。

  刑野無意識地吞咽一下。

  裴初知彎起眉眼,將手落在他的發頂,用極其輕柔的力度揉了下他的頭髮,又像是給他順了順毛:「這樣可以嗎?」

  刑野一怔,感覺到女孩的手指從他髮絲間穿過。

  帶著某種安慰的力度。

  「咦,你頭髮比我想像中要軟好多。」

  裴初知一邊驚訝於她的新發現,一邊在刑野注意不到的角度,用更為複雜的目光看向他的側臉。

  有一點愧疚,也有一點心疼。

  她想,如果早一點意識到刑野是那個小少年,那麼她是不是也能早一點,站到他的面前,對他說一聲「辛苦」,再對他說一聲「恭喜」。

  恭喜你戰勝了自己,站到了最漂亮的舞台上。

  刑野低聲笑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見從前排轉過來想要說什麼的丁陽,露出了一臉震驚的表情。

  只有親近的朋友才知道,刑野很不喜歡別人摸他的頭。

  沒什麼原因,就是不喜歡這個親昵的互動而已。

  但這一天,刑野卻沒有表現出任何反對的意思,甚至還配合地往下坐了點,方便她的手腕不用抬得太累。

  他在陽光中閉了閉眼,想起在前幾天的酒店裡,他與段晏有過的一場對話。

  「我爸想說的話,不止那兩句吧?」他問。

  段晏說:「刑叔叔不是想反對,他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剛開始就陷得太深,你這次的行為很不明智。」

  刑野無所謂地笑著:「你覺得娛樂圈是什麼地方?」

  沒等對方回答,他就輕聲繼續說道,「是一個能吃人的地方。只要踏進來了,就永遠要面臨詆毀和謾罵,還有無休無止的競爭。」

  刑野側過身,遠遠看了眼坐在車裡等他的裴初知。

  「我見過它的黑暗,也見過它的光芒。所有不好的一切,我都不希望她再經歷一次,所以哪怕我們走不到最後……」

  他在夜色中垂下眼眸,低而平靜地說:

  「至少在開始的時候,我也願意為她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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