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滿級戲精在年代文躺贏》已開
陰暗的房間裡,窗戶被緊緊關上，厚厚的窗簾被拉上。閱讀М
一個女人插著腰，手裡的藤條不斷抽在小男孩身上：「我不是讓你到了天黑才回來嗎？你那麼快跑回家幹什麼？」
「媽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好疼啊，媽媽你不要再打我了……」
四歲的小溫如歸跪在地上，一邊閃躲,一邊小聲地哭泣著。
程秀雲看他閃躲,手裡的勁更大了：「還躲，我讓你躲！你回來看到了什麼？」
「媽媽，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啊啊好疼……」
一聲尖叫,小溫如歸的眼睛被藤條抽中,歪倒在地上痛苦滾動了起來。
可就這樣，程秀雲依然沒有停手,直到小溫如歸暈死過去。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狗叫聲。
溫如歸猛地睜開眼睛,眼睛直直盯著天花板，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
晨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一屋子的光亮,驅散了夢中的疼痛和黑暗。
溫如歸這才反應過來，他又做夢了。
自從程秀雲死了以後，他每隔幾年就會夢到小時候的事情,每一次醒來，都是全身冷汗。
如同在地獄走了一趟一般。
佟雪綠迷迷糊糊被吵醒了,但眼睛沒有睜開，轉了個身，把腿跨在溫如歸身上。
肚子多了一條腿,終於讓沉浸在過去的溫如歸回過神來。
他扭頭看著她，目光在看到她的臉時，冷漠的眼眸一點一點溫暖了起來。
程秀雲已經死了，過去已經成為過去，童年的陰影再也沒辦法傷害到他。
他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想要守護的愛人和孩子。
他有了軟肋，也因此有了鎧甲，他可以無所畏忌。
他也不用再害怕過去。
溫如歸把懷裡的人抱緊了，低頭在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佟雪綠被他吻得幾乎不能呼吸，睜開眼睛推了他一把，嘟喃道：「一大早的，還沒刷牙呢。」
溫如歸眼底滿是寵溺：「餓了嗎？我起來給你做早餐。」
佟雪綠嘟喃了兩聲：「不想吃，我想睡覺。」
溫如歸跟著把身體挨過去，手臂緊緊摟住她的腰：「那我陪你再睡一會，等會還是要起來吃早餐。」
「嗯。」
溫如歸抱著她，空虛的心終於再次被塞滿了。
**
自從出了梁天逸和蔣白卉兩個叛國賊的事情，基地各方面更嚴謹了。
對人才方面，也有了新的培養機制。
像溫如歸這種有天賦、又忠心愛國的科研人員被定為一級重點培養對象。
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裡，他從副院長升為院長。
1984年被授予「華國科學院院士」，到了2000年，又被授予「科學院資深院士」稱號，到了2010年，再次被授予「工程院資深院士」。
1998年他被選為政協委員會副主席，接下來連續幾任都當選副主席。
後來又被選為航學會名譽理事長，解放軍總裝備部高級顧問等職務。
溫如歸這一生的成就雖然沒辦法跟他的恩師焦博贍比，但在科學界，他也是盛譽滿滿的科學家。
佟晏言和溫盡染兩兄妹很為他這個父親而感到驕傲。
溫盡染更是女承父業，毅然投身科研事業，並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在她三十歲那年，成為華國最年輕，也是當時唯一一個拿到諾貝爾物理獎的女科學家。
佟晏言則是在大學時就開始創業，如今在電子科技行業做得風生水起，賺得盆滿缽滿。
兩兄妹都是人中龍鳳，就是有點不太好——遲遲都不結婚。
要是換做其他父母，早就擔心得不行，肯定要化身為唐僧每天念無數遍。
可佟雪綠和溫如歸兩人在問清楚兩人的意願後，便再也沒提起過。
在佟雪綠看來，結婚不結婚不是必須的，更重要的是找到想與之走入婚姻的伴侶。
因為兩兄妹到三十歲都沒有一點消息，佟雪綠已經做好他們不會有孫子孫女的準備。
誰知，在溫盡染拿到諾貝爾物理獎的一個月後，她突然打電話回家，說要帶一個男人回家讓他們過目。
佟雪綠聽到這消息微微震驚，隨後應好，還打聽了男方的條件。
再次讓她意外的是，男人居然比溫盡染還小兩歲。
好傢夥，居然暗暗談起了姐弟戀。
當溫如歸聽到這個消息，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臭得跟臭水溝一樣。
佟雪綠看到他的樣子就想笑。
很快就到周六這天。
溫如歸昨晚一個晚上翻來覆去沒睡著，天還沒有亮就起來了。
先去廚房摸摸索索給她做了早餐，又把院子裡的花草給修剪了，澆了水，但心情還是靜不下來。
佟雪綠睡到九點多才起來，看他這個炸毛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女兒不結婚你擔心，現在要結婚了，你怎麼還不高興？」
溫如歸：「我沒有不高興。」
他就是擔心那男人年紀比女兒小，不懂得照顧女兒。
可女兒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帶男生回來，肯定是很喜歡，他要是反對的話，就怕會影響父女的感情。
佟雪綠：「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都是六十歲的人了，你再這樣折騰下去，小心老得更快。」
聽到這話，溫如歸身子一僵，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比她大了七歲，本來就比她老。
而她好像吃了長生不老藥一般，已經過了五十歲，可看著還是跟三十來歲一般。
其實在他眼裡，她永遠那麼漂亮。
因此他才擔心自己會老得快，這樣就配不上她了。
看他的心思被其他事情給占據，不再糾結女兒的事情，佟雪綠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其實溫如歸也不顯老，看上去就跟四十來歲左右。
頭髮沒禿，也沒有多少白髮，沒有大肚腩，無論在家裡還是去外面，他都打扮得很得體。
到了十一點，溫盡染帶著小男友準時回來了。
溫盡染的男朋友名叫季辰，比她小兩歲，是個畫家，在國外小有名氣。
佟雪綠是個資深顏控，一看到季辰的樣子，立即就滿意了。
季辰身高一米八八，身材跟模特一般，五官俊秀，笑起來右臉還有一個小酒窩，帶著迷人的青澀。
佟雪綠覺得女兒這眼光十分好。
一旁的溫如歸卻跟去菜市場買肉的大嬸一樣，上下打量著季辰，眼底充滿了挑剔。
太年輕了，一看就不夠穩重。
