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完美容器（大結局）
第445章 完美容器（大結局）
「秩序選擇成為容器的培植器皿，我們只能滿足祂。」
陰影神王淡然道：「別擔心，你們也都將是容器的一部分，為永恆而獻身，這是你們的榮耀。」
「嗯？」
許深聽到這話，眼眸微微眯起，眼前諸多絲線舞動，是搖晃的時間線，他看到了在接下來的時刻，自己與諸神混戰，浴血廝殺的場面。
但很快，在其中一幅畫面中他就被陰影神王出手鎮壓，擊穿了外殼。
這准完美容器竟不敵陰影神王的力量。
許深看到自己被鎮壓，外殼被剝奪，身體被封印。
而梅芙也遭到諸神的圍剿。
但梅芙的力量極強，竟將大半諸神都擊斃，屍橫遍野，這些從沉睡中甦醒的諸神，徹底歸於死寂，還未進入完美容器，就先一步消亡。
但梅芙卻被忽然出現的一頭怪物給壓制，陰影和厄運神王聯合出手，將梅芙也最終鎮壓。
這些畫面在眼前快速閃動，瞬息間掠過，而這些是許深剛剛發動能力的一刻所看到的變化。
許深臉色難看，儘管這樣的變化他能更改，但足以從這種變化中看出，諸神的殺意，以及他們不敵諸神的事實。
畢竟，他身上的准完美容器外殼，包括梅芙，都是諸神所創造。
似乎察覺到許深的窺探，厄運神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道：「也該收回鑰匙了，作為開啟者，若是你沒有穿戴這殘缺的外殼，還有機會踏入永恆神國，但伱自甘墮落，妄圖在吾等面前尋求自保之力，實在可笑可憐，只能讓你作為容器的養分了。」
言語間，祂身上的力量涌動了，周遭的色彩斑駁，猶如掀起某種風暴，像是黑洞在眼前寂滅，將一切吞沒。
緊接著許深感覺到一股無比強烈的侵蝕力量席捲而來，體內的某種東西，被呼喚而出。
下一刻，許深眼前的世界變化了。
一團金色的光芒從他的身體中飛出，落在厄運神王身體中，許深感覺自己的感官下降了，再次轉頭看向梅芙，卻看到她的身影略顯模糊了。
許深明白，自己那能無視階層窺見一切的視覺、感知力，已經被剝奪了。
原來這東西是厄運神王所創造。
許深立刻發動能力，試圖修改過去，避免剛窺見的悲慘未來發生。
在過去時刻，許深選擇沒有來到墟海，沒有喚醒諸神。
他跟梅芙在星空遊蕩，去其他的准完美容器上遊玩，日子如流水般過去。
但某日。
墟海顫動，諸神陵園降臨。
諸神已經甦醒，並且尋到了他們。
隨後依然是混戰，屍山血海，壯烈無比。
但最終許深跟梅芙依然不敵，落得跟先前同樣下場。
許深臉色難看，瞬間再次發動能力，修改過去。
這一次他嘗試調查原因，諸神為何會甦醒。
雖然先前許深已經猜到，諸神留下的鑰匙可能不止一把，但他想找出其他的鑰匙。
經過一次次的回溯過去，許深終於知曉，鑰匙還有兩把，分別在另外兩具准完美容器上。
他找到那另外兩把鑰匙，將其摧毀抹殺。
但那一次，過了許多歲月，諸神依然甦醒降臨。
隨後依然是大戰，他跟梅芙結局沒變。
許深只能再探，又試驗了數十次，才知曉原來眼前的兩位神王，早已給自己設置好復甦的時間，即便沒有鑰匙，也會到某一個時刻醒來。
那提醒祂們甦醒的東西，就在祂們自己的體內，這是許深無論如何也無法觸碰並摧毀的東西。
意識到這點，許深的臉色變得蒼白，眼前的一切推演都結束。
剛剛歷經數百次，實則只是眼前兩位神王跟他交談的一剎那發生。
時間對神明而言沒有意義。
一剎那也許足以發生無數的事。
陰影神王跟厄運神王似乎也看出許深在做某種嘗試，但祂們並沒有干預和做出反應，因為祂們能看到更遙遠的時光，知道眼前的劣神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許深也明白以自己的力量，無法在諸神面前改變未來，或許自己先前能一路走來，帶著梅芙來墟海直接開啟諸神陵園，沒有受到來自未來的提醒和阻礙，就是因為在未來的此刻時空，他意識到自己做任何行動都是徒勞。
還不如直接過來，喚醒諸神，面對這一切。
「這一次，你是靠自己的雙眼看到了我呢。」梅芙對許深輕笑，看上去依然輕鬆。
許深卻想苦笑，的確，是靠自己的雙眼，若他沒有成神，此刻被剝奪那種能力，便無法再看到梅芙了。
但眼下面臨絕境，他卻笑不出來。
忽然，許深想到，自己能窺見即將發生結果，梅芙自然也能。
「你……」許深驚疑地看著她。
梅芙對許深眨了眨眼睛，道：「你害怕嗎？」
許深愣住，看到許深坦然而認真的目光，他忽然間怔住了。
他明白了梅芙的想法。
梅芙也能看到即將發生的事，但梅芙依然如此輕鬆，並非她有解決的辦法。
而是……她也許就在等待這一刻。
是啊……她活得實在太無趣了，漫長的生命如詛咒，她也許早就期待著結束。
許深沉默了少頃，才看著梅芙道：「害怕。」
梅芙微愣，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凝視著許深：「你害怕消失嗎？」
許深同樣凝視著她，微微地搖頭：「我害怕再也看不到你。」
梅芙看著許深，忽然笑了。
隨即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害羞地低頭，道：「那要不，我再陪陪你？」
「行。」
許深點頭答應。
梅芙笑了起來，隨即抬起手，剎那間周圍的光陰流轉，諸神的面孔都模糊，時光如長河逆流，一切都在變化。
二人橫跨時空，回到過去。
隨後在過去的時空，又繼續發動能力，回到更久遠的時空。
在無數時空中跳躍穿梭，二人遊玩在枯寂的星河中，相互牽手，有時說說笑笑，有時只是靜靜散步，坐依。
