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救人不救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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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復活之後,李長安便在心裡畫地為牢,將自己永遠的囚禁在了北城外的那個夜晚。

  每一夜每一夜的夢到自己坐在北城的城頭,看著遠處如煙火般絢麗的夜空,他一步步的走近,卻是口不能言,如同一個旁觀者注視者一切的經過。

  他看著太平散碎成了星光掛上了蒼穹,也看著母親倒在血泊之中,但這一切並沒有他的參與。

  李長安固守著心裡的一畝三分地,拒絕別人的接近,也不願走出,像是被人遺棄的傻孩子,只知道待在原地等著別人的歸來。

  他將所有的錯誤歸於己身,叛神者的出現是錯的,他和萬太平的相認是錯的,就連出生在這個世上也是錯誤的。

  生活本應該有美好和甜蜜,可父親離去,他去追求異能,這個家四分五裂。

  而如果不是因為他,萬太平本應該可以在法城過著平靜的生活,是他將萬太平扯入了旋渦。

  是他李長安害死了萬太平。

  成帝、超脫,又或者是為了救他,無論是萬太平還是君子清,本都可以不用這麼做,他們還有更好的選擇。

  但若是去詢問萬太平或者君子清,他們不會這麼認為。

  萬太平會告訴他:「我不過是要改變世界,拯救你是順帶的,自責什麼,別把我想的那麼高尚。」

  「姐姐我就是想要做一次主角,閃亮登場的那種,你這小傢伙不要自作多情了。」君子清也會這麼告訴他。

  一個吃過了太多苦的人,不會去思考什麼大義,他只會固執的記住自己害死了誰。

  「你們撿到了對方,彼此都如獲珍寶。」

  來到這個世上是沒得選擇的,但生而有因,你的出現也是這個世界的風景之一,當你們相遇,彼此的人生都有了不同的光彩。

  李長安踏出了牢籠,一刀逼退身前六大王級。

  四周的人發現了李長安的不同,自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意不再是冰涼徹骨,更像是微風在身邊迴蕩不休。

  「太平說人是沒法成為神的。」李長安喃喃如自語:「人有感情,有感情就成不了神,神是不偏不倚,是以萬物如芻狗。」

  所以李長安不喜歡人們將太平神化,他不希望太平做那沒有感情的神。

  加城剩餘近八萬人,邁過了屍山朝著這邊逼來。

  城牆上下共助會軍士相加不足四萬,有部分不曾撤離的軍人家屬也踏上了戰場,最後死在了離親人最近的地方。

  剩下的人皆帶著傷,被特別保護的輔助系異能者也接近精神枯竭,如果不是有分批次的在輪換接手,會有大批人因精神力枯竭而死。

  共助會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要面對的不僅僅是這六名王級。

  「你們帶著人走吧。」李長安背對著眾人,他的的聲音聽著有些哽咽:「我想在這裡等她回來。」

  小紅帽搖搖頭,沉默不語。

  身前是六位王級,後方還有八萬人正一步步的逼來。

  查理斯等人互相攙著站起身,堅定不移的站在李長安的身後,沒有人想要後退。

  「兄弟們!」後方的士兵里,有人用著嘶啞的聲音拼力大喊:「李先生來了,咱們能和李先生並肩作戰,你們開不開心!」

  「開心!」

  「這就是老子的願望啊!」

  「干他們,緊跟李先生腳步!」

  李長安轉過頭,看著身後的眾人。

  「李先生看我了!」

  「放你娘的屁,那是看我。」

  「李先生看看我,我是聽你的故事長大的!」

  「扯淡,李先生還年輕呢。」

  這些人的聲音或是沙啞,或是有氣無力,他們嬉笑著開著玩笑,毫無面對死亡時的恐懼。

  明明是強弩之末,但他們依舊咧嘴大笑看著李長安。

  和以前一樣,明明我們是陌生的人,你們卻對我寄予希望,李長安轉過身,他不知該以什麼表情去面對。

  穿著白色僧衣的渡我從後方走來,面帶笑容站在了李長安的邊上。

  「我來攔下他們吧。」渡我轉頭看著李長安,雙手合十:「李施主,你揮下了刀後是不是覺得肩上更沉重了呢?」


  李長安無奈一笑:「你退回去,你是個和尚,你跟我說過你不擅長戰鬥,但是擅長逃跑不是嗎?