當畫家的，事業不夠穩定。
而且聽說很多當畫家和作家的特別容易得抑鬱症，他已經連累了妻子，他可不想女兒也要活得那麼累。
季辰雖然年紀輕，但落落大方，被這麼打量著也不惱：「伯父、伯母您們好，我叫季辰，我從小在米國長大，但我有一顆愛華國的心。」
「我半年前就把國籍轉成我們國家的，以後我也會在京市定居，伯父、伯母不用擔心染染會跟我去米國，她不用遠嫁。」
「我的工作是畫家，我在米國有不少資產，在京市也買了三套房子，我父母是富翁，家裡只有我和哥哥兩個孩子，以後我可以繼承很多家產，不會養不起染染。」
「還有，以後我們只生一個孩子，孩子就姓溫，我一點意見都沒有，如果您們要我入贅，我也是可以的。」
佟雪綠：「……」
溫如歸：「……」
好傢夥！
把所有顧慮一股腦說出來，一下子封住了溫如歸預備好的一系列挑剔。
溫盡染看男友把父母給說呆了，哈哈大笑了起來：「爸、媽，這是季辰，我的男朋友，如果你們覺得可以的話，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佟雪綠：「……」
溫如歸：「……」
好傢夥！
從小溫盡染就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她很特立獨行，又聰明又高傲又漂亮。
後來更是放棄其他橄欖枝，一心搞科研。
她拿到諾貝爾物理獎時，媒體是這樣評價她：她的成績讓全世界矚目，她的美麗，同樣征服了全世界。
還有很多人可惜她沒有去當明星。
只是佟雪綠沒想到她第一次帶男友回家，第二天就準備領證。
她頓了下道：「這事情隨後再說，打電話給你哥哥，看他到哪裡了？」
雖然她很認可季辰的模樣，但結婚還是要看性格和人品，她必須好好看看再說。
溫如歸一直沒怎麼吭聲，表情很嚴肅。
佟晏言不到半個鐘頭就回來了，看到季辰似乎一點也不陌生，顯然兩人已經見過面。
看兒子這樣，溫如歸把兒子叫到書房，問起了有關對方的事情。
佟晏言：「季辰家庭背景不錯，人品我也觀察過了，他父母是很傳統的華國人，所以他不像一般的華僑或者外國人那麼開放，染染跟他認識已經有半年了，我覺得他除了年紀比染染小，其他都沒問題。」
溫如歸聞言，對季辰的排斥相對少了一點，但還是沒鬆口同意他們去領證。
季辰的確是個不錯的小伙子，在那之後會經過送東西上門來，還經常上門來幫忙當園丁。
十分有耐心，誠意也是滿滿的。
終於在三個月後，感化了溫如歸這顆老父親的心，點頭讓他們領證。
溫盡染去領了證，然後沒擺酒席，她說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去做研究。
季辰完全聽她的意見。
只不過雙方父母還是找時間聚在一起吃了個飯，季辰父母是非常優雅的儒商。
更難得的是，他們很尊重兒子的選擇，他們也很喜歡溫盡染這個兒媳。
相聚之後，季辰的父母就飛回米國去，並沒有留下來跟他們一對小夫妻一起生活。
**
溫盡染的終身大事解決了，家裡就剩下佟晏言。
佟雪綠看兒子從來沒帶女朋友回家，又從沒聽他提過哪個女生。
於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外頭電閃雷鳴。
屋裡面，佟雪綠苦口婆心對兒子道：「晏晏，你知道媽媽素來是個很開明的人，如果你不喜歡女孩子，有喜歡的男孩子也可以帶回家來，媽媽幫你說服你爸爸。」
在家裡，佟雪綠還是習慣叫孩子們的小名，這讓她覺得很親切。
佟晏言嘴角抽搐：「…………」
有時候媽媽過於開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佟晏言從被雷到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哭笑不得道：「媽，你兒子喜歡的是女人，只是暫時還沒有遇到合適的而已。」
其實他之前有遇到一個讓他很心動的女子。
可那女人時不時就暗示他，讓他跟他媽說把全部財產都由他一個人繼承，一分也不要留給溫盡染。
這踩到了他的底線。
他從來沒有覬覦過父母的財產，他跟溫盡染的感情十分好，兩人從來沒為家產起齷齪。
那女人還沒進門就起了爭家產的心思，若是真嫁過來後，可想而知家裡會被她鬧得家無寧日。
他本來想過段時間就帶她回家見父母，在她第三次說這種暗示話時，他提出了分手。
後來他沒有再遇到讓自己心動的人，沒想到這讓他媽誤以為他喜歡男人。
佟雪綠挑眉：「真的嗎？你可別不好意思。」
性取向有些是天生的，只要沒有騙婚行為，她不覺得有什麼丟人的。
佟晏言再次啼笑皆非，就差發誓了：「真的，媽你別擔心，遇到合適的人，我會帶回來給你們過目的。」
兒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人，佟雪綠聞言也沒繼續這話題。
一年後佟晏言帶著一個南方姑娘回家。
姑娘長得白白淨淨的，性格很文靜，但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出自很有教養的家庭。
佟雪綠和溫如歸對兒子的眼光很放心，很快就點頭答應了。
溫盡染知道後，很為自己的丈夫打抱不平。
佟晏言結婚時倒是大辦了一場，讓女方家長倍覺得有面子。
一年後，溫盡染生了個八斤八兩的小子，佟晏言的妻子李薇生了一對龍鳳胎。
佟晏言本來想仿造父母做法，兩個孩子分別跟父母姓，但李薇做主讓女兒姓了溫。
對於李薇這個舉動，方靜媛很羨慕她有個好兒媳。
佟雪綠不置可否。
其實她對姓氏真不在意。
當年溫如歸和溫老爺子商量之後，做主把佟晏言的姓給改了，很多不理解的人說是她霸道，逼著溫如歸把兒子的姓給改了，還有人說溫家絕後了。
她聽了不禁搖頭，難道女人就不是人嗎？
明明溫盡染姓溫，可他們因為佟晏言改姓了就說溫家絕後了，而且說這話的人，大部分是女人。
很多時候，看不起女人的往往是女人自己，女人懷胎十月，千辛萬苦把孩子生下來，她們居然覺得女人不配被稱為後代。
荒唐，又可悲。
不過佟雪綠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在她心裡，兒子和女兒都是一樣的。
**
過了五十歲之後，佟雪綠就退休不幹了。
因為龍鳳胎都有自己的事業，她也沒有勉強，把公司交給職業經理人，並把財產設立了兩個基金。
分別是家族信託基金和慈善基金。
家族信託是信託機構受個人或家族的委託，幫忙管理家庭財產的一種理財方式，可以保障子孫後代衣食無憂。
至於佟雪綠設立的慈善基金，主要是用來資助山區學童和特殊兒童。
很多山區兒童因為家庭貧困，或者山區教學條件不好而失去教育的機會，到了年紀後就出來打工，因為沒文化只能做一些又苦又累工資又低的工作。
生了孩子後在大城市養不起，就把孩子帶回老家，因為太窮依然沒上學，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