他們度過漫長的歲月。
而這一切，只是梅芙在諸神的眼皮下撐開的一條時間裂縫中辦到。
在遙遠的未來，他們依然在諸神面前。
但在此刻，他們卻有近乎漫長的生命，去揮霍享受。
甚至可以將壽命耗盡。
許深陪著梅芙在各個世界遊玩，扮演各種角色，有的是墟獸獵人，有的是店鋪老闆和員工，他們也回到自身的這具准完美容器世界中，從兩千年人類剛誕生時，一路陪伴歷史見證。
雖然所有的事，他們都能一眼看到結果，但二人依然聊得津津有味。
哪怕是一件微末的小事，花朵開了，草枯萎了，都能讓二人開懷大笑。
許深也曾試圖在兩千年前初代人皇被神族抓去時，出手相助，但帶來的結果反而更糟。
在知曉未來諸神必然甦醒，而人族和人皇，包括其他世界的生命體，都將被諸神抹去，成為容器的養分，許深知道所有的掙扎努力都沒有意義。
因此他選擇了當一個時光長河裡的旅客。
這段時光旅程始終有梅芙相伴，這是許深唯一的快樂。
時光變幻，歲月流淌。
當重複了無數次之後，某一日，梅芙跟許深一同坐在山坡上，梅芙隨手拽下赤腳邊的一根青草，含在嘴裡，微澀的苦味跟她此刻的心情相似。
她幽幽地抬起頭，對許深道：「你的身體快要消亡了。」
許深怔住，沉默了下來。
儘管能在時光中盡情遊蕩，但神依然會消亡，就像有隱形的生命值，無論如何逆轉過去，那生命值都在一直下降，衰減。
走向消亡。
此刻，許深忽然能想像到諸神的絕望。
儘管有無限逆轉過去，修改未來的能力，能做任何事情，但依然避免不了消亡。
要結束了嗎？
許深看著梅芙，沉默了半晌，抬手遞出一個用草編織的戒指。
梅芙拿起，撲哧一笑：「你編的怎麼像只毛毛蟲啊。」
「就是用毛毛蟲編的。」許深說道。
梅芙沒好氣推了許深一把，但還是美滋滋將戒指戴上，抬手在陽光下，對許深道：「好看不？」
許深微微點頭，眼神卻轉移到她的側臉上，眼神中掠過幾分黯然。
梅芙儘管沒面對許深，卻似乎察覺到他轉瞬的低落，立刻拍了拍許深的肩膀：「別傷心，我也遲早的，諸神也是，這都是咱們必經的路。」
許深微微搖頭：「我不是害怕消亡，我是擔心……沒有人再陪你了。」
梅芙一愣，轉頭定定地看著許深。
許深卻沒有跟她對視，而是扭過頭，輕聲道：「以後你要覺得無聊了，就去看看過去的我，雖然我消亡了，但過去我存在的時候，肯定會陪你的。」
梅芙沉默了下，才低聲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一直都說到做到。」
是嗎？許深微笑，但嘴角剛揚起，卻又怔住。
這話……難道說，現在的他，就是過去？
而梅芙早已見證了他的消亡，因此才回到過去來找他陪伴？
許深的眼神更傷感了。
「原來如此，過去的我也會有朝一日消亡，看來我終究陪伴不了你太久。」許深低落地說道。
梅芙聞言連忙搖頭，道：「已經很久很久了。」
「但對我來說，還是太短暫了……」許深抬頭望著天空，道：「未來的我已經消亡了嗎，被諸神殺死了麼？你早已看到更遙遠的結局了對不對？」
梅芙沒有說話。
而默認也是一種回答。
許深只能再次嘆息。
他以為自己是現在，但實則他只是遙遠的過去。
至少是梅芙眼裡的過去。
「走吧，讓我陪你走完這最後一程。」許深說道。
梅芙凝視了許深一眼，似乎要將他深深地印刻在眼眸中，隨即輕聲道：「我會永遠記住你，直到我消亡。」
「我也是。」許深笑了起來。
隨後，周圍的光陰流轉，時光如幕。
那些模糊的諸神面孔，再次清晰了起來。
二人經歷過無數歲月，但對諸神而言，只是眼前的一瞬間。
「你們真的能造出完美容器嗎？」許深凝視著諸神問道：「那種悖論，你們不可能想不到。」
「那的確是悖論，但我們找到打破的辦法，也許未必會成功，但至少能嘗試一下。」陰影神王冷漠地道：「那就是將一部分神族獻祭，作為養分，以初代作為基礎來進行構建，初代雖然不是完美容器，但卻是最接近完美容器的存在，她還只欠缺無限的能量……」
「沒必要跟他們多說，你們應該看得到自己的未來，不要掙扎了，結束的乾脆點。」厄運神王說道。
許深說道：「既然你們也看得到我們的未來，那就知道這一戰避免不了。」
「愚蠢。」陰影神王冷哼。
「我只是不喜歡單純被當做點心，畢竟我還有勁兒。」許深笑了起來，儘管是赴死，卻沒有絲毫懼怕。
兩位神王再也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出手了。
周圍其他的諸神見狀也都各自出手。
在這片區域的時間變得扭曲，無法再窺見未來，每個神都在修改過去，調整自己的未來。
原先在前一刻會戰死的神，通過修改過去，在避免自己未來戰死。
因此當所有人同時修復過去時，未來就變得扭曲，無法窺視真容。
大戰爆發，許深直接對神王出手，終歸一死，他想要試試神王的強大。
很快，許深就見識到了，陰影神王出手，無數的能力遞增，以絕對的力量將他壓制。
厄運神王也出手，快速將許深的准完美容器外殼剝下揉碎。
許深看到外殼內自己庇護的九城居民，全都瞬間慘死。
有人在家裡喝茶，有人在逛街，但突如其來的暴斃，卻讓他們連反應都沒有。
其中也包括許深熟悉的原主、海爵、樓海音等。
在神降臨的末日面前，人們連徵兆都無法看到。
許深看到諸神的能力，結合先前陪伴梅芙時遊蕩的無數歲月，見證的各種力量，他也在吸收和構想。
小黑屋外的旅客數量在急速暴增，在加倍能力之下，這暴增的速度更快。
他越戰越勇，竟越戰越強！
轉眼間，許深的力量就超過了一般的神，跟陰影神王都勉強交手。
看到許深的變化，陰影神王似乎感到憤怒，無數歲月，居然有劣神妄圖踏足到神王的領地，這是祂絕不容許的事。
