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神京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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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契聞言冷笑:「有什麼好高興的?儘是些替朝廷說屁話的破爛東西。」

  劉忠武趕緊打圓場:「又開始了又開始了。這不就必要的形式嘛,官方那麼一說你也就那麼一聽……」

  「睜著眼說瞎話,看個花燈還要見這些噁心人的東西。周圍什麼氣氛看不清嗎?」嚴契大罵,「秘密戰爭打了快十年了,這幫混帳一點不知道收斂。不知道多少人嘗到了戰爭的甜頭,巴不得一直這麼打下去!」

  「唔……可戰爭不是想停就能停的。」秦暝說,「合眾想擴張版圖,王國想恢復榮光,零島想藉機上位。其他國家都想打,陛下一個人說話也不算數。」

  公孫策僵硬地停下動作,震驚得好似初次見到冰塊的蟬。

  「我的天,秦暝在思考……傻子在指點天下!」

  小秦芊柏氣得使勁拍他腿:「暝叔本就是聰明人!比你聰明!」

  「不可能,絕不可能!」公孫策怪叫,「大小姐你偏心自家叔叔,就看不見公孫叔叔的好了!」

  「你有什麼好的,成天胡言亂語,就知胡鬧。」秦芊柏賭氣。

  劉忠武無視了一大一小的鬥嘴:「秦暝說得不錯,陛下的話語權固然大,可世界大局也絕非是一人一國能夠主導,戰爭機械一旦發動起來,又有誰能將它停下呢?秘密戰爭沒演變成世界大戰已是萬幸,想要徹底結束……難啊。」

  「老子可以!」嚴契冷笑,「管他媽的什麼帝王心術局勢均衡,我一人就夠平定天下。等我日後出仕當了大官之後,先一件事便要平定全球亂局,再其次就是將這朝堂好好整治……」

  公孫策將耳朵一堵,怪聲怪氣地說:「又開始了嘿!窮酸畫家又開始做白日夢了!這大過節的滿嘴不離家國大事也不知道是誰不會看氣氛。有沒有人想吃元宵的?」

  「我去我去。」秦芊柏雀躍地舉手。

  「我要吃一份炸的。」秦暝說。

  三人說走就走,將熱衷指點江山的三人落在遠處。嚴契嫌棄地撇手:「滿腦吃喝!豎子不與為謀!」

  「滿腦子吃喝也比白日夢強不是?」劉忠武笑,「你也別想得太美,能不能當大官那得看上頭人的意見。你嚴契神通廣大不假,待人接物的本事卻離我和公孫策遠了去了。到時候進了官場摸爬滾打,指不定我升得要比你快呢。」

  「愚!」嚴契冷笑連連,「你這死胖子就是讀書讀傻了。將希望寄托在『上頭人』的臉色上,你就一輩子當不了大人物!」

  劉忠武一下子怔住了,站在原地半天都未說話。路旁的彩燈交替變換,點點光輝灑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得像燈下的影。

  司徒弈在他面前揮手:「忠武在否?」

  「啊!」

  劉忠武背上出了一層薄汗,心裡有些發冷。他如夢初醒般抬頭,發覺自己被嚴契拋下很遠了,趕忙拽著一旁的司徒弈擠進擁擠的人潮。一個腳步虛浮的學生被撞了一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在賠笑聲中發出刺耳的咳嗽。

  ·

  吃元宵的館子神京到處都有,秦大少爺和秦大小姐去得自然要是最好的一處。不單作元宵的手藝好,賞燈的地段更要好。

  蒼興樓便是這樣一處很好的去處,立在東武區的老樓已有百五十年的歷史,進門口一排名人用餐的合照。秦大少爺和樓里廚子關係也好,不用預約就能坐在最頂上的好座,沐著晚風吃著元宵,賞城中的花燈。

  「大少爺就是大少爺嘿,懂得享受。」公孫策美滋滋地吃著芝麻餡湯圓,「你那三個叔叔不過來可吃虧咯~」

  「給他們打包一份就是了。」秦芊柏說。

  「虧你還想著那幾個便宜叔叔,大小姐是個體貼人。」公孫策壞笑,「但講真的我沒想到你倆今晚會過來,過節日不和秦老爺子一塊嗎?」

  秦芊柏不搭話,轉眼去瞧秦暝。秦暝端著一盤炸得金黃的元宵,倚著紅漆的大柱,正一個個溫吞地吃著。

  「唔……」秦暝吞下一個湯圓,「過節時家中太吵鬧,每每總是些無趣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還沒有聽嚴契忠武吵架有趣。」

  公孫策略感驚奇:「秦老爺子還管的了你?他那性格也不在乎你踢館吧?」

  「倒不是踢館的事情。前些時日我與長輩們說,想要尋個時機和大家一起去國外玩玩。可我才開了個話頭,許多人的話就一股腦湧來了。說是不可以離開神京城,縱是出去也要快些回來,要是去了國外,那是很沒有責任的。」秦暝說,「我想不到有什麼反駁的好話,便趕緊躲出來,省得再聽再說。」


  「你都全家第一了你怕什麼嘮叨。」公孫策說。

  「我比爺爺們厲害,就能不聽爺爺們的話嗎?」秦暝反問。

  「你當然……」公孫策說到一半停住了,想起自家嘮嘮叨叨的老媽與逮著他教訓的父親,想起在爹媽面前狼狽至極的自己。

  他的聲調降了下來,轉而苦笑:「是啊,有些話再厲害也要聽的。」

  「我想不到反駁的好點子,又不好直接違抗,還不如帶小芊出來玩好。」秦暝說,「我想道理是連家中的孩童都懂的,生在了富貴的家中,就要擔起生來就有的責任。可我近期想著想著,也覺得這安排說不出的奇怪。」