佟雪綠在穿書之前就一直有做慈善，每年都要捐款捐物給這些基金，只是重來一次，她自己設立了基金，能更精準地幫助有需要幫助的人。
退休之後，她和溫如歸兩人時常到處去旅遊，生活過得比神仙還快活。
只是佟雪綠萬萬沒想到，在溫如歸八十歲的時候，他居然在網絡上走紅了。
2031年，溫如歸被生命科學研究所授予「傑出科學家獎」。
溫盡染親自到現場給老父親打氣，兩父女的照片被傳到網絡上去，溫如歸直接爆紅了。
大家直呼他就是科學界的潘安，還有人找出他年輕時候的照片，頓時全都被驚艷到了。
【我的天啊，溫院士年輕時的樣子完全輾壓現在的小鮮肉！】
【漂亮得不像實力派，而且溫院士的樣子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八十歲的老人！】
【這種就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吧，對比之下，我像是來人間湊數的（狗頭）】
【《我來人間湊數的二十年》（沒有狗頭）】
【《我在人間一事無成的日子》《鋼鐵是怎麼煉廢的》】
因為太紅了，加上他的成就，很多媒體想採訪溫如歸，但都被他給拒絕了。
佟雪綠還笑他要是出生在這個年代，肯定沒辦法好好做科研工作。
溫如歸被她笑得耳朵微微紅了。
就在風波快要過去的時候，不知道是誰發了一張溫如歸和佟雪綠的合照，這一次，兩人齊齊爆紅了。
那張照片是兩年前拍的，照片上溫如歸78歲，佟雪綠71歲，但兩人看上去頂多五十歲左右。
【我之前還跪舔溫院士年輕時候的美貌，我現在想換牆頭了，溫院士的妻子太美了！】
【歲月不敗美人，說的就是溫院士妻子這種人吧，至老優雅。】
【溫院士妻子照片看上去頂多四十五歲，而且她的身材也太好了，跟她比起來，我更像71歲。】
【71歲+10086】
這一次再也抵擋不了網民的熱情，眾人深挖了起來。
這不挖不知道，一挖嚇一跳。
眾人才知道溫院士的妻子不僅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闆，還是兩家基金會的創建人，這幾十年來，以她名義建起來希望小學已經超過三百所。
而且她還是一級女演員蕭綿綿的親姐姐，她的弟弟要麼有錢，要麼有權，女兒拿到了諾貝爾物理獎，兒子是大企業總裁。
眾人直呼她肯定是上輩子拯救了整個銀河系。
跟她對比起來，他們顯得更加湊數了。
一時之間，「我來人間就是湊數」成為最流行的網絡用語。
佟晏言和溫盡染也沒想到他們的父母居然會成為網絡紅人，身邊好多人跟他們打聽父母的事情，讓他們哭笑不得。
佟雪綠年紀大了，卻是個衝浪達人，每天上微博看看網友誇她的盛世美顏，回頭飯都能多吃半碗。
溫如歸只覺得有些無奈，不過看她開心，他頓時覺得無所謂了。
南方的某個城中村房子裡，一個少年拿著手機刷微博。
突然他拿著手機往他奶奶臉上對比了起來。
「奶奶，我怎麼覺得你的鼻子和嘴巴跟科學界潘安長得很像呢？」
少年的奶奶正在揉面，城中村的房子不透風，天氣又熱。
她出了一身的汗：「什麼科學界的潘安，暑假快過去了，你還不趕緊學習？」
少年拿著手機跑過去：「奶奶你看，你看你跟他長得是不是很像？」
少年奶奶低頭一看，雙手頓時一抖。
少年沒注意到奶奶的異樣，繼續道：「不過奶奶你姓史，他姓溫，你們肯定不是親戚。」
說完他拿著手機回到位置上繼續葛優癱。
少年奶奶，也就是史星蕊，怔愣了好一會兒後，她眼睫垂下來，然後繼續揉面。
他們的確不是親戚。
溫如歸雖然是她同母異父的親哥哥，但她父母對他做出那樣的事情，他又怎麼會認她這個妹妹？
她當年被判了三十年，後來因為在農場表現好，加上法律嚴明了起來，很多舊案被重新改判，她被提前放了出來。
這些年她在農場裡吃了很多苦，也磨平了她身上所有的稜角。
出來之後，她兩個伯伯警告她不准去溫家找溫如歸，其實她也沒想過去找。
後來她一個人跑來南方城市，打工賺錢，結婚生子，也沒跟史家的人聯繫。
若不是剛才孫子給她看手機，她早已經忘記了她還有這麼一個親哥哥。
不過想起來又如何？
生活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她手裡揉面的速度又快了幾分，熱汗從額頭流下來，滴落在案板上也沒發現。
**
生老病死，是每一個人都要面對的。
殘酷而現實。
佟雪綠送走了溫老爺子、蕭司令，又前後送走了月餅、流沙包和綠龜等貓貓狗狗。
在送走方靜媛後，她還以為下一個要送走的人會是溫如歸。
只是她沒想到，一場病下來，她突然起不來了。
人老了，很多器官就不中用了。
佟雪綠感覺自己時日不多，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溫如歸。
自從她住院以來，他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親自給她餵飯餵湯，親自給她擦拭身子。
其實她覺得這些護工都能做，畢竟他年紀也不小了，可他不讓。
這天，她把溫如歸支走，讓他回家幫自己拿東西，然後把佟晏言和溫盡染兩兄妹叫了過來。
「你們也別難過，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們兩兄妹從小就性格堅毅，我倒是不擔心你們，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們的爸。」
溫盡染握著媽媽的手，心裡難過得要命，但還是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媽，我就知道，在你心裡，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如爸一個人重要。」
佟雪綠笑了笑，面容有些蒼白：「你爸的病你們兩人也清楚，我擔心我走後他會病發，你們要時刻注意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態。」
聽到「走後」兩個字，溫盡染再也笑不出了：「媽，我們知道，你不要講這種話，我聽著難受。」
佟晏言在一旁也紅了眼眶，鼻子一陣陣酸楚：「我們會好好照顧爸，但媽你也要好起來。」
佟雪綠看著一對兒女，笑著點頭：「好。」
雖然家人和醫生都極力挽救，但佟雪綠還是在一個月後病逝了。
溫盡染從小到大很少哭，但在母親的喪禮上，她哭得幾乎暈過去。
還有蕭綿綿更是哭得進了醫院，差點就沒能起來。
在母親病逝後，佟晏言雖然很傷心，但作為家裡的長子，他一邊操持喪禮，一邊注意著父親的狀態。
但出於所有人意料的是，溫如歸出其的平靜。
他親自參與整個喪禮的辦理，要求每一樣都盡善盡美，但他臉上看不出明顯的悲傷。
很平靜。
平靜得讓人害怕。
在喪禮過後，佟晏言和溫盡染兩兄妹直接搬回家來跟父親一起住。
這天是佟雪綠的頭七。
佟晏言總覺得心慌慌的，於是跟妹妹道：「要不今晚我跟爸爸一起睡吧。」
溫盡染想了想點頭：「我總覺得這幾天爸爸太過平靜了。」