祂直接以更快，更猛烈的手段將許深鎮壓，沒有給許深遞增和成長的機會和時間。
一切火苗都在初始掐滅。
許深落敗，渾身浴血，跌落到陵園下面。
黑暗中，圍繞在許深身邊的旅客急速減少，被陰影神王吞沒。
黑暗籠罩過來，似乎要將中心的少年也一同吞沒。
恍惚間，許深看到了梅芙。
又恍惚間，許深看到自己倒在救護車外。
世界交錯，似乎又倒在了翻牆爬出病院的路上，家似乎就在前方……但再也爬不起來了。
當許深意識驚醒時，才注意到身邊的旅客減少到只剩下寥寥無幾的身影。
其中就有約諾，柳局等。
難怪約諾的心靈囚籠還能干擾已經成神的自己，原來此刻只剩下他們了。
黑暗陰影繼續籠罩侵襲。
許深試圖繼續構想，但新增的旅客剛出現，就被陰影淹沒。
努力嘗試之下，許深頓時明白，繼續新增夥伴也毫無意義，因為他們裸露在荒野。
沒有家。
小黑屋裝不下他們。
但小黑屋是能遮風擋雨的家啊……
許深靜靜地看著黑暗籠罩過來，直到自己的面容也隱沒在黑暗中，只有手裡的燭光化作一點火星。
陵園的地面上，身體是一顆碩大渾圓眼珠的許深，此刻眼珠瞳孔內，便倒映著天空中的激烈大戰。
梅芙跟兩位神王和諸神搏殺，眾多的神跌落而下，神血潑灑天空。
梅芙笑的很開心，殺戮並非她的目的，她只是不喜歡坐以待斃。
但許深此刻已經接近消亡。
耳邊連大戰的聲音都聽不到，就像在看靜默的畫面。
這就是諸神麼……
捨棄自己所修成的神……也不過如此啊。
許深感覺很冷，刺骨的冷侵蝕著身體，這讓他開始想家，甚至想要找回過去。
直到畫面中兩位神王出手壓制梅芙，陡然一道怪物身影躍出，將梅芙一口吞下，許深飄離鬆散的思緒，似乎又被刺痛了一下。
那就是在各種未來中見到過的怪物。
他調查過，那東西是梅芙所說的，九個准完美容器中唯一沒有潰爛的那隻。
也具有自我意識，被諸神所埋葬在陵園中。
而諸神的完美容器製造法，就是利用這二代准完美容器，吞掉初代容器，再加上一部分戰亡的神族屍體，以及秩序神王作為基石。
能否成功，無人知曉。
但卻是諸神所構想出的僅有辦法。
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各種斑駁扭曲的色彩在虛化，當虛化到一定程度，就會徹底變成灰影，然後變黑。
黑暗占據視線。
許深知道，自己正在消亡。
而梅芙此刻也是如此。
只是，想到這無數歲月的陪伴，想到梅芙那始終輕鬆笑意的俏臉，許深心中就有種難以遏制的痛。
但他此刻卻做不了任何事。
先前的時光回溯，他已經嘗試過各種可能，但只能延長結局的時間，卻無法改變。
既然一切都是徒勞，我又何苦走出家門？
黑暗中，手捧燭火的少年抬起頭，想要尋找家。
火苗抵擋周圍冰冷的黑暗侵蝕，少年連自己捧著燭光的手掌都快看不清，更別說找家了。
何況這黑暗是流動的，家在先前就被甩開了，早已不知消失在何處。
少年再次陷入了沉寂。
但身邊有什麼東西顫動了下，是個柔軟冰冷的身體。
「抱歉，我又拖後腿了。」一個呢喃聲音響起。
許深聽得出來，是夏靜湘的。
先前他將其他能力都構建出來，自然也沒有錯過自己身邊那些人。
因此他們都圍繞在了自己身邊。
聽到她的聲音，許深腦海中忽然掠過什麼，沉默了少頃，許深忽然自嘲一笑。
他待在這中心似乎從未走出去過。
一直都是其他人在外面替換，將他牢牢守護。
這最後時刻，也該他做出一點犧牲了。
既然選擇走出家門，也許，就該適應這外面的一切。
少年忽然起身，將手裡的燭火遞給了身邊的女人，隨即主動朝外面的黑暗走去。
「欸，你去哪？」
有人在後面連忙問道，許深聽得出是「媽媽」的聲音。
「我也要當人牆，這最後一道牆，就讓我來。」少年說道。
話落後，周圍的黑暗再次歸於沉寂。
少年往外走，卻發現沿途都磕磕碰碰地摩擦到別人，他忽然驚覺，原來旅客並沒有消失，只是被黑暗掩蓋，自己沒有看到他們。
當他一路行走時，遇到了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儘管黑暗中無法看到，但卻從聲音能辨別。
有薛煤、原主、育主、包括帕彌菈。
原來他們都沒有消失。
少年從人群中摩擦，艱難行走到外圍，他非但沒覺得冷和累，反倒感覺到熱，就像最簡單的原理，運動產生熱能。
這種熱，讓少年感覺身體舒服了許多。
終於，少年抵達人群的邊緣，成為最外緣的牆。
寒冷侵襲而來，少年感到刺骨的冷，這就是站在外面的感覺麼？
少年沒吭聲，只是默默咬牙抵擋。
但沒多久，就有人拉扯他，隨後少年感覺眼前有人替他抵擋了風寒。
「不用，我能行。」少年說道。
「我們要交替，這樣才行。」那個聲音說道，聲音竟是樓海音的。
少年怔住，忽然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臉上，原來是自己的淚。
被替換下來的緣故，周圍的寒意被驅散，少年隨著人群而交替，在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真正融入到集體中，成為這個大家庭的一員。
許深忽然想到剛剛掠過的靈光，於是他發起了一場家庭投票。
「讓我們來建造一個新家吧！」
這一刻，許深打算為他們所有人創造一個能容納所有人的家。
而不是暴露荒野黑暗。
投票得到所有人的贊同，周圍的風寒頓時消失了，似乎是某種力量的流動，黑暗中的光芒浮現，緊接著暖黃的光芒照耀下，一道碩大的房子出現在眼前，而他們都已經身處在房中。
所有的風寒都消失了。
油燈一盞盞亮起，不再是最初的一盞，而是人手一盞。
少年笑了起來。
