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更新雖遲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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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寶玉被免官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四九城,但是在榮國府內部,也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似乎對於榮國府上下而言,這倒更像是靴子終於落了地。

  畢竟任誰看到他那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也知道不是個做官的材料。

  即便是王夫人也是一副認命的架勢。

  要是焦順為了『鑽空子』故意使壞,她說不定還會有些情緒波動,但那天路祭時焦順明明提醒過了,偏寶玉還是磨磨蹭蹭……

  不過這事兒在外面,倒是引起了不少議論。

  主要是是那『永不敘用』四字,等同於徹底宣告了榮國府的失勢,如果說老太太發喪的時候,賢德妃在宮中被排擠的事,還只在中高層之間傳播的話,現如今可就是街知巷聞了。

  卻說薛姨媽驚聞寶玉被罷官,轉過天便急急忙忙來探視女兒。

  等看到寶釵舉止言談間,不見一絲半點的異樣,她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不知是該慶幸夫妻兩個形同陌路,還是該再再再一次的埋怨寶玉不中用。

  最後只能嘆一口氣,無奈道:「丟了官也好,他那毛毛躁躁的,真要做官,沒準兒反要給家裡招災惹禍。」

  說到做官的事兒,她忍不住又高興道:「忘了跟你說了,暢卿前幾天找文龍商量,說是過陣子或許能給他在通政司謀個缺——當初你爺爺,就曾在通政司掛過名,如今這也算是承襲祖業了!」

  聽聞焦順果然信守承諾,薛寶釵暗暗點頭,卻哪裡知道焦某人一魚兩吃,又趁機細細比量了一番母女二人的異同之處。

  惜呼,期間種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暢想了一會兒薛蟠做官的事兒,薛姨媽才又重新扯回了原本的話題:「那這次寶玉罷官,你公公婆婆是怎麼個說法?」

  「太太什麼都沒說,老爺勃然大怒,罰他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又說要帶他一起扶靈南下,不過……」

  「不過怎得?」

  「南下的盤纏到現在也沒湊夠。」

  本來賈政想的是在鐵檻寺停滿百日,等慢慢湊足了銀錢,然後再扶靈南下不遲。

  誰成想剛發喪沒幾日,兒子就丟官罷職永不敘用,雖然對於本人來說,這是賈寶玉求仁得仁,但賈政依舊覺得面上無光。

  更主要的是,他自己也是長期告病在家,有了兒子的前車之鑑,生怕那些御史言官再接再厲,搞了兒子再搞老子,於是便決定儘早扶靈南下,也好趁機避一避風頭。🎄💀 ❻➈𝓼Ĥυ𝔵.ᑕ𝕠𝓂 🐤🐯

  所以這兩天賈政一直在千方百計開源節流。

  卻說薛姨媽正與寶釵閒話家常,門外忽就風風火火近來一人,人未到、聲先至:「寶姐姐,你快來幫我掌掌眼,看這篇文章……」

  說到半截,來人才看到了薛姨媽,當下忙笑道:「姨媽什麼時候到的,若早知道您老人家在,說什麼我也不敢來的攪擾。」

  說著,沖寶釵一揚手裡的稿子:「那就等你得空再說。」

  又對薛姨媽一禮,便轉身而去。

  薛姨媽才剛站起來,就只能目送她離開,不由搖頭嘆道:「三丫頭還是這麼雷厲風行,這個家也虧是她管著,若不然……」

  不想寶釵搖頭道:「媽媽這是老黃曆了,如今管家的早換成大嫂——平素里看著大嫂溫聲細語的,如今大刀闊斧的動起手來,竟比三妹妹還要不留情面。」

  賈政說要開源節流,還只是喊喊口號,但李紈卻已經打著他的名頭,開革了不少的家僕。

  其實探春掌權時期,就曾做過了類似的嘗試。

  不過當時有焦家做接盤俠,現在可就是直接砸人飯碗了,那些被開革的家僕如何肯干?