雖然他說話邏輯清晰，也沒有出現任何幻覺，可就是這樣，才讓人擔心。
父親對母親的愛有多深厚，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年在海關，他父親以為是他們出車禍了，當時整個人就變了，後來更是拋下他們，直接抱著母親回酒樓。
如今母親過世了，他卻一點也不悲傷，這很不對勁。
兩兄妹趕緊朝父親房間走過去，敲門道：「爸，我們能進來嗎？」
溫如歸低沉平靜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進來吧。」
佟晏言和溫盡染兩人走進來，看到父親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本相冊。
兩人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複雜和難受。
溫盡染擠出笑容，走到父親身邊抱著他的手臂：「爸爸，我剛才和哥哥商量過了，霓虹國的櫻花盛開了，我們不如一起賞櫻花？」
溫如歸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你們兩個有心了，爸爸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就是突然想看看你媽年輕時候的照片。」
溫盡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笑道：「怪不得網友都說媽是歲月不敗美人，媽媽真的是從年輕漂亮到老。」
溫如歸眼底充滿了寵溺：「你媽一直很漂亮，可惜你們兩個都不像你們媽，長得沒你們媽好看。」
溫盡染：「……」
佟晏言：「……」
果然，他們就是生來湊數的。
其實他們兩兄妹都長得很好看，完全遺傳了父母的優秀基因，不過不好意思，這些他們的父親都看不到。
在他們父親眼裡，天底下最漂亮的就是他們的媽。
佟晏言在另外一邊也坐了下來，三人看著照片回憶過去的時光。
悲傷，同時又帶著溫馨。
看完照片，時間也晚了，佟晏言趕緊提出今晚要陪他爸一起睡的話，但被拒絕了。
最終沒辦法，佟晏言只好提出讓他爸不要反鎖門。
溫如歸同意了。
等兩兄妹走後，溫如歸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筆記本，從裡頭拿出一張照片。
那是他們當初第一次合照的照片。
當時他小心翼翼、斟酌了好久才提出要一張她的照片，沒想到去到照相館，她卻同意和自己拍合照。
那天攝影師讓他站在她身後，手放在她坐的椅背上，他當時激動得差點把椅子給掰斷了。
她穿著白色「的確良」連衣裙，似乎感受到他的緊張，回過頭來對他輕輕一笑。
咔擦一聲，時間定格。
攝影師把那一瞬間拍了下來。
照片上的她笑臉如靨，嘴角的梨渦淺淺，如盛了一汪清酒。
這汪酒，讓他沉醉了大半輩子。
當初如是，至今也如是。
夜深了，外頭傳來兒子走路的聲音。
溫如歸知道他們是不放心自己，於是關了燈上床睡覺。
睡夢中，溫如歸來到一個黑暗的地方。
在不遠處，有一道光照下來，他看過去，然後看到佟雪綠站在光亮的地方。
她身穿白色的連衣裙，模樣是他最初見到她時候的樣子，明眸皓齒，眼眸如清泉靈動。
他眼睛一亮，頓時朝她走過去。
佟雪綠似乎也發現他了，著急朝他揮手：「回去，如歸你快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沒有停住腳步，堅定朝她走過去：「我們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的。」
隨著他走過去，如同穿梭過時間隧道一般，等他走到她面前，他變回了二十五歲時候的樣子。
俊眉星眼，身姿挺拔，只一眼就讓人驚艷了時光。
佟雪綠嘆氣道：「你著急什麼，我總會等你的，你好好把剩下幾年給過完，我們不就能在天堂重聚了？」
溫如歸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道：「我捨不得讓你等。」
佟雪綠嗔了他一眼，兩人十指交握朝遠處走去，最終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
第二天，佟晏言一早就醒來。
他悄悄推開父親的門，然後看到父親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頓時鬆了一口氣。
溫盡染這一晚上也沒睡好，走過來小聲道：「爸他還好吧？」
佟晏言點頭：「正睡著呢。」
溫盡染看了一眼，兩人就出去了。
在外頭做好了早餐，想等父親起來一起吃，只是等時間過了八點，房間裡頭還是沒動靜。
兩人頓時覺得不對勁，又連忙去房間。
這一看才知道他們父親已經沒了。
他的樣子那樣安詳，嘴角勾著，好像睡著一般，誰想居然就這麼走了。
溫盡染再次哭成了淚人。
父母在，家在。
如今媽媽走了，爸爸也走了，她的家沒了。
佟晏言看到在他父親旁邊的位置放著一張照片，他拿起來一看，是他父母的合照。
只是他從來沒見過這張照片。
他把照片翻轉過來，只見背面寫著一行字：生命有輪迴，愛亦有來生，來世我們還做夫妻。
看到這句話，佟晏言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唰的一下掉下來。
就如同溫盡染說的，他父母用一生演繹了詩經的美好。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眾人對溫如歸的去世很是意外，不過他是在睡夢中無病無痛走的，加上他已經有八十五歲了。
也算是喜喪了。
佟晏言和溫盡染兩兄妹一起把喪禮辦了，然後把父母合葬在一起。
等一切平靜後，他們整理父母的東西時，發現了他父親的日記本。
他們以為那裡面會寫著科研的東西，誰知裡頭全是有關他父親當年追求母親的點點滴滴。
【1976年8月11號，是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她喜歡吃排骨，要學做排骨。】
【如果她穿了新衣服，要誇她好看。】
兩兄妹看到日記本，又掉了一回眼淚。
佟晏言把日記本整理好，出了一本書籍。
書名是：父母親的愛。
他原本只是想把這書寫出來作為留念，沒想到出來後賣到脫銷。
眾人被溫院士和他妻子佟雪綠兩人的愛情給感動得淚眼汪汪。
最終這書拍成了電視劇。
電視劇開播那天，佟晏言和溫盡染帶著家人一起觀看。
當看到電視劇的男女演員相遇時，兩兄妹相視一笑，，都紅了眼睛。
他們也相信生命有輪迴，愛亦有來生。
下輩子，他們還要做他們的孩子。
----全文完---
一個女人插著腰，手裡的藤條不斷抽在小男孩身上：「我不是讓你到了天黑才回來嗎？你那麼快跑回家幹什麼？」