原來比起捨棄自己，捨棄一切情感外，更快樂的事是接納自己，接納一切情感，接納寒冷的風，也接納別人的善。
陵園中。
諸神的戰爭已經落幕。
二代准完美容器吞掉了初代，也吞掉了墟海另一處陵園中過去埋葬的諸神，那裡的諸神是曾經神戰真正死掉的諸神，其中包括秩序神王。
在吸收如此多的養分後，二代准完美容器開始了蛻變。
眾神緊張而期待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無法窺見准完美容器的未來，周圍某種輻射場般的力量，將一切扭曲，不可窺探。
只能靜靜等待。
這等待極其漫長，也許是百年，也許是千年。
又或許只過去數個小時。
變化結束了。
二代准完美容器的身體變得超乎想像的巨大，諸神在它面前都如螻蟻塵埃般，在它身上生長出一顆顆眼睛和嘴巴，環顧著周圍空中的諸神。
隨即，它嘴裡發出並非神語的低吼，似乎在怪笑，隨後一股恐怖的力量覆蓋諸神，將其拉入到其身體中。
諸神頓時感受到恐怖的吞噬力量，驚駭無比，陰影神王跟厄運神王震驚，急忙逃亡，但祂們身邊的其他神卻被吸入了進去。
那些神慘叫著，被怪物吃掉，神血潑灑。
忽然，怪物似乎注意到什麼，盯向地面一顆碩大的眼珠。
它渾身的眼珠中都迸射出某種光芒，像是貪婪又像是忌憚，怪肢射出，將地面上的眼珠撈起，直接吞吃了下去。
吃掉那顆碩大的眼珠後，怪物繼續撲向其他諸神。
但沒吃幾個，它的身體忽然變化，鼓掌起來，緊接著渾身的眼珠從猩紅色，都蛻變成黑白色，這些眼珠的模樣，赫然跟它剛吃掉的那顆眼珠一樣。
緊接著，怪物的身體鼓動起來，向內坍塌收縮，化作一個圓。
圓的中間出現陰影，像豎瞳。
這怪物竟變化成一顆碩大的眼球，而其模樣，跟被它吃下的那顆極其相似。
看到這一幕的陰影神王跟厄運神王都是震驚，同時茫然不解。
無數歲月，祂們看破過去未來，此刻卻對眼前的一切，表示茫然，無法看穿。
在這顆眼球身邊的時間像被凝固，無法看到未來的任何跡象。
「弱小啊……」
一道輕嘆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聲音，兩位神王都是震駭，這赫然是許深的聲音。
「我雖是永恆，但爾等並非永恆，你們既然如此想要永恆，我也可以賜予你們……」許深輕聲說道。
兩位神王跟剩下倖存的諸神都是難以置信，許深成了完美容器？而祂們……真的製造了出來？
許深沒有再多這些諸神多說，毫無意義，就像諸神對待螻蟻，此刻諸神在他面前也是螻蟻。
許深能感受到此刻自己的狀態，接納自己，無論自己變成什麼模樣，都接納，我身既宇宙，宇宙即是我身。
這就是超越神的狀態。
真正的完美。
只有接納一切，才能不斷吸收，不斷有力量提升，這種吸收和消亡將達到均衡，從某種程度來說，就是諸神所構想的完美生命。
先前被這失控的怪物吃掉，但許深反客為主，在接納之下，將怪物給反向吸收了。
不過，就算沒有這怪物，他要達到現在的完美狀態，也是遲早的事。
畢竟，他已經有一個大家庭。
而且也懂的如何建造更大的家庭。
而最大的不足，就是這家庭中缺少許深最想看到的身影。
沒有理會諸神的震撼，許深張開嘴，將諸神全都吸收吃掉，做的事跟剛剛的怪物一樣。
做完這些，世界歸於死寂。
許深繼續吞吃，將墟海里的墟，那些失敗的容器殘次品殼，也都吸收吃掉。
不知過去多久，世界歸於了死寂。
只剩下許深一人。
望著空蕩的世界，許深有些傷感，此刻他更深刻的能感受到梅芙的感受。
成為完美生命，沒有許深想像中艱難，但這道門檻，卻是諸神永遠無法跨越的。
因為諸神絕不會接納凡人，接納劣神。
當某種思想成為固態時，任憑如何努力，都將會繞開最好的捷徑。
人作為諸神推演的實驗品，諸神卻沒能從人身上看到這種惡劣的品質，或者說諸神看到了，卻只認為這是人類才具備的，並不認為祂們也具備。
殊不知當祂們這樣認為時，本身的行為，就已經印證了。
許深沒有過多的等待，迫不及待地選擇了啟動神國。
他將化身宇宙，成為永恆國度。
要想讓諸神永生，讓梅芙再出現，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重啟。
就像一部電影，諸神有隨意修改劇情的能力，但播放結束，無論結局如何，都將是結束。
想要讓電影無限播放，讓不完美的諸神達到永生，唯一的辦法就是循環，將這電影無限次數的循環，祂們就將無限次數的出現，成為永恆。
而許深要做的，就是無數次的按下啟動。
因為，他想要看見梅芙。
……
……
底城，黑光區，某棟小區。
濃霧侵襲，少年躺在床上，臉色卻很慘白。
他藏在被子裡的身體在瑟瑟發抖，他看上去沒有眼睛，臉上只有鼻樑和嘴巴，眼睛部位是完整的皮膚。
但沒人知道，少年能夠看得見。
而在剛剛，他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媽媽……自己的媽媽被一個怪物給吃掉了，那怪物長得像蜘蛛。
但怪物沒有傷害他，反倒試圖將媽媽的血肉餵給他，他只能假裝說肚子不餓就回房了。
我不能表現出異樣……我不能讓那怪物知道，我看得見它！
少年不斷在內心狂呼，心中的恐懼達到極點，當他好不容易將內心平復下來一些後，無意間轉頭，卻陡然心臟慢了一拍。
只見房間的衣柜上，竟坐著一個少女，雪白的小腳晃蕩在柜子前。
而少女似乎察覺到什麼，呀了一聲，饒有興趣地睜大眼眸，略帶驚喜地道：「你看得見我？」
少年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他腦海中在狂呼，但表情卻沒有變化，只是慢慢地略顯僵硬地轉過頭。