  「這有什麼奇怪的呢?」秦芊柏困惑,「暝叔以後會當武官或者將軍,我以後也會這樣走。我們世世代代都是這般過呀。」

  「唔……」秦暝呆呆地望著彩燈,「小芊,如果你日後改了主意,想當個廚子呢?」

  「我不會的,我要當天下第一。」秦芊柏自信滿滿。

  秦暝笑笑:「如果。」

  小姑娘也呆呆地瞧著彩燈,過了一會,才猶猶豫豫地說:「應當……還是做將軍吧?大家也該想讓我做將軍的。」

  「你也為難了,所以我覺得不太對。」秦暝說,「有一些人好似生來就要背著一些東西,朝著早已定好的方向去走。可人的出路原本是應有許多的,人生不該有很多『一定』。就像你可以做將軍,也可以做廚子,可以去唱戲,可以去算命。可對於一部分人而言,未來和過去一樣變成唯一了,那不也很沒有道理嗎?」

  秦芊柏也跟著苦思冥想起來,也和秦暝一樣琢磨不出道理。於是叔侄倆一併捧著湯圓立在風中,像一大一小兩塊木頭,呆若木雞。

  公孫策沉默地吃著湯圓,他想到了秦暝的世界,演算無限可能性的非天淨土。13年後的秦暝該是「想開了」,而他得到的結論果真也與師長們的期望不同……可在人生道路的抉擇上,又有什麼能說是對錯呢?

  他自認說不出個道理,因為他想像不出當將軍的秦暝該是什麼樣。縱使對這遊手好閒的「前輩」怨言頗多,也無人有權干涉他對自己人生的抉擇。公孫策索性不做評價,打著哈哈想去緩和氣氛,忽然將目光向下一轉。

  人群中閃過一個穿機車服的男孩,小小的背影中隱約透著一股子急切。

  「殿下怎得這般匆忙呢?」秦芊柏問。

  「太子殿下可不像是沉不住氣的主兒……」公孫策將一縷念動力分出跟上,「先別聲張,看看他遇見了什麼事兒。」

  「可我還沒吃完。」秦暝說。

  公孫策摸出一個老式的大哥大手機:「不急,看路線規劃殿下是從燈謎的園子裡過來的,正好有人在那溜達。」

  ·

  「……你確認你跟著呢是吧?行,好嘞,我馬上起一卦。」

  劉忠武扣了電話,轉頭解釋道:「等我算算殿下行蹤,看卦象他該是從東北方向出發……」

  嚴契深深嘆了口氣:「你他媽不會看監控是嗎?」

  「……」劉忠武梗起脖子,爭辯道,「監控不准!」緊接著便是一通「人多眼雜」「科技落後」等等的話,惹得司徒弈竊笑連連。

  神京燈會的燈謎設在北山公園裡,一棵棵老樹的枝條上繫著通紅的燈籠,燈籠下方又由紅紙寫著簡易的燈謎,被光映著格外喜慶。今年的燈謎舉辦方玩了點新花樣,用繫著黃燈的竹子在公園中圈出了不同的「路」,遊客任意尋個入口走進,一路將所見燈謎悉數猜出,就能在出口處拼出一道對聯來。

  這新花樣滿受市民歡迎,放眼望去,樹蔭下竹影間滿是猜謎玩樂的遊客,氣氛空前高漲。劉忠武引著兩人來到東北方向的一條路口,當頭第一個燈謎為:「雲破月來花弄影。」

  嚴契撇了一眼:「能。」

  「誰問你了誰問你了。」劉忠武四處打量著,「下一盞燈是在那邊的枯樹下的燈籠……」

  司徒弈配合地走去,抑揚頓挫地念道:「撮土為墳~」

  「文。」

  「再然後是西北邊左數第二盞燈,還是能。然後東邊第三盞燈……」劉忠武眯眼一瞧,「白首相逢征戰後……這是個『武』字。能文能武。」

  解燈謎對這幫太學生來說連個題都不算,三人隨意溜達了一圈就將字眼悉數補全,拼成一副對聯:

  能文能武,能屈能伸,下可謀一地興旺,上可擔家國棟樑。

  劉忠武看了一樂:「多喜慶,專給咱們寫得這是。」

  「對聯喜,學子愁。此番如意吉祥話,何使太子急匆忙?」司徒弈問。

  「這……」劉忠武說不上來。他也覺得這構不成太子焦躁的理由,赤子敬再厭學也不會見不得人好。

  嚴契伸手打去,讓最後的燈籠轉了一圈,劉忠武定睛一瞧,發現背面的紅紙上還有另一串白色的字。只是這字寫得極小,非要在特定的角度下,才能將其看得清楚。

  「山嶽隱約入空中。」劉忠武嘟囔,「這是個『兵』字……反面還有一串?」

  「看了就知道了!」嚴契忽然顯得很不耐煩,他隨意打了個手勢,一路以來的所有燈謎全部飛起,一張張飄在三人面前。劉忠武一面暗嘆友人性急,一面也好奇地拼著字。明面上的對聯是說莘莘學子,暗地裡的真聯又是會指誰呢?

  這想法出現的時候,他那聰明的大腦已將謎題解出了。新的字謎果真也拼成了相似的句子:

  大奸似忠,大偽似真,名求和實引戰禍,號昇平暗助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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