「媽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好疼啊，媽媽你不要再打我了……」
四歲的小溫如歸跪在地上，一邊閃躲,一邊小聲地哭泣著。
程秀雲看他閃躲,手裡的勁更大了：「還躲，我讓你躲！你回來看到了什麼？」
「媽媽，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啊啊好疼……」
一聲尖叫,小溫如歸的眼睛被藤條抽中,歪倒在地上痛苦滾動了起來。
可就這樣，程秀雲依然沒有停手,直到小溫如歸暈死過去。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狗叫聲。
溫如歸猛地睜開眼睛,眼睛直直盯著天花板，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
晨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一屋子的光亮,驅散了夢中的疼痛和黑暗。
溫如歸這才反應過來，他又做夢了。
自從程秀雲死了以後，他每隔幾年就會夢到小時候的事情,每一次醒來，都是全身冷汗。
如同在地獄走了一趟一般。
佟雪綠迷迷糊糊被吵醒了,但眼睛沒有睜開，轉了個身，把腿跨在溫如歸身上。
肚子多了一條腿,終於讓沉浸在過去的溫如歸回過神來。
他扭頭看著她，目光在看到她的臉時，冷漠的眼眸一點一點溫暖了起來。
程秀雲已經死了，過去已經成為過去，童年的陰影再也沒辦法傷害到他。
他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想要守護的愛人和孩子。
他有了軟肋，也因此有了鎧甲，他可以無所畏忌。
他也不用再害怕過去。
溫如歸把懷裡的人抱緊了，低頭在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佟雪綠被他吻得幾乎不能呼吸，睜開眼睛推了他一把，嘟喃道：「一大早的，還沒刷牙呢。」
溫如歸眼底滿是寵溺：「餓了嗎？我起來給你做早餐。」
佟雪綠嘟喃了兩聲：「不想吃，我想睡覺。」
溫如歸跟著把身體挨過去，手臂緊緊摟住她的腰：「那我陪你再睡一會，等會還是要起來吃早餐。」
「嗯。」
溫如歸抱著她，空虛的心終於再次被塞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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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出了梁天逸和蔣白卉兩個叛國賊的事情，基地各方面更嚴謹了。
對人才方面，也有了新的培養機制。
像溫如歸這種有天賦、又忠心愛國的科研人員被定為一級重點培養對象。
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裡，他從副院長升為院長。
1984年被授予「華國科學院院士」，到了2000年，又被授予「科學院資深院士」稱號，到了2010年，再次被授予「工程院資深院士」。
1998年他被選為政協委員會副主席，接下來連續幾任都當選副主席。
後來又被選為航學會名譽理事長，解放軍總裝備部高級顧問等職務。
溫如歸這一生的成就雖然沒辦法跟他的恩師焦博贍比，但在科學界，他也是盛譽滿滿的科學家。
佟晏言和溫盡染兩兄妹很為他這個父親而感到驕傲。
溫盡染更是女承父業，毅然投身科研事業，並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在她三十歲那年，成為華國最年輕，也是當時唯一一個拿到諾貝爾物理獎的女科學家。
佟晏言則是在大學時就開始創業，如今在電子科技行業做得風生水起，賺得盆滿缽滿。
兩兄妹都是人中龍鳳，就是有點不太好——遲遲都不結婚。
要是換做其他父母，早就擔心得不行，肯定要化身為唐僧每天念無數遍。
可佟雪綠和溫如歸兩人在問清楚兩人的意願後，便再也沒提起過。
在佟雪綠看來，結婚不結婚不是必須的，更重要的是找到想與之走入婚姻的伴侶。
因為兩兄妹到三十歲都沒有一點消息，佟雪綠已經做好他們不會有孫子孫女的準備。
誰知，在溫盡染拿到諾貝爾物理獎的一個月後，她突然打電話回家，說要帶一個男人回家讓他們過目。
佟雪綠聽到這消息微微震驚，隨後應好，還打聽了男方的條件。
再次讓她意外的是，男人居然比溫盡染還小兩歲。
好傢夥，居然暗暗談起了姐弟戀。
當溫如歸聽到這個消息，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臭得跟臭水溝一樣。
佟雪綠看到他的樣子就想笑。
很快就到周六這天。
溫如歸昨晚一個晚上翻來覆去沒睡著，天還沒有亮就起來了。
先去廚房摸摸索索給她做了早餐，又把院子裡的花草給修剪了，澆了水，但心情還是靜不下來。
佟雪綠睡到九點多才起來，看他這個炸毛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女兒不結婚你擔心，現在要結婚了，你怎麼還不高興？」
溫如歸：「我沒有不高興。」
他就是擔心那男人年紀比女兒小，不懂得照顧女兒。
可女兒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帶男生回來，肯定是很喜歡，他要是反對的話，就怕會影響父女的感情。
佟雪綠：「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都是六十歲的人了，你再這樣折騰下去，小心老得更快。」
聽到這話，溫如歸身子一僵，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比她大了七歲，本來就比她老。
而她好像吃了長生不老藥一般，已經過了五十歲，可看著還是跟三十來歲一般。
其實在他眼裡，她永遠那麼漂亮。
因此他才擔心自己會老得快，這樣就配不上她了。
看他的心思被其他事情給占據，不再糾結女兒的事情，佟雪綠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其實溫如歸也不顯老，看上去就跟四十來歲左右。
頭髮沒禿，也沒有多少白髮，沒有大肚腩，無論在家裡還是去外面，他都打扮得很得體。
到了十一點，溫盡染帶著小男友準時回來了。
溫盡染的男朋友名叫季辰，比她小兩歲，是個畫家，在國外小有名氣。
佟雪綠是個資深顏控，一看到季辰的樣子，立即就滿意了。
季辰身高一米八八，身材跟模特一般，五官俊秀，笑起來右臉還有一個小酒窩，帶著迷人的青澀。
佟雪綠覺得女兒這眼光十分好。
一旁的溫如歸卻跟去菜市場買肉的大嬸一樣，上下打量著季辰，眼底充滿了挑剔。
太年輕了，一看就不夠穩重。
當畫家的，事業不夠穩定。