我看不見……我看不見你……
……《終》
(本章完)
「秩序選擇成為容器的培植器皿，我們只能滿足祂。」
陰影神王淡然道：「別擔心，你們也都將是容器的一部分，為永恆而獻身，這是你們的榮耀。」
「嗯？」
許深聽到這話，眼眸微微眯起，眼前諸多絲線舞動，是搖晃的時間線，他看到了在接下來的時刻，自己與諸神混戰，浴血廝殺的場面。
但很快，在其中一幅畫面中他就被陰影神王出手鎮壓，擊穿了外殼。
這准完美容器竟不敵陰影神王的力量。
許深看到自己被鎮壓，外殼被剝奪，身體被封印。
而梅芙也遭到諸神的圍剿。
但梅芙的力量極強，竟將大半諸神都擊斃，屍橫遍野，這些從沉睡中甦醒的諸神，徹底歸於死寂，還未進入完美容器，就先一步消亡。
但梅芙卻被忽然出現的一頭怪物給壓制，陰影和厄運神王聯合出手，將梅芙也最終鎮壓。
這些畫面在眼前快速閃動，瞬息間掠過，而這些是許深剛剛發動能力的一刻所看到的變化。
許深臉色難看，儘管這樣的變化他能更改，但足以從這種變化中看出，諸神的殺意，以及他們不敵諸神的事實。
畢竟，他身上的准完美容器外殼，包括梅芙，都是諸神所創造。
似乎察覺到許深的窺探，厄運神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道：「也該收回鑰匙了，作為開啟者，若是你沒有穿戴這殘缺的外殼，還有機會踏入永恆神國，但伱自甘墮落，妄圖在吾等面前尋求自保之力，實在可笑可憐，只能讓你作為容器的養分了。」
言語間，祂身上的力量涌動了，周遭的色彩斑駁，猶如掀起某種風暴，像是黑洞在眼前寂滅，將一切吞沒。
緊接著許深感覺到一股無比強烈的侵蝕力量席捲而來，體內的某種東西，被呼喚而出。
下一刻，許深眼前的世界變化了。
一團金色的光芒從他的身體中飛出，落在厄運神王身體中，許深感覺自己的感官下降了，再次轉頭看向梅芙，卻看到她的身影略顯模糊了。
許深明白，自己那能無視階層窺見一切的視覺、感知力，已經被剝奪了。
原來這東西是厄運神王所創造。
許深立刻發動能力，試圖修改過去，避免剛窺見的悲慘未來發生。
在過去時刻，許深選擇沒有來到墟海，沒有喚醒諸神。
他跟梅芙在星空遊蕩，去其他的准完美容器上遊玩，日子如流水般過去。
但某日。
墟海顫動，諸神陵園降臨。
諸神已經甦醒，並且尋到了他們。
隨後依然是混戰，屍山血海，壯烈無比。
但最終許深跟梅芙依然不敵，落得跟先前同樣下場。
許深臉色難看，瞬間再次發動能力，修改過去。
這一次他嘗試調查原因，諸神為何會甦醒。
雖然先前許深已經猜到，諸神留下的鑰匙可能不止一把，但他想找出其他的鑰匙。
經過一次次的回溯過去，許深終於知曉，鑰匙還有兩把，分別在另外兩具准完美容器上。
他找到那另外兩把鑰匙，將其摧毀抹殺。
但那一次，過了許多歲月，諸神依然甦醒降臨。
隨後依然是大戰，他跟梅芙結局沒變。
許深只能再探，又試驗了數十次，才知曉原來眼前的兩位神王，早已給自己設置好復甦的時間，即便沒有鑰匙，也會到某一個時刻醒來。
那提醒祂們甦醒的東西，就在祂們自己的體內，這是許深無論如何也無法觸碰並摧毀的東西。
意識到這點，許深的臉色變得蒼白，眼前的一切推演都結束。
剛剛歷經數百次，實則只是眼前兩位神王跟他交談的一剎那發生。
時間對神明而言沒有意義。
一剎那也許足以發生無數的事。
陰影神王跟厄運神王似乎也看出許深在做某種嘗試，但祂們並沒有干預和做出反應，因為祂們能看到更遙遠的時光，知道眼前的劣神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許深也明白以自己的力量，無法在諸神面前改變未來，或許自己先前能一路走來，帶著梅芙來墟海直接開啟諸神陵園，沒有受到來自未來的提醒和阻礙，就是因為在未來的此刻時空，他意識到自己做任何行動都是徒勞。
還不如直接過來，喚醒諸神，面對這一切。
「這一次，你是靠自己的雙眼看到了我呢。」梅芙對許深輕笑，看上去依然輕鬆。
許深卻想苦笑，的確，是靠自己的雙眼，若他沒有成神，此刻被剝奪那種能力，便無法再看到梅芙了。
但眼下面臨絕境，他卻笑不出來。
忽然，許深想到，自己能窺見即將發生結果，梅芙自然也能。
「你……」許深驚疑地看著她。
梅芙對許深眨了眨眼睛，道：「你害怕嗎？」
許深愣住，看到許深坦然而認真的目光，他忽然間怔住了。
他明白了梅芙的想法。
梅芙也能看到即將發生的事，但梅芙依然如此輕鬆，並非她有解決的辦法。
而是……她也許就在等待這一刻。
是啊……她活得實在太無趣了，漫長的生命如詛咒，她也許早就期待著結束。
許深沉默了少頃，才看著梅芙道：「害怕。」
梅芙微愣，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凝視著許深：「你害怕消失嗎？」
許深同樣凝視著她，微微地搖頭：「我害怕再也看不到你。」
梅芙看著許深，忽然笑了。
隨即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害羞地低頭，道：「那要不，我再陪陪你？」
「行。」
許深點頭答應。
梅芙笑了起來，隨即抬起手，剎那間周圍的光陰流轉，諸神的面孔都模糊，時光如長河逆流，一切都在變化。
二人橫跨時空，回到過去。
隨後在過去的時空，又繼續發動能力，回到更久遠的時空。
在無數時空中跳躍穿梭，二人遊玩在枯寂的星河中，相互牽手，有時說說笑笑，有時只是靜靜散步，坐依。
他們度過漫長的歲月。
而這一切，只是梅芙在諸神的眼皮下撐開的一條時間裂縫中辦到。
