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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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朝肅手臂環擁連城。

  連城感覺他胸膛凝滯一瞬,轉即平息恢復,之前怒火也消無。

  「讓她進來。」

  連城從他懷中仰頭,身高差距,視線里是他下頜,他應該相當注重這次定紗,胡茬又刮一遍。

  須後水的味道與早上不一樣,有洋柑橘,杜松子的味道,隱約還有豆蔻。

  大概察覺她視線,梁朝肅垂下眼來,眉弓陰影下的眼瞳銳亮,是連城很久沒見過的狀態。

  鎮靜,沉著,穩健。

  洞察一切後的泰然自若。

  他取下胸口紅玫瑰,插在她鬢邊,「想怎麼報復她?」

  連城頭髮盤的緊,他再輕柔收力,也戳扯髮根。

  疼得她嘶聲抽冷氣,抬手阻止,他別在耳朵上。

  玫瑰熱烈,她冷淡,厭煩推開他,獨自站穩。

  「她懷著身孕。」

  沈黎川的孩子,沈家驗過DNA。

  新仇舊恨,連城斷然不能放過梁文菲,但和沈黎川二十年情誼深厚。

  關乎親子血脈,於情於理,報復之前先與沈黎川打聲招呼,聽聽他對孩子的意見。

  梁朝肅目光陰鬱,默不作聲。

  連城不清楚他想什麼,隱約覺得他仿佛誤會,與她意思截然相反,向錯誤更深層滑落。

  梁文菲踏進客廳,連城瞥見她模樣,腦海里探究梁朝肅的念頭,猝然中斷。

  上午十點鐘的陽光溫暖,光線射入客廳,空調恆溫26度,梁文菲穿著輕薄羽絨服,衣服碼數不大,掛在她身上空蕩蕩。

  毛呢連衣裙腰腹鼓的渾圓,底下只有兩條枯瘦的腿支著,手腕腕骨尖利突出,蓬頭散發立在屏風處。

  比上一次見面,她瘦的太多太快,短時間豐腴消成骨架。

  梁文菲嗓音木然,「哥哥,我想搬回來。」

  連城愣愣看她,聞言又回頭看梁朝肅。

  他也在看她,卻一言不發,平靜的過頭。

  連城蹙眉,完全捉摸不透他態度。

  梁朝肅心底冰霜凝凍更冷,冰層底下狂涌,撕扯全是他的血肉。

  她吝嗇誓言,從不為旁人輕許,為回護沈黎川,她發誓累計千萬世,做畜生也心甘情願。

  也能為沈黎川一點自己都不待見的血脈,放棄仇怨。

  她的心軟,寬容,慈憫,善念,四年如此漫長的過程,不會有一秒施捨在他身上。

  全給沈黎川,只有沈黎川。

  良久,他維持平靜,「你房間養了寵物,住一樓客房。」

  梁文菲瞳孔一縮,明顯錯愕梁朝肅如此好說話,目光梭巡過連城。

  滿屋工作人員不下二十個,她竟一聲不吭,毫無攻擊性。

  「哥哥——」梁文菲只剩硬著頭皮,袒露目的,「我懷孕馬上七個月了,醫生說我身體狀況堪憂,大概率早產,爸爸媽媽什麼時候能回來。」

  連城如夢初醒。

  梁文菲對梁朝肅分明避之不及,在網絡沸騰的關口,梁家外人在場,主動找上來,原來是為梁正平試態度。

  想來,梁朝肅方才那番變化,是已看穿梁文菲目的。

  她垂眸捻婚紗上的釘珠,捋思緒。

  清溪谷從一開始,就是梁正平為回國的鋪路石,此時情形就有利他。

  梁朝肅還要頂風作浪,召開婚期的發布會,屆時局面將會無限向梁正平傾斜。

  除非梁朝肅真能拔山扛鼎,一力扭轉局勢,否則梁文菲的出現,就是敲響梁正平回國開端。

  梁朝肅,「你臨產之前,他們會趕回來的。」

  連城呼吸一滯。

  客廳人數眾多,梁朝肅神色最冷靜,只有眼眸漆黑深濃,像一團洇開的墨。

  四面八方向外延展開,無形中一張大網。

  這張網,無疑對梁文菲,以及指使她來的梁正平。

  連城轉頭去看梁文菲,果然臉色煞白,毫無喜色。

  下一瞬,梁文菲抬頭對上她眼睛。


  梁家祖上有混血,高鼻深目是遺傳特性。

  梁文菲五官也立體,眼窩塌陷深,此時更深,深到能到眼眶的骨廓,皮包骨的陰慘。