而且聽說很多當畫家和作家的特別容易得抑鬱症，他已經連累了妻子，他可不想女兒也要活得那麼累。
季辰雖然年紀輕，但落落大方，被這麼打量著也不惱：「伯父、伯母您們好，我叫季辰，我從小在米國長大，但我有一顆愛華國的心。」
「我半年前就把國籍轉成我們國家的，以後我也會在京市定居，伯父、伯母不用擔心染染會跟我去米國，她不用遠嫁。」
「我的工作是畫家，我在米國有不少資產，在京市也買了三套房子，我父母是富翁，家裡只有我和哥哥兩個孩子，以後我可以繼承很多家產，不會養不起染染。」
「還有，以後我們只生一個孩子，孩子就姓溫，我一點意見都沒有，如果您們要我入贅，我也是可以的。」
佟雪綠：「……」
溫如歸：「……」
好傢夥！
把所有顧慮一股腦說出來，一下子封住了溫如歸預備好的一系列挑剔。
溫盡染看男友把父母給說呆了，哈哈大笑了起來：「爸、媽，這是季辰，我的男朋友，如果你們覺得可以的話，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佟雪綠：「……」
溫如歸：「……」
好傢夥！
從小溫盡染就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她很特立獨行，又聰明又高傲又漂亮。
後來更是放棄其他橄欖枝，一心搞科研。
她拿到諾貝爾物理獎時，媒體是這樣評價她：她的成績讓全世界矚目，她的美麗，同樣征服了全世界。
還有很多人可惜她沒有去當明星。
只是佟雪綠沒想到她第一次帶男友回家，第二天就準備領證。
她頓了下道：「這事情隨後再說，打電話給你哥哥，看他到哪裡了？」
雖然她很認可季辰的模樣，但結婚還是要看性格和人品，她必須好好看看再說。
溫如歸一直沒怎麼吭聲，表情很嚴肅。
佟晏言不到半個鐘頭就回來了，看到季辰似乎一點也不陌生，顯然兩人已經見過面。
看兒子這樣，溫如歸把兒子叫到書房，問起了有關對方的事情。
佟晏言：「季辰家庭背景不錯，人品我也觀察過了，他父母是很傳統的華國人，所以他不像一般的華僑或者外國人那麼開放，染染跟他認識已經有半年了，我覺得他除了年紀比染染小，其他都沒問題。」
溫如歸聞言，對季辰的排斥相對少了一點，但還是沒鬆口同意他們去領證。
季辰的確是個不錯的小伙子，在那之後會經過送東西上門來，還經常上門來幫忙當園丁。
十分有耐心，誠意也是滿滿的。
終於在三個月後，感化了溫如歸這顆老父親的心，點頭讓他們領證。
溫盡染去領了證，然後沒擺酒席，她說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去做研究。
季辰完全聽她的意見。
只不過雙方父母還是找時間聚在一起吃了個飯，季辰父母是非常優雅的儒商。
更難得的是，他們很尊重兒子的選擇，他們也很喜歡溫盡染這個兒媳。
相聚之後，季辰的父母就飛回米國去，並沒有留下來跟他們一對小夫妻一起生活。
**
溫盡染的終身大事解決了，家裡就剩下佟晏言。
佟雪綠看兒子從來沒帶女朋友回家，又從沒聽他提過哪個女生。
於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外頭電閃雷鳴。
屋裡面，佟雪綠苦口婆心對兒子道：「晏晏，你知道媽媽素來是個很開明的人，如果你不喜歡女孩子，有喜歡的男孩子也可以帶回家來，媽媽幫你說服你爸爸。」
在家裡，佟雪綠還是習慣叫孩子們的小名，這讓她覺得很親切。
佟晏言嘴角抽搐：「…………」
有時候媽媽過於開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佟晏言從被雷到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哭笑不得道：「媽，你兒子喜歡的是女人，只是暫時還沒有遇到合適的而已。」
其實他之前有遇到一個讓他很心動的女子。
可那女人時不時就暗示他，讓他跟他媽說把全部財產都由他一個人繼承，一分也不要留給溫盡染。
這踩到了他的底線。
他從來沒有覬覦過父母的財產，他跟溫盡染的感情十分好，兩人從來沒為家產起齷齪。
那女人還沒進門就起了爭家產的心思，若是真嫁過來後，可想而知家裡會被她鬧得家無寧日。
他本來想過段時間就帶她回家見父母，在她第三次說這種暗示話時，他提出了分手。
後來他沒有再遇到讓自己心動的人，沒想到這讓他媽誤以為他喜歡男人。
佟雪綠挑眉：「真的嗎？你可別不好意思。」
性取向有些是天生的，只要沒有騙婚行為，她不覺得有什麼丟人的。
佟晏言再次啼笑皆非，就差發誓了：「真的，媽你別擔心，遇到合適的人，我會帶回來給你們過目的。」
兒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人，佟雪綠聞言也沒繼續這話題。
一年後佟晏言帶著一個南方姑娘回家。
姑娘長得白白淨淨的，性格很文靜，但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出自很有教養的家庭。
佟雪綠和溫如歸對兒子的眼光很放心，很快就點頭答應了。
溫盡染知道後，很為自己的丈夫打抱不平。
佟晏言結婚時倒是大辦了一場，讓女方家長倍覺得有面子。
一年後，溫盡染生了個八斤八兩的小子，佟晏言的妻子李薇生了一對龍鳳胎。
佟晏言本來想仿造父母做法，兩個孩子分別跟父母姓，但李薇做主讓女兒姓了溫。
對於李薇這個舉動，方靜媛很羨慕她有個好兒媳。
佟雪綠不置可否。
其實她對姓氏真不在意。
當年溫如歸和溫老爺子商量之後，做主把佟晏言的姓給改了，很多不理解的人說是她霸道，逼著溫如歸把兒子的姓給改了，還有人說溫家絕後了。
她聽了不禁搖頭，難道女人就不是人嗎？
明明溫盡染姓溫，可他們因為佟晏言改姓了就說溫家絕後了，而且說這話的人，大部分是女人。
很多時候，看不起女人的往往是女人自己，女人懷胎十月，千辛萬苦把孩子生下來，她們居然覺得女人不配被稱為後代。
荒唐，又可悲。
不過佟雪綠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在她心裡，兒子和女兒都是一樣的。
**
過了五十歲之後，佟雪綠就退休不幹了。
因為龍鳳胎都有自己的事業，她也沒有勉強，把公司交給職業經理人，並把財產設立了兩個基金。
分別是家族信託基金和慈善基金。
家族信託是信託機構受個人或家族的委託，幫忙管理家庭財產的一種理財方式，可以保障子孫後代衣食無憂。
至於佟雪綠設立的慈善基金，主要是用來資助山區學童和特殊兒童。
很多山區兒童因為家庭貧困，或者山區教學條件不好而失去教育的機會，到了年紀後就出來打工，因為沒文化只能做一些又苦又累工資又低的工作。
生了孩子後在大城市養不起，就把孩子帶回老家，因為太窮依然沒上學，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
佟雪綠在穿書之前就一直有做慈善，每年都要捐款捐物給這些基金，只是重來一次，她自己設立了基金，能更精準地幫助有需要幫助的人。