在遙遠的未來，他們依然在諸神面前。
但在此刻，他們卻有近乎漫長的生命，去揮霍享受。
甚至可以將壽命耗盡。
許深陪著梅芙在各個世界遊玩，扮演各種角色，有的是墟獸獵人，有的是店鋪老闆和員工，他們也回到自身的這具准完美容器世界中，從兩千年人類剛誕生時，一路陪伴歷史見證。
雖然所有的事，他們都能一眼看到結果，但二人依然聊得津津有味。
哪怕是一件微末的小事，花朵開了，草枯萎了，都能讓二人開懷大笑。
許深也曾試圖在兩千年前初代人皇被神族抓去時，出手相助，但帶來的結果反而更糟。
在知曉未來諸神必然甦醒，而人族和人皇，包括其他世界的生命體，都將被諸神抹去，成為容器的養分，許深知道所有的掙扎努力都沒有意義。
因此他選擇了當一個時光長河裡的旅客。
這段時光旅程始終有梅芙相伴，這是許深唯一的快樂。
時光變幻，歲月流淌。
當重複了無數次之後，某一日，梅芙跟許深一同坐在山坡上，梅芙隨手拽下赤腳邊的一根青草，含在嘴裡，微澀的苦味跟她此刻的心情相似。
她幽幽地抬起頭，對許深道：「你的身體快要消亡了。」
許深怔住，沉默了下來。
儘管能在時光中盡情遊蕩，但神依然會消亡，就像有隱形的生命值，無論如何逆轉過去，那生命值都在一直下降，衰減。
走向消亡。
此刻，許深忽然能想像到諸神的絕望。
儘管有無限逆轉過去，修改未來的能力，能做任何事情，但依然避免不了消亡。
要結束了嗎？
許深看著梅芙，沉默了半晌，抬手遞出一個用草編織的戒指。
梅芙拿起，撲哧一笑：「你編的怎麼像只毛毛蟲啊。」
「就是用毛毛蟲編的。」許深說道。
梅芙沒好氣推了許深一把，但還是美滋滋將戒指戴上，抬手在陽光下，對許深道：「好看不？」
許深微微點頭，眼神卻轉移到她的側臉上，眼神中掠過幾分黯然。
梅芙儘管沒面對許深，卻似乎察覺到他轉瞬的低落，立刻拍了拍許深的肩膀：「別傷心，我也遲早的，諸神也是，這都是咱們必經的路。」
許深微微搖頭：「我不是害怕消亡，我是擔心……沒有人再陪你了。」
梅芙一愣，轉頭定定地看著許深。
許深卻沒有跟她對視，而是扭過頭，輕聲道：「以後你要覺得無聊了，就去看看過去的我，雖然我消亡了，但過去我存在的時候，肯定會陪你的。」
梅芙沉默了下，才低聲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一直都說到做到。」
是嗎？許深微笑，但嘴角剛揚起，卻又怔住。
這話……難道說，現在的他，就是過去？
而梅芙早已見證了他的消亡，因此才回到過去來找他陪伴？
許深的眼神更傷感了。
「原來如此，過去的我也會有朝一日消亡，看來我終究陪伴不了你太久。」許深低落地說道。
梅芙聞言連忙搖頭，道：「已經很久很久了。」
「但對我來說，還是太短暫了……」許深抬頭望著天空，道：「未來的我已經消亡了嗎，被諸神殺死了麼？你早已看到更遙遠的結局了對不對？」
梅芙沒有說話。
而默認也是一種回答。
許深只能再次嘆息。
他以為自己是現在，但實則他只是遙遠的過去。
至少是梅芙眼裡的過去。
「走吧，讓我陪你走完這最後一程。」許深說道。
梅芙凝視了許深一眼，似乎要將他深深地印刻在眼眸中，隨即輕聲道：「我會永遠記住你，直到我消亡。」
「我也是。」許深笑了起來。
隨後，周圍的光陰流轉，時光如幕。
那些模糊的諸神面孔，再次清晰了起來。
二人經歷過無數歲月，但對諸神而言，只是眼前的一瞬間。
「你們真的能造出完美容器嗎？」許深凝視著諸神問道：「那種悖論，你們不可能想不到。」
「那的確是悖論，但我們找到打破的辦法，也許未必會成功，但至少能嘗試一下。」陰影神王冷漠地道：「那就是將一部分神族獻祭，作為養分，以初代作為基礎來進行構建，初代雖然不是完美容器，但卻是最接近完美容器的存在，她還只欠缺無限的能量……」
「沒必要跟他們多說，你們應該看得到自己的未來，不要掙扎了，結束的乾脆點。」厄運神王說道。
許深說道：「既然你們也看得到我們的未來，那就知道這一戰避免不了。」
「愚蠢。」陰影神王冷哼。
「我只是不喜歡單純被當做點心，畢竟我還有勁兒。」許深笑了起來，儘管是赴死，卻沒有絲毫懼怕。
兩位神王再也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出手了。
周圍其他的諸神見狀也都各自出手。
在這片區域的時間變得扭曲，無法再窺見未來，每個神都在修改過去，調整自己的未來。
原先在前一刻會戰死的神，通過修改過去，在避免自己未來戰死。
因此當所有人同時修復過去時，未來就變得扭曲，無法窺視真容。
大戰爆發，許深直接對神王出手，終歸一死，他想要試試神王的強大。
很快，許深就見識到了，陰影神王出手，無數的能力遞增，以絕對的力量將他壓制。
厄運神王也出手，快速將許深的准完美容器外殼剝下揉碎。
許深看到外殼內自己庇護的九城居民，全都瞬間慘死。
有人在家裡喝茶，有人在逛街，但突如其來的暴斃，卻讓他們連反應都沒有。
其中也包括許深熟悉的原主、海爵、樓海音等。
在神降臨的末日面前，人們連徵兆都無法看到。
許深看到諸神的能力，結合先前陪伴梅芙時遊蕩的無數歲月，見證的各種力量，他也在吸收和構想。
小黑屋外的旅客數量在急速暴增，在加倍能力之下，這暴增的速度更快。
他越戰越勇，竟越戰越強！
轉眼間，許深的力量就超過了一般的神，跟陰影神王都勉強交手。
看到許深的變化，陰影神王似乎感到憤怒，無數歲月，居然有劣神妄圖踏足到神王的領地，這是祂絕不容許的事。
祂直接以更快，更猛烈的手段將許深鎮壓，沒有給許深遞增和成長的機會和時間。