  連城不躲不避,立的筆直。

  她始終緘默,梁文菲形容越來越頹喪。

  總有人稱讚連城比她聰明,她無法確定是否被連城看出端倪。

  梁朝肅沒感情,心狠手辣,至今沒有在董事集體請問中表態。

  對她句句回應,態度寬和,十之八九是有所預備。

  而梁正平為回國已經毫無顧忌了,那點親情於他不如廢紙。

  她夾在兩父子中間,是棋子,是工具。

  什麼時候被捨棄,什麼時候被碾死,一點由不得她。

  唯一機會是連城恨她,反對她留下,衝過來撕打她,抵抗中婚紗絆倒她,她倒地出血進醫院,躲開利用指使。

  如今,全然破滅。

  像是掙扎一圈,逃了幾萬里,抬眼喪鐘依舊在,聲聲蔓延的寒意透徹骨髓。

  而梁朝肅視線更冷,她牙齒打顫,「謝謝——哥哥。」

  …………………………

  梁文菲搬回梁家消息一傳來,周大志即刻播電話。

  內地撥香江號碼要加825,響了七八聲,對方謹慎沒接。

  周大志又打第二個,兩聲後,對方接了。

  林蘭峰的聲音。「哪位?」

  周大志自我介紹後,真誠又直率,「林先生,我們梁董最近全球環遊,才得知連城小姐尋到親人,想同您和貴姐聊一聊。」

  林蘭峰正在開會,礙於旁人在場,他沒有太直白,「我知道一位梁董,他現今在南省。」

  周大志笑呵呵答,「那位梁董剛上任,我說的這位梁董,執掌梁氏集團近四十年,根基深厚。」

  林蘭峰來了點興趣,意味深長,「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前浪如果已經被拍在沙灘上,恐難在起風浪。」

  內陸網絡信息都爆炸了,周大志不信林蘭峰不知道清溪谷。

  既然知道清溪谷,就算林蘭峰看不出來,林嫻姿一定會懂。

  只是父子相殘,終究不能點明,他這通電話是遊說,也是蠱惑。

  「林先生誤會,梁董非是要起風浪,而是作為父親,一腔慈父心腸。」

  林蘭峰斜睨秘書一眼,秘書揚手,會議室里經理部長紛紛起身,靜默退出門。

  「怎麼說?」

  周大志喝茶,潤了潤喉嚨,「梁董養育連城小姐二十餘年,她從小最黏梁董,三四歲時,梁董每次開董事會,都要把抱她在膝頭,父女感情深厚。知道連城小姐找到親生母親,不舍又欣慰。」

  「但梁董已經退休,實在沒有預料小梁董竟會如此悖逆,只因一己之私,就禁錮連城小姐,強迫她答應婚事。連城小姐不願,找人輾轉向梁董求救,梁董這才知曉。」

  林蘭峰訝異,「連城向梁正平求救?」

  周大志嗓音十分疑惑。

  「您很驚訝?女兒遇見難事,求救父親,天經地義呀。」

  林蘭峰,「可我聽說,梁正平並不喜歡連城,連城在冰島上失蹤,是梁朝肅拋下一切去找她,而你的梁董,在著急辦她的喪事。」

  周大志試探問,「您了解連城小姐在冰島所經的危險嗎?」

  「正在查。」

  周大志眉開眼笑,循循善誘,「那您務必查的詳細,小梁董是去找連城小姐,還是僱傭殺人眼都不眨的僱傭兵,在大雪原綁架連城小姐,逼她倉皇車禍,乃至流產。」

  「流產,連城懷過孕?」

  林蘭峰臉色陡然陰沉,急劇飆升的森寒怒意,又忍住,「冰島的事,我們很快會查清楚。紙包不住火,你大可不必為了替梁正平達成目的,刻意胡編亂造。」

  「我理解您的懷疑。」周大志喟然長嘆,「林嫻姿女士當年早產,遺落連城小姐是疚心疾首的痛事,提到連城小姐流產經過,與母親太有相似性,您不信也是人之常情。」

  「但如您所言,紙包不住火,我實在沒必要騙您這一時。連城小姐去冰島前,除了不是易孕體質,健健康康,很有元氣。可冰島她流產大出血,如今面色蒼白,重度貧血,還與林嫻姿女士一般,子宮受損,終生不能再有自己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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