退休之後，她和溫如歸兩人時常到處去旅遊，生活過得比神仙還快活。
只是佟雪綠萬萬沒想到，在溫如歸八十歲的時候，他居然在網絡上走紅了。
2031年，溫如歸被生命科學研究所授予「傑出科學家獎」。
溫盡染親自到現場給老父親打氣，兩父女的照片被傳到網絡上去，溫如歸直接爆紅了。
大家直呼他就是科學界的潘安，還有人找出他年輕時候的照片，頓時全都被驚艷到了。
【我的天啊，溫院士年輕時的樣子完全輾壓現在的小鮮肉！】
【漂亮得不像實力派，而且溫院士的樣子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八十歲的老人！】
【這種就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吧，對比之下，我像是來人間湊數的（狗頭）】
【《我來人間湊數的二十年》（沒有狗頭）】
【《我在人間一事無成的日子》《鋼鐵是怎麼煉廢的》】
因為太紅了，加上他的成就，很多媒體想採訪溫如歸，但都被他給拒絕了。
佟雪綠還笑他要是出生在這個年代，肯定沒辦法好好做科研工作。
溫如歸被她笑得耳朵微微紅了。
就在風波快要過去的時候，不知道是誰發了一張溫如歸和佟雪綠的合照，這一次，兩人齊齊爆紅了。
那張照片是兩年前拍的，照片上溫如歸78歲，佟雪綠71歲，但兩人看上去頂多五十歲左右。
【我之前還跪舔溫院士年輕時候的美貌，我現在想換牆頭了，溫院士的妻子太美了！】
【歲月不敗美人，說的就是溫院士妻子這種人吧，至老優雅。】
【溫院士妻子照片看上去頂多四十五歲，而且她的身材也太好了，跟她比起來，我更像71歲。】
【71歲+10086】
這一次再也抵擋不了網民的熱情，眾人深挖了起來。
這不挖不知道，一挖嚇一跳。
眾人才知道溫院士的妻子不僅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闆，還是兩家基金會的創建人，這幾十年來，以她名義建起來希望小學已經超過三百所。
而且她還是一級女演員蕭綿綿的親姐姐，她的弟弟要麼有錢，要麼有權，女兒拿到了諾貝爾物理獎，兒子是大企業總裁。
眾人直呼她肯定是上輩子拯救了整個銀河系。
跟她對比起來，他們顯得更加湊數了。
一時之間，「我來人間就是湊數」成為最流行的網絡用語。
佟晏言和溫盡染也沒想到他們的父母居然會成為網絡紅人，身邊好多人跟他們打聽父母的事情，讓他們哭笑不得。
佟雪綠年紀大了，卻是個衝浪達人，每天上微博看看網友誇她的盛世美顏，回頭飯都能多吃半碗。
溫如歸只覺得有些無奈，不過看她開心，他頓時覺得無所謂了。
南方的某個城中村房子裡，一個少年拿著手機刷微博。
突然他拿著手機往他奶奶臉上對比了起來。
「奶奶，我怎麼覺得你的鼻子和嘴巴跟科學界潘安長得很像呢？」
少年的奶奶正在揉面，城中村的房子不透風，天氣又熱。
她出了一身的汗：「什麼科學界的潘安，暑假快過去了，你還不趕緊學習？」
少年拿著手機跑過去：「奶奶你看，你看你跟他長得是不是很像？」
少年奶奶低頭一看，雙手頓時一抖。
少年沒注意到奶奶的異樣，繼續道：「不過奶奶你姓史，他姓溫，你們肯定不是親戚。」
說完他拿著手機回到位置上繼續葛優癱。
少年奶奶，也就是史星蕊，怔愣了好一會兒後，她眼睫垂下來，然後繼續揉面。
他們的確不是親戚。
溫如歸雖然是她同母異父的親哥哥，但她父母對他做出那樣的事情，他又怎麼會認她這個妹妹？
她當年被判了三十年，後來因為在農場表現好，加上法律嚴明了起來，很多舊案被重新改判，她被提前放了出來。
這些年她在農場裡吃了很多苦，也磨平了她身上所有的稜角。
出來之後，她兩個伯伯警告她不准去溫家找溫如歸，其實她也沒想過去找。
後來她一個人跑來南方城市，打工賺錢，結婚生子，也沒跟史家的人聯繫。
若不是剛才孫子給她看手機，她早已經忘記了她還有這麼一個親哥哥。
不過想起來又如何？
生活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她手裡揉面的速度又快了幾分，熱汗從額頭流下來，滴落在案板上也沒發現。
**
生老病死，是每一個人都要面對的。
殘酷而現實。
佟雪綠送走了溫老爺子、蕭司令，又前後送走了月餅、流沙包和綠龜等貓貓狗狗。
在送走方靜媛後，她還以為下一個要送走的人會是溫如歸。
只是她沒想到，一場病下來，她突然起不來了。
人老了，很多器官就不中用了。
佟雪綠感覺自己時日不多，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溫如歸。
自從她住院以來，他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親自給她餵飯餵湯，親自給她擦拭身子。
其實她覺得這些護工都能做，畢竟他年紀也不小了，可他不讓。
這天，她把溫如歸支走，讓他回家幫自己拿東西，然後把佟晏言和溫盡染兩兄妹叫了過來。
「你們也別難過，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們兩兄妹從小就性格堅毅，我倒是不擔心你們，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們的爸。」
溫盡染握著媽媽的手，心裡難過得要命，但還是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媽，我就知道，在你心裡，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如爸一個人重要。」
佟雪綠笑了笑，面容有些蒼白：「你爸的病你們兩人也清楚，我擔心我走後他會病發，你們要時刻注意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態。」
聽到「走後」兩個字，溫盡染再也笑不出了：「媽，我們知道，你不要講這種話，我聽著難受。」
佟晏言在一旁也紅了眼眶，鼻子一陣陣酸楚：「我們會好好照顧爸，但媽你也要好起來。」
佟雪綠看著一對兒女，笑著點頭：「好。」
雖然家人和醫生都極力挽救，但佟雪綠還是在一個月後病逝了。
溫盡染從小到大很少哭，但在母親的喪禮上，她哭得幾乎暈過去。
還有蕭綿綿更是哭得進了醫院，差點就沒能起來。
在母親病逝後，佟晏言雖然很傷心，但作為家裡的長子，他一邊操持喪禮，一邊注意著父親的狀態。
但出於所有人意料的是，溫如歸出其的平靜。
他親自參與整個喪禮的辦理，要求每一樣都盡善盡美，但他臉上看不出明顯的悲傷。
很平靜。
平靜得讓人害怕。
在喪禮過後，佟晏言和溫盡染兩兄妹直接搬回家來跟父親一起住。
這天是佟雪綠的頭七。
佟晏言總覺得心慌慌的，於是跟妹妹道：「要不今晚我跟爸爸一起睡吧。」
溫盡染想了想點頭：「我總覺得這幾天爸爸太過平靜了。」