  托關係上達天聽的,聚眾堵門鬧事的,仗著資歷跑去哭祠堂的……

  林林總總,足能把人腦子吵成狗腦子。

  「換了你大嫂?」

  薛姨媽聽了不由詫異:「那三丫頭做什麼?」

  「自然是待嫁閨中。」

  寶釵笑道:「也正因為我們兩個都是閒人,她近來時常找我吟詩作賦品評文章。」

  這話半真半假,詩詞歌賦是沒有的,兩人湊在一起主要是為了完成焦順布置的任務——除了他們這一組之外,林黛玉和邢岫煙也領了同樣的差事。

  再就是牟尼院裡的妙玉了。


  不過妙玉文化修養雖好,卻是初學乍練,並不怎麼適應這些官樣文章,寫了七八篇都被焦順給打回去了——物理層面上的。

  聽說女兒自稱閒人,薛姨媽欲言又止,按照姐妹兩個當初的約定,王夫人應該把管理家務的權利交給寶釵才對。

  但現在榮國府成了爛攤子,即便掌了權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兒,所以她反覆糾結,都不知道該不該為女兒鳴不平了。

  倒是寶釵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動勸諫道:「這府里如何已經不重要了,以後家裡能依仗的怕是只有焦家,媽媽回去記得叮嚀哥哥,若去了通政司,千萬要按捺住性子,不要學寶玉這般……」

  頓了頓,又道:「媽媽也是,既然與徐嬸嬸相善,那平日裡就別短了往來。」

  「這你大可放心,暢卿是個重情重義的,若不然也不會想著拉拔你哥哥。」

  聽母親這麼說,薛寶釵不由暗暗苦笑,心道他哪裡是重情重義,分明是就是重色輕義。

  就在這時,得知薛姨媽到訪的王夫人派了人來,請她去清堂茅舍說話。

  薛姨媽想了想,覺得還是得和姐姐談一談,老太太的喪事都已經辦完了,總不能讓女兒一直守活寡吧?

  雖然女兒的精神面貌,遠比她想的要好,但這麼些年的經歷告訴薛姨媽,女人總是需要男人來疼的——左右寶玉在經濟仕途上是走不通了,那就抓緊時間改造一下,讓他圍著家長里短好生過日子!

  抱著這樣的想法,薛姨媽辭別女兒出來,就準備去到大觀園裡。

  可還沒走出多遠,就見內儀門附近亂鬨鬨的好像菜市口一樣。

  她皺著眉停下腳步,詢問來傳話的彩云:「這些都是被你們大奶奶辭退的人?」

  「也有還沒來得及辭退的。」

  彩雲語氣里多少透著些兔死狐悲,雖然李紈的精兵簡政暫時還搞不到王夫人頭上,但作為這府里的家生子,誰還沒三五個親戚在府上當差?

  薛姨媽雖然知道榮國府如今境況堪憂,但還是覺得鬧成這樣太不體面了。

  搖搖頭,正待繞過去,忽就見賈政的親信單大良,引著個有些面熟的中年人往榮禧堂的方向去了。

  她想了想,好奇道:「那是順天府的賈雨村吧,怎麼瞧著比平時高出一截兒?」

  彩雲回以苦笑,賈雨村如今高出一截,那自然是因為榮國府矮了一頭。

  說來這賈府尹也有日子沒來了,甚至老太太發喪的時候,都沒見到他的蹤影,今兒突然跑來,也不知是因為什麼。

  薛姨媽不過是隨口問上一句,見彩雲答不出來,也便揭過這茬沒再提,跟著她到了清堂茅舍。

  姐妹兩個如今也沒什麼好客套的,等屏退左右,薛姨媽開門見山的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夫人只聽的暗暗苦笑,她倒巴不得能如此呢,可且不說寶玉是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單只是薛寶釵和焦順之間莫須有的姦情,就讓她不敢隨意插手。

  但她更不敢對薛姨媽實話實說,只好搜腸刮肚的道:「若能如此自然最好不過,可是你姐夫已經決定要帶寶玉一起扶靈南下了,只怕沒三五個月回不來。」

  「倒也不用急於一時。」

  薛姨媽道:「等寶玉回來再說也成,不過最好是讓姐夫路上耳提面命一番,先讓寶玉自己心裡有個底,別再這麼渾渾噩噩的胡鬧!」

  「理當如此。」

  王夫人連連點頭,心裡頭想些什麼,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

  另一邊,榮禧堂內。

  聽賈雨村道明來意之後,賈政的臉色便難看到了極點,捋著鬍鬚半晌無言。

  賈雨村不慌不忙的品了會兒茶,見賈政遲遲沒個回應,便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咳,存周公,那金陵的祖產若是賣給外人,自然是愧對祖宗,但我如今不過是暫時替你收著,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縱使國公爺在天有靈,也怪不得你。」