  現在到了你該走的時候了,帶著他們一起走,你還要救很多很多人。」

  渡我點點頭,答非所問:「這麼說來你是默認了,復仇卻得不到解脫,戰鬥是一種很痛苦的事對吧?」

  「走!」李長安盯著渡我的雙眼,他看到了渡我,知道了渡我想要做什麼。

  眼看渡我紋絲不動,李長安伸手朝著渡我抓去。

  李長安的手掌離著渡我一尺便無法再存進。

  渡我自顧自的說著:「我本來只是想來米城救助一些平民的,我不想去救什麼軍人,我救了他,他卻又去殺人,不就等於我也在殺人嗎?」

  嘆了口氣,渡我往前走出幾步,在萬軍之前盤腿坐了下來。

  「走吧,我求你了!」李長安朝著渡我走去,身前卻有一道無形的屏障無法通過。

  「我不能走啊,我是個和尚。」渡我面帶笑容,雙手合十:「我想了好久才終於想明白,人是救不完的。」

  獨臂從人群里走出,看著那個穿著白色僧衣的背影。

  渡我抬頭看著身前殺氣騰騰的六王,而後搖了搖頭。

  不殺人就沒法活下去,活下去就必須殺人,人何錯之有,錯的是這個世道,今日我救的人,手下不知又要沾染多少血腥。

  「有人生病,我給他藥吃,有人受傷,我為他醫治。」渡我面露悲苦:「可這世上最多的難是藥石無醫的。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師父為了救人,寧願自己被人活活打死,也要面帶笑容跟他們講佛法。

  佛法如果能救世,只要到處播放佛法不就好了嗎?當我走過這個世界,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渡我轉過頭看了眼身後:「我不懂人們為什麼要發動戰爭,我不懂有些東西會比別人的性命還要更重要。

  我觀人間如魔道,世人皆是魔頭,我救過的人還會半夜來摸走我的錢財,這樣的世道我救不救?又能怎麼救?」

  「但現在我懂了,和尚本就不是為了救世來到這個世上。」渡我重新看向了前方。

  李長安趴在無形的屏障前一次又一次的錘擊,可終究破不開這道看不見的屏障。

  「我願我的心聲可被眾生聽聞。」渡我的腳下生出了青草野花:「我願擔下一切殺業,也願呈下一切罪孽。」

  一顆菩提樹憑空浮現,高聳入雲,樹冠隨風而晃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十多萬人本高昂的戰意逐漸散去,內心歸於平靜,每個人身上的傷勢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斷肢也重新再生。

  隨著眾人的戰意散去,菩提樹開始枯萎,從根部往上漸漸化為了漆黑之色。

  菩提樹枯萎死去,化成指頭大小的綠色光點朝著四周散去,像是一顆顆小小的種子。

  一縷縷黑氣爬上了渡我的面龐,他的雙眼赤紅,面如惡鬼。

  「世人皆苦,因愚昧而苦,貧僧渡不了世人也渡不了己,所能做的也就是以這螢火之光照亮方寸。」渡我閉上了眼。

  他口中的罪業將他的身軀淹沒,身如黑色琉璃,在陽光下開始崩碎。

  前方加城的軍隊開始後退,有一股來自內心的衝動迫使他們想要離開戰爭。

  「師父,徒兒終於明白您希望破開眾生內心的迷茫,令他們不再愚昧,我一個和尚救什麼世,能救人已經最好。」

  師父對不起徒兒成不了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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