雖然他說話邏輯清晰，也沒有出現任何幻覺，可就是這樣，才讓人擔心。
父親對母親的愛有多深厚，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年在海關，他父親以為是他們出車禍了，當時整個人就變了，後來更是拋下他們，直接抱著母親回酒樓。
如今母親過世了，他卻一點也不悲傷，這很不對勁。
兩兄妹趕緊朝父親房間走過去，敲門道：「爸，我們能進來嗎？」
溫如歸低沉平靜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進來吧。」
佟晏言和溫盡染兩人走進來，看到父親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本相冊。
兩人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複雜和難受。
溫盡染擠出笑容，走到父親身邊抱著他的手臂：「爸爸，我剛才和哥哥商量過了，霓虹國的櫻花盛開了，我們不如一起賞櫻花？」
溫如歸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你們兩個有心了，爸爸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就是突然想看看你媽年輕時候的照片。」
溫盡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笑道：「怪不得網友都說媽是歲月不敗美人，媽媽真的是從年輕漂亮到老。」
溫如歸眼底充滿了寵溺：「你媽一直很漂亮，可惜你們兩個都不像你們媽，長得沒你們媽好看。」
溫盡染：「……」
佟晏言：「……」
果然，他們就是生來湊數的。
其實他們兩兄妹都長得很好看，完全遺傳了父母的優秀基因，不過不好意思，這些他們的父親都看不到。
在他們父親眼裡，天底下最漂亮的就是他們的媽。
佟晏言在另外一邊也坐了下來，三人看著照片回憶過去的時光。
悲傷，同時又帶著溫馨。
看完照片，時間也晚了，佟晏言趕緊提出今晚要陪他爸一起睡的話，但被拒絕了。
最終沒辦法，佟晏言只好提出讓他爸不要反鎖門。
溫如歸同意了。
等兩兄妹走後，溫如歸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筆記本，從裡頭拿出一張照片。
那是他們當初第一次合照的照片。
當時他小心翼翼、斟酌了好久才提出要一張她的照片，沒想到去到照相館，她卻同意和自己拍合照。
那天攝影師讓他站在她身後，手放在她坐的椅背上，他當時激動得差點把椅子給掰斷了。
她穿著白色「的確良」連衣裙，似乎感受到他的緊張，回過頭來對他輕輕一笑。
咔擦一聲，時間定格。
攝影師把那一瞬間拍了下來。
照片上的她笑臉如靨，嘴角的梨渦淺淺，如盛了一汪清酒。
這汪酒，讓他沉醉了大半輩子。
當初如是，至今也如是。
夜深了，外頭傳來兒子走路的聲音。
溫如歸知道他們是不放心自己，於是關了燈上床睡覺。
睡夢中，溫如歸來到一個黑暗的地方。
在不遠處，有一道光照下來，他看過去，然後看到佟雪綠站在光亮的地方。
她身穿白色的連衣裙，模樣是他最初見到她時候的樣子，明眸皓齒，眼眸如清泉靈動。
他眼睛一亮，頓時朝她走過去。
佟雪綠似乎也發現他了，著急朝他揮手：「回去，如歸你快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沒有停住腳步，堅定朝她走過去：「我們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的。」
隨著他走過去，如同穿梭過時間隧道一般，等他走到她面前，他變回了二十五歲時候的樣子。
俊眉星眼，身姿挺拔，只一眼就讓人驚艷了時光。
佟雪綠嘆氣道：「你著急什麼，我總會等你的，你好好把剩下幾年給過完，我們不就能在天堂重聚了？」
溫如歸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道：「我捨不得讓你等。」
佟雪綠嗔了他一眼，兩人十指交握朝遠處走去，最終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
第二天，佟晏言一早就醒來。
他悄悄推開父親的門，然後看到父親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頓時鬆了一口氣。
溫盡染這一晚上也沒睡好，走過來小聲道：「爸他還好吧？」
佟晏言點頭：「正睡著呢。」
溫盡染看了一眼，兩人就出去了。
在外頭做好了早餐，想等父親起來一起吃，只是等時間過了八點，房間裡頭還是沒動靜。
兩人頓時覺得不對勁，又連忙去房間。
這一看才知道他們父親已經沒了。
他的樣子那樣安詳，嘴角勾著，好像睡著一般，誰想居然就這麼走了。
溫盡染再次哭成了淚人。
父母在，家在。
如今媽媽走了，爸爸也走了，她的家沒了。
佟晏言看到在他父親旁邊的位置放著一張照片，他拿起來一看，是他父母的合照。
只是他從來沒見過這張照片。
他把照片翻轉過來，只見背面寫著一行字：生命有輪迴，愛亦有來生，來世我們還做夫妻。
看到這句話，佟晏言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唰的一下掉下來。
就如同溫盡染說的，他父母用一生演繹了詩經的美好。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眾人對溫如歸的去世很是意外，不過他是在睡夢中無病無痛走的，加上他已經有八十五歲了。
也算是喜喪了。
佟晏言和溫盡染兩兄妹一起把喪禮辦了，然後把父母合葬在一起。
等一切平靜後，他們整理父母的東西時，發現了他父親的日記本。
他們以為那裡面會寫著科研的東西，誰知裡頭全是有關他父親當年追求母親的點點滴滴。
【1976年8月11號，是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她喜歡吃排骨，要學做排骨。】
【如果她穿了新衣服，要誇她好看。】
兩兄妹看到日記本，又掉了一回眼淚。
佟晏言把日記本整理好，出了一本書籍。
書名是：父母親的愛。
他原本只是想把這書寫出來作為留念，沒想到出來後賣到脫銷。
眾人被溫院士和他妻子佟雪綠兩人的愛情給感動得淚眼汪汪。
最終這書拍成了電視劇。
電視劇開播那天，佟晏言和溫盡染帶著家人一起觀看。
當看到電視劇的男女演員相遇時，兩兄妹相視一笑，，都紅了眼睛。
他們也相信生命有輪迴，愛亦有來生。
下輩子，他們還要做他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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