  那金陵的祖產,原是老榮國公在世時置辦的,產權雖在榮國府名下,實則一直是南邊的宗族在管,算是榮國公飛黃騰達之後,造福鄉里的舉措。

  要動這份產業,難免會得罪金陵那邊兒的宗族親戚,再者這也關乎到榮國府在老家的顏面,所以即便家中山窮水盡,賈政也從沒打過那些祖產的主意。

  誰成想賈雨村聽聞他為了川資路費發愁,竟主動跑來說要買下那些祖產。

  賈政對此自然是滿心的不樂意。

  但若是湊不出扶靈南下的路費豈不更為丟臉?

  「存周公。」

  以前賈雨村每次見面都是『叔叔長、叔叔短』的,現如今卻只肯稱呼賈政的字,就聽他一本正經道:「我也是不忍心看老太太的棺槨一直停在鐵檻寺里,所以才……你放心,咱們悄悄的把事情辦了,以前什麼樣,以後還是什麼樣,我保證不改動老公爺留下的規矩!」

  說著,肅然一拱手:「若是不信,我可以立字據為證!」

  「這……」

  賈政遲疑了。

  若是一切照舊的話,似乎……

  半晌嘆道:「你且讓我再斟酌斟酌吧。」

  頓了頓,又補充道:「畢竟這也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做主到事情。」

  賈雨村見他雖然產生了動搖,但明顯還下不了決心,便琢磨著等回去後,尋幾個債主登門催逼,於是便告辭離開了榮國府。

  而等他走後,賈政在屋裡悶頭琢磨了許久,覺得還是扶靈南下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只是想把祖產賣給賈雨村,怕還要經過長房的同意才行。

  可長房那邊兒……

  一想到邢氏那嘴臉,賈政就覺得牙疼。

  按說老太太的事情出了差池,長房那邊兒也不好看,但邢氏卻是完全就不在乎什麼臉面問題,甚至於明知道扶靈南下缺少路費,也依舊死攥著剛分到的遺產,一分錢也不肯拿出來。

  這時候跟她說要賣祖產,怕就怕她雖然不反對,卻又要獅子大張口。

  又發了一陣子愁,他忽然揚聲吩咐道:「去,把三姑娘找來。」

  上次長房和二房最終能達成妥協,探春可說是居功至偉,雖然賈政一貫不怎麼看重這庶出女兒,但這回卻少不得還要仰仗她一番。

  探春正在秋爽齋里揣摩文字,忠順王與那蔣先生虛榮心作祟,當眾認下了那幾篇文章,焦順自是要催著『槍手』們再接再厲,爭取把忠順王捧成激進派的最高領袖。

  這時忽聽聞賈政有請,她忙把寫好的文章小心鎖在柜子里,然後匆匆趕到了榮禧堂。

  等聽賈政把前因後果一說,探春頓時將英眉一挑:「此事斷斷不可!」

  不等賈政詢問,她又解釋道:「賈雨村當初不過是趨炎附勢認了咱們家做同宗,若是將祖產賣給他,那金陵的正牌子宗族子弟,以後豈不是要仰他這個外人的鼻息過活?!」

  「且他買下那些產業,又承諾不會動祖上定下的規矩,那自然不是求財而是求名,倘若他將此事大肆宣揚出去……」

  賈政聽了她這番剖析,也終於明白過來,當下暗暗慶幸自己先找了女兒,若不然稀里湖塗把祖產賣給賈雨村,可就真成了笑柄了。

  其實賈政是有些多慮了,就算不賣祖產,他存周公也早已經是公認的笑柄了。

  但不賣祖產,南下的盤纏又該怎麼籌措?

  眼見他頹然坐倒,全無半點主意,探春不由得暗暗搖頭,旋即揚聲道:「老爺莫要憂愁,若實在不成,女兒便厚顏再去向焦家借些銀子。」

  若果是別的事兒,她未必敢開這個口。

  但這次是為了給賈政和寶玉湊盤纏南下,想必焦某人也會樂得他們儘早離京,自己好在榮國府鳩占鵲巢。

  再有就是榮國府的狀況近來急轉直下,她也急需和焦順建立更多的聯繫,以免到了手的兼祧名額再旁落別家。

  為了保證這一點,就算是趙姨娘她也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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