一切火苗都在初始掐滅。
許深落敗，渾身浴血，跌落到陵園下面。
黑暗中，圍繞在許深身邊的旅客急速減少，被陰影神王吞沒。
黑暗籠罩過來，似乎要將中心的少年也一同吞沒。
恍惚間，許深看到了梅芙。
又恍惚間，許深看到自己倒在救護車外。
世界交錯，似乎又倒在了翻牆爬出病院的路上，家似乎就在前方……但再也爬不起來了。
當許深意識驚醒時，才注意到身邊的旅客減少到只剩下寥寥無幾的身影。
其中就有約諾，柳局等。
難怪約諾的心靈囚籠還能干擾已經成神的自己，原來此刻只剩下他們了。
黑暗陰影繼續籠罩侵襲。
許深試圖繼續構想，但新增的旅客剛出現，就被陰影淹沒。
努力嘗試之下，許深頓時明白，繼續新增夥伴也毫無意義，因為他們裸露在荒野。
沒有家。
小黑屋裝不下他們。
但小黑屋是能遮風擋雨的家啊……
許深靜靜地看著黑暗籠罩過來，直到自己的面容也隱沒在黑暗中，只有手裡的燭光化作一點火星。
陵園的地面上，身體是一顆碩大渾圓眼珠的許深，此刻眼珠瞳孔內，便倒映著天空中的激烈大戰。
梅芙跟兩位神王和諸神搏殺，眾多的神跌落而下，神血潑灑天空。
梅芙笑的很開心，殺戮並非她的目的，她只是不喜歡坐以待斃。
但許深此刻已經接近消亡。
耳邊連大戰的聲音都聽不到，就像在看靜默的畫面。
這就是諸神麼……
捨棄自己所修成的神……也不過如此啊。
許深感覺很冷，刺骨的冷侵蝕著身體，這讓他開始想家，甚至想要找回過去。
直到畫面中兩位神王出手壓制梅芙，陡然一道怪物身影躍出，將梅芙一口吞下，許深飄離鬆散的思緒，似乎又被刺痛了一下。
那就是在各種未來中見到過的怪物。
他調查過，那東西是梅芙所說的，九個准完美容器中唯一沒有潰爛的那隻。
也具有自我意識，被諸神所埋葬在陵園中。
而諸神的完美容器製造法，就是利用這二代准完美容器，吞掉初代容器，再加上一部分戰亡的神族屍體，以及秩序神王作為基石。
能否成功，無人知曉。
但卻是諸神所構想出的僅有辦法。
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各種斑駁扭曲的色彩在虛化，當虛化到一定程度，就會徹底變成灰影，然後變黑。
黑暗占據視線。
許深知道，自己正在消亡。
而梅芙此刻也是如此。
只是，想到這無數歲月的陪伴，想到梅芙那始終輕鬆笑意的俏臉，許深心中就有種難以遏制的痛。
但他此刻卻做不了任何事。
先前的時光回溯，他已經嘗試過各種可能，但只能延長結局的時間，卻無法改變。
既然一切都是徒勞，我又何苦走出家門？
黑暗中，手捧燭火的少年抬起頭，想要尋找家。
火苗抵擋周圍冰冷的黑暗侵蝕，少年連自己捧著燭光的手掌都快看不清，更別說找家了。
何況這黑暗是流動的，家在先前就被甩開了，早已不知消失在何處。
少年再次陷入了沉寂。
但身邊有什麼東西顫動了下，是個柔軟冰冷的身體。
「抱歉，我又拖後腿了。」一個呢喃聲音響起。
許深聽得出來，是夏靜湘的。
先前他將其他能力都構建出來，自然也沒有錯過自己身邊那些人。
因此他們都圍繞在了自己身邊。
聽到她的聲音，許深腦海中忽然掠過什麼，沉默了少頃，許深忽然自嘲一笑。
他待在這中心似乎從未走出去過。
一直都是其他人在外面替換，將他牢牢守護。
這最後時刻，也該他做出一點犧牲了。
既然選擇走出家門，也許，就該適應這外面的一切。
少年忽然起身，將手裡的燭火遞給了身邊的女人，隨即主動朝外面的黑暗走去。
「欸，你去哪？」
有人在後面連忙問道，許深聽得出是「媽媽」的聲音。
「我也要當人牆，這最後一道牆，就讓我來。」少年說道。
話落後，周圍的黑暗再次歸於沉寂。
少年往外走，卻發現沿途都磕磕碰碰地摩擦到別人，他忽然驚覺，原來旅客並沒有消失，只是被黑暗掩蓋，自己沒有看到他們。
當他一路行走時，遇到了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儘管黑暗中無法看到，但卻從聲音能辨別。
有薛煤、原主、育主、包括帕彌菈。
原來他們都沒有消失。
少年從人群中摩擦，艱難行走到外圍，他非但沒覺得冷和累，反倒感覺到熱，就像最簡單的原理，運動產生熱能。
這種熱，讓少年感覺身體舒服了許多。
終於，少年抵達人群的邊緣，成為最外緣的牆。
寒冷侵襲而來，少年感到刺骨的冷，這就是站在外面的感覺麼？
少年沒吭聲，只是默默咬牙抵擋。
但沒多久，就有人拉扯他，隨後少年感覺眼前有人替他抵擋了風寒。
「不用，我能行。」少年說道。
「我們要交替，這樣才行。」那個聲音說道，聲音竟是樓海音的。
少年怔住，忽然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臉上，原來是自己的淚。
被替換下來的緣故，周圍的寒意被驅散，少年隨著人群而交替，在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真正融入到集體中，成為這個大家庭的一員。
許深忽然想到剛剛掠過的靈光，於是他發起了一場家庭投票。
「讓我們來建造一個新家吧！」
這一刻，許深打算為他們所有人創造一個能容納所有人的家。
而不是暴露荒野黑暗。
投票得到所有人的贊同，周圍的風寒頓時消失了，似乎是某種力量的流動，黑暗中的光芒浮現，緊接著暖黃的光芒照耀下，一道碩大的房子出現在眼前，而他們都已經身處在房中。
所有的風寒都消失了。
油燈一盞盞亮起，不再是最初的一盞，而是人手一盞。
少年笑了起來。
原來比起捨棄自己，捨棄一切情感外，更快樂的事是接納自己，接納一切情感，接納寒冷的風，也接納別人的善。
陵園中。
諸神的戰爭已經落幕。
二代准完美容器吞掉了初代，也吞掉了墟海另一處陵園中過去埋葬的諸神，那裡的諸神是曾經神戰真正死掉的諸神，其中包括秩序神王。
在吸收如此多的養分後，二代准完美容器開始了蛻變。
眾神緊張而期待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無法窺見准完美容器的未來，周圍某種輻射場般的力量，將一切扭曲，不可窺探。
只能靜靜等待。
這等待極其漫長，也許是百年，也許是千年。
又或許只過去數個小時。
變化結束了。
二代准完美容器的身體變得超乎想像的巨大，諸神在它面前都如螻蟻塵埃般，在它身上生長出一顆顆眼睛和嘴巴，環顧著周圍空中的諸神。
隨即，它嘴裡發出並非神語的低吼，似乎在怪笑，隨後一股恐怖的力量覆蓋諸神，將其拉入到其身體中。
諸神頓時感受到恐怖的吞噬力量，驚駭無比，陰影神王跟厄運神王震驚，急忙逃亡，但祂們身邊的其他神卻被吸入了進去。
那些神慘叫著，被怪物吃掉，神血潑灑。
忽然，怪物似乎注意到什麼，盯向地面一顆碩大的眼珠。
它渾身的眼珠中都迸射出某種光芒，像是貪婪又像是忌憚，怪肢射出，將地面上的眼珠撈起，直接吞吃了下去。
吃掉那顆碩大的眼珠後，怪物繼續撲向其他諸神。
但沒吃幾個，它的身體忽然變化，鼓掌起來，緊接著渾身的眼珠從猩紅色，都蛻變成黑白色，這些眼珠的模樣，赫然跟它剛吃掉的那顆眼珠一樣。
緊接著，怪物的身體鼓動起來，向內坍塌收縮，化作一個圓。
圓的中間出現陰影，像豎瞳。
這怪物竟變化成一顆碩大的眼球，而其模樣，跟被它吃下的那顆極其相似。
看到這一幕的陰影神王跟厄運神王都是震驚，同時茫然不解。
無數歲月，祂們看破過去未來，此刻卻對眼前的一切，表示茫然，無法看穿。
在這顆眼球身邊的時間像被凝固，無法看到未來的任何跡象。
「弱小啊……」
一道輕嘆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聲音，兩位神王都是震駭，這赫然是許深的聲音。
「我雖是永恆，但爾等並非永恆，你們既然如此想要永恆，我也可以賜予你們……」許深輕聲說道。
兩位神王跟剩下倖存的諸神都是難以置信，許深成了完美容器？而祂們……真的製造了出來？
許深沒有再多這些諸神多說，毫無意義，就像諸神對待螻蟻，此刻諸神在他面前也是螻蟻。
許深能感受到此刻自己的狀態，接納自己，無論自己變成什麼模樣，都接納，我身既宇宙，宇宙即是我身。
這就是超越神的狀態。
真正的完美。
只有接納一切，才能不斷吸收，不斷有力量提升，這種吸收和消亡將達到均衡，從某種程度來說，就是諸神所構想的完美生命。
先前被這失控的怪物吃掉，但許深反客為主，在接納之下，將怪物給反向吸收了。
不過，就算沒有這怪物，他要達到現在的完美狀態，也是遲早的事。
畢竟，他已經有一個大家庭。
而且也懂的如何建造更大的家庭。
而最大的不足，就是這家庭中缺少許深最想看到的身影。
沒有理會諸神的震撼，許深張開嘴，將諸神全都吸收吃掉，做的事跟剛剛的怪物一樣。
做完這些，世界歸於死寂。
許深繼續吞吃，將墟海里的墟，那些失敗的容器殘次品殼，也都吸收吃掉。
不知過去多久，世界歸於了死寂。
只剩下許深一人。
望著空蕩的世界，許深有些傷感，此刻他更深刻的能感受到梅芙的感受。
成為完美生命，沒有許深想像中艱難，但這道門檻，卻是諸神永遠無法跨越的。
因為諸神絕不會接納凡人，接納劣神。
當某種思想成為固態時，任憑如何努力，都將會繞開最好的捷徑。
人作為諸神推演的實驗品，諸神卻沒能從人身上看到這種惡劣的品質，或者說諸神看到了，卻只認為這是人類才具備的，並不認為祂們也具備。
殊不知當祂們這樣認為時，本身的行為，就已經印證了。
許深沒有過多的等待，迫不及待地選擇了啟動神國。
他將化身宇宙，成為永恆國度。
要想讓諸神永生，讓梅芙再出現，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重啟。
就像一部電影，諸神有隨意修改劇情的能力，但播放結束，無論結局如何，都將是結束。
想要讓電影無限播放，讓不完美的諸神達到永生，唯一的辦法就是循環，將這電影無限次數的循環，祂們就將無限次數的出現，成為永恆。
而許深要做的，就是無數次的按下啟動。
因為，他想要看見梅芙。
……
……
底城，黑光區，某棟小區。
濃霧侵襲，少年躺在床上，臉色卻很慘白。
他藏在被子裡的身體在瑟瑟發抖，他看上去沒有眼睛，臉上只有鼻樑和嘴巴，眼睛部位是完整的皮膚。
但沒人知道，少年能夠看得見。
而在剛剛，他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媽媽……自己的媽媽被一個怪物給吃掉了，那怪物長得像蜘蛛。
但怪物沒有傷害他，反倒試圖將媽媽的血肉餵給他，他只能假裝說肚子不餓就回房了。
我不能表現出異樣……我不能讓那怪物知道，我看得見它！
少年不斷在內心狂呼，心中的恐懼達到極點，當他好不容易將內心平復下來一些後，無意間轉頭，卻陡然心臟慢了一拍。
只見房間的衣柜上，竟坐著一個少女，雪白的小腳晃蕩在柜子前。
而少女似乎察覺到什麼，呀了一聲，饒有興趣地睜大眼眸，略帶驚喜地道：「你看得見我？」
少年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他腦海中在狂呼，但表情卻沒有變化，只是慢慢地略顯僵硬地轉過頭。
我看不見……我看不見你……
……《終》
(本章完)